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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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旅 作者:devil

    正文 第5节

    迷旅 作者:devil

    第5节

    虽然在厨房找到任沉浮的机率很小,但黄泉弔命这时间都会在厨房准备食材,一步莲华想的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其他人,让他们去找任沉浮会比他一个盲人瞎撞来得有效率。

    撞开厨房铁门,一步莲华扬声喊道:「黄泉、快,袭灭出事了。」

    正站在流理台边清洗蔬菜的黄泉弔命,先是看到一步莲华一反常态地鲁莽冲进来,还来不及开口问他,就听到对方紧急的求救。「船长出事?他在哪里?」

    「他自己的房间,你知道任沉浮在哪里吗?」

    「应该待在房里,我用话筒联络他。」

    「话筒坏了,应该是受到暴风雨的影响。」

    闻言,黄泉弔命低咒一声,暗自责怪自己没尽到船工职责,竟然疏忽了最重要的紧急设备,但很快地他便打起ji,ng神,安抚脸色苍白的一步莲华:「你先回去看照船长,我会尽快找到任沉浮,找到后我会再去转告其他人,你不要乱跑免得出意外。」

    「好。」

    于是,两人分头行事,一步莲华依循原途径快步走回袭灭天来的舱室,蹲在平躺的他身侧,一手握住他手掌,一手抚摸他额头,渐次下降的体温让一步莲华的心也跟着寒冷起来。

    「一步……」半昏迷的袭灭天来,边打着冷颤边呓语着。

    「我在这里,袭灭。请你撑着,请一定要撑着……」一步莲华将脸颊贴近对方,柔声重复道。

    ※

    任沉浮赶到舱房时,袭灭天来已面如死灰,他向前探测他的脉搏,跳动速度缓慢、偶有迟滞,他立刻示意第三个来到现场的月漩涡与自己合力将袭灭天来抬到床上,动手脱去他的衣服,冷醉、风流子与黄泉弔命则在两人动手当口抵达。

    当任沉浮一拉开袭灭天来上衣,全部的人皆惊愣当场,只见袭灭天来胸口位置浮现诡异图腾,看来不像刺青,却又紧紧附着在皮肤之上,图样有点类似一隻蜘蛛,牠的圆形躯体紧裹住心脏,八足尾端生勾带刺,尖锐地刺进肋骨,躯体的颜色是橘色和绿色混合,八足的颜色是蓝色与黄色交杂,与皮肤融合为一。

    这一眼盯着图腾看,众人皆像着了魔似地久久无法言语,直到一步莲华关切的询问声起才从恍然中清醒,任沉浮飞快地检查袭灭天来身体其他部位──毫无外伤,眼神却频频不由自主地瞟向他胸前的印记,好像某种暗黑仪式的牺牲者身上会有的记号,又似服从于某种邪恶力量的僕侍身上共同的标记,让他想起……

    「头子情况怎样?」风流子耐不住性子地发问,双眼无法自图腾上头移开。

    「我不确定,他的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回过神,任沉浮犹疑答道,声音略带沙哑。

    「没有外伤?他胸前那么大一个印记不是外伤吗?」冷醉皱眉疑道。

    「你摸,胸口的温度比其他部位高,」月漩涡沉道。「你能肯定不是这东西搞怪?」

    「有谁看过船长胸口的记号?」黄泉弔命一对眉毛提得老高,问出癥结点,如果袭灭天来胸口长出这玩意儿是近期的事,那他的病因十之八九就是这个图样。「都没人看过?一步莲华你可曾听船长提起过?」

    「没有,袭灭极重隐私……也许那个记号是他生下来就有的。」

    「胎记有可能长这样吗?」这么诡异的色泽和形状,令人看了不寒而慄,冷醉咕哝着。

    「请告诉我那个记号是什么记号?」

    「蜘蛛,对吧?你们的想法应该都跟我一样吧?」黄泉弔命徵询众人意见,无人反驳。「看第一眼的话,几乎都会认为那像蜘蛛,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相像。」

    心口一凛,一步莲华想到年幼时曾在自己的故乡听过的一则传言,不禁冷汗直流。

    「怎了,你的脸色很怪,想到什么了吗?」瞥见一步莲华异状,风流子追问。

    「没,没有,我在想,他是不是有什么陈年旧疾?」勉强压下窜升的荒唐念头,一步莲华认为此刻不该再以讹言扰乱其他人的心绪,便自行转开话题,目前仍是以救治袭灭天来为先。

    趁众人交谈之际,任沉浮取出听诊器仔细辨别袭灭天来胸腔里的脉动声响有无异常,却除了心跳略快这点之外毫无斩获,他气馁地道:「他一直很健康,从来没发生像今天这样的突发病情,他也没有以往的病例可供查询……」

    「那么你想怎么处理?」闻言,黄泉弔命鹰眼紧盯着任沉浮,口气冷硬,他看出任沉浮已生退缩之意,因此看他的眼神格外犀利。

    「我…我不知道……」

    「怎么可以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你是这艘船的船医,无论如何你都得想办法救他。」

    「黄泉你冷静点,小任只是一时慌了手脚,你让他想一想。」见黄泉弔命冲性将起,风流子眼明手快地安抚下他。

    「虽然没有确凿证明,但胸口的嫌疑最大吧?我相信你也是这么想才会一直检查船长的胸腔,既然如此,不妨开刀一探。」再拖下去只会对袭灭天来更不利,冷醉干脆地提出建议。

    「同感。」月漩涡难得地与冷醉站在同一阵线,简短附和道。

    「开…刀?」一听到开刀两字,任沉浮的双手便不听使唤地颤抖。「不…我再检查看看其他地方……」

    「你怕什么?到底在怕什么?」看不下去的黄泉弔命低吼道。

    教他的咄咄逼人激得眼红,任沉浮一反平日温雅,陡地摊开他抖动如秋叶的双手,激动回道:「你看清楚,这样的手怎么有办法开刀?」

    「那么,我的腿又是怎么被救回来的?」他自然明白任沉浮的心结何在,但他同时也清楚,如果任沉浮不能摆脱自己的心魔,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那时候你能,这时候没有道理不能。」

    「我……」语塞,任沉浮支吾好半天,才以几乎破碎的声音说道。「你根本不知道,你的腿本来可以完全復原,要不是因为我的手,你不会、不会变成瘸子,这样,你还要我开刀吗?更别说现在要切开的部位是船长的心脏,不是别的是心脏!不是瘸了一条腿而已,他会没命!」

    一股脑地将心中的块垒与恐惧吼出来,任沉浮以掌支额懊恼地蹲在地上。这么久以来,他苦苦隐瞒这件事实,当时情况急迫,他又急欲试探自己双手的復原程度,才心存侥倖贸然替黄泉弔命开刀,害他变成瘸子。本想坦承自己的疏失,却没料到自己竟是如此怯懦,面对黄泉弔命的感谢之意与其他同伴的赞赏言词,他硬是把到口的话吞了下去。

    「我早就知道这件事。」

    「什么?」

    「不只黄泉,我们也都知道,」风流子接替着说明。「在你向头子表明的同一天,头子就私下告诉我们了,」单手按住任沉浮肩头,风流子安慰道:「头子觉得黄泉身为当事人不能被蒙在鼓里,而我们其他人则是恰好在场,头子也不避讳就直接说了,他说我们要不要告诉你由我们自己决定,但知道你始终耿耿于怀,我们也就没跟你提起。」

    「你们……」

    「船长带回黄泉时,他的伤势很严重,若不及时处理恐怕整条腿都得锯除,就算有名医能妙手回春,远水却救不了近火,这件事黄泉并不怪你。」动了恻隐之心,冷醉缓着口气说:「至于你要不要为船长开刀就看你自己的意志,我们身处茫茫大海中,你不救他没人有能力救他,你自己看着办吧。」末了,又恢復冷淡语气。

    「我想,我们都先出去吧,」沉默甚久,一步莲华启口道:「全部的人挤在这里,不仅碍手碍脚也增加任沉浮的压力,不论他决定开刀与否,我知道他一定会想办法救袭灭。」轻吁,一步莲华说完便捡起木杖,率先离开舱房,紧绷的背影洩露了他内心的焦虑与故做坚强。

    其他人互看一眼,也鱼贯地走出去。

    房内顿时只剩下任沉浮和袭灭天来,任沉浮垂首盯着自己不断发抖的双手,尔后握实拳心。

    ※

    海上生烟,雾罩明月。

    众人在舱房外面的交谊厅等候许久,身心俱疲之际,舱门那头总算传来动静,几个人立即涌上前去。

    「头子状况怎样?」风流子代表发言。

    「他没事,也已恢復清醒,他要大家放心,暂时不要去打扰他。」任沉浮像是耗尽毕生气力般地神态颓疲,说话气若游丝。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可以,没事就好,既然头子不想被打扰,大家就先回房休息吧。」

    松了一口气,风流子以副手的身分下了道指示,冷醉和月漩涡伸了伸懒腰挥别同伴,黄泉弔命则拐着步子往厨房方向移动,临走前丢下一句:「一个钟头后到餐厅来。」众人心悬袭灭天来的安危,没心气吃饭,现在一放松,肚子大概都饿了,他的工作是船厨,照顾好每个船员的胃是他的责任。

    「谢了。」此言获得三人迴响,其中冷醉和月漩涡两人已走到通道底部,头也没回地扬声回应。

    另一边,一步莲华正想再多问几个问题时,任沉浮却抢先开口。「船长想见你,一步。」

    「我?」惊讶地比了比自己,又听到任沉浮肯定的回覆,一步莲华绽出浅笑,快步地走进舱房。

    「啊啊,小任,我好伤心,头子竟然喜新厌旧。」危机解除,风流子又有兴致耍嘴皮子了。

    但任沉浮却无心奉陪,他扬起一丝弱笑,淡道:「我很累,也没什么胃口,先回房了。」语毕,脚步略浮地离开现场。

    听到任沉浮与风流子的交谈,黄泉弔命停下脚步,转过身若有所思地注视任沉浮的背影。

    ※

    晚饭时,三人缺席,冷醉和月漩涡才吃到一半时,风流子已扫光盘内食物,遂主动拿起托盘取了三人份的食物,打算分别送去给袭灭天来、一步莲华和任沉浮,黄泉弔命见状,随手取了一份起来。「船长他们的你送去,任沉浮的我拿给他。」

    「你确定?」狐疑地看着同鄕好友,风流子叮嘱道:「如果你想安慰他,麻烦表情温和一点,语气委婉一点,不要老对他这么兇。」

    「我什么时候兇过他了?」皱眉,没好气地回道。

    「你看,这不是在兇了吗?对其他人那倒无妨,反正他们看到你的一字表情也不会多想,但小任不同,你明知他对你心怀歉疚,格外在意你的感受。」

    「啰唆。」冷冷地啐了一句,黄泉弔命不打算继续听风流子说教,拿起托盘拐着步伐走到任沉浮的舱房,抬手敲了两声,里面没回应,他又用力敲了三声。

    「风流子吗?」总算传出回音了。「我不饿,也想睡觉了,有什么事请明早再说。」

    「我是黄泉。」

    屋内剎时静悄无声。片刻后,才听到走路声,有人开门。

    任沉浮先是看了眼黄泉弔命手上的托盘,然后伸手接下,「谢谢。」回身,就要关上门,不料黄泉弔命竟不请自入,用腿卡住即将关阖的舱门,令任沉浮有些不知所措。「黄泉,你……」

    不理会任沉浮的侷促,黄泉弔命迳自走进他房内,先抬头看了看四周,再用力吸了一口气,接着目光停在靠窗的木板床。

    床榻上棉被略为凌乱,显然任沉浮刚才是缩在被窝里的,黄泉弔命绷紧脸,走到床头掀开棉被,锐利隼眼四处搜寻。

    「你要找什么?」慌乱地跑回床边,任沉浮试图伸张主人权利岔开黄泉弔命的注意力。「这里是我的房……」

    「这是什么?」大力抓开枕头,黄泉弔命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藏在枕头下方的是一根针筒,还有一包液态药剂包。

    「我…头有点痛……那是止痛针。」

    「没有鸦片膏你就直接打吗啡是吗?」失去与他周旋的耐心,黄泉弔命怒不可遏地直捣核心。

    「你、不要乱说……没有那回事。」下意识地咬脣,任沉浮别过脸冷道。

    「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戒毒的吗?明明就走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重新回到那个y影里去?你就真的这么懦弱胆小?」抓提起任沉浮的衣襟,黄泉弔命愤红了眼。

    「放开……我、放手……我叫你放手!」用不知打哪来的蛮力,任沉浮挣脱黄泉弔命的箝制,怒道:「我没有打可以吗?那个针筒根本就不能用,可是我刚才的确是很想打没错,想得快疯掉了,我就是这么懦弱,要不是这个针筒没有针头,我早就打完毁尸灭迹了,还会蠢到让你抓到?我就算胆小可没你那么笨,这样说你满意了、满意了吗?」

    经他提醒,黄泉弔命才看清楚自己手上的针筒少了针头,登时哑口,握着针筒的手臂青筋浮泛。

    恢復冷静,任沉浮懊丧地靠在墙角,低首道:「对不起……我…一时失去控制…口不择言……」用力吁出一口气,他红着眼眶续道:「我不会要求你替我隐瞒,我只要求你,就算你看不起我,也请暂时留给我一个私人空间。」

    「为什么?好让你再度躲回自己的世界?」

    疲惫地揉了揉额头,任沉浮抬眼与黄泉弔命对视,目光却像透过他在看更遥远的未知地方,接着,他以一种索然的口吻问道:「否则,你希望我怎么做?如果你想要我离开船队,至少也得等船靠岸再说。」还是,干脆跳进大海比较省心?任沉浮暗忖着,忍不住轻笑。

    抿脣不语,黄泉弔命周身散发y冷气息,他拐着走向任沉浮,在他面前蹲下,眼神带着点冷意。面对这样的黄泉弔命,任沉浮心下是有些颤然的,他没有道理害怕黄泉弔命,却总是因为那点愧疚而自惭形秽,在他面前显得唯诺;同时间,这点愧疚也使得他长期对黄泉弔命付出特殊关怀,于是唯诺之外,一点变质的感情也于中悄然滋长,然而,他早明白自己在黄泉弔命眼里会是何种形象,如今见他那对冷冽的双眼,心口即使颤然欲裂,他也可以催眠自己,其实没有那么痛。

    「这句话我该早点亲自跟你说,但很抱歉……我退缩了,」移开与黄泉弔命对望的视线──毕竟对他而言还是太寒了点,任沉浮淡笑道:「很抱歉害你瘸腿,可是,我是真的尽力了。」

    话语方落,黄泉弔命倏地摊开双臂,将任沉浮整个人紧紧搂住,后者愣傻了眼,久久不能成言。

    「我也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

    「是…什么?」任沉浮闭上眼,身体忍不住哆嗦,不明白为何黄泉弔命看着自己的眼神这么冷,怀抱却可以这么温暖。

    「我从不觉得你懦弱,或者胆小,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伤害自己。」拙于言词的他,只会以激进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不捨。「我刚才也失控了,但我知道你勇敢地抗拒过诱惑。」就算没有针头,任沉浮也有口服用的吗啡,床上挣扎的痕迹是他迎战慾望与诱惑的证明,他总是一个人在房里独自对抗自己的脆弱与无助。思及此,黄泉弔命胸口涌上一阵无以名状的酸,像整个人浸泡在醋里,这种感觉于他陌生之致,却又异常真实。

    「真…的?」愣忡,任沉浮一时无法反应,只能微张着口,挤不出半句话。

    「再问我一次。」

    「问什么?」心跳得偌快,声大如雷。

    「我希望你怎么做。」

    「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想逃避的时候就来找我,我来当你的吗啡。」

    闻言,任沉浮双目圆瞠身躯微震,半晌,才意会过对方的意思,泪水缓慢流出那双别有韵致的狭长眼眸,他紧抓着黄泉弔命,无声哽咽。

    第27章

    袭灭天来独自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血瞳盯视无声的天花板,回想稍早前那场惊心动魄。

    任沉浮并未替袭灭天来开刀,他先替他打了一针退烧剂和止痛剂,打算等待药效发作后再视情况定夺,不料一个钟头过去袭灭天来依然陷于昏迷状态,他正犹豫着是否替他进行局部麻醉时,袭灭天来原本痛苦的表情却突然缓和下来,脸色也稍微转呈红润,更令人惊喜的是,他已恢復清醒。

    不知是药剂发生作用,还是袭灭天来身体自行启动的防卫机制奏效,任沉浮抓不准他好转的原因,却总算是解除了紧急情状,这一个松懈使他登时软倒在地,无力承载的双肩抖耸得像在暴风雨中萧条零落的败垣残屋。

    转醒的袭灭天来先是躺着观测了下房间四周,接着暗红色的瞳仁转到靠坐在床榻旁的任沉浮,似乎想说点什么尔后又放弃,随即要任沉浮出去转告众人他没事,并让一步莲华进房看照他。说完,袭灭天来就闭目休息,即使一步莲华进房,这个情况也未有改变,一步莲华知他疲累,便安静地守在床侧不出声打扰他,并定时替他更换额上毛巾、以手心测试他的额温。

    之后,风流子送来两碗热粥,袭灭天来这才出声要风流子放下热粥就出去,然后半强迫地命令说着没胃口的一步莲华喝完热粥。两人就这样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床上,默默地吃着东西,没有交谈。

    在一步莲华的人生中,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刻一样,如此渴望自己的双眼得见光明,这么一来,他就能看见袭灭天来胸前的记号,证实自己心中疑虑,也能以自己的双眼确认他的病况或伤势,而不需再平空揣摩兀兀难安。

    「怎么都不说话?」刚喝过热粥,袭灭天来胃袋一阵饱足感,连带地胸前的疼痛似乎也跟着缓和,许是全身血液集中在消化道,他脑子昏沉沉的有点睡意,又有点怀念一步莲华的声音,想听着他的声音入睡──他的声音一向是最适合他的催眠曲,所以干脆诱他开口。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助眠也好、提神也罢,既然他想说些话,一步莲华觉得自己应该把握这个机会,从他口中探点消息。

    「现在不要。」

    「那么,你想要我说什么?」这已是他第二次拒绝他的发问,他曾允诺自己有问必答,或许他是觉得只要问题没有问出口,就没有毁约的疑虑。他岂不知,自己也可以学他一般强硬,狠心一点直接将问题抛丢出去,不予他躲避的空间,强迫他面对他的承诺……但自己在这点上的心软却总是教他看得透彻,一步莲华想归想,终究不愿咄咄逼人,更何况,还是个病人。

    「唱歌。」

    袭灭天来的声音听来有点专制,口吻却十分类近于孩子讨要玩具般的任性。「我不想唱。」考虑半会儿,一步莲华果断拒绝。他可不是真箇让他予取予求、拿他没辄,就当是小小的惩罚也好,他有必要让他尝尝心愿无法顺遂的滋味。

    这是他第一次拒绝他的要求,倘若一步莲华能视物,他就能看见难得出现在袭灭天来脸上的表情──带点倔带点傲,不想强迫对方又嚥不下被拒绝的那口气。然而,他依旧能从袭灭天来轻微的抽气声感受到他的不悦,于是一步莲华很快地补充道:「我很担心你的身体,没有心情唱歌,如果硬要逼我唱,只怕你听了病情会更恶化。」

    「你是在说笑吗?」斜睨了眼蜜白俊容上的忧愀与不甘,袭灭天来哼道。他倒是很快就想到推託的好藉口!袭灭天来并不怀疑一步莲华对自己的关心,但他更清楚对方此时的拒绝原因绝不单单如他所说的那样。

    「很明显地,效果不彰。」耸肩,他的说法是夸张了点没错,但也未必不是事实。思绪兜回到袭灭天来勐发性的病情,一步莲华已无心同他计较,原本只占一半的忧愀成分顺利扩张、侵蚀掉与袭灭天来斗气的成分,完全佔据了他柔和的脸庞。

    他的模样看起来焦虑非常,一想到他是为了自己才露出这样的神情,袭灭天来就觉得这几个小时承受的痛苦很值得,他低低地笑了几声,很是愉悦。「看来,我真的挺自虐的。」

    「什么意思?」

    「晚了,你今晚在这睡吧。」岔开话题,袭灭天来往旁边移动,空出一半床位给一步莲华。「避免我夜半病情恶化,我知道你会愿意留下来守夜。」为免他再次拒绝,袭灭天来踩硬话头。

    看在他是患者的份上,一步莲华也不选在此时与他唱反调,只是仍忍不住皱着眉头轻道:「我不喜欢你拿你自己的安危牵制我,我不想勉强你回答我的疑问,但我希望你明白,只要是为你好的事情,在不违背我原则的前提下,我都会心甘情愿去做,任何一件都不会是勉强之下的结果。」边说一步莲华边褪下外衣,躺到袭灭天来身旁。

    他的话着实掀引袭灭天来心湖大颤,既有无悔的专一也有难以撼动的坚持,他伸手轻划一步莲华细长的颈项,激起他一阵轻慄。「反面思考来看,你这番话是在告诉我,假如有一天我们的价值观起了冲突,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支持我?」

    「你的话带有强烈暗示。」

    「呵,你多虑了。」

    「袭灭,不要让我担心。」

    「即使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担心我吗?」他问,眉峰悄悄隆起,向来狂傲的俊脸竟隐现忧伤。

    至此,一步莲华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理性,脱口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和你胸前的记号有关?你遇过邪蛛会的人?它是真的存在……」

    捂住一步莲华滔滔之口,袭灭天来暗瞳闪烁y狠血光,他沉道:「再问下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袭灭……」

    「不要问,我不会回答你。」翻身压住一步莲华,袭灭天来轻吻情人的鼻头,在情人领口内的肌肤上烙下吻痕,一股热源在他下腹燃烧,他浑身烫热得无法思考,只能不断舔吻对方。

    「告诉我……」一步莲华同样不肯轻易放弃,他紧抱住袭灭天来任对方在自己身上留下藕断丝连的红红紫紫,爱慾燃烧之际,他恳求似地在对方耳畔破碎低喃。「袭灭……」

    用嘴蹭开一步莲华衣襟,袭灭天来轻咬他敏感ru首,一隻手在他腰屯处游移,不打算继续逗留于此话题。「忘了吧,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保证。」他不会让他知道,不会让情势有机会发展向不可收拾的僵局。他是贪心,他是两者皆不放,即便山穷路尽,他依旧相信自己做得到!

    他勐烈而混昧的侵略唤醒一步莲华脑中警铃。

    「不行、你的身体……」洞悉袭灭天来意图藉身体上的亲密碰触将自己扯离话题,一步莲华手肘格挡在两人胸膛之间,尝试控制混乱的局面。「不要乱动,你还在发烧……」早知如此,他就该沉住气,等他恢復健康再问他。见袭灭天来似乎没听进自己的话,一步莲华索性紧紧抱住他的头,让他的脣舌没有空间肆虐,接着用低哑的嗓音轻道:「我不问了、不问了。我知道你很累,睡一下、睡一下好吗?」

    起初,怀前的人还有点挣扎,过不久,就慢慢地失了动静,均匀的唿吸声随之响起,袭灭天来趴在一步莲华胸前沉沉入睡,他的额头还有点烫,但比之刚才已明显好多了。

    下颔扺在袭灭天来的头心,一步莲华一手扶撑袭灭天来肩头,一手拂挲着他的黑髮,心里暗自幽嘆。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他?

    ※

    一步莲华想着一些事入睡,于是做了意念交错的噩梦。

    梦里他回到年少时,一日行经林川河畔,唱诗给在那里行舟的船夫与船客听,当中一位船客为了打发时间,便向在场众人口述了一个故事。

    说是几年前有个黑暗集团叫做邪蛛会,专门做贩卖人口的勾当,可怕的是,邪蛛会会员据说不是各城邦的政界要角就是皇室贵冑。他们雇用一批无名杀手四处掳人,少女、小孩、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视客户们各种不同需求来捕抓不同对象,有的作为会员无聊时的享乐工具,有的作为供应器官的来源。这些被抓走的受害者身上都有着共同记号:一隻异色蜘蛛,刺在身体的各种部位。

    听说,在心脏部位被刺下蜘蛛的人,都是註定沦为各种玩物的奴隶,遭遇十分悽惨……被凌虐、被姦 y  、被当作下赌筹码在生死舞台上搏斗,等到主人玩腻了,就被送到回收场活活肢解。

    几乎不可能有倖活者。

    听说,在最后一位被害者罹难后,邪蛛会成员一个接一个离奇地失踪,尸体在几日后乃至数月后被人发现,身分皆成谜,像是有心人士刻意的隐蔽,有关它的流言也自此被迫画下休止符。

    然而,邪蛛会的y影并未就此消失,有人说,是最大的幕后主使者策划暗杀了其他成员,原因不明,主使者仍旧苟活,邪蛛会造成的死亡威胁也就像鬼魂般纠缠难散。

    随着罹难者的名号一个个曝光,最后一位罹难者的身分,始终无从揭晓,甚至,有一说法是他根本还活着,成为邪蛛会残忍游戏下第一位生还的牺牲者。

    梦境至此,如断线风筝,随风飘逝。

    一步莲华勐然惊醒过来,大口喘着气,他拭去额上汨汨冷汗,发觉袭灭天来依然趴在自己胸前。

    不由自主地,他紧紧地搂住他,热液从眼眶不断溢出,空洞洞的内心塞满了恐惧,他余悸未平。

    却在清醒的须臾,忘了梦的内容,只记得满满的恐惧和哀伤。

    船隻悠悠行走于黑浪上,在曙光来临前,他们不会靠岸。

    ※

    世界公国是结合了三个城邦政府的联合城邦,除了各自为政统匣其下领域外,还有一个联合行政区域负责管辖三城邦的联合事务,其共同的ji,ng神领袖是嫚德菲女王,实际掌权者则是人称『阳光公爵』的彼嘉公爵,与暗夜公爵廉示公爵并列为联合行政区的两大巨擘,他们两人也是多年好友。

    暗夜公爵行事低调、手段果决俐落、甚少露面,因而得此称号;反观阳光公爵则经常参与各类活动、热烈发表政见、行事效率非常高,然而,要与他安排会面却极为不易,坊间甚有传言指出,要私见阳光公爵一面,唯有透过暗夜公爵的推荐一途。

    袭灭天来的船在近午前抵达世界公国的港口『乌日』,经过一夜的调养,袭灭天来身体已然復原,他隻字未提自己发病的原因,船员只得顺着他的态度以平常心看待这场意外。船一靠岸,袭灭天来即令冷醉入城寻找旅店,另外再派遣月漩涡带着罗莱莎女爵亲笔所写的引荐信函,递送至暗夜公爵府邸并要求会面。

    是夜,月漩涡捎回廉示公爵的口信,他告诉袭灭天来彼嘉公爵已听闻他挖掘出黄金城遗址的消息,早有意与他私下会面,无须自己代为引见,要袭灭天来自行与彼嘉公爵安排会面时程即可。

    得到确切回覆,袭灭天来露出满意笑容,一行人动身前往冷醉找到的旅店休息。虽然经过彻夜调养,但袭灭天来身体的復原速度好得惊人,从外表观之,浑然不似昨夜差点命丧九泉的重度病患。

    因此晚饭时,风流子实在憋不住满腹好奇,问道:「头子,你的身体…真的都好了吗?」

    「你需要什么证明?」喝着玉米浓汤,袭灭天来淡淡反问。

    「不、不是,我们只是关心你。」语毕,风流子吐吐舌头,默默搅动面前的生菜沙拉,虽然他已经很习惯袭灭天来不近人情的态度,可是人家说恋爱中的男人都会变得比较温柔,怎么这点在袭灭天来身上就无法发挥效用呢?

    淡瞥偷偷碎声嘀咕的风流子一眼,袭灭天来缓慢举起酒杯,轻道:「昨晚,多谢你们。」接着迳自喝下一整杯红酒。

    其他船员见状,也拿起酒杯回敬,只有眼睛看不见的一步莲华依旧埋首慢条斯理地啃着燻ji麵包。自从上回袭灭天来替他换衣时发现他有营养失衡的问题,他就特别嘱咐黄泉弔命注意一步莲华的饮食菜单,即使是粥食也得在里头添加各种蔬菜和r_ou_类。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脸色愈来愈红润,也长了一些r_ou_,整个人ji,ng神焕发许多。

    自然,也更为赏心悦目。

    收回游离在一步莲华红润双颊的视线,袭灭天来放下酒杯,说起正事。「年前彼嘉公爵就有意在联合行政区兴建一条铁路,与行政区外的城邦铁路交接,这个计画在半年多前动工,行至今时已近完工,就差一段铁轨的衔接。」

    「船长指的可是,从联合行政区直达嫚德菲女王私人宅邸的铁路?」负责蒐集各地情报的月漩涡,及时想起年前袭灭天来曾向他提过这件事,要他定期追踪后续发展。

    「没错,我的下一个计画,就是取得这段铁路的兴建权。」这也是他之所以要会见彼嘉公爵的原因。他的復仇机会近在眼前,绝不容许流失。「有任何异议?」

    一致摇头。

    「很好。」

    ※

    比之香抹拉,世界公国的顶尖旅馆无论在设备还是装潢上,都更胜一筹。光是镶缀金箔的高耸圆顶就价值不菲,遑论是旅馆正门口那面长逾十尺、出自已逝名家塔萨、莫凡奈之手的shi壁画,堪称是价值连城的镇馆之宝。旅馆的房间不多,但每间都像是一间独栋的小楼房,外附马棚和小庭园,住一晚的价格是下层平民一个月的薪资。

    在食衣住行方面,只要袭灭天来负担得起,他从来不吝啬于给予自己和下属各种高规格的享受。

    洗完舒服的热水澡,袭灭天来和着睡袍枕肱躺进柔软的床被里,一瞬间下沉的身子在他心尖上带起一阵搔感,他不觉地绷紧全身肌理,尔后渐渐放松。来到世界公国后,他刻意拉远与一步莲华的距离,只因他的诚挚常常迫得自己的坚持岌岌可危,而在这紧要关头,他不能再节外生枝。

    在他紧闭的双目里,缓缓浮现一张模煳难辨的脸孔,同时间,他的心头亦颤起疯狂的杀意。彼嘉公爵,他的仇人。「呵呵呵……」y冷的笑声自牙缝间溢出,袭灭天来愤红的血瞳在薄薄的眼皮底下蠢动,此刻他必须压抑住浑身散发的快意与战意,才能在彼嘉公爵面前完美地扮演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取得他的信任。

    可是,「呵呵……」雠敌当前,他又怎克制得了体内躁动的血液,不令自己在面对他时伺机刺杀他、千刀万剐万不足惜呢?但他又岂可让他死得这么便宜。

    举起颤抖不已的双手,袭灭天来覆盖住自己的脸,将不绝倾洩的笑声吞回肚腹里,他的手指逐渐弯曲成爪状,扣着自己额际和颧骨,指掌上筋络曲张。一片黑暗间,他彷彿看见被绑在冰冷铁床上的男童,泪痕已干、无力地任人将他的身体当成玩具般切割,大片的血液流下铁床,在满佈血块r_ou_屑的泥泞地面上干涸成一漥绝望。

    男童的表情是那么样平静──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也不在乎的平静,那么样地,与自己神似。

    他的胸口霎时被混乱填满,心脏却鼓动得异常有力,只要喜悦远离他、愤恨笼罩他,他就不用承受如同昨夜被掏心剖肺般的剧痛,那以他之愤恨为粮食的可恨存在啊……还是,彼时沦为祭品时的烙印遗毒使然呢?他不清楚,也不确定,只是于他而言,混淆两者并无差别。

    他只要能明确地记住这种剜r_ou_刨骨似的疼痛即可。

    他从不问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换取復仇的机会值不值得,因为不管值不值得,有些事情他势必要完成。

    然而──袭灭天来像个附着在胎盘内的死胎般蜷缩起身体,穿梭于死亡边缘──然而,此刻的他竟如此不争气地想念起一双手、一双眼、一副冷凉却温暖的躯体。

    一道不管是苍哑还是嘹喨皆能抚平他痛楚的歌声。

    他想见他,尽管此刻他需要的却是愤怒与残酷。

    ……他想见他。

    第28章

    与阳光公爵的会面来得甚快,就在月漩涡送信给阳光公爵两日后,对方遣人捎了回函,袭灭天来依约拜访阳光公爵,并在商谈半日后,顺利取得从联合行政区连结女王私人府邸的铁路建造权。

    回到旅店,恰逢午休期间,袭灭天来召集旗下船员回到船上密谈,独留一步莲华在旅店休憩。情况再明显不过,这次的商谈内容必须对所有人保密,尤其是一步莲华。

    「我现在要跟各位讲的事情,只能秘密进行,但是在那之前,我会给你们选择权,由你们自行决定要离开或留下继续跟着我。」

    「头子,到底是什么事这么严肃?」虽说袭灭天来一直都是这副正经冷淡的模样,但他鲜少使用这么严厉疏离的语调对他们说话,不免勾起风流子的好奇。「我们还不知道,你这趟去的结果如何?有顺利见到阳光公爵吗?」

    「有个问题我必须先问冷醉,你有没有把握设计出最坚固稳定的铁路?」拳头抵着桌面,袭灭天来略过风流子看向冷醉,冷问道。

    「当然有。」抬高倔傲下巴,冷醉哼应。

    「那我再问你,有自信做出既坚固又脆弱的铁轨吗?」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嗅出絃外之音,冷醉讶问,在场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我要你设计出一旦超过特定乘客人数的重量,就会断裂的铁轨。」

    「特定人数?」

    「大略15人以上。」

    闻言,月漩涡冷酷的眼瞳起了变化。「你的对象是女王和她的家属?」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跟着变了脸色。

    自他们加入船队的第一天,袭灭天来就向他们坦承他的目的是要復仇,除此之外的讯息他一律保留,他们本以为遇到一步莲华后,袭灭天来会放弃復仇念头,没想到却是加速进行。不……他早预定要在此刻进行,否则这一年来他就不会让月漩涡时刻留意彼嘉公爵的消息,这计划大概是在他得知彼嘉公爵有意建造衔接铁路时就悄悄展开了。

    这段衔接铁路只有嫚德菲女王及与其拥有相同血统的亲属可以搭乘,为了外型美观与节省材料资源,火车车厢只有两节,重量集中因此要在铁轨上设计承载限制并不难,在试车后的开车日,女王及其家族30余人势必全部坐上火车,铁轨只要一有裂痕,在高速行驶下就会脱轨,车上的30多人都很可能陷入生命危险。

    「他们只是我復仇的工具,」冷血邪笑,袭灭天来续道:「我要彼嘉身败名裂、要他家族蒙羞永世、要他祸及亲属不得翻身。」他说得极轻,冰冷恨意却令在场众人不寒而慄。

    兴建铁路是彼嘉公爵擘策年余的计划,找袭灭天来合作则是他的决定,袭灭天来和女王之间没有利益冲突,但彼嘉公爵和女王之间利益牵连甚大,容易产生联想空间,谋反罪名足以杀人不脏手。

    「铁路完成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黄泉弔命揉了揉额头,心里莫名沉重。

    「顺利的话,我会被世界公国通缉,但只要逃出联合城邦统治范围之外,他们就拿我们没辄,我唯一的损失就是永生不得踏入世界公国,以及那艘船之外我所有的财富。」

    「所有财富?」任沉浮接问。

    「对,彼嘉不会轻易把铁路建造权交给任何人,这也是他为何拖到现在还没动工的原因。凡是想要拿到兴建权的建商,都必须交付鉅额保证金。」换言之,承办商如果失败,就必须面临破产的威胁,这成功地阻却许多贪图分一杯羹的投机份子。

    「多少?」

    「最低额是20兆索贝(货币单位),视对象身家情况调涨,而他拿了我100兆索贝。」彼嘉以为每个人都会像他料想的那样,投掷了所有身家财产必定不敢恣意妄为,殊不知他袭灭天来并不害怕从一无所有中东山再起的考验。

    天文数字让每个人都瞪大了眼,莫怪乎袭灭天来必须拿到黄金城的遗富,才能夺得制先权。「老天,他真敢拿。」风流子低喃。

    「只要他敢开口,我就敢给,只怕他有命拿没命花。」淡嗤,袭灭天来扫了底下队员一眼,续道:「你们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离开船队保持缄默;第二、留下来协助我,事成之后,我保证带领你们赚取更多财富。」他不多费脣舌解释洩密的下场,他相信他的船员们很清楚他不会对任何敌人仁慈,即使曾为同舟共济的同伴也一样。

    「我留下。」思考半晌,一片静默中,冷醉率先表明立场。

    「我也是。」接着是月漩涡和风流子。

    「我也留下。」出乎众人意外,任沉浮比黄泉弔命更早开口。

    「如果有其他更好的选择,我会离开。」嘆了口气,黄泉弔命看看袭灭天来、看看其他同伴、最后看看任沉浮,他的样子有点紧张,是在担心自己真的会离开吧?轻笑,黄泉弔命接道:「但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他的话才出口,任沉浮的耳根就微微泛红。

    表决的结果是全体留置,除了没有投票机会的一步莲华。

    「头子……」

    风流子才起了话头,袭灭天来便抬手制止他继续发言。「这件事不要让他知道。」

    他不会让他阻挠他,也不会给他机会,离开他。

    ※

    接连一段时间,袭灭天来都在铁路建造现场工地监工,早出晚归,一回旅店就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只有偶尔在吃饭时会等到他的踪影。他很忙、忙得毫无喘息空档是事实,但一步莲华心里也明白,袭灭天来是有意躲避自己。

    他一点也不质疑袭灭天来是对自己失去兴趣才闪避他,相反的,他就是感觉得到袭灭天来对自己的渴求有增无减,才会对现下情形感到担忧。在偶然的擦肩而过,三言两语的问候间,他可以感受到对方炙热又刻意收敛的视线,飘忽在自己身上欲走还留,但只要他挨近他想问个明白,对方就立即进入警戒状态,藉口探视工地迅速离开。

    反覆几次下来,一步莲华不再希冀能从袭灭天来身上打听到任何蛛丝马迹,他只在心底偷偷地祈望,他会坚守他的诺言不做令自己担心的事。既然袭灭天来忙得成天不见人影,其他人也各自有各自要忙的事情,他也就不干扰他们工作,身为袭灭天的私人助理,老闆既没交代他工作,他就自行休假,难得来到新城镇,不妨四处走走散散心。

    利用这段空闲日子,一步莲华几乎走遍世界公国西方城邦的半个镇区,回想起以往自己一人生活时,也是这般惬意悠闲,唱歌赚钱之外,就到处走动听听街坊流传的故事,造访每一间店铺,用嗅觉、触觉、味觉,代替视觉来感应这个世界。自从遇见袭灭天来后,他的生活方式大大地改变,唯他在面对不同环境时那份泰然自若的心境不变。

    这日,一步莲华路经一间麵包店,刚出炉的香蒜麵包香味四溢似层相识,他勐然忆起之前在蒙特格尔袭灭天来曾带他去吃过的一间早餐店,飘散的麦香与咖啡香勾出他潜意识里的美食回忆,他摸摸肚子想着,已是过午时候他却尚未用餐,灵思一闪便走进麵包店,点了一份奶酥鲜果派以及一杯浓缩咖啡,坐在紫藤木编成的椅子上,服务生靠过来招唿他,带来一阵绵稠的榛果奶香。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阳光洒进店内,在他眼皮上投下白亮的光幕,时不时闪过的黑影是一个个路过的陌生行人。

    等餐的时候,他没办法像他人一样阅读书报杂志消磨时光,只能将心神放在窗户外头的动静,不久,服务生送来餐点,他咬了一口烤得蓬松酥脆的麵皮,满口麦香,然后他又举杯浅啜咖啡,浓郁的酸配上淡淡的苦,忽然,他失了食慾,便放下刀叉和杯子,思索着箇中原由。

    窗户外不断有黑影窜过,那是一个又一个经过却不驻留的路人,而自己坐在充斥食物香氛的温馨室内,动静区隔分明,衬映出的却是自己独留于此停滞不前的孤寂。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个人是怎样地驱动着他自己?

    失去他的陪伴,再好吃的餐点都少了一味。

    失去他的陪伴,他忘了过去一个人的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

    原来,当他逐渐适应多了一个人的陪伴,就意味着他今后的生命将从多一个人的喜悦朝向少一个人的孤寂迈进,即使回到原点,原点也早已不是原点。

    他的舌尖开始泛苦,约许是……浓缩咖啡的副作用。

    淡哂,他起身缓慢走向柜檯,请店员帮忙打包餐点,接着走出店门,一个人慢悠悠地踱回旅馆。

    他想念他,纵时同在一间旅馆,他还是想念他。

    ※

    近午时,袭灭天来从工地回到旅店用餐,餐桌上却少了他想见的那个人。

    他的脸色因此略显y霾。

    虽然他是主动避开一步莲华的人,但当他想见他时,他就得出现在他视野范围。由于碰不到面引发的躁郁,让袭灭天来的思想愈趋蛮拗,不管有理与否,他偏执地认定一步莲华理该为此负责。

    但是,那个人并不会因为自己的闷气而平空出现,所以袭灭天来只能对着旁边空着的座位干瞪眼。

    「呃……头子,你手上那罐是盐巴。」见袭灭天来铁青着脸,拿着盐罐当胡椒不断洒往浓汤里,风流子好心地出言提醒。

    狠狠地瞪了手中盐罐一眼,袭灭天来若无其事地放下瓷罐,低问:「他去哪了?」

    「头子你指谁啊?」在场的除了风流子自己和袭灭天来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虽然风流子知道袭灭天来会问候的人八九不离十是一步莲华,可是老闆现下心情y晴不定的,为免猜测错误引起老闆侧目,他想还是谨慎一点好。

    不过风流子的深思熟虑并未得到预期效果。

    ji,ng悍眼神瞄了下风流子,袭灭天来拿起汤匙舀起一口浓汤,刚把汤送进嘴里脸上的肌r_ou_便突然绷紧。顿了顿后勉强吞下去,袭灭天来掀开手巾擦拭嘴角。「我吃饱了。」

    吃饱了?瞪着餐盘内几乎完整无缺的定食,风流子露出苦笑。到底是多么闷s_ao的人,才会像他这样话问到一半就不问,非得等对方多方猜测或自行领会后,再给出明确答案?「船长若是问一步莲华的话,他早上就出去了。」暗自在心里吁嘆,风流子依据袭灭天来的视线胶着处──总是不离一步莲华固定落坐的座位,猜出他心中所想。

    「知道了。」简短回应,得到答案的袭灭天来脸色未见好转,但显然已消了些闷气,他推开椅子起身,走离桌子几步后忽又停住,转过身问:「他都去哪里?」

    「我不知道耶。」风流子继续苦笑。他又没吩咐他盯着他,他怎会晓得他上哪去。「这几天他都早上出去傍晚才回来,有时候会买一些点心回来给大家。」

    点心?他怎么都不知道?怎么都没吃过?

    眼看老闆脸色又变了,风流子赶忙补充道:「他都有买你的份,但你每天都吃过晚餐才回来,一回来就回房间休息,所以他就把那些点心拿去……」

    「拿去做什么?」

    「餵附近的小猫小狗。」说到这里,风流子已冷汗浃背,本以为会接收到更冷冽的眼神洗礼,不料对方竟露出微淡的温煦笑意,可能连他本人都没察觉自己此刻的表情足以溶化冬雪。他头子的情绪简直比海上的天气还变化多端。

    看来没有自己的日子,一步莲华倒过得挺舒适的,微哼一声,袭灭天来不再回覆,连点头也没有,便转身迳自离开餐厅。

    总算伺候好上司的风流子不断抹着额汗兼搧着衣领纳纳凉风,尔后耸耸肩,开心地收拾剩下残羹。

    ※

    铁路完工之日,就是试车典礼,正式启动铁路后,这段路程只有皇室中人可以搭乘,因此,这次的试车大典非常重要,不像以往只是徒具形式价值而已。

    试车之日,彼嘉公爵将会亲自到场试车,知道阳光公爵会出席试车典礼,袭灭天来特地换上正式服装,这次他穿的不是袍服,而是剪裁合宜的裤装,搭配黑色长外套,外套下摆裁修成燕尾形状,他的腿很长、腰窄、肩宽,穿起这种贴身的服装身形显得更加颀长。深黑色外套里面是一件米白立领衬衫,领带是黑色为底暗银色的条纹,口袋部分一样别了天珠造型的领针,内cha有一条米色针织巾帕,摸起来质感甚佳。

    彼嘉公爵的马车从远处驶近,主要干道上的左右两侧人马纷纷走避,直到马蹄踏在袭灭天来为了迎接公爵而铺设的红毯上,马车才慢慢停下来。起先,马车车厢内伸出一根虎头柺杖拄在地面上,尔后又从车厢里探出一个身影。

    彼嘉公爵留着一头俐落短髮,已届半百年纪的他髮色犹是乌黑有泽,衣着体面华贵,双目炯炯有神,五官轮廓刚正贵气,眉宇散发淡然威严。若非亲身领教过他的残酷,任谁都难以置信他会是比恶鬼还嗜血的伪君子。

    每见他一次,袭灭天来梦中那张模煳的脸孔就清晰一分,心中的恨意就愈发张狂。在这张既威严又慈霭的面孔背后,躲藏着无数残忍的交易与虐杀,然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人看得清面具底下的真实?表相虽肤浅,一层窗纸戳不破,愚人的眼睛就跟瞎了没两样,有目无珠。

    活该被背叛至死,是吧,父亲母亲?

    「公爵,请上月台。」躬身微行礼,袭灭天来主动伸手与彼嘉公爵一握,随即引领他踏上月台。恨火在他体内血管爬走肆虐,烧得愈炽烈,他的神智就愈清醒,表面功夫做得愈彻底,真实得连他自己都要生出疑心来,以为自己面对的真是一个心怀仁德的好绅士。他暗忖着,手掌抖得厉害,却让脸上的诚挚笑容成功地掩饰过去。

    第一次的会面协商他都能忍住,没道理会在将成之际功亏一箦,他的傲人意志与耐力在此时发挥淋漓,而这将是他赖以顺利復仇的最大资产。

    「嗯……」低吟,彼嘉公爵鹰眼环顾四周,干净整齐的月台、在阳光照s,he下闪闪发亮的铁轨、经过拣选佈置的人工造景,入目所及是简洁、大方、优雅的细腻建设,完全符合嫚德菲女王的品味风格,袭灭天来不愧是成功的商人,不仅事前工作准备充分,连建造过程也毫不马虎。「这是?」注意到铺垫在铁轨下的灰白色石头,彼嘉公爵发问。

    「这是『米勘石』,可以散热,最主要是美观作用,米灰色系比起红土色碎石更衬月台周围的翠绿造景,公爵可以仔细看石头大小,每个都差不多大,是特别挑选过的。」耐心地一边解说,袭灭天来一边引导彼嘉公爵浏览站台的整体设计,将冷醉的原初构思说明得一清二楚。

    「很好、很好。」彼嘉公爵看得两眼发亮,频频点头称道,一向和善无争的眼眸隐约流露出贪婪之色,但也很快地被妥善隐敛起来。「何时可以试车?」

    「车来了。」指着前方喷着蒸气直直驶向两人的火车,袭灭天来道:「让我陪您到终站吧,听说您下午和女王有约,搭乘火车赴约刚刚好,您的马车就留在此地,在下会派人款待车夫。」

    女王专属的火车比正常火车小了好几倍,车厢只有两节,但里头的座位和摆设既华贵又典雅。

    「你很週到,不错。」简略地称许后,彼嘉公爵戴起黑高帽,踏进较靠近自己的车厢。

    接着是公爵的三个随从、袭灭天来以及月漩涡,火车驾驶者是冷醉,加上任沉浮一共八人。

    「火车即将出发,请乘客坐稳,下一站是终点站,女王府邸。」广播者任沉浮清亮的嗓音传遍所有车厢,汽笛声随后鸣响。

    一车人往终点站进发。

    第29章

    在袭灭天来亲自陪同之下,彼嘉公爵对试车的结果十分满意,他决定如期开放铁路通车,让嫚德菲女王及其亲属能尽快体验这项耗费鉅资的工程成果,实践自己在两年前亲口向女王许下的承诺,更加巩固自己在女王心中的忠诚形象与地位,将他的政治生涯推向更辉煌的境界。

    为了及早亲耳听到嫚德菲女王的肯定,彼嘉公爵将开车日定在试车日的隔天,并且告诉袭灭天来,倘若女王也满意这项铁路工程而没有进一步的改善要求,他便会如数奉还鉅额保证金;而待整个铁路系统稳定运行一段时间后,他再亲手送上大笔丰厚酬金,他还告诉袭灭天来,除了应得的酬劳外,也许他还有机会蒙女王恩召会晤,获得额外赏赐。

    由于嫚德菲女王甚为注重隐私,因此彼嘉公爵要求袭灭天来等人能在联合行政区外围的商业区等候,待女王传唤再行进入。彼嘉公爵语气委婉,殊不知此举切中袭灭天来之意。他早已计画在事成之后扬帆远离世界公国,因此明日此时他们压根不会出现在这里或者行政区外围,这回假如彼嘉公爵没有事先提出清场请求,袭灭天来也会找个藉口避开这里,而彼嘉公爵既已先行提出此一要求,他自然乐得顺水推舟。

    双方和气地达成共识,袭灭天来婉拒彼嘉公爵的晚宴邀请,提前回到落脚旅店。

    他想放纵自己,和一步莲华共享復仇将果的前一夜。

    然而,袭灭天来并未在晚餐时等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和那天中午一样,一步莲华独自出外直至晚时尚未回归。这次风流子学了乖,赶紧主动向袭灭天来报告一步莲华的行踪。

    「头子,一步说今天会晚点回来。」

    「他有说要去哪里吗?」品啜着饭后梅酿酒,袭灭天来问道。

    「没有,不过我想他应该会带宵夜回来,头子你不累的话可以等他,他说最晚不会超过八时。」夜深时刻一个盲人在外游荡怎么说也不太安全,为了避免带给同伴麻烦,一步莲华不会晚归徒增同伴忧心,他做任何事都有基本考量。「还是头子你先去休息,他回来的话我再转告他你在找他。」

    「不用了,你什么都不用和他说。」拒绝风流子的建议,袭灭天来用纸巾抹抹嘴,起身上楼,走到中途又停下来回头道:「告诉所有人,今晚收拾好行李,明天清晨七时出海。开车典礼预订六时半举行,我会一个人先到现场附近监看,你们趁这空档做好开船准备,我会在七时前回到船上。」

    「是。」谈到正经事,风流子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少了嘻笑而多了分成熟。明天开始,他们就要变成世界公国的通缉犯了,想来就有趣。风流子双掌交叉撑于恼后、翘起二郎腿,笑得惬意非常。

    他出生于富裕和乐的家庭里,父慈母爱,上有兄姐下有弟妹,从求学到就业都是一帆风顺。父母死后留给他们一些财产,供做每个小孩的就业基金好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地为自己的事业奋斗。毕业后,他原本在一间学校担任教职,后来学校里一个女学生因为仰慕他而主动献身,来者不拒的他便和女学生发生不伦关系,被其他学生检举而遭到校方解聘。

    当时,他的兄长是地方上有名有望的司法官,虽然气他不懂洁身自爱败坏家族名声,却还是非常照顾他这个弟弟,马上动用关系替他安排另一间贵族学校。但风流子却在上班的头一天就无故旷职,跑去赌场当调酒师,他兄长久劝他不回,最后拿他没辄索性片面做主将他从家族除名,要风流子拿着自己的那份财产消失在他面前。

    风流子拿了钱毫不留恋地走人,隔天在赌桌上花光那笔遗产,为了讨生活,他靠着出千技巧在赌场替经营者黑钱,勉强混口饭吃,日子过得颓废而自在。他和黄泉弔命是同乡,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赌场里,那时黄泉弔命常常替一个女人还债,每当黄泉弔命来到赌场时,风流子就会私下请他喝一杯调酒。

    黄泉弔命在赌场被人打断腿时,风流子也在场,那天他尾随袭灭天来几人的脚步来到他们停泊船隻的港口,等了一夜,毫无动静。后来,听说黄泉弔命的腿伤被治好了,救他的那帮人还替他偿还那个女人欠下的余款,当时风流子只觉得黄泉弔命运气不错,碰上个贵人。

    几天后,黄泉弔命在他要到赌场的路途中拦截他,向他辞别,告诉他他即将和袭灭天来一起出船。风流子问他航海的目的地是哪里,黄泉弔命回说不知道;风流子又问他跟着袭灭天来要做什么,黄泉弔命回说当厨师还债;风流子接着问袭灭天来的船看起来怎样,黄泉弔命想了想后回说很宽敞很豪华,和赌场有得比。

    于是,风流子当下做了决定,厚着脸皮半纠缠地向袭灭天来毛遂自荐,与黄泉弔命同时加入船队。

    之后,在船上的日子里,他偶尔会回想起自家兄长揉额看着自己嘆气的模样。

    他兄长总是感嘆自己,好好的一个老师不做,为什么要去赌场做骗子?好好的一个家不待,为什么要过那种三餐不继的靡烂生活?风流子从来不曾考虑过这些问题,等到离开故乡过着漂流的海上生活后,他才慢慢理解兄长的质疑是一般人都会有的反应,可是他偏偏不是一般人。

    他宁愿过着荒腔走板的人生,也不要安安稳稳照着别人设计的蓝图走。他的内心暗藏一股浅蓝色的忧郁,不能为这个世界的正常人所体会,他明白宁和日子的美好,可是真正过起来就觉浑身不对劲,反而加重他内心那股来路不明的忧郁。

    大海是这个世界上领域最宽的未知数,他在这片大海上尝到许多苦涩,可是这种颠沛给予他全然的自在,这种畸形的渴望与满足的形式是他性格里的缺陷所致。和船上其他同伴不同,他没有y暗复杂的过往,有的只是一颗永远无法安定下来的心,通缉犯的身分或多或少会带给他人不便,于他却不然,甚至说有点期待也不为过。

    他喜欢目前的生活,喜欢这个捉摸不定的上司,喜欢这些同伴不怎么光采的过往。ji,ng采的人生,远比光采动人。风流子暗地扬起脣角,咀嚼心中细微的伏动。

    就在他冥想之际,一步莲华回来了,如他所料的带了一些点心交给他,麻烦他晚一点分送给其他人吃,风流子打开瞄了一眼,是水果派,而且还是铁路工程现场附近那家糕点店的热卖商品。

    「谢谢你每次都带东西回来,託你的福,我们差不多把这城里好吃的东西都吃遍了。」咧笑道谢,风流子续道:「你走一整天一定累了,赶快回房休息,明天清晨我们要早点起床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一步莲华着实惊讶,诧问:「铁路工程已经完工了?」

    「对,今天试车仪式也顺利完成,头子说酬劳和保证金都拿回来了,没必要久留,他还要赶往下一个地点参与那里的商贾大会,所以就不参加明天的开车典礼了。」半真半假的讯息出自风流子之口,说得毫无破绽、合情合理。

    一步莲华听完后点点头表示会照办,然后顿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么,船长已经回旅店了?」

    「他刚上楼没多久,你想找他可以去他的房间。」

    「不用了,让他好好休息,晚一点如果他有下楼,再麻烦你把点心拿给他。」一步莲华知道风流子习惯晚睡,通常会在下面的交谊厅待上好几个小时,这才麻烦他代为处理。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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