第3节
[雍正x年羹尧]覆手倾天下 作者:无谓舍人
正文 第3节
[雍正x年羹尧]覆手倾天下 作者:无谓舍人
第3节
“我和你恰好相反,我自幼喜好诗书,我阿玛却偏要让我习武,机缘巧合倒修了个文武双全。”年羹尧想到先前尹四以为他一介文弱书生不会s,he箭,又暗自好笑,不觉扬起嘴角。
“年大人笑什么?”
“我在想,如果他知道我会武功,会不会还这样傻傻地要和我比箭。”
“真羡慕他能和年大人一起观星比箭,我就没有这个福分了。”岳钟琪也不知道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怎么知道他是谁?”年羹尧疑惑道。
“容斋虽然不知道年大人说的那个‘他’是谁,可您说话三句不离那个人,是他准没错。”岳钟琪话语中带着几分嗔意。
“有趣,真有趣。”年羹尧没有理会他,独自望着夜空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科普:
岳钟琪(1686~1754)清朝名将。字东美,号容斋,平番(今甘肃永登)人,清圣祖康熙四十九年(1710年),岳升龙“以母年逾九十,乞入四川籍”,岳钟琪也随之入了川籍。康熙五十年由捐纳同知改武职,任松潘镇中军游击、副将,以平定西藏乱事,擢四川提督,后署川陕总督,以宁远大将军率军,雍正十年被夺官下狱,乾隆二年得释,为四川提督,平大金川有功,封公爵。
第9章 薨良妃老九知暗涌,得家书双峰萌归心
康熙五十年着实是个多事之秋,十一月,八阿哥胤祀的生母良妃卫氏病逝于延禧宫中。
良妃虽是辛者库出身,却一路以来先封良嫔再晋良妃,母凭子贵。再加上良妃素来性情温和,待人有礼。宫里众人得知良妃薨逝,纷纷感伤遗憾,甚至偷偷焚纸钱纪念。
可若说良妃之死最难过的一定就是八阿哥胤祀。
一来,胤祀自幼虽不跟在良妃身边长大,良妃对他却是谆谆教诲,一片慈母之心,如今溘然长逝,教他怎能不痛心。二来,胤祀向来以仁孝著称,在朝臣、诸皇子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如今生母病逝,他无论如何也要做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来。
更何况,八阿哥胤禛不但是悲痛欲绝,更加是茶饭不思。
这几日,他坐在延禧宫内为良妃守灵,不吃不喝,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皇上见他孝感动天,特允了其他阿哥轮流去延禧宫送饭给他,这在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是鲜有的事情,宫里对此也是流言四起,有人说是皇上感念良妃贤惠温婉,心中不舍;亦有人说是八爷胤祀自当日废立太子之事为皇上顾忌之后,要借着良妃病故的事重得圣上青睐。
论痛彻心扉,没有人比得过此时的八阿哥胤祀,可论心急如焚,怕没有人比得过这时的四阿哥胤禛。
雍王府内一片寂静,胤禛与十三弟胤祥面对面坐着。桌上刚沏的茶还冒着氤氲的白气,萦绕着盘旋而上,风一吹就在眼前散了。
两人就这样坐着,谁也不说话。
一会儿,胤祥开了口:“四哥,你说这老八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这可不好说。良妃这么好的额娘病故,换了是谁,只要是亲生的儿子,总也是难过的。可这事却并不似寻常人家丧母这般简单。”胤禛长叹一声道。
“来不及了,这次是老天爷都在帮他。什么仁义忠孝,不过都是做做样子,能有几分真心?要我说,这次让他在皇阿玛面前翻了身,后患无穷啊。”人都说十三爷温文尔雅、与世无争,却很少见到他这样双拳紧握,言辞锋利。
胤禛笑着拉过胤祥,亲手端起那杯热茶递到胤祥手中。
“凡事都是祸福相依,对老八来说,这是个好机会,可对太子来说,这是致命的威胁。放心吧,会有人动手的,咱们就坐山观虎斗,等着渔翁得利吧。”胤禛眯起了眼,似乎早已成竹在胸。
“爷、十三爷,九爷来了。”忽传来门外下人的通报。
“他来做什么?”胤祥百思不得其解。
“等他来了不就知道了。请九爷进来。”胤禛对下人道。
胤禟一推房门,恰迎上了胤祥水一般的眸子,惊道:“十三弟怎么也在这儿?”
“怎么,九哥来得我来不得?”胤祥微微抬了抬头,挑眉一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来这儿是有事想和四哥商量。”胤禟直接望向胤禛。
胤祥不想自讨没趣,上前拍拍胤禛的肩,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胤禟见胤祥离开了,才向胤禛道:“皇阿玛允了众位皇子去延禧宫给在那儿守灵的八哥送饭,四哥你听说了没有?”
“听说了。”胤禛淡淡道。
“那——”胤禟正欲说什么,胤禛却站了起来,指着门口厉声道:“九阿哥不必多言,本王今日身体不适,不能与九阿哥一起去给那孝子送饭,九阿哥还是请回吧。”
胤禟怔怔地望着胤禛。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当日太子胤礽被冤谋逆之时,大阿哥胤褆设计想置他于死地,因皇上龙颜大怒,朝中无人敢求情。是眼前这个有勇有谋、性量过人的四哥凭一己之力与他一起力挽狂澜才能保住如今太子的性命。可才过了多久,这位手足情深、深明大义的四哥,竟然如此冷漠地对待他。
可很快,他又想明白了。如今皇阿玛年事已高,皇子中几股势力各成一派。他素来和待人谦和、彬彬有礼,又善于拉拢人心的八阿哥走得近,怕是早就被看做是八王一党了。这么说来,这位看起来隐居避世、不问世事的雍亲王,看来也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兄友弟恭、毫无城府。相反,他极有可能已经暗中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而这股势力,恰与八王抗衡。
想到这些,他终于不再呆立原地,而是含着泪,向那个曾经让他钦佩,让他引为莫逆的四哥重重一抱拳,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老九啊老九,你终究还是没有站到我这一边来。”胤禛连声摇头叹息。
胤禟褆了满满一篮饭菜,来到这座空荡荡的延禧宫。延禧宫内已是上上下下一片白,白的帘帐、白的蜡烛、白的宫墙,就连一身素衣跪在灵前的八阿哥胤祀的脸也是苍白的。
“八哥。”胤禟轻声唤。
“今儿来的是你呀。”胤祀的话中带着点欣慰。
“八哥节哀,别哭坏了身子。”胤禟提着篮子跪到他身侧。
“皇阿玛还是念着额娘的。尔良妃卫氏,禔躬婉顺,赋性柔嘉,矩薙无违,允表珩璜之□,敬恭自矢,克彰褕翟之休。念久备乎嫔行,爰优加夫妃号,方期永绵福祉,何意遽告沦殂。九弟你听,皇阿玛写的祭文,多感人肺腑。”胤祀突然说。
胤禟起初对胤祀这一番话摸不着头脑,可他想起今日雍王府中胤禛的神态,又恍然大悟。
“八哥的意思是,趁着这次皇阿玛疼惜良妃娘娘,爱屋及乌——”
“九弟,隔墙有耳,何况是在这延禧宫中。”胤祀忙打断他的话,却也默认了他话中的意思。
“那八哥的打算是?”胤禟故意压低了声音,继续问。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切就看十四弟的了。”胤祀抬起头,虔诚地望了一眼面前良妃的灵位。
这几日,巡抚衙门的事情不多,年羹尧正闷得慌,闲来无事和贺成下棋。却突然听见门外有人递过来一封书信。
那送信的小吏道:“送信的说这是年大人的家书。”
年羹尧疑惑道:“家书?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贺成也替年羹尧担心起来,急忙帮着拿过一支蜡烛,道:“年大人别急,保不准是喜事。”
年羹尧三两下拆了信,匆匆读了一遍,拍掌笑道:“果然让你贺成说中了,真是大喜事。”
“什么事这么高兴呐?”贺成见年羹尧笑逐颜开,也暗自替他高兴。
“我妹妹年婉贞被皇上指给雍亲王做侧福晋了。”年羹尧喜道。
“妹妹?怎么从来没听您提过啊?”贺成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婉贞自幼聪明伶俐,我阿玛和哥哥们对她是百般宠爱。可她呀,才没有被宠成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反而是气质如兰,琴棋书画样样ji,ng通,听闻雍亲王也是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他们倒是郎才女貌。”年羹尧说起他疼爱的妹妹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那您是想?”贺成一眼看穿了年羹尧的小心思。
“婉贞在我心中有千斤重,若是能赶上她出嫁就好了。”年羹尧叹道。
“如今巡抚衙门也没什么大事,年大人这么多年没有回过家了,这回告个假也没什么。”贺成在一旁“煽风点火”。
“别了吧,你忘了上次的事了?”年羹尧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怎么一样,上次是有人存心作祟,这次我就不信,您正儿八经告了假,他还能反咬您一口。”贺成的话不无道理,年羹尧也不免心动起来。
“那这里的大小事宜就拜托贺大人了。”年羹尧起身向贺成作揖。
贺成急忙摆手:“年大人又拿我开玩笑。”
年羹尧开怀大笑了几声,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我想起来还应该去向一个人告辞呢。”
“您说的不会是那个岳钟琪吧?”
“你怎么知道,就是他。”
贺成满脸不可置信道:“您可真够大方的,别忘了,他爹是岳升龙岳大人,说不准还是派过来做j,i,an细的。您这些日子和他有说有笑的,我还当您是逢场作戏,原来是真做了知己好友了?”
年羹尧冲着贺成一笑:“你就是想太多,他啊,简单得很呢。”
岳钟琪见年羹尧竟然亲自过来找自己,又是惊喜又是激动,语无伦次道:“年,年大人,您怎么来了?”
不知为何,年羹尧脑海中突然回忆起某个午后,也有人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道别,随后就各奔东西。
“我告了假,明日就回京。”年羹尧道。
他看着面前目瞪口呆的岳钟琪,仿佛见到的是当时那个呆愣在原处的自己。
岳钟琪沉默了一会儿,哽咽道:“年大人,一路保重。”
年羹尧惊奇于他没有问自己任何来龙去脉,就这样坦然接受了一切。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心里少几分愧疚。
他转身离去,眼看着身影就要淹没在夜色里,背后突然有人道:
“等一等!”
年羹尧回头看去,岳钟琪小跑着追了上来,把一道平安符塞到年羹尧手里,随即又匆匆跑了回去。
他无奈地笑笑,却感觉这一切都让他有似曾相识之感。
而冥冥中,他心里竟然涌出一种更加强烈的感应——那位多年未见的故人,近在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文献:
1《良妃祭文》
2《清史稿·卷二百二十·列传七》胤禟篇
3《《清史稿·列传七·诸王六》》胤祀篇
ps:九爷真的不是电视剧里那样心狠手辣的毒蛇老九,其实他又聪明又讲义气来着!
第10章 念念不忘故人重聚,萍水相逢初识知音
年羹尧马不停蹄地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终于来到了京城年府门口。对他而言,这里早就变成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一进府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个娇俏的身影。
“婉贞——”年羹尧兴奋地喊着。
那年婉贞原本就是爱玩的年纪,见许久未曾谋面的哥哥千里迢迢赶回来,又是思念又是好奇,披了一件薄薄的外衣就跑到了大门口迎接。
“快进去吧,你素来体弱,别受了风寒。”年羹尧见她穿着单薄,关切道。
“二哥,你不知道,大哥在广东做巡抚,常年不回家,阿玛虽然致仕,可整日里到处去应酬,我一个人在家有多闷。”年婉贞一边往里屋走,一边嘟着嘴抱怨着自己的寂寞。
年羹尧上前摸摸她的头,就像幼年时嬉笑怒骂的孩童般调笑道:“婉贞,你不用着急,皇上已经指了婚,等你嫁到雍王府去,有雍亲王陪你,自然就不会闷了。”
婉贞羞涩地把头埋得深深的,带着些许憧憬道:“二哥,你认不认得雍亲王?你可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年羹尧摇头道:“我并不认得他,也不曾见过他,可听说雍亲王心思沉稳,才华横溢,应当与你般配。”
“是吗?”年婉贞红着脸羞赧一笑。
年羹尧在府中待了几天,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烦闷来,而这种烦闷隐隐与那个辞别多日的人有关。
他的心砰砰直跳,总是觉得那人就在自己身边。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他终于决定离开年府,去街上随意散散心。
京城的街道自然是热闹非凡的,与四川的街市截然不同。
四川的集市是闲适的,人们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在悠游自在的城市里,踩在青石板上,是一种享受。
而京城的一切都是这样的纷纷攘攘,满街挂满了喜气洋洋的红灯笼,灯火摇曳,人群如流水般潮涌,小贩的吆喝声在整个街道久久回荡,这里是喧闹的,是繁华的,年羹尧却在这繁华里体味到了之前未有过的孤寂来。
“糖葫芦,冰糖儿多呀哎——”
这声声吆喝入耳,让这个已经而立之年的男子不觉咽了口口水。他记得小时候,自己是顶爱吃冰糖葫芦的,有的时候来了瘾,还会偷偷从学堂跑出来买了吃。
他们家里和他一样贪嘴的就是妹妹年婉贞了。婉贞对冰糖葫芦的喜爱绝对不比年羹尧少,只是她是个女子,多有不便,就常常托年羹尧从外头偷偷带回来给她。
“来一串糖葫芦。”年羹尧从怀里摸出三文铜钱。
“五文钱。”那小贩并不接过他的铜钱,反而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
年羹尧没想到,这么多年没有回来,也没有吃过糖葫芦,一转眼就已经五文钱一串了。
他这次出门急,没有带钱,身上就仅有这三文。
年羹尧不好意思地尴尬笑笑:“我不要了。”
“两串糖葫芦——”
年羹尧正要离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从手中排出十文钱来,那小贩恭恭敬敬地拿了两串糖葫芦递到这只手中。
“给——”
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像一缕从一片天寒地冻中闯入的阳光,在年羹尧心底的灰暗中升起,拨云见日。
他想要立马回头,可他怕了,这个向来无畏无惧的男人怕了,他不敢回头,只是颤抖着声音说:“尹四,是你吗?”
“是我,当然是我。”胤禛本也是在街上闲逛散心,可他一眼就在人群里认出了年羹尧来,又看他没有带够钱,就帮他付了钱。
年羹尧望着胤禛,泪光闪闪,可最后只是道:“你瘦了。”
胤禛见他如此,心中也突然被什么击中了,可他又想起了什么,强压住心里汹涌的情感,换上了极为客气的语气道:“你怎么到京城来了?”
“你没听说吗,我妹妹年婉贞被皇上指给雍亲王做侧福晋了,我是专程赶回来送她出嫁的。”年羹尧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胤禛突然暗沉下去的脸色。
“你喜欢吃糖葫芦?”胤禛把手里的一串糖葫芦塞到年羹尧手中,急忙转移话题。
“是呀,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京城的糖葫芦了,我妹妹婉贞也爱吃。”年羹尧三句话不离年婉贞,让胤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年羹尧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可却又说不上来。
“我还有些急事,失陪了。”胤禛此时早已方寸大乱,心里五味杂陈。
没有见到年羹尧的时候,他自以为可以坦然面对,大不了原原本本将自己的身份一五一十地告知。可当年羹尧那么真实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他恨不得怀揣着这个秘密,遁到天涯海角自我放逐。
所以,他选择了逃,他只有逃。
年羹尧有些失望,可他依旧是兴奋的,这种兴奋来自于他对尹四无条件的信任和下意识的保护。
“既然如此,我就不便打扰了。”年羹尧走出了几步,又回头道:“我家就住在城东的年府,有什么事可以去那里找我。”
胤禛重重地点点头。他自诩心思深沉,神机妙算,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年羹尧会回来为妹妹送嫁,更没有算到的,是他的心。原来,短短数月,自己的心已经被年羹尧完全占据,再没有一丝缝隙。
他正望着年羹尧远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又忽在人海中发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背影——老九胤禟。
胤禟背着手走在前面,突然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
他不仅ji,ng通音律,还喜好鉴赏品评。世上好乐千千万,能让他驻足的着实不多。
“你可知这是谁在弹琴?”他问身边的亲随道。
“这大概是天香楼的琴师仲羽先生吧。”随从犹犹豫豫道。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走,咱们瞧瞧去。”胤禟大手一挥,兴致勃勃地上了天香楼。
天香楼是城中有名的青楼,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达官显贵。老板娘翠姨经营了天香楼数十年,练就了一双慧眼。见胤禟进来,立即迎了上来,陪笑道:“这位公子想找哪位姑娘呀,我们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国色天香,能歌善舞的。”
“我要找的不是姑娘。”胤禟笑道。
“不是姑娘?难不成是来找男人的?”翠姨的帕子甩到了胤禟脸上,一股浓烈的脂粉气让他几乎作呕。
“翠姨,你这回说得不错,我们家公子还真的就是来找男人的。”胤禟的随从接着翠姨的话道。
“我是来找仲羽先生的。”胤禟解释道。
“仲羽先生可是高傲得很,不接客的。”翠姨把“接客”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惹得在场众人哄堂大笑。
胤禟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大吼道:“仲羽先生,仲羽先生!”
“何人在此喧哗,扰我清净?”
胤禟朝楼上看去,一个清秀的少年伫立在楼上,一袭白色长衫随风而动,他的眼神清澈,有着说不出的清雅高洁。
“你就是仲羽先生?”胤禟问道。
“正是在下。”那人一口京腔,字正腔圆。
“偶经天香楼下,听闻仲羽先生弹琴,令在下好生佩服,故而想来一睹庐山真面目。”胤禟谦恭地作了个揖。
“我有什么可瞧的,不过就是两个眼睛一张嘴,难道还有三头六臂不成?”仲羽说得倒是一本正经的,底下的人们早已笑得直不起腰来。
“九爷是真心钦佩仲羽先生的琴艺,若仲羽先生不嫌弃,改日再来拜会。”随从见胤禟今日已经在天香楼丢尽了脸面,便想寻个台阶下,改日再来。
谁知翠姨听到“九爷”两个字,立马开了窍,拉住胤禟道:“难道公子就是九爷?”
胤禟笑道:“这世上除了爱新觉罗胤禟,还有第二个九爷吗?”
翠姨听了这话,像变戏法似的换上了另一副谄媚的笑脸,上前拉过仲羽低声道:“你可有福了,有九爷欣赏你的琴艺,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翠姨。”
仲羽却狠狠一甩手,大声道:“仲羽不过是个琴师,这种陪酒卖笑的事情我不会做。”
这话明明是冲着翠姨说的,可在胤禟听来,却又像是冲他说的。
翠姨的脸板了下来,气冲冲道:“不过是让你给九爷弹弹琴,陪九爷说说话,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用得着这样和老娘说话吗?要不是我收留你,你早就不知道饿死在哪个荒郊野岭了!”
“收留我是您的恩德,仲羽无以为报,可无论如何。今日仲羽都不会单独见这位九爷,翠姨还是不要勉强了。”仲羽说得慷慨激昂。
胤禟见仲羽满脸委屈之色,忙止住翠姨道:“真的不必了,我还是改日再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参考文献:
《清史稿卷二百十四·列传一》
第11章 废太子后宫传风声,保前程十四暗营私
第十一章
任谁也没有想到,自康熙四十八年皇太子胤礽被废重立仅仅两年,再废太子的风声竟然悄悄在宫内传了开来。
第一个传到的就是四阿哥胤禛和十四阿哥胤禵的生母德妃的耳朵里。
这日德妃于午后闲来无事,摆弄着自己养在永和宫中的兰花。丫鬟秋婵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一不小心碰倒了地上的花瓶,“砰”的一声碎片撒了一地,吓得一旁打盹的小丫头一个激灵。
德妃瞅了她一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冷冷道:“你也不是刚进宫的小丫鬟了,怎么还这样毛手毛脚的?”
秋婵摆摆手,冲德妃使了个眼色。
德妃霎时明白了什么,道:“你们都先退下吧,秋婵在这儿伺候就行。”
等四下里无人,秋婵终于开口道:“娘娘,奴才有个同乡在乾清宫当差,听他说,万岁爷今儿大动肝火。”
德妃抬起手来,细细端详了一会,又伸手到秋婵跟前,道:“你瞧,本宫这双手如何?”
秋婵立马笑起来:“娘娘这双手自然是细腻光滑、纤巧柔软的了。”
德妃哂笑道:“你这奴才倒是会说话,其实本宫心里清楚,自古美人如良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本宫这双手啊,是糙了,不比从前了。”
秋婵不解德妃话中深意,问道:“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德妃懒懒地走到里屋,轻轻抚摸着永和宫冰冷的宫墙。她回过头去,突然笑了,对秋婵道:“年老则色衰,色衰则爱弛,这永和宫,皇上一年也不知道来几回,一点人气也没有,连墙都是冷冰冰的。难道本宫还要学那些新进宫的嫔妃想法子争宠不成?”
“哎呀娘娘,您可不能这么说。您忘了,您还有四阿哥、十四阿哥呢,秋婵说万岁爷动怒也正与此有关。”秋婵知道德妃怕是误会了她的用意,忙解释道。
“此言何解?”德妃神色一动,严肃起来。
“回娘娘的话,奴才在乾清宫的同乡就是皇上身边伺候的桂公公,他说皇上今日是看了几道折子才突然动了怒。桂公公虽然不识字,可听皇上言语,似乎是和太子有关。”秋婵说得极为谨慎。
“大胆,妄议朝政,你这脖子上有几个脑袋?”德妃厉声喝道。
秋婵听德妃这么说,慌忙跪下:“奴才多嘴,请娘娘恕罪。”
“好了,念在你也是忠心一片,本宫不予追究。以后可不许胡说,更不许向外人提起,知道吗?”德妃端起了架子,一副威严的模样让秋婵吓得连连磕头。
“奴才知错,奴才绝对不会再胡言乱语了。”
德妃叹了口气,扶起秋婵,柔声道:“这就对了,十四怎么总也不来永和宫,本宫怪想他的。”
秋婵陪在德妃身边数十年,惯会看人眼色,急忙接道:“娘娘放心,奴才这就替娘娘召十四爷进宫。”
胤禵此时本为了八阿哥的事焦头烂额,听人传来音讯说德妃身体近来不太好了,时时挂念着他,他也是个孝顺孩子,连夜进了宫。
虽然已是深夜,永和宫依旧一片灯火通明。德妃命人准备了饭菜,静静坐着等待胤禵的到来。
胤禵一进门就看到了德妃那张充满了慈爱的脸。
德妃也有许久没有见到胤禵了,乍一见他,先是愣了好一会,终于笑道:“十四,你来了。”
胤禵愧疚道:“孩儿今日有些事忙,许久没有前来给额娘请安,是孩儿不孝。”
“你是一直在八阿哥那里吗?”德妃突然开口。
胤禵看了一眼秋婵和周围的几个丫鬟太监,他们见胤禵有话要和德妃说,纷纷告退。
胤禵低声道:“八阿哥宅心仁厚,是个可靠的。近来他刚刚丧母,心情欠佳,孩儿才去他府上多些。”
德妃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语重心长道:“十四啊,凭你的能力,给那八阿哥做个谋臣,真是大材小用了。”
胤禵爽朗笑道:“什么谋臣不谋臣的,如今太子还在,任我们再怎么翻腾,也弄不出水花来。”
德妃一下心急起来,脱口道:“你这孩子真是,你可知道——”
她又站起来仔细瞧了瞧周围,轻声继续说道:“额娘可是听说,你皇阿玛最近因为太子目中无人、骄横跋扈的事情又动了怒,看起来这太子的位置,也不是那么坚不可摧。”
“多谢额娘提点,这便是我们的机会了。”胤禵不禁喜上眉梢。
“哎,十四,你可要多长几个心眼啊,八阿哥先前得罪了你皇阿玛,你——”德妃还是喋喋不休。
“好了,好了,额娘您就别为孩儿担忧了,孩儿心里自有分寸。”胤禵说着一路小跑,出了宫,连夜去了八王爷府上。
胤祀见胤禵半夜来访,知道必定有非同小可之事商量,赶忙将他迎了进来。
胤禵一见胤祀,立马将太子不得圣意之事和盘托出。
“真是天助我也,我额娘的丧事让皇阿玛又重新多看了我几眼,如今二哥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横生枝节,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我们再多添把柴火,大事可期。”胤祀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横飞。
“这东风便是朝廷大臣的支持和宗亲王族的认可。”胤禵接道。
“不错,咱们是时候学学张仪苏秦,合纵连横了。”胤祀说得意气风发。
“还不行,八哥你出面不方便,我你是知道的,让我出去带兵打仗是强项,可要我做这些疏通关节、四方游说的事我是真做不来。”胤禵拿过桌上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十四弟,这事用不着我出面,也用不着为难你,八哥我已经帮你物色好了一个好帮手。”胤祀笑得满面春风。
“哦?八哥说的是——”
“老九胤禟能言善辩,在朝中交友广泛,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可老九从前也曾四处说老四的好处,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
“十四弟你放心,我自有办法让他对我们俯首帖耳。”
胤禛近来的烦心事可谓是一桩连着一桩,宫里的风云变幻已经让他力不从心,年羹尧和即将过门的侧福晋年婉贞的事更令他辗转反侧。
“爷——”
胤禛正坐在书房皱着眉闭目养神,派出去的探子却突然来报。
“什么事?”胤禛不耐烦道。
“回爷的话,今儿德妃娘娘在永和宫办了家宴,十四爷去了。”探子说得胆战心惊。
“哼,这有何奇怪的,也不是第一次了,就是请爷去爷也未必会去。”胤禛脸上泛出苦笑。
“不是这事儿。是十四爷从永和宫出来以后,又匆匆忙忙去了八爷府上。”探子说得极谨慎。
“什么?这倒是个稀奇事儿。看来额娘一定告诉了他什么大事,而这大事恐怕是和太子有关。”胤禛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那王爷的意思是?”
“按兵不动。你接着去探,有什么及时回报。”
“是。”
胤禛虽然面上镇定如常,心里却早已是千丝万缕混绕在一起,交织成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将他困在网中央,动弹不得。其实,老八老十四他们的行动是在意料之中,太子本就是个胸无点墨、志大才疏的家伙,即便再次被废也是无可厚非。
可胤禛不知为何,就是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无边无际的孤独与迷惘之中,仿佛置身于荒野大漠,漫天风沙迷得睁不开眼睛,一转头又不知道身在何处,只有眼前的未知与将来的未知。
其实他大可找胤祥商量,从前他遇到这样的事,也都是找胤祥商量的。可这一次,就在他在街头偶遇年羹尧之后,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唯一可以共商大计的人,就是年羹尧。
可年羹尧这三个字本身,就早已成为了他心中的“障”,也是他近日万般忧虑的源头。
思来想去,胤禛还是决定,无论如何,他要再与年羹尧见上一面。婚期越来越近,也许,这一面,就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来人,备墨——”
年羹尧映着幽暗的烛火,正捧读有关四川风土民生的书册,忽听外头仆人道:“爷,有人给您送了封信。”
“是谁这么晚还送信来?”年羹尧的心突然猛烈地跳动起来。、
“是一个叫尹四的。”仆人道。
“快拿进来!”
年羹尧双手捧着这封信,抚摸着上面“双峰亲启”几个字,痴痴笑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数日不见,甚是想念。兄知你公务繁忙,难得回京城小住,明日午时于城南云来茶寮一聚,赴约与否,全由双峰定夺。”
年羹尧念完这几句写得龙飞凤舞的话,又是觉得这个尹四神秘莫测,又是觉得他是对自己存心试探,一甩手将信纸拍到桌上,展颜道:“由我定夺?那自然是要去的。”
第12章 街边长谈共商大计,言语相挟乘人之危
还不到午时,年羹尧就火急火燎地赶往云来茶寮,还未到达,远远就看到尹四正悠闲地把玩着手中的那只青花杯。他身穿赤色长褂,上绣金色潜蛟,花样绣工可说在整个北京城里都是数一数二的。
年羹尧隐隐觉得他这次看上去又与之前所见任何一次都不同,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若一定要说,就是更加添了几分天潢贵胄的狂傲之气。
“尹四——”年羹尧自然地坐到他身边。
“你来啦。”胤禛并未抬眸,还是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手中的青花杯。
“怎么突然想到请我喝茶?”年羹尧自顾自地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满满一杯的碧螺春。
“闲来无事,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想起你来。”胤禛微笑道。
年羹尧又拿了一个崭新的茶杯,也给胤禛满上了一杯,调侃道:“你是闲来无事的随意差遣,我可是为了你,连阿玛带回来的岭南荔枝都不吃了,你说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胤禛一愣:“你是说岭南的贡品荔枝?”
“是啊,这可是极难得的,我阿玛拜访旧友,刚好皇上赏了荔枝,就也带回家给我们尝尝。可惜我要来赴你的约,没有机会品一品这样的美味。”年羹尧说着连声叹息。
“若是你喜欢,日后我给你送如何?”胤禛说着握住了年羹尧的手。
“尹四,你是说着玩呢吧。这荔枝可是贡品,哪有那么容易得的。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这荔枝嘛,还是有缘再吃吧。”年羹尧只以为他是在安慰他。
胤禛却异常严肃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没有和你说笑,你放心,以后一定有机会可以吃到我亲自送给你的荔枝。”
“别,想当年唐玄宗一骑红尘妃子笑,惹了多少风流佳话,我可不要做这马嵬坡的冤魂。”年羹尧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将自己比作了杨贵妃,急忙作势打了自己一巴掌道:“你瞧我说什么胡话。好,我等着,等你尹四飞黄腾达,也弄点荔枝给我尝尝。”
胤禛见他这样说,也立刻大笑起来;“难得双峰对我有如此信心,尹四以茶代酒,先敬你一杯!”
胤禛端起茶杯正要痛饮,被年羹尧一把拉住:“什么以茶代酒,说起来没有酒可真不够意思。说来也奇怪,我们为何不去酒馆要来这茶肆呢?”
胤禛指指身畔几桌道:“酒馆里都是些醉鬼,说话当不得真的。茶寮就不同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聚集在这儿,什么消息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年羹尧这才注意到他们右边那一桌坐的是一对母子,一个沉默寡言的妇人带着一个叽叽喳喳的幼童;左侧一桌是几个看上去有点像模像样的读书人,不过似乎并未有功名,只是几个布衣穷酸秀才;身后是几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倒是吵嚷得很,似乎是在赌钱。
“这也能听到什么消息?”年羹尧满面疑惑。
“你听——”胤禛把食指轻放在唇上。
首先是身后的乞丐们,好像是有人赌输了钱,又不服气,一直嚷嚷着要再赌一把。其中有个乞丐蓦地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拐棍一横,大叫道:“好了好了,没钱赌什么赌,别把裤衩儿都赌没了!”
其他人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上了点年纪的乞丐直接走到他面前,用手指着他的鼻尖,口水横飞:“你算是什么东西,不就是前几天在太子府门口得了太子赏了几个臭钱。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太子一出手就是三两银子,三两是小数目吗?我告诉你们,这太子为啥只给我银子不给你们啊?就是他老人家赏识我呗!”这乞丐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jian到了年羹尧脸上。
之前还没注意,这会子那些乞丐身上泛出的一股味道扑鼻而来,像翻倒的鱼摊冒出的腥味,又像放了几天几夜的泔水馊味熏天。
年羹尧忙用手捂了鼻子,做出要走的姿势。胤禛笑着把他拉回座位上,附耳柔声道:“好戏才演了一出,还没散场呢。”
果然,右边那几个书生也说话了:“这些乞丐也是够不要脸的,白白脏了好地方。”
其中一个油头粉面的白衣书生抿了一口茶,嗤笑道:“什么太子,不过是草包一个。对乞丐出手如此阔绰,难道这些乞丐还会对他感恩戴德吗?要我说,这八阿哥就聪明多了,赠医施粥,造福的可都是老百姓啊。”
那一直一言不发的妇人听了书生的话,忽然激动起来,带着哭腔说:“八阿哥可是个好人呐,我们母子家乡遭了水灾逃到京城,若不是遇到八阿哥施粥,现在恐怕已经饿死了!”
“看来这八阿哥还真是个下凡的活菩萨了。”年羹尧似乎有些明白尹四今日叫他来这里的目的了。
“你以为我是八阿哥府上的人?”胤禛一眼看透了年羹尧的心思。
“难道你不是?”年羹尧自以为对尹四的背景有了些眉目。
“如果我是,你会和我一起帮八阿哥吗?”胤禛却没有反驳他,反而问出了这样奇怪的话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太子,什么八阿哥,我只知道,你在哪,我就在哪,你帮谁,我就帮谁!”年羹尧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胤禛一刹那呆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从年羹尧口中听到的会是这样的答案。
他闭上眼,尽力遏制住内心的波涛汹涌。过了一会终于缓缓点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死而无憾了。”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又让我听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年羹尧还是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没什么。本来我是想告诉你一些事的,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没有说的必要。这茶喝得果然不过瘾,咱们还是去酒馆,喝他个不醉不归!”胤禛说着拉起年羹尧的手就往酒馆跑去。
胤祀和胤禵在胤祀府上已经等了一个下午,终于等到了胤禟。
胤禟一进门,就毕恭毕敬地作揖道:“八哥,十四弟。”
“咱们谁跟谁啊,还这么客气。”胤祀上前挽住胤禟的手,将他拉到身旁的红木雕花椅上。
“八哥说笑了,咱们虽然亲近,可兄弟间的礼数还是不可少的。”胤禟坐立难安,最后还是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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