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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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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万里觅封侯 作者:漫漫何其多

    正文 第24节

    当年万里觅封侯 作者:漫漫何其多

    第24节

    “第二种可能,自然就是出兵了。”钟宛道,“可不太会是你们其中的一个了,很大可能,是在你和宣琼彼此明争暗斗许久后,发现两下僵持,然后退而求其次,将宣璟推了出去。”

    “这样就更简单了,北狄王既养足了兵马,又能同你们之间的一个甚至是两个同时合作,齐心协力的除掉宣璟,这样北狄王手中又多了未来皇帝的一份承诺,想要攻回草原腹地,指日可待。”钟宛道,“新的北狄王很清楚我们朝中的动向,命脉拿捏的很稳,也很了解你们三个人之间宣璟的势力最薄弱,继位的可能最小,所以……”

    钟宛眼中带了三分谐谑,“这份血书,他唯独没有送给宣璟,你信不信?”

    郁赦闻言嘴角微微勾起,低声道,“宣璟若是知道自己被看人下菜碟了,估计要气炸……”

    钟宛轻声笑了下,道:“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北狄王大概唯一没料到你根本不理会他,世子,来使已经被你斩了,第二条路已断,你准备如何?”

    郁赦没接话。

    钟宛并不催促,就安静的等着。

    半晌,郁赦忍住心头恶心,皱眉,“我自请出征。”

    钟宛愕然,不等他说话,郁赦道:“不然,我要如何让皇上名正言顺的认回我?”

    “你……”钟宛斟酌着语气,“当真……愿意让皇帝认下你?”

    郁赦道,“不愿意。”

    “但已经没得选了。”

    “无论是宣璟宣琼谁继位,他们都容不下我。”郁赦似是在说别人的事,语气轻松,“我想活命,就必须要夺权,怎么夺?用这个世子之位?”

    钟宛吃力道,“我只是觉得……你心中恨皇帝,不想顺他的心意。”

    “是不想,但也要分分轻重。”郁赦道,“肆意了这么多年,如今临时转舵没那么容易,总要做些违心的事,不然……”

    郁赦看向钟宛,咽下下面的话。

    不然,我们要如何活下去?

    r_ou_麻的酸话郁赦想听不想说,他继续道:“皇帝清楚宣璟的资质,从始至终就没想过要让他继位,他又不喜宣琼太依赖郁王,这些年他对郁王既倚重又防备,并不想在百年之后将政权交到郁王手上,所以……如今更偏重我一点,自然,同我资质无关,只是我恰巧成了如今最合适的人。”

    钟宛沉默片刻,“被认回之后呢?你……真的要北征?”

    “当然不。”郁赦摇头,“皇上身子不太好了……我不能出京。 ”

    “那你……”钟宛一愣,他看向桌上那封血书,瞬间明白了,“待出征前,你再把这封血书送给皇帝……皇帝自然不肯再放你走了。”

    郁赦淡淡一笑。

    钟宛前后想了想,点头:“可行,宣琼并不知道北狄王也联络了你的事,怕是会反过来助皇帝认回你。”

    郁赦深呼吸了下,“如此,万全。”

    郁赦起身,“没时间耽搁,我去宫中请安……给皇上献出点认祖归宗的诚意来。”

    钟宛知道郁赦并不甘愿,心里发苦,迟疑道,“要不……我同你去?”

    钟宛突然觉得可行,起身道,“让我陪你去吧,这样你什么话都不用说,我来替你,我同皇上说你多年来心中一直将他当父亲,只是因为小人在中间作梗才让你们之间有了误会,我来,我求他,跪着求哭着求都行!反正他心里也有数,明白现在只是缺个人服软,我来我来……”

    钟宛越想越觉得合适,“我去换身衣服……”

    “别闹了。”郁赦失笑,“你去说?”

    钟宛点头,“对啊,我又不要脸!”

    “可我要。”郁赦皱眉,“我巴不得你根本不知道此事,还让你看着?当着你的面向他低头……这不可能。”

    不等钟宛再争,郁赦又道:“且你以什么身份同他说?奴籍?前进士?还是……世子妃?”

    钟宛呆了下,耳廓微微泛红,嘴角止不住的要往上挑,他尽力绷着脸,先顾着正事,“你信我,我说绝对比你要强很多,且这种事是我做惯了的,真的,就那边陲之地的九品小官我都能奉承的妥妥当当的,我……”

    “你做惯了这种事。”郁赦淡淡道,“不是我能如此糟践你的理由。”

    钟宛怔了下。

    “你如今既已斩断前尘,改来到我家,就要遵循我家的规矩。”郁赦起身,“我不好耽误时间,不跟你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该不该再拿应对宣瑞的那一套来应对我。”

    郁赦说罢就走了,钟宛站在原地,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自己不是谋士吗?

    受辱的事,不堪的事,令人不齿的事……本来不就该自己做吗?

    “而且……”钟宛恍惚,“他这话说的,怎么跟我是改嫁来的似的……”

    钟宛头一次揽烂摊子被拒绝,很不适应,呆呆的回到郁赦卧房里许久不上不下的。

    久没让人疼过,钟宛反倒是不习惯,在房里走来走去,吃过晚膳后也没等到郁赦回来,他躺在郁赦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足足又等了半个时辰,外面传来脚步声,钟宛披上衣裳起身,果然是郁赦回来了。

    郁赦看了钟宛一眼,不满道,“太医不是让你早睡?”

    “睡了一觉醒了。”钟宛睁眼说瞎话,不安道,“如何了?”

    郁赦脸色不是太好看,他喝了口茶,“没如何,我没明说,但他知道我的意思了,挺意外,不免……教训了我几句,我跪着听了。”

    钟宛上下看了郁赦一眼,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这……

    过不了多久,郁赦就要变成皇子了?

    郁赦转头看钟宛:“又想什么?”

    “我……”钟宛顿了下,道,“想……你来日并不北征,北疆的事要如何处置。”

    “没什么不好处置的,总归不会如北狄王的意就是了。”郁赦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为了夺权就引诱我们北伐去征讨他的子民,八成也是个疯子……”

    钟宛忍不住,笑了下。

    钟宛深深的看着郁赦,想着他方才的话,不由得出神。

    初来京中时,林思同钟宛说,郁小王爷性情大变。

    之后钟宛同郁赦不尴不尬的见了几次,几次骇然,不过数年,郁赦竟脱骨换胎,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但就是那会儿,钟宛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意中人,仍是移不开眸子。

    被郁赦如何冷言冷语,钟宛也不会往心里去,只是有一点点伤怀。

    他们分开实在太久了。

    但变得再多,那依旧是他自年少时就心心念念的人。

    再后来,知道了郁赦是如何被一步步折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钟宛又觉的郁赦就是变得再不通人情也怪不得他,他是活生生被逼到这一步的。

    但再过了一段日子,同他靠的越近,钟宛就越能感受到藏在他这幅成年骨r_ou_里的郁子宥。

    克己复礼的还是他 ,为仁由己的还是他。

    任凭风霜摧残,八千里刀山火海趟过,即使让这坎坷命途磋磨的面目全非,少年心中自有絜矩。

    不管是面对外族的诱惑,还是日日伴他身旁仍是完璧的自己,郁赦自有章程,不会做一点不规矩的事。

    即便自己非常想,且想的都要怀上了。

    说起来,郁赦到底为何到现在还不肯给自己破个处呢?自己这些年风里雨里来过得也不容易,到底要再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才能在和郁赦亲昵时,有那个资格和幸运,能动动舌头,顺便将手伸到他衣襟里呢?

    上次自己一只手刚刚摸进去,就被郁赦恼怒的一把扯了出来,还被骂了放荡。

    钟宛半酸不苦的笑了一下。

    怀孕的事一传出去,江南江北传出来的话本,不知又会如何香艳,但那些执笔书生们,谁又能知道自己的处境呢?

    外人只觉得自己过得光鲜亮丽,但侯门深深深几许的苦,只有真正尝过的才能懂。

    郁赦见钟宛半晌不说话,表情先是悲怆又是愁苦,继而又多了几分 y  |荡,不禁骇然,“你又在想什么?!”

    钟宛自苦喃喃,“想你什么时候能日我……”

    郁赦满目震惊。

    生死关头,家国大义面前,这人……

    “方才……”郁赦费力道,“皇上还真问过你。”

    钟宛回神,讶然:“问我什么?”

    郁赦磨牙,“宫中传言,你我深情感动了上苍,老天显灵,赐我一子,就在你……肚子里。”

    第67章 怕你弄出人命来。

    想起这个来郁赦就气的牙痒痒, 方才捏着鼻子去给崇安帝请安, 崇安帝似早就料到了一般, 着意早早的叫了两个内阁的老臣和几个宗亲过去了。

    郁赦没再同往日一般神情冷淡的敷衍应对,神情肃穆,规规矩矩的给崇安帝磕头请安, 崇安帝有意敲打郁赦,没让他起身,当着众人的面, 让郁赦在冰凉的石砖上跪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先问他近日在内阁听政的事,实打实的教训了郁赦一番, 摆足了老子的威风后,又缓和了语气, 问了问郁赦最近累不累,辛不辛苦, 这要是往日,郁赦起身就走了,但这次他没有。

    郁赦脸上那表情虽说不上恭敬, 但他跪的端正, 崇安帝问什么废话他都一一应答,没敷衍半分,看的旁人一愣一愣,不知郁赦怎么就突然转了性。

    崇安帝始终不让郁赦起身,最后还是一个老宗亲看不下去, 开玩笑的闲话家常,说起了钟宛的事。

    老宗亲含笑看了郁赦一眼,问道,“听说郁王府上出了个喜事?子宥还不起来,跟皇上说说?”

    崇安帝不明所以,他身边的老太监忙上前,将内阁里传出来的新鲜事跟崇安帝低声说了一遍,崇安帝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摸不准钟宛这是什么路数,不由得看向郁赦,“归远……他要做什么?”

    郁赦跪在地上气的肝疼,这才过了多久,已经传的有鼻子有眼,孩子是男是女居然都已经定了。

    郁赦在心里将钟宛骂了一顿,冷声回道:“府上人糊涂,传错话了。”

    崇安帝心头一动,笑道,“那是别人怀上了?你屋里的丫头有了?”

    郁赦眼中厌恶一闪而过,早几年的时候,因为他不肯成亲,有段日子崇安帝和安国长公主轮番的想往郁王府别院里塞人,郁赦一个不要,尽数都挡了。

    这两兄妹见安cha不进人来,又相继劝郁赦纳几个妾,再不行,收几个丫头也行,不说还好,说了这话后郁赦将自己府中成年的丫头全遣散了,只留下了几个年过五旬老妇和一个不满十岁没家可回的黄毛丫头,到现在,郁王府别院偶然招待外客,回回都只能靠那个十来岁的丫头撑场面。

    这事儿崇安帝也知道,他困惑道:“你府中的丫头才多大?”

    郁赦心中腻烦,“没人怀上。”

    崇安帝闻言摇摇头,道,“那不是空欢喜一场?罢了,不如朕给你挑几个好女子,你不喜欢高门大户家里出来的,朕知道,给你挑几个门第清寒的可好?早早晚晚的,也有人伺候……”

    郁赦心道果然,这些人都是这样,你让一步,别人就要欺上来一步。

    崇安帝近日给了郁赦不少好处,那都是标好价码的,相应的,郁赦该给崇安帝的,一样都不能少。

    比如他如今要日日竭力把持着自己不犯病做个“正经人”,比如现在就要老老实实的跪在这里,让崇安帝显摆给别人看。

    郁赦深谙这权柄相互制衡的玩法,但并不准备做过多的让步。

    “谢皇上关怀,但不必了。”郁赦眸中闪过一抹戾色,“我如今刚学着听政,没那工夫应对房里人。”

    崇安帝笑着咳了两声,“这会费你什么功夫?不过是多了几个伺候你的人,你放心,朕知道你规矩大,不会硬塞给你谁,你自己去挑,挑你喜欢的,合心意的,不管是谁,朕都给你。”

    郁赦语气平静:“我没什么喜欢的。”

    崇安帝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这半日郁赦都老老实实的,不想一提到纳妾的事又左犟了起来,崇安帝其实对此并不十分着急,但他既要敲打郁赦,想要将郁赦彻底驯服,就不能让他再由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崇安帝倚在软垫上,语气淡了些,“这还只是纳妾,将来娶亲呢?没喜欢的,就不娶了?子宥……你也不小了,别再说孩子话,你不喜女色无妨,但孩子难道将来也不要?别胡闹了,自己去挑挑,选几个……”

    郁赦并不松口,“不必。”

    崇安帝默然,语气又冷了几分,“子宥……别忘了你想要的是什么。”

    郁赦闻言嘴角微微的挑起了些,忍不住笑了下。

    崇安帝心头疑惑,这有什么好笑的?

    郁赦垂眸,没再说什么。

    他想要什么?他如今只想活下去,同钟宛一起活下去。

    但自己若是有了旁人,再同旁人有了孩子,那还算是跟钟宛一起活下去吗?

    不。

    是自己和自己的妻妾,还有一个没名没分的奇怪谋士一起活下去,那是什么鬼日子?

    真要如此,不如自己和钟宛一起死了算了,早点投胎去做野鸳鸯。

    崇安帝困惑的看着郁赦,不懂他怎么突然就上来脾气了,自己近日还不够偏爱他吗?如今不过是让他纳个妾,这有什么?

    崇安帝心口憋气,咳了数声后问道,“又出什么神?!”

    郁赦没解释,根本不是一路人,说不通的。

    崇安帝丢了些面子,想要找回来,又怕逼郁赦太紧物极必反,犹豫间,一个宗亲适时cha嘴笑道,“子宥这是怕耽误正事,罢了,依我说,皇上就是太疼子宥了,一气儿让他挑好几个,他也应付不过来,不如折个中,只挑一个就是了。”

    崇安帝勉强默许了宗亲的说法,看向了郁赦。

    郁赦皱眉,心中烦躁,忍不住迁怒钟宛,好好的,非要说什么喜脉的事,牵扯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郁赦跪在地上,闭了闭眼,心道是钟宛你对我不仁,将我坑害到这一步,就不要怪我对你不义。

    “想什么呢?一直走神。”不明真相的钟宛疑惑的看着郁赦,“皇上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还是跪了太久,累着了?”

    郁赦多少有点心虚,他偏过头不看钟宛,“不早了,睡吧。”

    “我又不困。”钟宛道,“是有什么为难的事?跟我说啊。”

    “没什么。”郁赦起身,“你睡吧,我去书房睡。”

    钟宛哑然,这是怎么了?

    前些天还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呢,现在自己病还没好,怎么突然不理会自己了?

    “这是……”钟宛干巴巴道,“要当上皇子了,所以我不配跟你睡在一起了?”

    郁赦:“……”

    郁赦无法,“睡……我陪你。”

    钟宛躺回床上,久久无眠。

    郁赦心中有愧,也一直睡不着。

    钟宛觉得郁赦神色不对,心里暗暗着急,他替郁赦将前后之事又想了一遍,想着想着又记起了话本的事,更觉得自己命苦,到现在什么实在的好处没捞着就算了,这眼看着还有点色衰爱弛的意思。

    郁赦这将来若真的登基做了皇帝,可能只肯让自己去睡御膳房。

    御膳房倒是也不错,至少吃喝不愁,看谁不顺眼,还能在谁的饭菜中撒尿,郁赦将来若娶了皇后妃子什么的,自己就日日站在灶头前尿尿,让这一家子白眼狼吃个没完。

    但……

    钟宛苦道:“童子尿好像还是一味药,便宜死你们了。”

    郁赦背对着钟宛,闻言倏然睁开眼,“说什么梦话呢?”

    “没。”钟宛可怜巴巴道,“世子,你知道薛平贵吗?”

    郁赦木然。

    郁赦翻了个身,“又在想些什么古怪东西?”

    “想你忘恩负义……”钟宛小声道,“世子,将来我要是在御膳房撒尿了,是不是连御膳房也不能住了?然后连饭都吃不上?你和一群妻妾坐在屋里吃饭,我只能蹲在窗外饥肠辘辘的吃草,吃秃了盆景还会被人骂,然后我就只能去喝湖水,等到冬天湖水结了冰,我就连湖水都喝不上了……”

    “……”郁赦尽力心平气和的问,“你是不是晚饭没吃饱?”

    钟宛摇头,“吃饱了,但饭这种东西,你知道的,有了上顿没下顿。”

    郁赦合上眼,不想理钟宛,但又忍不住坐起身,“你到底要做什么?”

    “没啊。”钟宛苦哈哈的,“我就是觉得自己命不好。”

    郁赦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你命不好,我命就好了?!

    郁赦本要训钟宛两句让他快睡,但郁赦白天才在宫里做了对不起钟宛的事,这会儿没那个底气发火,只能压着火气道,“明天还有不少事做,我得去内阁,你得去见宣璟,早点睡。”

    钟宛双眼炯炯有神,“心里突然有好多事,睡不着……”

    郁赦在牙缝里往外挤字,“你是真睡不着,还是想让我碰你?”

    钟宛闭上眼笑了下。

    “太医说了,你连番生病,身体快被熬空了,我不能同你亲近。”郁赦身子绷的死紧,低声道,“睡不着就念清心咒,或者陈涉世家……随便什么东西,多念几遍就睡着了。”

    钟宛惨兮兮的,真的开始背《心经》。

    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郁赦:“……”

    郁赦被折磨的没了脾气,“大半夜……你是想让全府都睡不着吗?”

    郁赦忍无可忍,掀开被子翻过身,低头堵住了钟宛的嘴。

    “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唔……”

    “亲一会儿,就睡觉。”郁赦微微抬起头,垂眸看着钟宛,声音很轻,“行不行?”

    郁赦气息扫在钟宛脸上,钟宛骨头软了几分,瞬间老实了,犹豫了下先小声问道,“那能……乱动么?”

    郁赦一顿,“能。”

    钟宛抬起下巴,主动亲在了郁赦唇上。

    隔日,钟宛起床时郁赦早已走了,钟宛吃早膳时见冯管家从外面回来,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态,问道:“怎么了?”

    “没事。”冯管家上前给钟宛倒茶,“刚听说了昨日皇上要给的世子纳妾的事,吓了一跳。”

    钟宛愣了下,咽下嘴里的粥,“他要、要纳妾了?”

    “是啊。”冯管家道,“原本是要纳的,但……”

    冯管家上下看了钟宛一眼,磕巴,“但世子同皇上说少爷你……善、善妒,黏人的很,世子多看别人一眼你都能哭一夜,然后你还、还……心黑手毒。”

    “皇上怕你哭瞎了眼,又怕你弄出人命来,就没再提这话了。”

    第68章 甜吗?

    钟宛哑然, “跟我闹着玩的吧?他说得出这种话?”

    “世子确实是这么同皇上说的, 不少人都听见了。”冯管家硬着头皮, “世子应该没说的那么糟心,但外面传的就有点难听了,说您很娇气, 一吃起醋来就哭闹不止,轻易哄不好,早年安国长公主给世子议亲, 您就大闹了一场, 然后您一边哭一边跑,一跑就是七年, 沿着两河一路哭过去,经过的地方, 还留下很多凄婉的话本……”

    钟宛失声:“活活哭着跑七年?我就是个牲|口也该跑死了吧?!”

    “还有!老子当年是一路风餐露宿强撑着一口气走回黔安的!为的是宁王!”钟宛被气的脑袋嗡嗡作响,“郁子宥他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事了?!而且谁是一路哭着跑回去的!三个月的脚程!还要哭着跑!你让他连着跑一个给我看看!!!”

    冯管家忙安抚道:“这可不是世子说的, 就是口口相传,谁料到传着传着就……”

    钟宛被气的五脏六腑一起疼,“他……还说什么了?”

    冯管家忙道:“世子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了, 就说您不喜欢他纳妾, 到时候没准会天天缠着他,不许世子去上朝,麻烦的很……”

    “行了行了别说了。”钟宛头皮发麻,崩溃,“我突然不想替他去见宣璟了。”

    冯管家怕钟宛回来同郁赦吵, 忙又劝和,“别动气别动气,世子这不也是为了不纳妾吗?您如今可是世子的谋士了,气量不能小,不是您自己说的吗?您是谋士,什么丢人的事都愿意为世子做,这事儿您就认下吧,这是大义!是您对世子的忠心!”

    “我他娘的就没听说过……”钟宛被气的奄奄一息,“谁家的谋士要为主人背这种黑锅的。”

    冯管家只能干笑:“能者多劳……”

    钟宛心中淌泪,把所有的苦都埋进了心底。

    勉强吃过早膳,钟宛让人备车,自己去寻宣璟。

    钟宛到了宣璟府上的时候,正好遇见宣璟下朝回来,宣璟看着挂着郁王府标志的马车很不痛快,但还算是客气的将钟宛迎进了府。

    上了茶,宣璟让下人们避开,一拍桌子,“林思呢?”

    不等钟宛开口,宣璟怒道:“别想再骗我!原黔安王私自回京,郁赦去围剿的时候,不少人都看见林思了!他必然是从我这一跑就去找你了!枉我之前还信了你的鬼话!”

    钟宛哑然,都这么久了,林思竟还一直避着宣璟吗?

    钟宛不知林思是怎么打算的,虽对他这一味躲着的做法不太赞同,但也不想替林思做主,顿了下道:“是,林思确实是找过我,但你也知道,之后我连着病到了现在,一直没出过郁王府别院,他如今到底在哪儿,我确实不清楚了。”

    宣璟眼神暗淡,犹豫道,“他……是不是还怪我?”

    钟宛根本不知两人到底如何了,只能道:“没有,我问过他,他说是自己心中有愧,不敢见你。”

    宣璟骂了句粗话。

    宣璟不耐烦:“你来找我,是郁赦有话跟我说?”

    “是,也是我自己的意思。”钟宛正色道,“北狄王频频在我边境侵扰的事,你必然已知道了?”

    宣璟不信任的看着钟宛,“知道啊,如何?不过是现在青黄不接,那些狄子又吃不上饭了,惯例来打劫一波。”

    钟宛在心里叹口气,果然,四皇子没人疼没人爱,异族同朝中苟且都不带他玩。

    宣璟皱眉,“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替世子来提醒你一句。”钟宛道,“来日朝中若同北狄开战,你万万别被人蛊惑,随军出征。”

    宣璟警惕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北疆上统共才有几个北狄人,这值得开战?”

    “值得。”钟宛隐去北狄探子找过郁赦的事,将北狄王同宣琼密谋的事告诉了宣璟,道,“朝中就两位皇子,既然北狄王没找过你,那这个陷阱就是给你准备的,来日若真应验了……你自己想个法子,装病也好自残也罢,总之别出征就是了。”

    宣璟听傻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盛怒道:“北狄王他娘的也不是个东西!他怎的不跟我合伙坑宣琼?!”

    钟宛:“……”

    钟宛安慰的很违心,“大约是知道四殿下你心怀天下,料到您不会与他同流合污。”

    宣璟闻言怔了下,被钟宛搔到了痒处,不自在的咳了两声,“那是自然。”

    宣璟端起茶盏来,又放下来,疑心道:“郁赦怎么会这么好心,特意来提醒我这话?”

    “四殿下。”钟宛坦然道,“您不会同北狄王同流合污,世子就会吗?”

    钟宛道:“朝中自己人内斗就算了,勾结上异族人,将本该早早平息的边境小乱拉扯鼓动成一场大战,这种事能做?“

    宣璟拧眉,想了片刻后冷笑,“别瞎奉承了……北狄王这是没来找我,若是找我了,我说不准就会想办法把宣琼送到北疆去……谁爱死不死,宣琼背靠着郁王府的大树,他一天不倒,我就没一天日子好过。”

    宣璟转头看向钟宛,“郁赦就不怕宣琼?实话跟你说,就我这边知道的消息……宣琼如今忌惮郁赦比忌惮我还多,郁赦既然突然有了良心好心来提醒我一句,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郁王爷近日对郁赦的种种举动很不满意,你们……”

    钟宛皱眉:“什么意思?郁王要做什么?”

    “那我怎么会知道?郁王那边的消息是出了名的不好探听,我能知道这个就不容易了,总之你们好自为之。”宣璟道,“让郁赦别做梦也别瞎指望,他是个什么东西,郁王最清楚,郁王一心要保宣琼上位,郁赦现在已经碍着他的眼了,你们……自己掂量吧,消息是从安国长公主那边传出来的,你们自己去问。”

    钟宛沉默片刻,点头,“谢了。”

    “你……”宣璟欲言又止,“你既要谢我,那……待你见着林思,让他早点回来,就跟他说,说……”

    宣璟满脸烦躁,“说我不怪他了,一个哑巴,在外面让人堵了,叫都叫不出声来,东躲西藏的做什么?!”

    钟宛一笑,起身,“好。”

    宣璟满腹心事的将钟宛送出了府,忧心忡忡回府去了。

    钟宛心里清楚,自己刚才说的话,宣璟并不会全信。

    但这并不重要,只要宣璟的知道宣琼的计划,在将来不会脑门一热跟着北征就好。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郁赦再自请出征,宣璟就知道了郁赦有借此争储的念头,必然是要拦着的。

    还会往死里拦着。

    崇安帝会怎么想?

    两个皇子,一个默不作声,一个竭力拦着,待来日,郁赦将留下的那封北狄探子的血书呈上去,崇安帝又会怎么想?

    经此一事,崇安帝会对宣琼彻底失望。

    钟宛轻声叹气,盼着来日宣璟不要太怪罪自己。

    大不了……哪天林思来找自己,替宣璟给他下点蒙汗药,让冯管家帮忙把林思送到宣璟那去就是了。

    从宣璟府中出来后天色尚早,跟车的家将问钟宛是回府还是去哪儿,钟宛犹豫了下,“罢了,不去了。”

    家将一愣:“钟少爷想去别处?世子说了,您只要不出城,哪儿都能去。”

    “不了。”钟宛怅然一笑,“我同他……没话说了。”

    家将试探道:“少爷说的是原黔安王?他还在京中呢,要见也方便。”

    钟宛摇摇头,放下了车帘。

    晚间,听了一天政的郁赦终于回府了。

    郁赦没在前院停留,回府就往钟宛院中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包东西。

    钟宛正在看书,两人四目相对,郁赦眼神瞬间转向了别处。

    在崇安帝面前造谣钟宛爱吃醋的事,钟宛必然是知道了。

    郁赦有些过意不去,下朝回来的路上经过点心斋,特意下了车,给钟宛买了一包糖回来。

    “给你的。”郁赦将包好的糖放在小桌上,“早晚吃药的时候吃。”

    钟宛叹气,郁赦这是将自己当小孩哄了?

    自己二十好几了,什么物件也不比别人少长,现在缺的是糖吗?

    钟宛低头玩玉佩,突然小声道:“宣璟今天笑话我了。”

    郁赦瞬间有些心虚。

    钟宛可怜巴巴的,“我今天回府,走在路上感觉所有人都对我指指点点……说我善妒。”

    郁赦眼神闪烁,迟疑着,把桌上的糖包往前推了推。

    钟宛要被气笑了,吃了糖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马上就要吃晚膳了,小丫头照例进来掌灯伺候,钟宛放轻声音,“世子……我是不是该还债了?”

    外间,郁王府别院中唯一的丫头正在收拾杯盏,卧房中,屏风后,郁赦将钟宛抵在床头,躲着那小丫头,偷偷亲吻。

    钟宛并不喜欢浅尝辄止的轻吻,郁赦也清楚,他像是在补偿又像是在道歉,亲的很凶,揣摩着钟宛“那方面”的喜好,还着意半强迫的,把钟宛的双手拧到他身后。

    钟宛让郁赦亲的有点喘不上气来,往后让了下,郁赦一手揽在钟宛腰上,把人又扯了回来。

    郁赦稍稍让钟宛缓了口气,低声道:“不喜欢糖,就喜欢这个?”

    钟宛让郁赦亲的呼吸急促,小声“嗯”了下。

    郁赦重新亲上他。

    卧房里没掌灯,小丫头以为里间没人,端着烛台就进来了,一眼看见两人,小丫头吓得辫子都立了起来,撒腿跑了。

    郁赦放开了钟宛,自己坐到了一边。

    钟宛有点意犹未尽,但也不好意思再缠郁赦了,他拿起郁赦带回来的糖,拆开糖纸包,看了一眼,又忍不住瞎说话:“世子话本里,你都是怎么喂我吃糖的?”

    钟宛抿了下嘴唇,意思不言而喻。

    亲都亲了,再含着糖喂自己一次呗。

    郁赦垂眸,眼神晦暗,“你真想听?”

    钟宛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头那点儿难为情,“你话本看的那么多……肯定知道的吧。”

    郁赦偏过头,突然似感叹的笑了下。

    不知死活。

    再不教训教训,就真的管不住了。

    郁赦起身,走到钟宛身前,捏起了一粒糖,喃喃细语,“想知道,话本里是怎么喂你的?”

    “话本里我会把这个糖。”郁赦看着钟宛,语气平静,“放在你身后的那个地方然后再逼问你甜不甜。”

    钟宛的脸轰的一下红了,“你!”

    郁赦根本不理他,微微俯下|身,低声在钟宛耳畔道,“敢说不甜,就再往里塞两粒,一直逼到你受不住了,说甜,说你喜欢这么吃”

    钟宛腿软了,偏过头,“别、别说了”

    郁赦耳朵也红了,但他还崩得住,借着夜色没被钟宛发现,郁赦警告的扳过钟宛的下巴,冷声道,“清楚了?这种调调我不是不想,也不是不会……你如今既受不了,就别不分轻重的撩拨我。”

    “就这个破身子,你能禁得住什么?”郁赦上下看了钟宛一眼,难以置信,“还喜欢让人捆着,真捆你一晚上,你还有命在?”

    钟宛刚要反驳,外面冯管家见小丫头头也不回的跑了,还以为两人吵架吓着丫头了,忙赶了过来,两人适时闭嘴。

    冯管家见两人没吵架,很是欣慰,上前收拾杯盏,笑道,“呀!怎么还在外面买糖?咱们府里什么进贡的好糖没有?”

    冯管家无心随口问道:“甜吗?”

    钟宛呛了下。

    郁赦看向一边,嘴角微微勾起,淡淡道:“问你话呢。”

    钟宛憋了个大红脸,半晌道:“甜。”

    第69章 你若没走,我必然待你比宣璟待林思好

    吃过晚膳, 钟宛将今日见宣璟的事详细同郁赦说了一遍, 问道:“郁王会做什么?”

    郁赦半晌无言。

    郁赦摇头:“猜不到。”

    “自小, 他在想什么我就总是拿不准。”郁赦道,“所以我如今主动做皇上制衡他的棋子,不断激化他和皇帝的矛盾说到底, 皇帝立宣琼就是立郁王,皇帝一直纵容我,很大原因也是知道我不会做郁王的傀儡。”

    钟宛道:“你说宣琼勾结北狄的事, 他知不知道?”

    郁赦摇头:“多半不知道。”

    钟宛顿了下, 忍不住笑了。

    郁赦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消息是从安国长公主那传出来的,到底是不是故意就不好说了。”钟宛道, “世子你要去见见长公主吗?”

    “自然。”郁赦道,“明天。”

    钟宛:“我陪你一起?”

    “别, 纳妾的事……”郁赦难得的理亏,“她怕是会怪你, 别去自找不痛快。”

    钟宛故意问道,“你会看着公主打我不管吗?”

    “不会。”郁赦道,“但我不能捂住她的嘴不让她骂你, 行了这事没得商量, 你明天自己在家呆着。”

    钟宛无法,点头道:“对了,劳世子跟你那些家将们嘱咐一声,近日林思若是来找我,劳烦大哥们通融一二, 别再拦了,我有正事跟他说。”

    郁赦下意识皱眉,不是很情愿。

    钟宛好奇,“世子……有件事我特别奇怪,你为什么会讨厌林思?”

    郁赦垂眸喝茶,不回答。

    “他一个哑巴,并烦不着你,平心而论……”钟宛道,“他心肠很好,人也实在,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不喜欢他。”

    郁赦嗤笑,反问钟宛,“你想要见他,除了有事交代他,可是还要替宣璟当说客?”

    钟宛一愣,郁赦怎么知道的?!

    郁赦又问道:“我要是再没猜错……是不是他和宣璟之间出了点儿不痛快,两人闹崩了?”

    钟宛想了想道:“也不算崩吧……宣璟今天刚跟我说,让我同林思说,他不怪林思了,让林思回去。”

    郁赦听了这话脸色更差,厌恶道,“明着分开了,实则打情骂俏,还让你在中间跑腿……矫情恶心!”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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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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