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天真的江湖 作者:九邶
正文 第20节
天真的江湖 作者:九邶
第20节
第67章 墨不染
“我和七王爷有不死不休的积仇,我本打算和花繁做交易,可是打你出现后,他的天残九法就废得差不多了,这几年,都无长进,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可以想想,若是江湖中人再度围攻上花镜宫,会是个什么结果?”
“我本打算利用你威逼利诱,让花繁跟我站在一道线上,奈何……”白江清慢悠悠道,喝了口水,茶杯是随手砍的竹筒,可他身上的文雅气厚重,哪怕身居陋室都能让人生出“这住处不错的错觉来。”
这住处着实不怎么样,一切从简,一道蓝色粗布隔了视线,粗布那边该是住处,屋子里只有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不,本是有两把的,那把被我劈了,白江清喝过水后想起什么似的挑了挑眉,直直看向我师兄楚歌,道:“那象牙可是几百年的好东西,你是不是碎片都没收就走了,怎么,还不去收回来么?”
我师兄笑笑后转身走了,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花繁和我是有些渊源的。”白江清支走我师兄后开口道,直接进入正题,又看着我,问:“你能为他做到哪个地步?”
“我不知道我爱不爱他,我只知道我杀不了他,我都拿这条命去博他余生了,你说,算哪个地步?谁欠我天家的,我自当讨回。”我对上那澄澈的眼,不知白三公子是怎么看我的,我也无从解释那混在一起的爱恨。
或许从幼年我偏爱花繁时,就种下了因,才造就现在的果。
“花酒被千毒宗追杀,花繁被带入七王爷府内,废掉修习的功法成为药奴,而我当时作为名为娈宠被困其中,天若水救下我们二人,他见花繁有趣,收人为徒,天残九法刚好能压制他体内的积毒,能让他断掉的筋骨再生,而我替代白江清,苟延残喘多年不敢死。”白江清轻描淡写道,似乎这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般。
“这件事,可是要搭上性命的,只有天残九法才能克制千毒宗修习的功法,七王爷既然入了千毒宗,成了宗主,那他定是会千毒宗不外传的荼神术的,我需要做足准备,反正我已经等了很多年了。”他生生看我一眼,眯着琥珀色的眸子笑得杀气腾腾,给了最后一句话:“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都麻烦我那两位兄长,去治疗花繁体内的积毒了,毕竟要你亲手废了他的筋脉,断了他的骨,未免太艰难。”
我嗤笑声,点点头道:“我把命搭上去就是了,别想让我欠你人情。”
我说完就走,总算明白了自己师兄是怎么栽进去的,一个为美色所惑肆意妄为,一个心思深沉满腹算计,得,这两人在一起是为民除害了,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白江清把我算计得死死的,从我天家和七王爷的新仇旧恨,再到花繁,我不怎么在乎旧时恩怨,跑去个人恩怨不谈,七王爷也称得上枭雄一个,若不是他没造反的心思,这天下早该易了主,赫赫有名的镇北大将军,入了江湖混的风生水起,搅乱江湖秩序,暗地里杀了武林盟主,敢假传圣旨对江湖下刀,还是名满天下的断袖。
可无一人敢说什么不是,徒增风流韵事罢了。
我真搞不懂七王爷是为了什么,权力和天下于他手边唾手可得可他不要,为何他一个劲儿针对白江清?我漫无边际的思索着,无意脑补了一出烂俗的我爱你却求之不得,所以我要杀了你的烂俗戏码,我走回原来的地方时,我师兄已经捡好碎片了,他看见我,便道:“刚好,你去砍竹子,喏,都怪你把竹椅砍了,我还要重做一张竹椅。”
“放心吧,我们计划那么久,就算要赔上性命,也是赔上我和白江清的,反正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他眯着桃花眼笑,顺手抓乱我头发,道:“年纪轻轻的不要摆着张死了人的脸。”
“七王爷为何要针对白江清?”我问。
“因为他身上的长生蛊,长生蛊可是什么毒什么蛊都能解的,只是要以着人的血r_ou_喂养,还要天材地宝压制着,防着毒发,成虫之日,以身饲蛊者身死。”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在。
“就算是皇帝,我要要杀了,何况区区一个七王爷。”他嗤笑,漫不经心的那种,桃花眼冷着,少见的杀气腾腾的模样。
“你当七王爷是个手无缚ji之力的书生么?”我揉揉作痛的额角,指指树下,道:“我去睡会儿。”那房子不大,就算有床,也是我师兄和白三公子睡的地方,我还是在树下睡一会儿就好。
我师兄应了声说好,我便靠着树睡了,等我醒来时身上多了件衣服,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还冬暖夏凉的天蚕冰丝,熟悉的黑色,该是我师兄的,旁边隔着百避丹,三丈之内虫蛇不入,我那师兄难得体贴,那体贴的功劳要匀七分给白三公子。
暮色浸了满山,远处的青山妩媚,暮色烧灼得太美太浓烈让我想起不该念的人,白江清回头,随手捡了片草叶夹在书里,道:“醒了,走吧,该吃饭了,委屈你两天,后天就下山了。”
“没事,荒山野岭我不是没呆过,我们去哪里?”我跟着人走,一身骨头噼里啪啦地响,我睡得时间太久,反倒疲倦得厉害,眼皮子都快挣不开。
“带你去见一见墨公子,他在山上住,有些远。”他的步伐轻盈,不像是病弱之人,青衣的影晃荡着,背后背着个竹篓,看见蘑菇药草野菜水果之类就放进竹篓里,边走边跟我讲解,有只松鼠跳的时候把一截树枝压断,他跳了一下捞着松鼠的大尾巴,把那懵懂的小东西按到我手上,我看看手里的小东西摸了摸那毛茸茸的脑袋,可那小家伙很不给面子地躲过了。
白江清笑笑,不知从哪里抓了一把栗子塞我手里,转身就走,这小家伙便安然在我手里吃栗子,我还未低头细看便被小家伙拿尾巴甩。
我们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地方,夜色凉薄,有些冷,小家伙一路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咔嚓够了就跳上我肩头,在我肩头呆够了就跳上白江清身上,悠然自得得很。
香味告诉我快到了,我摸摸空荡荡的胃,摸摸肩上的小家伙,绒绒的触感很好,温热的带着蓬勃生机,有趣得很,不远处亮着盏昏黄的灯,幽幽如鬼火,白江清回头,道:“有水,小心些。”他站着,等我过去抓着我手腕慢慢走隔,隔着层衣袖我只觉得他的手有些冷,脚下是潺潺流水和乱石,山上的水很冷,一脚踩下去浑身都忍不住哆嗦起来,脚底下是乱石,头顶是璀璨星河,脚下的溪流映着繁星,闪着细碎的光。
我被那香味勾得饿了,那幽幽鬼火走近,我在白江清后出去,出了水才发觉冷得厉害,离那盏鬼火近了才看见是一个人,从头到脚一身白,披头散发,面色也是惨淡的白,面如冠玉,好看得不像人,带着一身缥缈仙气,在沉沉夜色里就成了妖气鬼气。
我肩上的东西跳了跳,跳到白江清身上还不老实地跳,跳到一半险险地要落水,那个一身鬼气妖气的人手一抄,点着那小东西脑袋的教训:“没良心的小家伙,吃完就跑,来三天跑两天,还要我担心。”
那小东西顺着手指钻进人袖子里,那人歪着头打量我,还未打招呼就先扣上我手腕,他出手太快,我下意识用上分筋错骨手,好在手腕被人扣死发出咔嚓一声的悲鸣来,那人轻笑道:“小友还是顾忌着身体好,睡觉太少会长不高的呦——”
这真的是传说中清冷孤僻一身仙气的墨不染吗?
他号完我的脉又去抓白江清的手,号过以后拿低低的声音抱怨:“太冷了,早点回去吧。”
那盏幽幽鬼火抖了抖,像是瑟缩,终南山上的夜很冷。
等我们入了山洞就好多了,上面架着一个锅,鱼香味儿满了一整个山洞,我师兄给我们几人递过一个个竹筒,竹子是现砍的,上面架着锅中间烤着鱼,我抱着竹筒喝水,在火光下细看那一身鬼气的墨不染,在火光里才晓得这人是何等风华绝代。
墨不染端着竹筒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小口,他的发散着,长而微卷,带着shi意,头发极多且黑,泼墨一样落了一身,眉眼很深,睫毛长且浓,眼睛颜色是少有的纯黑,夜空一样,静默时很有距离感,他白得过分,白江清是带着病态的白,我师兄也未白得太过,他不是女子一样莹润细腻的白,而是雪一样的冷白色,带着冷玉的质感,不莹润,白得近乎通透。
“你看我做什么?还是看鱼吧。”他缓缓道,慢悠悠地喝汤,拿竹筷子夹里面青翠的野菜,雅气贵气十足,看着就是众星捧月里面的月,我师兄戳戳我,示意我收敛些,我这才收了目光,只觉得这辈子再也难见动作这么文雅贵气的人了,不加修饰的自得里带着的文雅贵气,居陋室也照旧如此。
那该是自小熏陶出的,出自良好的家教和金钱书墨的堆积,那手看着像是不曾拿过刀的。
我师兄翻鱼,把第一条递给白江清,第二天给还在小口小口喝鱼汤的墨不染,第三条给我,自己半靠在白江清身上迟第四条,墨不染没急着吃鱼,拿出个小竹筒,冲我挑挑下巴示意我打开,我照做,便见里面都是松果,他把竹筒搁下,松鼠从他衣领里钻出来,跳下去吃。
这便是墨不染墨公子了,江湖人把他传成仙说得不像人,可他也就是个俗人,还是个有趣极了的人。
第68章 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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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就被师兄丢给这个静默时一身仙气的墨不染了。
师兄轻飘飘一句:“嘛嘛,我师弟就暂时住在你这里好了,墨不染墨公子,这小鬼赶得太凑巧了,我要跟我家阿清清算旧账,久别胜新婚,你懂的。”我师兄冲他眨眨眼,丢过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墨不染静静地看看我师兄,又扫我一眼,道:“不懂。”我丢给我师兄一个眼刀过去,冲人冷笑,我师兄果然是见色忘义那类人,而且浑然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对着我无可奈何地抖抖肩,一脸无奈。
“不过,可以留下,楚歌,你把你身上的衣服留下,这么冷的天你是想让你师弟冻死吗?”墨不染挑挑眉头,喝下一口鱼汤,摸摸下面的松鼠的脑袋,又道:“江清,记得你答应我的事,这一笔账,我是要从你白家身上讨回来的。”
“自然。”白江清眯着眼笑,我师兄把他身上的黑衣递给我,转身抱上白江清,以着无比虚假的姿态道:“阿清阿清,我好冷啊。”
墨不染扫扫堵着洞口的木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冲两人摆摆手道:“你们两个快点走吧,在这里呆着还真是碍眼得很,记得早上过来做饭,顺便来领你家小师弟,你家小师弟要是闹腾的话,我就把他丢出去,可不会顾忌着你们两个人。”墨不染勾着唇笑,典型的贵公子的笑容,优雅雍容,含笑看我,意思大抵是你要是闹腾我真的会这么做的。
“随你。”我师兄楚歌那个没良心的道,揽着白江清的肩膀走人,夜风盈满山洞,火光抖了抖,我师兄很快又关上了简易的堵着洞口的门,墨不染被上好的斗篷簇拥着,侧脸该是玉刻的,松鼠还在咔嚓咔嚓地吃,木柴噼里啪啦地烧灼,我喝口鱼汤,问:“墨公子有什么忌讳吗?”
“离我远些,就算我做噩梦也不要碰我,早上不要叫我,往里走有住处,不止一张床,另外一张本来是我为了照顾白江清留下的,剩下的不要问,小鬼。”他看我一眼,喝掉鱼汤,又补充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还有,不要一直盯着我,就跟我是独角兽之类的稀奇生物一样。”
“只是见到活的墨公子了,江湖上传言,墨公子死掉了,我就算没那么好奇,多少也是听过的。”我静静道,往火光里丢进一个竹筒片,那只一直吃着栗子的小松鼠抱着栗子跳到我膝盖上,我摸摸小东西的脑袋,山洞里暖融融的,我师兄的衣服很舒服,价值连城的天蚕冰丝自然是舒服的,披着也着实温暖。
“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江湖上不缺我这个人,只缺热闹看。”墨不染起身,斗篷挂在他身上,白毛簇拥着张尖下巴的脸,墨不染的脸很小似的,下巴就那么一把而已,瞧着猫一样,让人容易生出怜悯的心思,。我不知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个近乎厌世的结论,只觉得他不该在这简陋的山洞里,他这样的人,就算是映着满堂俗气的金玉也不为过的,他与这环境格格不入,违和感强烈得就跟一个一米八的汉子长着张小姑娘的脸一样。
我一个过客也不该这么想,没资格,这种感想是什么呢?你看见绝世的宝物埋在泥沙里,想要把那东西搁在它该在的地方。
我听着小松鼠咔嚓咔嚓的声,盯着摇曳的火光盯了一阵子,火快灭掉时把锅往一边搁了搁,盖上盖子,那只小松鼠蹦跳着朝里面走去,走到前方便见里面闪着幽幽冷光,大大小小的夜明珠嵌在顶层,大大小小的,洞口离下面十多米远,远远看着,像是天上的星河,那只小松鼠蹦到墨不染身上,墨不染把小东西搁到一边,白透的脸瞧着像是鬼魅。
墨不染的手垫在脑袋下,看着上方,斗篷披在身上当被子用,不远处的石柜里搁着些日常用的东西,我草草扫了几眼,把叹息咽进肚子里,抖抖衣服,躺上石床,床上悉心垫了层被褥,枕头也是软的,墨不染那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他像是躺着等死似的。
我想我师兄可不是全都为了什么久别胜新婚,久别胜新婚该在其中而不是全部,我和他都是同一类人,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白江清那般的人,就算是枕边人也要提防,细细想来,我师兄已经失去过白江清两次了,他再也经受不住折腾了。
我知道的事情太多早就抽不出身了,白江清把我师兄支出去,告诉了我我不该知道的事,从那一刻起无论我愿意还是不愿意,我都上了贼船再也下不了了,我很好奇七王爷和白三公子间是怎么回事,我想这件事就算是我师兄他也不知道,不然白江清何必把人给支出去?白三公子未成为白三公子前,怎么说也是宰相辰远鸿的儿子,很多年前辰远鸿还不是宰相,七王爷已经褪去了镇北大将军的关怀,而今宰相辰远鸿同七王爷过不去,每个月上奏折都不忘参七王爷一本。
再加上辰景出逃,被追杀,擅自去见白江清,宰相正是辰景回去后,开始参七王爷奏折的。
那么这一次白三公子该是不会骗我了,就算他骗我我也没办法拿一个将死之人怎么办,毕竟他这次非要去杀七王爷,怕不仅仅是为了了断前尘往事,更是为了取得药材活下去,七王爷就等着白三公子自投罗网。
我问过胡安,最后一味药长生散,天下只此一颗,在千毒宗那里,千毒宗早就成了七王爷的了,七王爷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自然是握着把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白江清因着仇恨去过,而今为了生还要再去。
我想明白后松了口气,裹着我师兄的衣服当被子,可是阖了眼还是能感受到蒙蒙的亮光,便解了腰带,拿腰带蒙了眼,这才沉沉睡去。
什么毛茸茸的东西钻入我衣领惊得我坐起来,差点叫出声,我抓着小东西的大尾巴把它勾出来,敲敲它脑袋,怪它弄跑了我的好梦,我梦到了很久以前,却又不是,梦见我叔叔天若水在那里烤鱼,我被自己忘却了很多年的亲爹抱着,看不见脸,可我笃定他是,我娘抱着天青,天青在抓我手指,抓着抓着咬了上去,我还没哭出声,我爹拿手摸摸我脑袋,他死了这么多年,我还记得他揉我头时的感受,我迷失在这美好的虚妄里。
然后我,我叔叔,天青,还有我师兄楚歌,顾老头赵厨娘都在,我们凑在一起吃烤鱼吃得很开心,还是孩童时期的我忽然哭了起来,我跟我爹委屈地说少了什么,少了什么,少了什么我不知道,只是一个劲儿地念叨,着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我爹摸摸我脑袋,安慰我会找到的,我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看我忘却多年的老爹,毛茸茸的东西蹭到我衣领里,诡异的东西贴着肌肤,我便猛然惊醒。
我一手捂着脸长长叹息声,一手摸着毛茸茸的搅乱我好梦的小东西。我想起我爹了,不是养了我十几年的假爹真叔叔的天若水,而是我亲爹天若山,我四五岁时就不在了的亲爹,我被惊醒,由衷地觉得遗憾,为想起自己亲爹这回事难过得厉害,我早就忘了他是什么样的神情了,脸可以参考天若水,可是神情不同,面容也会有很大差别,我叔叔太瘦削,我爹并没有那么瘦削就是了。
我记得我爹握剑太久,虎口处带着厚重的茧子,一道伤口险险越过手心,几乎割裂了整个掌纹,抚摸我时都带着伤疤粗粝的质感,我还记得我爹抱着我,哄着我不要我吃太多糕点,说那糕点吃太多不好,声音沉稳,我抱着他脖子不肯松手,他细声细语跟一个孩子商量着少吃糕点,好好吃饭。未刮干净的胡渣刺着我的脸,我抬手把他的脸推开,皱着眉,我娘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我爹死去了那么多年,我现在才开始觉得难过,这不是我的过错,我遗忘他太久太久了,他死得太早,再加上我的记忆混淆不清,很多时候,我都以为我早就忘掉他了,我以为我是不在乎的,我记忆之中最多的便是我可怜的叔叔天若水,至于我亲爹于我年幼之时是怎么教导我的,那些记忆,如泥沙如海,遍寻不到。
我想我到现在都能在梦里回想起来的原因大抵是:因再也无人如他那样爱我,仁慈宽厚如山,竭尽所能,别无所求,只为我对他笑一笑就好,同我说话都压低了一个调,我还记得我母亲笑着说,男孩子不是这么养的,该粗糙些好,你养儿子跟女儿一样。
淳朴得像是农人养庄稼,我记得我爹说:“女儿儿子都一样,一视同仁的好,你以为女儿会不像你的性子吗?她最机灵不过,像你,这么小就过目不忘了,可我还是挺喜欢自己这个傻儿子的,天青本身就会讨巧,天真太傻,不会,还是宠着惯着些好。”
再后来我爹把我们两个交给了我叔叔,哪怕最会讨巧的天青声嘶力竭地哭着喊爹爹不要,都没能让我爹回头,他只是站在那里,站了片刻就走了,只怕回了头就再也走不出去。
生死关头,到底是怕舍不得。
我叹口气,压下不宁的心绪,免得再度遭受反噬,我本以为这一切,我都忘了,可是它还是浮现上来,昨日种种,历历在目。
新仇旧账加在一起,自然是该找七王爷清算的,就那一条命根本不够我和白江清两人清算的。还是把他给挫骨扬灰了吧。
第69章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我暗暗下定决心要把人挫骨扬灰时,我师兄正散漫地转着烤鱼,烤鱼的香味勾得我饿了,我摸摸空荡荡的胃,只觉得自己还是先解决吃饭问题才好,方才闪现的雄图壮志被我丢到一边,石床睡得我后背作痛,垫着一层被褥也是作痛的。
我怀疑墨不染墨公子是不是钢筋铁骨,这石床哪里是能睡人的。
骨骼在伸展中噼里啪啦地响,年幼时我练过蛇舞还有缩骨术之类的东西,我要是不练我那混账叔叔天若水能把我的手拷在墙壁上,摆一桌好吃的坐我面前吃,眯着眼笑着问我:“唔?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要你练这个么?你练不练?嗯?不练就饿着。”
拜他所赐,我的缩骨术蛇舞等练得不错,我扭扭脖子,穿鞋去寻我师兄,顺手提走在我周遭蹦跶的小松鼠,免得它去墨不染墨公子那里,墨公子睡觉老老实实的,似是因我骨骼发出声响,他皱了皱眉头,我小心翼翼地抱着我师兄的衣服,朝香味那边走去,后面的小松鼠一跳一跳地,发出簌簌落叶的细微声响。
我师兄侧头扫我一眼,身上是白三公子昨天穿的衣服,我把他的衣服抛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我师兄指指外边,低低道:“外面有个水潭,你去洗脸吧。”我点头,昏沉着出去,风盈满袖,外面的阳光险些灼瞎我的眼,不远处的雪山折s,he出莹亮的光,连着纯粹无垠的天。
前方是潺潺流水,流水下有一方深潭,草木皆蒙霜呈枯色,无数的鸟飞跃而过,发出响亮的叫声,落下的灰色鸟羽像是雪一样,它们飞向遥远的天际,瀑布那头。这景色真是够萧条冷寂的,白江清花了三年,才让墨不染从那雪山上下来,墨不染和那远处的雪山是相配的,高高在上,不染尘埃。他不该再入尘世来,入了尘世便会生出无数牵扯,到那时候,就算他把头发全剃了,那牵扯也躲不了。
我怎么知道的?他要是能好好地待在俗世里,何必跑到这荒冷凄凉的地方,定是为了躲避什么人,或是为了做个了断。
我洗完脸后放弃自己先前想的匪夷所思的念头,人总有些理由,至于是为什么与我何干,交易愉快吼各奔东西就够了。
啧,水真冷,带着不远处险峻的冰山积累千万年的寒,一把下去头脑清醒得厉害,明白的不明白的在这一刻被潦草的无关紧要四个字概括,我只需要知道我该做什么就够了。
我折回狭隘的山洞里,墨不染墨公子照旧在睡,我师兄懒懒地转着烤鱼,见我过去,递给我一个烤好的鲜香烤鱼,火上架着石锅,锅里煮有鱼,他脚边的松鼠咔嚓咔嚓啃着吃的,大尾巴毛茸茸的,质感很好,墨不染连自己都养不好,倒把一只松鼠养得毛皮油光发亮。
“你家阿清呢?”我笑着问,一口咬上烤鱼,我师兄懒懒把烤鱼翻了翻,道:“在睡,一会儿你跟我走就成,我给墨公子留张竹简,等他睡够,我们再走。”石锅里的鱼汤咕噜咕噜冒着泡,汤水是ru白色,除了跟野菜什么都没加,鱼是极其鲜美的,我看着那滋味寡淡的汤水皱眉,昨天夜里的鱼汤也是这样的,鲜美是鲜美,可未免太寡淡无味。
“又不是让你小子喝的,唔,你跟我一道回去吧。”我师兄拎着树枝上的烤鱼,盖上石锅盖子,加了些火,我看看那石锅,问:“墨公子是猫吗?吃这么少。”我师兄拍拍我脑袋,戏谑道:“总归是饿不死的,墨公子都在这山上呆了好多年了,你小子c,ao心那么多做什么?”
我和我师兄一路边吃边走,主要原因是我师兄离了他家白三公子就浑身不舒服,非要同人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才好,我们走了一会儿,不知走了多久,我直觉路不对,以为是抄乐近道,便不动声色地跟着,我师兄猛地转身,一把按着我脑袋让我停下来,他折了膝盖坐在地上,道:“唔,坐下来吃吧,你师兄我可不是见色忘义的人。”
“呦——是吗?”我冷笑着,道:“昨天把我丢给墨公子的是谁?嗯?我的好、师、兄。”我努力不那么咬牙切齿,狠狠咬了口鱼r_ou_,我师兄无奈地敲敲额头,道:“墨公子都醒了你就不能有点自觉吗?”
我皱皱眉,不知道我师兄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师兄慢条斯理的咽下一口鱼r_ou_,道:“那只松鼠经常在墨公子身边,墨公子睡着时它是不会离开的,那只松鼠都跟着你出来了,墨公子自然是醒了。”
“墨公子失眠严重,起床以后总是冷着脸不说话,那时候的他的确是行走的不染俗世烟火的嫡仙,孤僻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说实话,你不会想看到那样的墨不染。”我师兄万分诚恳道,从语气里能听出来——他是领教过受过惨痛教训的。
“你问你家阿清了什么?问清楚了吗?要不要试着收买一下你师弟我?”我指指我自己,问我师兄,试图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抚,我师兄果断地啪的一下把我的手打开,冲我挑挑眉头道:“你和天青的小把戏我见多了,不要拿我的衣服来擦手,喏,一会儿去溪水那边洗一下,我这里有手帕,再说你一个小鬼,你知道什么?万一阿清算到你会跟我说呢?”
“你啊,可不要低估我家阿清算计别人的能力和出挑的观察力,墨公子避世不出,自己同家族恩断义绝,世人连他死了还是活着都不清楚,可阿清还是能请他下山,你以为是为什么?”他拍拍我肩膀,我呆愣着脸,思索不出。
我师兄走了几步后我才后知后觉,我那混账师兄把我的衣服当成擦手的了。
白三公子好算计,我只庆幸自己未于他为敌,这样的人太可怕了,能从细碎的情报里捞出有价值的东西,还能发现旁人发现不到的,知道如何引诱人同他做交易,除此之外还很有耐心,在茫茫大雪山寻人一寻就是三年这种事旁人是干不出的,风餐露宿一年就够受了,何况那个人生死不明,你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这终南山。
我跟着我师兄折回他的住处,白三公子在小木屋外坐着,懒懒地靠着椅子晒太阳,他比以前更瘦了,套着件黑衣,像是竹竿挂着一样空荡荡得厉害,他身上的黑衣是我师兄的,脸色白得像是将死之人,几年前见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个病弱,瞧着比那些酸腐书生还要柔弱且不堪一击,可是三年过去了,他还活着,下巴尖得像猫,脸更小了,琥珀色的眼懒懒地抬了抬,阳光下清透澄澈,是沉淀千年才得出的上好的琥珀的颜色,璀璨生华光。
他疲倦地靠着椅子,折过脖颈看我时颈侧有深红的痕迹,手里握着一卷书,懒懒地冲我打招呼:“你们两个过来,我跟你们交待清楚我的仇家有多少,预防不测。”
我应了声好,看着我师兄提起又落下的小腿,克制着自己踹人膝弯的蠢蠢欲动的念头,白三公子瘦的可怜,瘦得脱了形,他怎么还能折腾人呢?师兄的存在果然是用来招人嫌弃的,白江清靠着一副好皮相和可怜身世,得到了不少好处,能惹人宽恕,除此之外,就冲着他是我师兄爱的人这一点,我就恨不得他。
何况他现在一把嶙峋瘦骨,一身病气,似乎随时要去的瘦弱样子,昨天我草草扫了他几眼未发觉,阳光下的他原形毕露,琥珀色的眼有多好看,一身的死气就有多重。
“你那是什么表情?”白江清抬眼看我,勾着唇角笑得温和,促狭着眼,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说话间的语气冷淡得过分,他对着我的眼,继而道:“该同七王爷清算旧账了,你们该知道这些事的,我一桩桩一件件告诉你们好了。”
我随意坐在膝盖上,懒懒道:“愿闻其详。”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白三公子都招惹了哪些人,我直觉这个数目绝对不会少。
“枫旧在七王爷身边做老管家,他还有一个叫临沂的死士,那个死士擅长金钱镖等暗器,七王爷做镇北大将军时,手底下有一群没有归处,不愿意回家的死士,那些人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不怕死,擅长包围作战,王爷是能养一批府兵的,那些就是他的府兵,加上他是千毒宗宗主,手里还有一批邪魔外道,除此之外,他以财力和权势养着天下第一富商,我还收到胡安给我的消息,欧阳迟和海棠两人,决心守在七王爷身边。”白江清淡淡地喝了口茶水,我揉揉额角,觉得七王爷还真是难杀。
“无常的苏酒与我为敌,上次刺杀便在七王爷身边,他不是七王爷的人,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杀了我,七王爷要做的事跟他差不多,只是再此之前,他要取出我体内成熟的长生蛊,长生蛊在我这里。”白三公子敲敲自己心脏处,云淡风轻一笑后道:“罗刹教少庄主能不掺和进来就不错了,他是个不确定因素,无常的苏酒和我之间,不死不休,总要死一个才行。”
“另外,你确定你要去吗?楚歌,毕竟那是你的兄长,虽说是同父异母的。”白江清看向我师兄,声音柔和地问。
我惊了惊,天雷滚滚。我师兄和七王爷是什么关系来着?
“你师兄是早就死了的四皇子,他要是没失踪的话,这天下就是他的,就是这样,没错的。”白江清揉揉我脑袋,细声细气地安抚。
“白家会出人,宰相大人那里也会帮忙,花镜宫那边早就打好了招呼,我同雪霁说好的,毕竟花镜宫那里可不能无人照料,雪霁也答应了会做下一任花镜宫宫主,另外也有一批热心人士帮忙,毕竟七王爷造孽太多,从他很多年前,杀遍大半个江湖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想要杀了他。”
“他的报应,也该来了。”
第70章 百药谷
“你什么时候算计上雪霁的?”我问,疑惑不解,只觉得白三公子连雪霁都算计上了,花繁花宫主和我更是跑不了,白三公子看看我,淡然道:“从我偶然遇见雪姣的时候,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唔,今天的话信物应该刚到才对,两易庄庄主亲自盯着的交易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阿清,我向来都不是什么深情的人,何况我母亲本就是为七王爷母亲所害。”我师兄淡然道,挠挠人脖颈,像是逗猫一样,白江清皱皱眉无可奈何地推开他的手,低低叹气道:“你知道我不想让你掺和进去。”
“那你让我师弟一个小鬼掺和进去干什么?”我师兄按着我肩膀,冷淡地发问,我还沉迷在我师兄是四皇子本来可以做天子的惊天惊吓里,忽然被这两个人扯入争斗中,我和白三公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和我师兄认识许多年多少有几分薄情——他闯祸把我拉下水,我有事可以投靠他,只是我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可靠的人就是了,骨子里都沾着利用和算计。
想谋求什么自己去谋取。这就是我叔叔天若水教给我们的。
“不为什么,就凭他身上担着天家的旧时恩怨,更何况七王爷已经派人追杀他们兄妹了,天若水护不住他们一生一世,可这件事后我白家愿护着他们两人,哪怕我死后,这个承诺也是算数的,我白江清不是什么好人,可我许下的诺言不曾违背过。”白三公子看着我,字字掷地有声,沉着琥珀色的眼,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笑,云淡风又轻。
“那你跟我许下的诺言呢,昨晚上的话今朝醒了就不算数了,白三公子你可真是够薄情的啊。”我师兄嘲讽道,我熟悉他那冷淡刻薄的口吻,是压着蓬勃怒火的,扭头便见人脸上挂的好看的虚伪至极的笑容,我这师兄明明都气得不行了,还偏要做出个笑脸来。
我很识时务地扭头就走,道:“我去外面等着墨公子。”说罢转身就走不凑什么热闹,白三公子一张嘴是能说会道的,他也能算计,这个时候倒是没了话,大抵是自觉理亏,我师兄说话的口吻又忒像是个被恩客抛弃的怨妇了,我不过是个遭殃的池鱼。
我走出重重树林,扭头扫一眼时便见我师兄抄着人膝盖,抱着往屋子里去了,扫一眼我就走,人关门算账的确是我师兄的作风。
我在门外厚厚的枯叶上坐着,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秋风瑟瑟的,天y沉着像是将下一场凄清的小雨,我揉揉脸,疲倦地想睡,白三公子保不齐是要算计上花繁或者我叔叔天若水的,我一个毛头小子能帮他什么呢?我真不知道。
我低头去看地上的蚂蚁,连绵成一道黑线,齐心协力地运着碎屑,我想想七王爷的实力和拥护在周遭的人,再算算白三公子身边的,总结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招险棋,什么都算不准,弄不好就命赴黄泉。
细丝一样的雨落在脖颈上,微冷,我摸了摸脖子,听到簌簌的落叶被踩碎的声响,嘎吱一声后,我看看地上的白鞋子,抬头便见墨不染那张好看的脸,他的发半束,余下的长发散着,是自砚台细细磨出的墨色,肤越发显得冷白,披着斗篷,小松鼠站在他的肩上抓他的发,墨不染不甚在意,居高临下地睥睨我一眼,道:“你怎么不进去?快下雨了,走吧。”
我看看天,心想不会那么快吧,见他熟门熟路地往里走,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便起身拍拍衣服,劝道:“我师兄在跟白三公子算旧账,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现在可不是算旧账的时候,我们该走了,而且,山雨快来了,再不走就晚了。”墨不染头也不回,我只好跟着过去,这人我是拦不住的,他周身的贵气摆在那里就是通行证,墨公子推了推门,没推开,拔高声调道:“我给你们十秒钟就开始踹门。”
“一、二……”我叹口气,还没感慨墨公子脾气不错,墨公子该数三的时候猝不及防来了句十,墨公子念着十提膝,砰的一角踹上去,木门四分五裂,比昨天那把椅子更悲惨,白三公子衣服半挂着,露出大半个胸膛来,他一手拽着我师兄的发,按着人脑袋,一手甩出一把字母刀来,我扫一眼就转过身跳上一边的台子,默默蹲在那边等着。
子曰:“非礼勿视。”
我听到清脆的刀刃相撞的声音,再接着就是墨公子冷淡的声:“我平生最厌倦等待什么人,该走了,山雨要来了。”
“还有就是,白三公子,你的身体可是折腾不起的,你的七情六欲该克制一下,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楚歌都好,我早就告诉你了,你不听我也没办法。”
“那就走吧,外面听墙角的小鬼,该走了。”我起身,便见白三公子走了出来,小松鼠钻入墨不染衣领里,我师兄跟在后面揉了揉脑袋抱怨道:“你下手太重了,是想要谋杀亲夫吗?”白三公子冷着脸头也不回,甩出一根银针,被我师兄轻易收了,顺手别在袖间。
我师兄运了轻功,道:“跟着我走,我知道近道。”
我们三人跟着,我师兄怕是为了照顾他家阿清,有意压着速度,秋风呼啸而过,百草枯黄,呈现一种灰白的衰竭颜色来,那时生机都耗尽的颜色,说实话我很怀疑白三公子能不能撑到最后,我们快下山时落下细雨,细丝雨逐渐变成豆大的雨滴,我们三人紧赶才匆匆下了山,我师兄停了脚步,把白江清捞到背上,白三公子冷着脸说不必,我师兄回过头冲人笑笑:“那你是非要让我抱着你么?阿清你也太任性了。”
“没关系,为夫能包容的。”我被这句话逼出一身ji皮疙瘩,墨不染听不下去直接抬腿就是一脚,脚下单薄的积水荡出涟漪,一滴水珠都未撩起,那只脚离我师兄天灵盖就差三寸,凄风冷雨里墨公子的声恨不得结成冰渣:“快点走,没时间了。”这么说着他推了一把白江清,道:“三公子你不宜c,ao劳过度,楚歌你还不背着在这里杵着做什么?”
我总觉的墨不染所说的c,ao劳二字未免太过意味深长,好在我师兄没发愣背了人就走,我师兄回头看了看墨不染,摆着一张欲言又止的脸,似乎想要说什么,墨不染批头盖脸的快走两个字让他转过头,磅礴大雨里我似乎听见我师兄无奈的叹息。
可是玉珠子落得太快了,我都不知道那是不是我错觉。
我们四人赶到客栈时店里已经有了不少客人,我撩撩shi透的衣衫,只觉得一场冷雨落下,冷到了骨子里,我师兄顶着张年少的风流的人皮,拿手里的铁扇逍遥敲敲桌子道:“掌柜的,还有多少房间?”
“两间,只剩两间人字房,这些天有不少江湖人不知为何前来,小店生意不错,客官你们是四位吗?”老板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店里生着火炉,墨不染未走过去,而是同白江清一道坐在门口处的椅子上,靠近火炉的地方,我也跟着站在墨不染旁边。
“诶,老板你是不是故意骗人啊,你这店里明明都没什么人的。”我师兄话音刚落,就有八人自楼上下来,我抬头看过去便见白衣白斗篷,八个人举止间带着某种眼熟的贵气感,斗篷带着宽大的帽兜,遮挡了大半张脸,帽子上绣着一圈银色纹路,纹路是卷草纹,取自忍冬。
一身无垢的白,取自忍冬的卷草纹,一个个鬼魅一样自楼上飘荡下来,而且能把这平时没什么客人的小店住满,当是百药谷了。
为首一人喊道:“店家,来一些黄酒好菜。”他忽然发现什么似的噫了一声,目光自高处落下,落到我旁边的一团白上,我急急收了目光,低头见墨不染手指抖了抖,我看看他,弯腰时一把捞起他,顺势把人按到怀里,同时忙不迭地喊:“大哥,你快些,小青昏过去了。”
我扣上墨不染细瘦的手腕时,墨不染险些把我的手腕卸掉,好在我手指间垫着的□□发挥了很好的效果,那冷的手指在我手上敲了敲,我师兄很是配合地冲过来声嘶力竭地喊:“弟妹弟妹你怎么了?”
墨不染抬头时已经披上那张清秀的女子的脸皮了,我松口气,手腕被掐了掐,墨不染墨公子怨气颇重,冷冷看了我一眼,装作柔弱地靠在我身上。
我被逼得汗毛直立,心想还不是墨公子你的错,行走江湖都不挂张□□防身的吗?你看你隐居深山多年,一出门就撞见自家人,看见自家人脸色还很不好,可怜我一番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
白江清扣上墨不染一只手装作诊断的郎中,道:“一路奔波劳累,受了风寒,不打紧,不打紧,你快带着人去歇吧。”他扭头看向我,顶着张仙风道骨的皮,慢悠悠捋了捋假胡子,那张三十多的假面皮笑了笑。
我师兄扭头抱怨道:“我们几人本是出来玩,特意捎了家里的郎中,我这弟妹身子骨向来不好,劳烦店家多通融通融,换些上好的被褥,劳烦小二冒雨去买些上好的衣物来,一切都好商量。”说话间他塞给小二些碎银,往店家那里拍下张银票。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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