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天真的江湖 作者:九邶
正文 第8节
天真的江湖 作者:九邶
第8节
“天青,别胡闹。”白青莲道。
“我就是要胡闹,怎样?”天青促狭着眼,挑衅地冲白青莲一笑,白青莲皱皱眉,没说话,我见状走过去,打掉天青的手,她这个时候很是服帖地低下头,“好了,你去帮忙牵马吧,你的那匹马性子不好,别让它伤人了。”
我一边冲方丈道歉,一边和人交谈,没办法,白青莲不喜欢多说话,沉默寡言,又有着见人困难需要帮助就帮忙的好心肠,辰景……那一身粗衣都没法遮挡她是个容貌不错的姑娘的事实,那双琥珀色的眼,好看得很,在夜色里颜色浅淡,映着风雨中摇曳的一点灯火发亮。
她低着头,垂着眼睑,长睫鸦羽般浓密,我无意看见她侧脸便觉得这个人的眉眼和某个人还真是相像得很,侧脸像了四分,她一抬头,又不怎么像了,疑惑地眨眨眼,问我方才为什么看她?我笑嘻嘻地说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小姑娘闻言脸就飞了两朵红云,别过头羞怯地不肯看我了。
我想要么是我脑子进水,要么就是辰景和白江清真的有什么牵扯,无缘无故的两个人,怎么会长得那么像呢?尤其是眼形和眸色,都是琥珀琉璃一样的,只不过这两个人的经历不同,眼底所折s,he出来的东西都不一样罢了。
“只剩下两件房了,其中一间还有两个人,劳烦你们将就一下。”有些虚胖的中年人愧疚道,“没关系,多谢方丈收留。”我道,看看回来的天青,把她往辰景那边推了推,又看看白青莲,看看那两个房间,道:“麻烦你照顾他们两个,我去另一间。”
我不必担心白青莲会做什么,白青莲也就是木头一样的正人君子,是不会起什么不妥当的心思的,再说白青莲不怎么会与人交际,总不能把他丢到有两个陌生人的屋子里,所以还是我过去比较好。起码我还是知晓些许人情世故的。
我推开门,便见里面有两张床铺,上面躺着一个和尚打扮的人,那和尚很清瘦,看不出年纪,身上的袈裟破破烂烂的,腰间挂着一个葫芦,此刻正在打坐,我本以为这位是在专心修行,敬佩之心刚刚生起,那和尚便抬头,扭了扭脖子,扭动时周身骨骼咔嚓咔嚓响,然后那和尚拿起葫芦,拧开,我便闻见了酒的味道。
“小兄弟,要喝吗?”他冲我道,我摇摇头,道:“在下柏水,叨扰了,喝不了酒,一喝酒就过敏,多谢了。”我说着,那和尚美美地喝了一口,爽朗道:“莲生,直接叫我和尚也行。”他喝完酒,把葫芦放回去,就着打坐的姿势,竟然瞬间就睡了过去,鼾声都响了起来。小和尚胆战心惊地看人一眼,低低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我从小和尚手里接过被子,自己在搭了茅草的地上铺开,昏黄灯火中,我只瞧见另一个人的背影,身体被被子盖着,脑袋背着我,有着满头如雪的白发,不知道他是不是睡了,我对小和尚道了一句多谢,小和尚留下一句清朗的“各位施主早些歇息”就走了,带上了门,隔绝了满院风雨。
我听见噼里啪啦的雨水的声音,地板微冷,雨水打在瓦片上听起来倒是很新鲜有趣的。至于虱子之类,我和天青身上都带有驱逐虫蚊的香囊,除了有些冷,还是很好的。
走江湖便是如此,吃了上顿没下顿,也不一定能寻到合适的地方落脚,有时候还要跟蛇虫之类抢洞x,ue,而且……还要提防有人打劫谋杀,瓦片上有人在走动,脚步很轻,似乎是很有经验的刺客,此时正在我的头顶,我把浮生握紧,摩挲着古朴的剑鞘。
那人动了,瓦片被掀开,冷雨落下,我急急翻身,运了内力,茅草飞了出去,那刺客索性直接从屋檐上跳下来,手指间数把短刀飞出,只冲我一人而来,似乎是把那两个人视为无物,莲生懒懒地抬了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动了动腰间的葫芦,刺客当即飞出一把短刀过去,莲生不动,我本以为他腰间的葫芦瞬间就会碎掉,而后这安然的和尚会因为酒洒了一地,跳起来骂娘。
可是没有,莲生只是抬起一根手指,那短刀就改变了方向,他懒懒支着脑袋,拿着一双半醉一样半眯着的眼打量那刺客,懒懒道:“无常的刺客,你还是走吧,和尚我慈悲为怀,现在还是能放你一条出路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呐。”
他猛地跳起来,夺过了一把自上而下的刺透窗户的大刀,“刚刚好,要杀的人都在这里了,至于无辜的人,那边那个道士,是不用管的。”那人发话道,声音粗粝,死死压抑着恨意。
“莲生和尚,你欠我方家七十三条性命,现在该还了。”
第26章 妖魔鬼怪
莲生和尚出的是掌,他随意取了腰间的葫芦,灌下一大口,险险地躲过那人手里的利刃,我本以为此事和我无关,可是想想还是知晓了什么地方不对,无常的刺客遵守江湖规矩,说是灭人全家,就连一条狗一不留下,多的人一个也不会杀。方才那刺客说了,至于无辜的人,那边那个道士,是不用管的,也就是说,我也在无常的名单上。
呵,我才刚入江湖而已,自己本身就没什么名气,哪里劳得人惦记上了呢?我想着,对着从门那边冲入的刺客,拔出手里的浮生,结果还没出剑,莲生不知什么时候就移到那刺客面前,轻飘飘的一掌就把人给打了出去,那刺客喷出一口鲜血来,jian到莲生布满风霜的面容上,陡然为他那张安然的脸增添些许杀伐气。
“施主,年纪轻轻的,还是不要有那么重的杀意好。”莲生淡淡道,静静看我一眼,像是看一个顽劣的孩子,我见状笑笑,手里的长剑归鞘,铮的一声清鸣,心里又觉得这和尚管这么多做什么,也不知他是如何看得出我身上的杀意的。我必须拼死一搏,不然死掉的很可能就是我了。
我看着那和尚摇摇晃晃半醉一样躲过刺客的攻击,两个人看着倒像是顽劣的徒弟和仁厚的师傅打着玩,那刺客身法轻快,莲生的每一招看着缓慢,像是下一招就会撑不住,手指拂过刀刃的动作都像是轻轻点过莲花花瓣一般,每一招都来的温柔,不带半分杀意。
“唔,你武功不行,下次再来吧,老和尚我的这条命,要的人多了,你还是快些好,另外,劝施主早日回头,执念执念,不过就是执着一念罢了。”他说着,甚是温柔地给人一掌,一把拉了刺客的领子,把人给丢了出去。
“小兄弟你,年纪轻轻杀意就隐藏如此之深,倒是个有前途的人,再等等肯定是个话少的狠角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疯狗不吠,不过你的性子倒是很对我胃口的,小兄弟,你可愿断了和这红尘的联系,皈依佛门?”他道,带着一身酒臭味儿,向我走来,目光在我手里的浮生上绕了一圈,慢吞吞地,近乎谨慎地吐出一句话来:“这把剑是不是名浮生?”
我点点头,莲生一脸破碎的失望,这人从面容上来看,年轻时肯定是长得好看的,虽然年老了满身沾染风霜,落魄的不成样子,也是有一身的自在逍遥气,换上一个长得糟糕些的人,怕是只有一身邋遢了。
“算了算了,看来你与我佛无缘,小兄弟你哪天看破红尘了,便可以到杭州灵隐寺来寻我,和尚我还是很乐意收你为弟子的。”我闻言微微惊讶,杭州灵隐寺?这个看起来有些邋遢的就是杭州灵隐寺那个有名的莲生和尚?
“你是当今莲澈方丈的师弟?”我问。要命的是,我面前的和尚点了点头。
“你不是出家人么,怎么还喝酒?”虽说早就听闻莲生和尚在外的名声,可我未曾想过这个人居然……和江湖传言是如出一辄甚至是更过的。
“酒r_ou_心肠过,佛祖心中留,修自在,便是在修佛法,我心中的有佛,就够了。”他云淡风轻道,脸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可满眼的仁慈宽厚,若是他换上一身衣服,再把自己给洗干净,点上袅袅散开的檀香,莲生的样子倒是真的,能够诓骗世人了。
可我向来不信满天神佛,我曾记得我向满天神佛乞求,可是三千神佛,无一人应我所求。诶?我曾经向漫天神佛乞求过吗?我想着,一瞬间有些恍惚,索性便不栽去想了。
“算了吧,小兄弟,你还是跟着我做道士的好,在下安乐,清风观籍籍无名一道长,莲生大师你自己凡俗还没断个干净,何必诓骗无知的少年人呢?小兄弟你想来便跟着来,想走就可以走,自在得很的。”那道长从装死中醒来,我便见他蒙在眼睛上的布条,看来这道长是个瞎子,面容也就是清秀罢了,说话倒也有条有理,有着一张做江湖骗子的伶俐口舌。
“在下尘缘已了。”莲生大师静静道。
“真的无所牵挂吗?”安乐道长步步紧逼。
“或许有,或许没有。”莲生皱了皱眉,眼底积存多年的风霜翻涌起来,他垂眼,在满地狼藉中打起做来,任由窗外的风雨飘摇进来,灯火摇曳着,似乎随时都会灭掉。也不知他是因了什么,安安分分地打起坐,眉宇皱着,似乎陷入沉思。
我看看莲生和尚,果断走进隔壁,去看天青和白青莲,至于莲生和尚,他是一个能保护的了自己的人,我就不用咸吃萝卜淡c,ao心了,我刚走进隔壁,便见天青正在险险地护着白青莲,手里的尊前老凌厉非常,像是鹰隼上下翻飞,诡秘难测,我看看天青,皱皱眉头,抬脚踢起大片茅草,内力注入以后,有些艰难地控制方向,用的是花繁那天拿竹叶包围我的法子,只可惜我只学了个皮毛,好在天青瞬间意会道我的意图,同我一样。
那刺客手里的长刀霍霍,砍开茅草以后吗,倒是增加了天青的武器,我和天青的默契还是很好的,我们二人包围着,茅草钉在那男人四肢上,天青的短剑趁机cha入,咄咄逼人地进攻起来,抬起一脚就把人给踹飞,我一把扣住那男人的肩膀,果断卸了他的下巴免得他自杀,天青直接坐在那男人身上,手里的短刀利索地划过人脖颈:“解药,在哪里?”
她促狭着眼,还是一身男装的样子,英姿飒装又凛冽得过分,还轻轻笑了笑,笑起来露出两个天真的小酒窝来,那姿态倒是人畜无害的,如果能忽略掉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划着的短剑就更好了,她用着这样无辜又天真的笑容,低低说道:“我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法子,解药,你是现在说,还是求着我杀死你的时候再说出口。”
“哈哈哈哈,不就是个……”他剩下的话语没有说出口,天青利索地把他的手腕给卸掉了,咔嚓一身惊心动魄的脆响,让人听着就不寒而栗,摇曳的灯火险伶伶地要灭掉,我看看天青,拍拍人脑袋,还没说些什么话,她就抬了眼,眼里是我不曾见过的,冷到极点的杀意:“我来。”
她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哦语气太过生硬,又眨眨眼,软了声音,就像不懂事时跟我撒娇一样:“哥哥,我来就好,务必让我来,把辰景和白青莲到另一边吧,辰小姐还是不要看的好,至于白青莲白道长,还是不要这些污了他的眼好。”
我看看脸色惨白的辰景,拽着人手腕强行拖走,她乖乖地跟着我,也没说什么,至于白青莲,他只是冷漠的抬眼看我,淡淡地给了我两个字:“不走。”白青莲白大侠武功比我高,我能说什么,我还要照顾着辰景,又没办法把他这个人给打昏过去。
我带着辰景走出门,外面的风雨还没有停止,雷声阵阵,像是有人亵渎神明要遭受天谴一般,我听见男人撕心裂肺的尖叫,辰景整个人都颤抖了一阵,惶恐极了地要回头,我听见我那向来喜欢撒娇的妹妹,用着恳求的语气道:“哥哥,不要回头。”
我没说话,带着辰景到了另一间客房,看着辰景满眼泪光的琥珀色眸子,给人递上一方手帕,那和尚依旧在打坐,雷声遮不住那凄厉惨烈的尖叫,我皱皱眉,那和尚还在打坐,至于那个清风观的道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无害,我看看惶恐地颤抖着的辰景,低低叹口气,道:“对不住。”
我选择一掌把辰景给打昏过去,然后抱着辰景走回方才走出去的房间,那个道长是不是真的无害我不知道,我也不想让辰景冒险,至于莲生和尚,那种高人是用不着我来担忧的,我坐在白青莲旁边,同他一道,坐在天青对面,看着我这妹妹,施加着酷刑。
我也如同遭受着一场酷刑一般,死死克制着自己出手的冲动,我不曾想过,我家那老头子会让天青学习这些东西,明明他是最偏袒天青不过的。对于这个女儿,他竭尽全力给人最好的,向来都是颜如玉的脂粉,天女坊的衣服,至于我,不过是跟着他的徒弟,跟着我的师兄楚歌,被粗糙地放养罢了,我老爹对儿子,比对自己徒弟更加苛待。
“解药在哪里?”天青没什么感情地问,又是一刀。
那骨头被拆卸数次,惨遭凌迟酷刑折磨的刺客用着叫的沙哑的嗓艰难道:“没……没有……真的没有……”那男人用破碎的嗓恐慌地尖叫起来。
“寺庙的……佛像里……佛像是空的……”刺客尖叫着。天青终于如他所愿,利落地一刀,刺进他咽喉。
至此,她已经染了一身腥红血色,那一盏油灯早就噼里啪啦地灭掉了,可是刺客的惨叫不曾中止,我便知道天青同我一样,接受了我老爹那些非人的训练,我沉沉地叹口气,有些看不下去,白青莲起了一次身,又把油灯给点燃了。
天青抬抬被染得腥红的发睫,静静看着我,道:“哥哥,有些事情,你是不需要知道的,我希望你继续不知道下去,现在,麻烦你们两个出去,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我叹口气,走到另一边,把辰景带走。
等我回头,便见木桩子一样的白青莲居然开了窍,无师自通地学会如何占人便宜,他扣死天青的脑袋,把人按在怀里。
“傻子……你快去佛像那里拿解药。”天青埋怨起来。
“可你看着很难过,一会儿一起去吧。”木桩子白青莲道。
身为兄长我很想把白青莲给踹开,可是我知道那个爱撒娇的小姑娘早就不复存在了,这么多年来,到底一直是我哄着身为妹妹的天青,还是天青联合着我老爹,一道诓骗着我呢?我其实很气愤,可是又架不住这两人丝丝缕缕无处不在的温柔。
哪怕他们为我构造了一个温暖虚幻的梦境,就像一个深潭,清浅的湖面看似无害,其实是看不见底的,能把人溺死的。下面隐藏着,能把我拉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妖魔鬼怪。
第27章 繁琐人情
这两个人抱了一会儿,白青莲自觉去找药,我走进去看看天青,看看她一身的血腥,又看看还在昏睡着的辰景,白青莲归来时我问他要解药,他淡淡给了一句:“吃了。”听了那云淡风轻的两个字我突然生起一股子抓着他衣领骂他傻子的冲动,好在那木头看出我脸色y沉,后知后觉地补上一句:“五毒散的解药我还是认识的,无事。”
这人难得善解人意一回,我劳烦人照看辰景,扭头看看天青,忍不住叹气。
天青沾了一身的血腥,我基本没地方下手拉她,索性粗暴地拽上她后领子往外拖,其实我只想往人头上泼一盆水,可是她是个女孩子我不怎么好动手,怒火和理智厮杀一番,天青很是时候地cha话娇嗔起来:“哥哥诶,你能不能怜香惜玉些,我都快被你勒死了。”她扭头冲我吐吐舌头,我便没了法子。
“老爹不是交代过你,不要你下山么?你看,你刚好遇上白青莲,刚好和他一道要办事情,刚好还牵扯上上一辈的恩怨,现在,你该回去了,天青。”走出门外一段距离,我便松了手,摸摸她脑袋,她头发上的血液已经干涸,摸起来有些粗粝,像是碰到一层细沙一样。
“因为有些事情需要我来做啊,而且那一天,我到的刚刚好,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去的话,哥哥,你会怎么做呢?以后会做出些什么?虽说不是双生子,可我跟你一起十几年,我还是很了解哥哥你的,哥哥你啊,可是最薄情不过了呢。”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眼,只知道她的眼亮的厉害。
“说的就跟你不薄情一样,天青,你还是继续薄情下去吧,你还记得那一句预言么?你是不是傻的,明明都遇见了,却还是不躲,你想要死于那种最可笑的死法吗?”我没有回答,反而去问她,又狠狠在人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泄恨,对于那句预言,我是不怎么信的,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让这丫头,是我妹妹呢?
那丫头没说话,只是低低的叹了口气,叹气声低的像是落叶落下一样,我本以为是那丫头故作忧愁,可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声叹息是什么意思。
那是天青隐而未发的后半句话,已经晚了呦——
我把天青带到厨房,替人守着门,好让她就着厨房里的水,点着干柴,把自己给收拾出个人样来,她那一身杏子红的衣衫,已经成了一身血色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她那一身能把街上顽劣的小孩子给吓哭的。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是不考虑考虑后果呢?明天还是赶紧走吧,这地方太危险了。
隔着一扇木门,天青告诉了我他们遇见的情况,刺客是冲着辰景辰大小姐而来的,不过看样子是想把人给带走,而并非是下杀手,对着天青和白青莲步步紧逼,招招都是下死手的,白青莲为了护着辰景,一不小心中了五毒散,可是天青手里的短剑凌冽,很是刺手,有些刺客见此次无法成功,不愿纠缠,便走了,只剩那一个被天青纠缠着不放,我刚好赶到,堵死了那刺客的退路。
我听了以后理出一条思路来,一些刺客是埋伏着堵辰景的,没有江湖上杀手应该遵守的规矩,还有两个是准备刺杀我的无常刺客,或许他是一路跟随着我而来,结果很巧地遇上仇人,便不管我了,两个人商量了商量,紧着报仇这件大事。至于白青莲和天青,并没有遇见真正的敬业的江湖上的杀手,只是被牵连而已。
我一边理着思路,一边漫无目的地抓着一个念头来:“天青那个性子是不是……吃、醋、了?”这是很有理有据的,吓得我后背一冷,差点要相信命途那类该死的鬼话,啧啧啧,算了吧,子不语,怪力乱神。
我想天青这一生会极尽平安喜乐的,她对人情世故看得通透,也知晓怎么与人相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说得很是天真烂漫诚意十足,说得比我还顺溜,最最重要的是这个丫头薄情得很,自己上一秒说出的话,下一秒就能不算数了,撒起娇来矫揉造作又浑然天成,哪怕我明明对这个丫头再了解不过,可是只消她眨眨眼,做出泫然欲泣的姿态,我就能轻易对她妥协,尽力去哄她开心,直至她绷不住了,展露笑颜。
我见惯她撒娇假哭,可是她做来我还是受不住的,遑论是其他凡夫俗子呢?
外面的雨停了,我同人一道走出去,白青莲不声不响的一个人,倒还是很有分寸的,我同天青回去时尸体已经被处理了,地上的血迹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好在他不是迂腐的连人也杀不得的正义之士,也没有长篇大论他只是看看天青,脸色依旧是冷峻的,凝着冰霜一样,他淡淡道“下次的话,你就不要做这种事情了。”
天青眉头挑了挑,唇角欲勾起,是一个准备嘲讽的架势。可是白青莲再度开口,没给她开口的机会,那一句话轻易让她偃旗息鼓,笑出两个梨涡来。
“下次让我来就好了,有些事情不是该让女孩子承受的。”他说的理所当然,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是他生的好看,眉目俊朗,再加上这个人寡言少语,神色向来都是端正的,连笑容都少见得很,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语,可信度向来都是比别人高的。
那么认真,倒是能轻易让人倾心。我只希望天青不会。
我去房间里看辰景,我那一记手刀下的有些重,没人理会的话她是能睡上三天的,她躺在稻草上,睡得安然,我趁机掐着人下巴细细端详,只觉得这眉眼轮廓还真是蛮相似的,能像三成,抬起那双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眸子就更像了,辰远鸿能和白江清这两个人八竿子都打不着,一个居长安一个居江南,一个在朝廷一个在江湖,辰远鸿本是平民,母亲早死,十年寒窗苦读熬出头之后,他一才华和容貌博得盛名,再加上此人后来,拒绝皇上赐婚,言糟糠之妻不可弃,后来妻病死,长公主的痴心令辰远鸿动容,再说长公主不介意辰远鸿糟糠之妻的儿子,还悉心教导,再后来长公主难产,留下女儿名辰景。
而辰远鸿,c,ao纵着自己糟糠之妻的儿子,让儿子入朝为官,又娶了户部钱素的女儿,钱素和辰远鸿倒是一丘之貉,两人外面传着的名声不错,可是手里的贪污受贿还是不少的,钱素的贪污受贿还是有迹可循的,可是辰远鸿不同,谨慎小心,让人抓不住把柄,房间并不奢华,收礼也不多,房间的摆设之类都是寻常得很的,这些年来,他一路青云直上,权倾朝野。
辰远鸿的女儿辰景,若不是因为逃婚,只怕要嫁给今年的状元或者探花,他就会又有一个可以c,ao纵的女婿,今年的探花和状元,都是平民,还是很好c,ao纵的。
只要一把抓住人软肋,就什么都好办了。
现在,朝廷之上,倒是没什么人能高于他了。若说有的话只有一位七王爷,有赫赫军功在身,曾经一度帮助皇帝肃清朝野、深入险境收千毒宗为手中利刃,铲除了毒瘤,又安定了朝野,七王爷把手里的兵权交出去之后,安安心心地当起了纨绔王爷,游曳于江湖之间,按照宫中惯例,该回去见皇帝了才回,王爷府都是形同虚设的。
而且这个王爷根本不在乎自己名声,虽说断袖不少,可是他这般纨绔的,倒是少有。流传甚广的是七王爷于几年前见到惊鸿公子封绮一面,纨绔王爷要人笑一笑,惊鸿公子戏言的一句,那你可要付上一万两,被七王爷当了真,让人从钱庄取出一百两的银票,他站在在摘星楼上,把那一万两,纷纷扬扬地自楼上抛出,下了一场银票雨一样。
不少人趁机参上这王爷一本,说七王爷贪污受贿,行事乖张,肆无忌惮,有违礼法和人伦,可是七王爷的管家出面以后,便无人敢发一言,质疑这位王爷的那么多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了,因为贾商之首华裳是他府上的管家。
账本清清楚楚,白纸黑字,分明得很,而且七王爷一直默默无闻地帮助那些解甲归田的士兵,给予困苦者补贴。
我老爹以前跟我讲这些东西,不过是随口说来,他还告诉我辰远鸿是七王爷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当时我只把这些当成趣事来听,而今想来,我家那老头子倒是个人才,什么都知道些,看得也通透,只不过太人才了,对一切看得太通透了,什么事情做来都太轻易,就不会有什么兴趣去做了。
这人情还真是繁杂,从江湖到朝廷,这几个人一路牵扯,什么关系都不分明,再说世人无趣,偏爱看热闹,真实和谎言,混淆不清。
难辨得很。
第28章 交换秘密
“好了,辰景,别装睡了。”我拍拍辰景,那丫头慢悠悠地掀开眼皮,睁着一双无辜的琥珀色眸子看我,她撇着嘴,抱怨起我来:“你是不是要谋财害命啊,下那么重的手,我的脖子很疼啊,你看,你是不是该赔偿我一包好吃的。”
她眨巴眨巴眼看我,很无辜,说话间带着女孩子的娇嗔,天青只是装成柔弱天真无邪的模样,撒娇给人看,而辰景则是本就如此,说话时声音轻且软,她是丞相府里的小姐,该是这般无辜柔弱的模样。我隐隐心疼起我那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妹妹来,虽然很多时候我都想把她给打一顿。
“唔,你看,你是被刺杀的,白青莲白大侠还因你遭受了危险对吧?”
“……对。”
“你看,你给我们拖后腿了,我还费心思找个地方安置你,免得你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人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隔壁屋子里的人我都不认识,担忧你的安全,而且拷问这种事你也是受不了的对吧,所以我才会下手重一些把你打昏的,对吧。”我歪着头笑,看着辰景,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你看,我都帮了你,你还问我要吃的,还责怪我,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我看着她认真地拧着眉思索起来,低低叹了一口气,捂着脸憋着笑容,喉咙底都是发痒的,好笑的很,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在府里的骄纵脾气去哪了?
“对……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辰景低低道,声音软糯。我从指缝间看看她那张有些可怜巴巴的,小奶猫一样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揉揉她头发,把她的头发揉乱,笑道:“真是的,我是在逗你的,你还认真了,真傻,你这样的出来没被人拐走或者卖掉,还真是运气好。”
“那么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找白江清呢?只告诉我一个人就好……嘘,小声些,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好不好?我保证,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笑笑,试图引诱这个无知的小姑娘。
“那么你能交换给我同等的秘密么?”她道,琥珀色的眼澄澈剔透,她说的认真。
“好啊,那就我先来说好了,我在很久以前就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可我不想承认,直到我看见一个男人,我和那男人一见如故,我觉得我是有些喜欢他的,所以我在沦陷之前,逃掉了,我这人啊,薄情又多情惯了,我不想爱他,可这有点,一点点的,难啊。”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逃开呢?”她真诚地看着我,并不觉得我是在敷衍了事或者随口扯谎,我看看他,淡淡道:“那个人有些危险,所以我不想爱他。”
“可有些人不是你不想爱就能不去爱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她笑容苦涩道,轻飘飘说出一句话来,让我觉得头顶有天雷滚滚,劈得我头皮发麻,外焦里嫩。
“我很喜欢我同父异母的哥哥白江清,可他不肯认我这个妹妹,连说话都不肯。”
“你哥哥不是辰澈之吗?和白三公子有什么关系?”我抓到了什么联系,有些惊讶,又觉得这样一来,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全都说得通了。
“我父亲以前,派人刺杀时,我无意听到了,管家那时正在劝我父亲,说白三公子是他亲儿子,虎毒不食子,大人您不该如此。剩下的,我就不能说了。”
“我和仆人在江南游玩时,故意逗留许久,耗费心思花了一个月才见他一面,可他不肯认我,还说再也不准我入白家回天堂,你能,带我进去吗?”她看着我,那双眸子和白江清很像,只不过她的眼底,没有算计,没有苦苦纠缠着,不肯浮出水面的七情六欲,只有满眼执拗。
她的眼底是琉璃一样的干净纯粹,无论何时都不带有一点沉重。
说实话,这让我有些嫉妒,这样天真的辰景,真的是有些刺眼的。同样都是亲生骨r_ou_,为什么白江清要隐藏身份,躲避自己亲生父亲的刺杀,入这危机四起的江湖,在风浪里走不出来,而辰景衣食无忧被人细心呵护,活的天真烂漫近乎无知。
明明都是十几岁的人了,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平日里该是被人多么悉心呵护着的啊。
“那就看白三公子愿不愿意见你了,他若是不愿,我们也没有办法。”我冷笑一声,压抑着用言语刺伤辰景的冲动,因为她的的确确是无辜的。虽说无辜,可是我很想迁怒,迁怒是糟糕的,我知道。
“有些事情,他该知道的,你真的不介意,你以前缺失的那段记忆么?”她看着我,问出的问题一击致命,弄得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呢?午夜梦回后总是浑身发冷,觉得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可是那些东西,偏偏无从查起,沿着记忆一路追溯,过往的时光总是蒙了一层大雾,窥探不得。
我迟早有一天会把那一层迷该死的迷雾掀开的。
“你看,你是想知道的对吧?”她反问起我来,模仿着我的语气,笑容都是调皮顽劣的,像是爱闹腾的小女孩子。
我带着辰景天青去隔壁房间,去见安乐道长和莲生和尚,几个人自我介绍一番,介绍完以后就没了什么话,我笑笑,便道:“莲生大师,我们同你一道,要一起走么?安乐道长,您要去何处?若是顺道可以同我们一道走,路上的危险不少,多个人多个照应。”我道,心里想着安乐道长可能是要回长安的,客套两句就够了。
“我想要去江南寻旧友,可以劳烦你们捎我一程么?”这道士也不客气,不按常理出牌,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会推辞一番,然后我再进行挽留,他再装作受不住人好意才屈尊留下的,或者说什么多谢好意,然而道友,我们路不同,下次有缘再见。
莲生笑笑拿意味深长的目光看我,我看看这道长,叹气道:“道长,那我们便为你匀出一匹马好了,可以么?”我问,思索着怎么让天青和辰景共用一骑,可是天青那丫头不怎么喜欢辰景,我该怎么说好呢?不如拿白青莲威胁她,她不同意就让辰景和白青莲一骑好了。
“麻烦少侠与我共用一骑好了,我一个瞎子,不怎么会骑马,少侠您介意么?”安乐道长低低叹口气,说话声音很低,我合上眼皮,很想翻个白眼,可是这样不怎么好,连少侠这种称呼都搬出来了,这个叫安乐的道长真的不是在逼着我接受吗?
算了算了,下次再也不假客气说那么多废话了。我想,很想把之前的自己揪出来,打一顿。
莲生骑了一头慢悠悠的驴子,头顶有一撮白毛,他半醉一样眯着眼上了那头驴子,我劳烦安乐道长先上去,自己也跟着上去,手抄过道长那一身瘦骨,勒紧缰绳,天青不再骑得那么快乐,同白青莲一道,速度不快也不慢,后面骑驴的莲生和辰景,我和道长落后一段,我看看这眼皮底下闪着细碎银光的发,那发像是落了雪一样,月光一样美。
他身上带着一股子熟悉的味道,麝香和玫瑰香味缠缠绵绵,有一股子缱绻柔情的意味,在有些厚重的檀香香味里,若隐若现,不时窜出来,可我还是闻得到。
我低低头,俯身在人耳边,贴着人耳垂低低道:“阿锦?”我把这两个字压得极低,就是用内力偷听,也听不见,说完后恶意擦过人耳垂,捏了捏人腰测,只觉得风水轮流转,没想到还有我有翻身,调戏花宫主的一天。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既然是这个模样,自然是有着不想暴露身份的理由,我只能趁这个机会这么做了。
花繁没说话,只是回头,一把捞住我脖颈,微冷的唇擦过去,牙齿轻咬了一下,“嗯?”他那一个字一波三折,压低的嗓音都掺杂着蛊惑意味,我没说话,只觉得这个人还真是不好招惹,刚才是谁给我的调戏花繁的胆子啊?
这下子漫天神佛都救不了我,我们两个人有些落后,他只是一下一下摩挲我的手指,体温从指尖,我索性勒紧马匹,让马跑的快一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往临近的城镇,我们半路寻了个地方吃饭,一路奔波,莲生和尚停了马,建议我们在这里休息一阵,天青和辰景也跟着点了点头,辰景笑笑,说是今天晚上有夜市,街上有唱戏的,建议我们歇一歇再走。
我闻言说好,看看身后的假道士安乐,他把钱交给我,客客气气地道:“劳烦你了,小兄弟。”
“无事,无事。”我道,心想早知道真的是花繁花宫主你,我绝对不会多说一句客气话,我想我是个傻子,闻到味道时才觉察出不对。
天青和辰景拉着白青莲走了,白青莲两只胳膊都被人拽着,给了一句生硬让人哭笑不得的男女授受不亲,可是这两个女人不理会,直接拽着他就走出去。莲生和尚跟我打个招呼,说是要寻旧友,便走了。
我看着东西,有人敲门,我刚刚打开,就被人一把扣住脖子抵到门上。
啧啧,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是花繁花宫主还是老样子,一进来就抄着我脖子,这下子连门都不用关了,我头有些痛,抑制着把脖颈上的手打掉的冲动。
花繁花宫主终于松开了手,他的脑袋埋在我脖颈上,我还没把人推开,便听他低低道:“天真,我耳力很好,一张墙都隔不住,你知道吗?”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有点想逃。可他不肯给我机会。
“本座好不容易松开你的手,可你一句话,又重新把本座给拉回来了,你知道吗?”
“那个一见如故?有些喜欢的男人,是不是我?嗯?天真?”
第29章 预言背后
我受不了他那目光的逼迫,还没低下头去就被人强行按着下巴,这种无可奈何着的,令人为所欲为的姿态,令我分外不爽,身体分外厌倦,脑子也是不怎么清楚的,他按着我的脖子,我分外厌倦,一边厌倦一边想着,我到底为什么会对这个人有一点点的喜欢,他哪里值得呢?一来他是活不长久的,二来这个人跟我一样薄情寡义又善于伪装。
我看着他的眼,低低喊了声疼,他死死掐着我的下巴的手便松开些许,花繁花宫主吃软不吃硬,我想,很巧,很好,我这个人也是吃软不吃硬的。
我往他脖子靠近,花繁对着我毫无防备,“我想你了。”我低低道,靠过去,张开牙齿,撕咬上去,牙齿深深陷进人细腻的肌肤里,可是花繁没有动,没有挣扎,他就像是预料到一样,还把脖颈仰起来,任由我更好地下嘴咬,他死死抱着我,不肯松手,一身的瘦骨硌得我身上作痛。
他太瘦了,我想。尝到了些许血腥味儿,我松开牙关,没有往后退的余地,我叹口气,无奈道:“阿锦,我累了,你跑来做什么,野猫什么的没我有趣,你非要跑来逗弄我么?我不想叫你阿锦,可我打不过你,我也没办法。”
“我死了你也不会伤心的对吗?”他没头没脑地问我。
“不会,我没那么多该死的七情六欲,你也没有,所以不要在我面前,假装有了好吗,我不想这么玩,太无趣了。”我道,近乎压抑不住自己心底翻涌着的厌恶了,我不想和任何人有所牵扯,有所触碰了,这么亲密的姿态之下,我却存着一颗祸心,我想杀了他,又碍于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无法实施。
啊,别碰我了,身上黏连着另一个人的体温这件事,还真是糟糕得很啊。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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