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当年万里觅封侯 作者:漫漫何其多
正文 第5节
当年万里觅封侯 作者:漫漫何其多
第5节
在他们两个谁手里,其实都是一样的。
宣琼想当太子,宣璟就不想吗?
崇安帝对郁赦的偏爱早就引的旁人起疑了,四皇子和五皇子针锋相对之余,会不会暗暗揣测,自己这番争斗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
万一郁赦的生父是崇安帝呢?
万一将来山陵崩,崇安帝在临终前一纸诏书,表明了郁赦的身世呢?
那这些年的明争暗斗,不就成了笑话?
若郁赦真是崇安帝的私生之子,一旦宣璟宣琼查清真相,恼羞之际,第一个就要除掉他。
钟宛咬牙,“他这个处境……”
林思知晓钟宛心事,劝道:如今只确定了郁小王爷非安国长公主所生,但他生父是谁尚不得知,不能判定什么,他们还不敢轻易动手,且……
林思想到了一种可能,比划:没准,将来皇帝驾崩,真就是郁小王爷他……
林思指了指天,意思不言而喻。
钟宛头疼欲裂,“你忘了郁王爷?”
林思一时没反应过来。
钟宛拿起毛笔,飞快道:郁王爷是宣琼的亲舅舅!一个旁人的儿子,一个自己亲外甥,你若是他,你扶持谁?!
林思不比钟宛通透,想了片刻,心里咯噔一声。
林思迟疑了下,不确定道:主人是说,郁王爷这些年其实是……
钟宛疲惫不已:“我不知道……”
钟宛看着跳动的烛火,淡淡道:“我只知道,世人无利不起早。”
林思只得勉强劝慰:一切还都是猜测。
“真让这群人查出什么来,就都晚了。”
钟宛将书案上的纸张尽数丢进炭盆里,火苗舔了上来,轰的窜起了尺来高。
钟宛道:“万寿节后,你随几个孩子回黔安,我留在京中。”
第13章 我要是想缠他,他躲不开的。
林思忙摇头:你多年来耗尽心血,好不容易要摆脱京中是非了,现在又跳回来做什么?
林思目光复杂的看着钟宛,神情焦急,急切抬手往正房方向指了指,掌心向下画了一个圈,向下压了压,又快速的指了指钟宛,摊开手掌前后晃了一下,手指向上指了指钟宛,指着自己太阳x,ue飞快的画了两个圈。
他们、已经长大、你、该、替自己、打算了。
钟宛怔怔出神,片刻后自嘲一笑:“替自己打算?我早就忘了怎么替自己打算了……”
林思急道:他以后如何,跟我们又没关系!
钟宛语塞,确实,他跟郁赦没什么关系。
“他……”钟宛胡乱道,“我们好歹名义上好了这么多年……”
林思一言难尽的看着钟宛,打手语:好了这么多年,这事儿郁小王爷认吗?
自然是不认的。
钟宛不想跟林思掰扯这个,道:“总之就这样定了,这事儿你也不要再查,身世是他的一块逆鳞,郁赦如今喜怒无常,你不要再惹他。”
林思面有难色。
钟宛清楚林思是在替宣璟办事,道:“但你不能为了这个,把命搭上吧?”
林思无法,只得点头,他想了下,又比划:但主人你确定郁小王爷想要你留下?恕我直言……当年他若是想留下你,你是走不了的。
钟宛毫不在意:“他管不了我。”
林思点头:郁小王爷管不了你,但只要不让你接近,你无法知晓内情,一样帮不上什么。
林思抬头看着钟宛,心有不忍,但还是比划着问道:主人自回京后,同郁小王爷已经见过两次面了,郁小王爷可同你亲近一如当年?
钟宛看着火盆里跳动的火苗,没说话。
还有个屁的亲近,郁赦如今性情诡谲,令人捉摸不透,待钟宛忽冷忽热,这几分的“热”,钟宛都怀疑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钟宛不说林思也猜得到,他比划:若不能推心置腹,那如何帮的上忙?说不准,郁小王爷会觉得主人你另有所图,届时分辩不清,反倒是惹火上身。
钟宛叹口气:“我也没说要如何,就是想留下来看看。”
林思执着的劝着:郁小王爷只要不想让你靠近,你就没法子。
钟宛眯起眼,“那你小看我了……我要是想缠他,他躲不开的。”
钟宛破罐破摔:“我又不要脸!死缠烂打没见过吗?去腻歪他我是太有经验了……”
林思设想了下,不尴不尬的,打手语:主人,现在的郁小王爷……你还敢去死缠吗?
钟宛回想起藏书阁里被郁赦死死按在书架上的情形,硬撑着道,“有什么不敢的!我怕过什么?”
林思苦劝无果,又不能多逗留,只能走了。
钟宛大话说的好听,细想一下,也知道这事儿太难。
要是七年前就好了,七年前的郁赦,那钟宛是太敢了——
七年前,郁世子来了别院后,别院各类仆役跟着多了一倍,府外还来了一班从郁王府调来的家将,内外防守森严,他们虽都是为了保护郁赦的安全,但连带着也“保护”了钟宛这条被殃及的池鱼。
郁赦来之前,钟宛还能跟冯管家周旋一二,想办法逃出去几次,现在是想也不用想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哪儿就有那么多刺客了?”钟宛站在窗口,看着戒备森严的别院愁断了肠,“你们这么小心做什么?你们世子仇家这么多吗?”
自打郁赦住在别院后,白天有他看着钟宛,冯管家只需晚上盯着钟宛,ji,ng神好了许多,他看着钟宛闹心的样子心里颇有些快意,哼哼,“这是长公主派来的,防患于未然。”
钟宛摊倒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
冯管家看钟宛恹恹的样子,有点心软,没再挤兑他,勉强劝道:“如今我和世子日夜轮班盯着你,不会再被你熬困了让你找到机会,你也别打这个主意了,好好歇息!你看看你……好好的一个少年人,眼底发青,像什么样子!”
钟宛瞥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冯管家一眼,低声道:“我日夜照应你们主仆二人,我能不辛苦?这一天天的……”
冯管家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
“总之,我今天白日里已经睡足了,晚上不可能再打盹,你寻不着机会的。”冯管家老神在在的端坐在椅子上,“就寝,睡觉!”
钟宛满腹烦忧,翻过身,开始琢磨别的法子。
现在熬是熬不过这主仆俩了,且府外守着那么多人,想跑出去几乎不太可能,除非……
郁赦搬走。
只要那群家将跟着走了,就还有机会。
郁赦是这别院的主人,他不想走,钟宛自然是指使不动的,但钟宛可以恶心他。
第二天,天一亮,钟宛就开始作死。
“郁赦,你天天这么跟我在一起,真的把持得住吗?”
少年郁赦近日在给前朝的一套古籍做批注,一心两用,闻言古井不波道:“那r,i你睡的那么沉,我对你做什么了吗?”
自打那天把钟宛熏倒,让他睡了一个安稳觉后,少年郁赦就觉得自己已经青白了。
自己还是个高情远致,怀瑾握瑜的好人。
钟宛冷哼:“我那几天脸色不好看,你没兴趣也正常。”
郁赦顿了下,没理会他。
钟宛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道:“郁赦……你知道吗?男人的好年纪,其实就这么几年。”
年过半百,伺候在一旁的冯管家:“……”
郁赦抬头,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自己啊。”钟宛坦然道,“时光如白驹过隙,你现在不珍惜,等过两年我是什么行情可就说不好了。”
郁赦压着火,低头继续批注,不理会他。
钟宛静了片刻,又小声道:“郁赦,你知道吗?没有什么是会在原地等你的。”
郁赦:“……”
很好,这是越聊越深了。
郁赦深呼吸了下,依旧装没听见,沾了沾墨。
钟宛开始反间了,他指了指冯管家,“你看不上我,别人就不一定了。”
冯管家大怒,“你说什么?!我我……”
冯管家百口莫辩,急急忙忙的向郁赦表忠心,“我看管钟少爷的这三个月里!没多看过他一眼!天地可鉴!再说,再说……老奴都五十四岁了!我就是有什么心思,我能做什么?!”
“哎!”钟宛劝慰冯管家,“我不许您这么说自己!”
冯管家登时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郁赦无奈的放下笔,叫来仆役把冯管家扶下去了。
打发走冯管家,郁赦定定的看着钟宛:“你到底想如何?你不是怕被我怎么样吗?那你总凑到我跟前做什么?”
钟宛心道我想恶心你啊!
相处几日,钟宛也看出来看了,郁赦是个真君子,确实对自己没那肮脏心思,还很遵礼义,非礼勿视非礼不言,自律的可怕,既然如此,钟宛索性变了个态度,故意去黏糊郁赦,另辟蹊径,想让这个洁身自好的小君子受不了了,自己跑掉。
碍事的冯管家已经走了,屋里终于只剩郁赦和钟宛两个人了。
钟宛慢慢地走到了郁赦身后,问道:“你……看什么呢?”
郁赦头也不抬,“《豫章遗》。”
“讲什么的?”钟宛凑近了点,把手搭在书页上,“都没听说过。”
郁赦低声道:“前朝孤本,讲一游历老人路经豫章郡时的见闻。”
“哦。”钟宛干巴巴道,“我能看看吗?”
郁赦没说话,起身拿了前几卷递给钟宛,自己重新坐了下来。
钟宛把书放在桌上,自己走到一边搬了把椅子过来,就放在郁赦身边,也坐了下来。
郁赦:“……”
郁赦想问他你贴我这么近做什么?但怕是自己想多了,问了以后被钟宛反咬一口,说不清楚,只得当没看见。
钟宛坐下来安静看了半柱香的书,突然指着一处道:“这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
郁赦心道还有你看不懂的?但还是偏过头来,扫了一眼后讲解了一二。
钟宛点点头,夸赞:“你怎么什么都懂啊!世子你好木奉!”
郁赦没理会,低头继续看自己的。
钟宛翻了两页,一会儿一个问题,郁赦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了。
钟宛问一个问题就往郁赦身边凑近一点,半柱香后,手臂几乎要跟郁赦挨上了。
而郁赦目不转睛,膝不移处。
钟宛狠了狠心,故意用腿蹭了郁赦一下,接着警惕的留意着郁赦的神色。
郁赦表情略僵了下,继而起身,拿起自己看的那一卷,走到窗前去了。
钟宛磨牙。
两人泾渭分明的看了一晌午的书,午膳时,冯管家带着仆人们摆膳,钟宛看了看那一桌子的饭,非常识时务的殷勤问道:“世子……我需要伺候你用膳吗?”
郁赦压着火,“不……不用,你一起吃。”
钟宛满意的点点头,坐下了。
食不言,寝不语。
郁赦静静地吃着东西,屋里十来个仆人也静悄悄的。
钟宛咽下一口菜,扫了屋里众人一眼,想想自己徒劳无功的一上午,狠了狠心道,“郁赦……我想吃烧鹿筋,你喂我一口。”
屋里的十来个人瞬间僵了。
冯管家一脸震惊,不敢想象这一上午两人都发生了些什么,现在居然都要相互喂饭了!
郁赦看着自己面前的这道红烧鹿筋,“……”
郁赦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钟宛,眼中意味不言而喻:你疯了吗?!
钟宛硬着头皮,张嘴:“啊……”
十几个仆役,惊恐的面面相觑。
郁赦拿着银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这一筷子要是真的喂下去,郁王府的百年清正家风,自己这些年读的圣贤书,这几日好不容易守住的清白……就全毁了!
第14章 作死我可是太会了
将自己从小照料大的冯管家在看着自己……
屋里这十来个仆役在看着自己……
郁家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自己……
少年郁赦咬了咬牙,放下筷子,将自己面前的一盘烧鹿筋端起,放在了钟宛面前。
郁赦耳廓微微发红,强自镇定道:“爱吃,就自己夹……”
钟宛看着自己面前的菜失望的叹气,并没恶心到郁赦。
他并不喜欢荤菜,更不想吃烧鹿筋,做得再好也有点腥味,说要吃不过是因为这道菜离郁赦最近罢了。
冯管家则松了一口气,欣慰郁赦还没被小妖ji,ng迷了眼。
郁赦余光一直留意着钟宛,察觉钟宛好似有点消沉,他自忖是不是下了钟宛的面子,想了想吩咐道:“从明天起……”
冯管家忙抬头听着。
郁赦看了钟宛一眼,道,“一日三餐,都准备鹿筋。”
“噗……”钟宛干笑,“不是,我不……”
冯管家白了钟宛一眼,心里嘟囔了几句红颜祸水,勉强答应着,“是。”
郁赦点点头,又看向钟宛。
钟宛有苦说不出,心道你这期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还要我跪下来说谢主隆恩吗?
钟宛苦笑,“谢谢……世子。”
郁赦权衡利弊,平衡了各方面的势力,觉得这事儿自己做的不错,这顿饭还多吃了半碗。
钟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愁苦的守着一盘子不喜欢的鹿筋,没吃下去几口。
用过午膳,郁赦又去看书了,钟宛只得跟着。
恶心,还是得继续恶心的。
不把郁赦堵心走,自己怎么逃出去找宣瑞他们?
郁赦将书案让给钟宛,自己依旧坐在窗口的矮榻上,专心致志的做批注。
钟宛寻着借口想靠近,“书案这光不太好,要不我也来你这……”
郁赦点头,拿起书卷,折回书案前,大方的将矮榻让给钟宛。
两人换了个位置,依旧相隔两丈远。
钟宛想咬死郁赦。
郁赦显然是不许钟宛靠近的,钟宛无法,只得想别的法子。
“郁赦……”钟宛突然道,“我怎么记得,从去年长公主就开始给你议亲了,定了吗?”
郁赦顿了下,道,“只是说有这事……还未定下。”
“哦?”钟宛眼睛亮了,“那就是说已经在商议了?议的哪家?还是……三公主?”
郁赦头也不抬,“不是三公主,你别乱说。”
“你的皇帝舅舅那么疼你,就差把你当儿子了,难道不想招你做个小女婿?”钟宛不死心,“那说的哪家啊,说说嘛……三书六礼,行到哪一步了?”
郁赦没再下笔,静了好一会儿道:“哪一步也没有,只是议了议。”
钟宛百爪挠心,“那到底是哪一家啊,你说吧……我保证不说出去,我也没人可说啊。”
郁赦无奈的抬头,问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钟宛无辜道:“将来她做大我做小,我提前了解一点儿,免得以后受罪啊。”
郁赦呛了下,想解释什么,但还是没说,低头看书,不理钟宛了。
“说说怎么了?”钟宛可怜兮兮的,“郁赦……等你娶了世子妃,还会来别院看我吗?”
郁赦:“……”
钟宛放下书,倚在矮榻上,开始为自己的今后打算,“她会不会带着很多人,闯到这里来?”
郁赦当没听见。
“她会喜欢我吗?”
“她会给我立规矩吗?”
“她会不会骂我是狐狸ji,ng?”
“她会不会找嬷嬷用针扎我?”
郁赦深呼吸了下,还是没理钟宛。
钟宛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烦,还在问,“到时候,我们还能这样一起看书吗?”
“我以后还能跟你一起吃饭么?”
钟宛悲怆的看着郁赦:“我还吃得上烧鹿筋吗?!”
郁赦放下书,直直的看着钟宛,双眸中隐隐有几分愠色。
钟宛马上怂了,不再问了。
房中安静了半柱香的时间后,郁赦突然道:“你放心,除了我,没人能进这个别院,别说是……就是长公主和父王,也进不来。”
钟宛愣了下,郁赦想了下又道:“那从今天起,别院的守卫会再加一倍,定能护你周全。”
“不不不不……”钟宛叫苦不迭,“我不怕别人来找我麻烦,真的,你别再让人来了!”
郁赦心意已定,“你放心。”
钟宛恨不得扇方才嘴欠的自己一个巴掌。
“那什么……一般情况,不管你怎么护着,也会有人来找我麻烦的。”钟宛垂死挣扎,“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应该故意冷着我,把别院里的仆役全部撤走,然后让我吃不饱穿不暖,这样我就安……”
郁赦接口道:“这样你就能跑了。”
钟宛哑口无言,郁赦这……不也不傻吗?
郁赦反问:“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话本上。”钟宛惨兮兮的,“都是这么写的。”
郁赦微微皱眉:“话本?没看过。”
钟宛来了兴致:“我出去给你买几本?”
郁赦毫无兴趣:“不想看。”
“好吧。”钟宛蔫蔫的,老实了一会儿。
隔了半个时辰,钟宛又突然问道:“你方才还没说呢,到底议的哪家?”
亲事并没真的定下来,郁赦不想议论人家没出阁的姑娘,但要不说,钟宛估计能一直问下去,郁赦犹豫了下,道,“听我母亲说……是文国公府上。”
钟宛想了下,依稀记得文国公有个孙女好像是跟郁赦年岁差不多。
“门当户对,挺合适。”钟宛点点头,“是国公爷的小孙女吗?”
郁赦垂眸,不说话了。
“怎么了?给你议亲了不是好事?”钟宛干巴巴道,“也挺门当户对的。”
郁赦欲言又止,重新拿起书来了。
钟宛眯着眼,突然觉出哪里不太对了,“郁赦……你是不是并不喜欢这门亲事?”
郁赦沉默片刻,道,“母亲给我选的,我自然喜欢。”
“不觉得。”钟宛上下看看郁赦,“你要是真喜欢,我刚才一问你就该说了,就算你不爱聊天,也会忍不住多提两句的,真的倾慕谁……是藏不住的。”
郁赦手里的毛笔一顿,一个小墨点滴在了树上,缓缓的晕开了。
真的倾慕谁,藏是藏不住的。
“我……”
过了好一会儿郁赦才道,“文国公夫人……之前带着她的孙女去公主府赏花。”
郁赦慢慢道:“母亲那天也叫我去了,让我跟文国公夫人问好,其实是……”
钟宛懂了:“其实是为了让你提前相看相看?私下见不着,只能借着给长辈请安的时候,远远看一眼。”
郁赦点头。
钟宛眨眨眼:“怎么样?不好看?”
“好看。”郁赦沉吟,“但我并不想娶她。”
钟宛想了想,估计文国公的孙女样貌肯定是好的,不然也入不了安国公主的眼,但大约是品性上并不招郁赦喜欢,郁赦是个君子,君子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郁赦把笔放下了,道:“况且……我看文国公夫人的样子,其实并不多情愿。”
“哈?”钟宛哑然,“跟你结亲还不情愿?说起来,这是他们家高攀你了吧?怎么会不情愿?”
郁赦摇头:“不知,但我见文国公夫人闪烁其词,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神不太对,好像很怕我,又好像在担心什么。”
钟宛想不通了,“有什么担心的,安国长公主就你一个嫡子,你将来稳稳的会袭爵,就不说这个……皇帝那么偏爱你,将来还有什么可愁的?”
郁赦也想不明白。
“我担心这是母亲自己的主意,文国公府不敢不从。”郁赦低声道,“我本来也不想成亲,再勉强别人……没意思。”
这倒是实话,安国长公主给自己挑儿媳,看中了谁谁就只有谢恩的份,哪敢说什么。
“那就去跟公主说呗。”钟宛道,“说你不喜欢。”
郁赦皱眉,“父母之命……”
钟宛失笑:“这可是一辈子的事!要不……”
钟宛干脆道:“你带我出去一趟,我保证,让文国公府有由头有胆子有魄力的,干干脆脆退了这门亲。”
郁赦迟疑,“你准备怎么做?”
“这你先别问,肯定不伤你脸面就是了。”钟宛豁出去了,他揉了揉脖颈,“作死……我现在可是太会了。”
郁赦心里其实已经有主意了,准备明天就去公主府跟安国长公主说清楚,但现在看着钟宛发亮的眸子,不自觉的就道:“好。”
第15章 没有人,可以让我看到这个颜色,你懂不懂?”
翌日,钟宛同郁赦出了别院。
马车上,郁赦撩起车帘看外面,再看着钟宛,眼中游移不定。
钟宛看着郁赦,迟疑,“怎么?你后悔了?你……是不是不想退亲了?”
郁赦摇摇头,“我不后悔退亲。”
郁赦一言难尽的看着钟宛,“但我突然后悔带你出来了。”
明明去跟公主说一句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绕这么大圈子,把这个人弄出来让他演戏?
钟宛忍笑,“我说了,肯定不伤你脸面,就让你破个小财,你又不在乎的,怕什么?”
“不是怕伤脸面,我是觉得……”郁赦犹豫了下,跟钟宛打商量,“我一定要说那句话吗?”
钟宛点头:“当然啊,你别是一句话都记不清吧?就一句,我对你一使眼色,你就说出来,记着了吗?”
郁赦咬牙,点点头。
马车停在了奇珍轩店门口,两人下了车。
“稀客稀客,早知道您要来,我们该早早把库房全打开,把珍玩打点一二,直接给小王爷送到府上去,哪儿敢劳动小王爷来店里?这……哈哈哈,这太仓促了,不像话,不像话。”店主人忙不迭的从楼上下来给郁赦行礼,亲自招呼着两人,“小王爷,是……想看点什么?”
郁赦看向钟宛:“我不看,他看。”
店主人忙招呼钟宛。
钟宛也不说话,左瞧右看,慢悠悠的拖着时间。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文国公府的少爷来了。
等的就是他。
文国公少爷前些日子在这定了个摆件,今天要来取的,他也没想到郁赦会在这,也不敢取东西了,忙上前拜见。
钟宛装没看见,不行礼也不说话,自己看自己的。
奇珍轩还在殷勤招呼着,“您看这套茶具,虽说是小窑口出的,但您细看这釉,润不润?再看这色儿,端端正正的梅子青,这……”
“砸了。”钟宛把手里拿着的小茶盏放回架子上,用丝绢擦了擦手,淡淡道,“我不喜欢青色。”
郁赦:“……”
文国公少爷:“……”
店主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干笑:“少爷,您……您刚说什么?”
钟宛不耐烦道:“我说,我不喜欢青色,看不了这个色儿。”
店主人差点找不到自己舌头了,结巴道,“不、不喜欢……哈?”
钟宛看着店主人,一字一顿,“没有人,可以让我看到这个颜色,你懂不懂?”
文国公少爷惊恐的看向郁赦,郁赦强撑着,不发一言。
钟宛扫了一眼前面的珍宝架,“所有青色的,全砸了。”
店主人吓疯了,半跪不跪的,求救的看向郁赦。
郁赦点了点头,“随他。”
郁王府带来的几个仆役上前,干脆利索的把青色摆件全拿了出去,包上麻布,砰砰砰的砸了。
文国公少爷听着那砰砰的声音,起了一身冷汗。
钟宛偏头,看了看另一个架子上的一只木雕老虎,眯起眼,不可思议的看向店主人,诘问,“我不喜欢虎,你不知道?”
店主人声音发抖,“这……还真不知道!”
“那你今天知道了。”钟宛摆摆手,“烧了。”
店主人眼睁睁的看着郁赦的仆役把那老虎取下来拿走了。
侍立在郁赦身旁的文国公少爷惶惶不安胆战心惊,他妹妹就是属虎的!
郁小王爷有个男宠没什么,但纵容成这样……就很有问题了。
文国公少爷扭头看郁赦,见郁小王爷嘴角要挑不挑,脸色虽然有点奇怪,但并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
那将来……自己妹妹过了门,这位钟少爷说个不喜欢,自己妹妹是不是也能烧了?!
钟宛把店里跟虎沾边的东西全毁了,点点头:“这看着还稍微顺眼一点。”
“记住了,少爷我属马的。”钟宛语气平静,“店里所有跟马有关的摆件,以后都披上红布,听到没?”
店主人哆哆嗦嗦的,忍不住扭头看郁赦。
差不多了。
钟宛给郁赦使了个眼色,让他说最后一句话。
钟宛怕郁赦忘词,给他安排的很简单,就一句:你还有完没完?
然后钟宛撒泼耍赖,两人作出一副打情骂俏的样子来,把文国公少爷恶心走,这事儿就算齐全了。
郁赦嘴唇动了动。
店主人心里有了几分期许,忙热切的看着郁赦。
郁赦放下茶盏,道:“那就……都披上红布吧。”
钟宛猛地呛了起来。
文国公少爷彻底疯了,都不敢取自己的摆件,屁滚尿流的跑了。
一炷香后,奇珍轩里几大大小小,四十多具瓷的木的铜铸的马摆件上都系上了大红色披风,虎虎生威,好不ji,ng神。
钟宛一脸惨不忍睹,借口自己累了,出了奇珍轩。
回到马车上,钟宛头大如斗,失声道:“你怎么回事?!”
郁赦抿了抿嘴唇,“我……就没记清。”
“一句话你都记不清!”钟宛崩溃,“我不管,过几天无论你找什么理由,你让店家把那些红布撤下来!人家已经够倒霉了!”
郁赦道:“毁了的东西,我都会赔上,他一次卖了这么多东西出去,算不上倒霉。”
“遇见个疯子,还不够倒霉?”钟宛回想自己刚才说的话觉得浑身痒痒,抽了一口气,“我真是……把祖宗的脸都丢出去了。”
不过想想文国公少爷方才的神情,钟宛笑道:“他回去肯定要退亲的,到时候你顺水推舟的应下,公主最多怪罪我,不会说别的。”
郁赦点点头。
两人又去了宁王府。
这是郁赦昨晚答应钟宛的。
郁赦没陪着钟宛,在马车上等着,半个时辰后,钟宛从宁王府出来了,他怔怔的,没甚ji,ng神的样子。
“你……”
郁赦觉得这会儿该劝慰他几句,奈何不知说什么好。
郁赦想了想,没提宁王,没提那几个小孩子,反问道:“我听说……你是宁王妃带大的?”
钟宛愣了下,点头一笑:“是,我刚来王府的时候刚三岁,我本来是由一个从钟府跟来的嬷嬷照顾着,嬷嬷老了,眼睛不太好,颜色都分不清,给我做了好多姹紫嫣红的衣裳……”
“王妃进府几年一直没孩子,王爷那会儿认了我为义子,嬷嬷怕我碍着王妃的眼,整天把我拘在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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