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惊寒 作者:涉江深
正文 第14节
惊寒 作者:涉江深
第14节
陆怀渊评价道:“一盘散沙。”
江寒熠点点头:“没错,是这样。人们常说贺家像棵遮天蔽日的大树,河朔人们多在其荫蔽之下,实际上这棵树早就从里面开始腐朽。”
陆怀渊眼帘微微垂下,盯着地面上的石砖缝隙:“……那是怎么回事?”
江寒熠走到小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贺家人最护犊子,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就算本家不保,肯定也会想方设法护住孩子们的安危。可是并没有人看见贺家的孩子们被送下山,这点很奇怪。那天我和我姐上山,本来也是为了帮他们一把,可是我们趁着混乱从山门上去,却并没有遇到贺家逃下来的人。”
沈怀玉把药搁在自己膝上,半天没动。
“刚才有个人来求药,”江寒熠说,“那人就是个樵夫,他说他想上山去贺家留下的残骸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捡回来洗洗涮涮卖到当铺去,本以为山上会处处都是惨死的烧焦的残骨,心里建设做的足足的,结果上山一看就纳闷了。”
沈怀玉和陆怀渊两人听得聚ji,ng会神。
江寒熠压低声音:“山上的尸骸是有不少,但是看体格大多是些成年人。贺家的孩子一点都不少,除了那些内门弟子,还有一大堆十四五岁的丫头小厮,人数怎么也是对半分的,只见成人,就说明那些孩子被带走了啊。”
意料之中。
“那些人被星月阁的人带走了?”陆怀渊问,“……他们怎么把那么多人悄无声息的弄下山的。”
他想起了和他们一起玩耍的小兰小竹,不管她们的长辈有多恶劣,这些孩子都是无辜的。她们本该天真烂漫的长大,却横遭大火灭了满门的变故。贺家的小孩子很多,他们在的那几日就见了不少,这些孩子们就像是含苞的花朵,还没有绽放,就被剥夺了春日。
陆怀渊揉了揉太阳x,ue。
沈怀玉抱着碗问:“……怎么做到的?”
江寒熠说:“贺家这种大家族的山庄中肯定留有逃生的密道。星月阁探查的很仔细,这一点肯定也被他们查到了。估计他们是带着那些人从密道走了吧。”
沈怀玉点点头。
他们都同情那些孩子,可怜他们的遭遇,可这种情况下,没人会为了别人家的事情去让自己涉险。星月阁如同一张暗中布下的大网,不知不觉中他们的势力已经到了让人害怕的地步,而这之后必定有力量撑腰。
“如果那些孩子都被……吃掉的话,”沈怀玉突然说,“星月阁只会变得更强吧。”
陆怀渊脸上的疲态更甚:“师兄,你身体如何?”
“我没什么大碍。”
“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河朔吧。”
第48章 归途
陆怀渊提出要离开,江卿筠也没有多留。她本身也不是那种好客的人,收留他们几天不过是出于医者仁心。沈林始终没有醒来,不过脉搏鼻息都趋于稳定,江卿筠给他们备好了这一路的药,就任由他们离开了,甚至本人都没有出来送一送。
陆怀渊雇了两辆马车,沈林需要多休息,沈怀玉大伤初遇也应当少些颠簸。江寒熠给他们送行的时候塞了好些吃食,沈怀玉拒绝几次拗不过他,只好收下。
“都是些河朔常见的玩意儿,”江寒熠说,“没什么贵重的,拿着吧。”
那几包油纸包也被放到车上。陆怀渊一抱拳:“多谢。”
“有什么好谢的,”江寒熠叹气,“本来你们来河朔一趟就不容易,我们这些人本来就该尽地主之谊,谁知道贺家那好好的大典闹成这个样子。罢了罢了,河朔是个好地方,将来若能有缘再相见,我再带你们好好玩一次吧。”
陆怀渊点头。
“我姐没来给你们送行,你们不必介意。”江寒熠继续说,“她就这样,外人总觉得她冷冰冰的。”
沈怀玉已经坐到马车里了,掀起车窗上的小帘子对江寒熠笑了笑:“我知道,怀渊也这样。”
陆怀渊还在下面站着,听见这话一挑眉。
“行了,”江寒熠说,“一路顺风。”
陆怀渊担心又生变故,一路走的官道。沈怀玉恢复得很快,几天下来行为走动看起来已经和原先无异了,不过衣服下面还是缠了许多纱布。
旅途无聊,沈林没醒,两人又不知道该如何同清云山联系,只能先走一程算一程。离开了河朔之后他们才发现,消息走得比人快多了,如今各地都流传有星月阁大闹贺家山庄,劫走了众多弟子之后放火烧山的传闻。关于叶归的陈年旧事,提的人倒是少。
“少是正常的,”他们在歇脚的时候,又听到有人说这些事,陆怀渊随便跟沈怀玉提了一嘴,“……你看,华瑾前辈当时去夺剑的时候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提了几句,谁知道她到底再说什么。”
“当年叶归师叔也算是名动一方了,她带着千峰嫁到贺家的事情就没什么人知道吗?”沈怀玉纳闷。
“知道应该是有人知道——”陆怀渊用指节敲了敲桌子,“不过这次星月阁闹得大,估计知道当年叶归师叔故去真相的人少之又少,被盖过去了吧。”
他们正说着,就听那边凑热闹讲星月阁的人越说越邪乎:“——听说星月阁还未动手,就有人察觉了不对劲了,您们猜猜是谁?”
有人搭腔:“谁啊?”
“说出来吓死你们!”先说话那人得意洋洋地说,“清云宗的人!”
陆怀渊本来安安分分地坐在一边,听见这句话差点把嘴里的茶原样喷出来。
“清云宗这次除了宗主来了,还带了他两个亲传弟子出来,”那人周围围了一圈人听他说话,弄得他颇有成就感,“这两位可不简单!见了的人都说了不得,年纪轻轻身手不凡,气质出尘,长得还俊。贺家大乱之时,两人及时出手,护下了不少人!就连星月阁那妖女都夸他俩!”
星月阁的“妖女”指的就是薛墨瓷了,在座的诸位父老乡亲们不一定听说过星清云宗掌门弟子是谁,但是星月阁的妖女大家却都是知道的。这么厉害的女人都夸他俩,那么一点是十分出色了。于是众人连连点头:“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啊!”
两位“少年英雄”坐在角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事情怎么传的,居然差了这么多。陆怀渊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乱起来那时候他除了自保到底还护着谁了。
走了一百里还没有呢,就有人给他们扣这种高帽子!这要一路回了清云宗还了得!是不是要拯救苍生啊!
陆怀渊眉头拧得打结,表情看上去刚生吞了一个ji蛋,沈怀玉一看心说不好。他这师弟从小到大别的没有,就是脾气不好。他原先在家当少爷当习惯了,一身娇生惯养的臭毛病,这些年在清云宗没人天天追后面伺候他,加上自己要强,已经磨去很多了,唯独脾气不好改,这么长时间以来,始终也没养成那种翩翩君子的好脾气。
沈怀玉往前一倾身子,一把摁住他师弟的肩膀:“怀渊。”
陆怀渊本来处于要发作的边缘,被沈怀玉这么一摁清醒了不少,他深呼吸几次,压低声音说:“……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儿。”
沈怀玉无奈:“随他们说去吧,还能怎么办呢?”
那边唠闲嗑的越说越兴奋,吹得天花乱坠,好像他都亲眼见了似的,其他人连连点头,不住夸赞。
……洗不清了。
两人听不下去了,结了茶钱就走,走的时候还特地绕过了那堆聊得火热的人,省的害得他们产生幻灭。
沈林一直没醒,他们每行一段就停下来添购些药物,歇一歇脚。两人回到临时下榻的客栈,把沈林弄上马车,又踏上归途。
他们走得慢,这些日子已经渐渐转凉了,陆怀渊怕沈怀玉还没养好,给他备了件鹤氅。对此沈怀玉笑了很久,跟他说:“少爷,初秋穿大氅,您要热死我。”
陆怀渊被噎了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把那件鹤氅收起来。可他仍旧担心沈怀玉的身体,先前他们风里雨里的大闹了一场,沈怀玉又在暗河那里弄了一身shi,到江家的医馆之后还发了一场高烧。
陆怀渊上车的时候捏了捏沈怀玉的手,觉得还是有点凉,琢磨着下次停下来还是给他加件衣裳的好。
他想着这些,莫名又想起先前听见的那些关于他们师兄弟的传闻,一肚子火气。
“到底是哪个往外瞎传的,”他在心里默默想,“……让我知道了,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传闻中的清云宗宗主亲传弟子愈发的仙气凌然,到时候不知道还要招来些什么麻烦。别人不知道,他陆怀渊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吗?别人当他们马上要羽化登仙,他在这边儿拖着一个昏迷的师父,一个大伤初遇的师兄,还有一个他自己,正想着怎么走才能快点回到清云宗。
他想着想着,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不一会儿倚着车窗睡着了。
他最近身上的担子太重,作为一个没受什么伤的人,师兄弟三个人里里外外都是他在照顾,如今踏上归途,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下来,于是在这马车上睡着了。
沈怀玉发现陆怀渊睡着了,把陆怀渊的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地方倚着,还拿了那件鹤氅给他披上。
“歇歇吧。”他低声说了一句,“……快到了。”
第49章 灵鸽
这一路走得并不快,等陆怀渊他们到了清云山下的石泉镇的时候,叶溱溱早就带了一队人在候着了。两个月不见,这丫头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变化,一间陆沈二人直接扑了上去,瞪着大眼睛瞎嚷嚷:“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走得这样慢!”
还不等陆怀渊回答,叶溱溱又飞似的奔去了后面那趟马车,掀起帘子看了一眼,看见沈林紧闭双眼,吓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放下帘子:“河朔发生了什么?师——”
“你闭嘴!”陆怀渊揉了揉眉心,无情地打断了这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他还不想叶溱溱这个大嘴巴知道沈林的事,万一她瞎讲让其他弟子知道了怎么办?一传十十传百的,再过几日,怕是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叶溱溱,站在车前不走了。叶溱溱被吓了一哆嗦,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扭头跟沈怀玉说:“……他瞪我。”
沈怀玉笑了笑:“这么些年他不一直这样,怎么,两月不见不习惯了?”
叶溱溱顿时觉得天塌了。以前陆怀渊凶他,她还可以从沈怀玉这里找到安慰,如今沈怀玉也没向着她说话。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棵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委屈得不行。
她眨巴眨巴大眼睛,到一边自己委屈去了。
和叶溱溱同行的几位清云宗弟子没她那么多心理活动,虽然同样好奇两位小师叔和宗主在河朔的见闻,但他们并不多嘴,因此也没讨到陆怀渊的骂。几个人收点了他们在车上的行李什么的,换了辆驴拉的小板车装上,往山上运,后面那辆陆怀渊一直一脸寒霜地戳在那里,因此一时间没人去动。
“小师叔,”有人大着胆子问,“后面那辆车怎么弄啊?”
沈怀玉连忙摆摆手道:“宗主在里面休息,你们不用多管,先上山吧。我们在石泉镇还有些事情要做,晚些再上山。”
那几个清云宗弟子没多想,带着那小驴车往山上去了。叶溱溱看了他俩一眼,气得跺了跺脚。
为了接这几个人,她提前好久,每天天不亮就带人下山来到石泉镇,一等就是一整天,到了晚上没等到,再回山上去。
好不容易见一面,又不给好气受!还在那边神秘兮兮的不知道在搞什么!
她跺完脚,扭头跟上小驴车往山上去了。
他们都走了,陆怀渊总算长抒一口气:“……烦死了。”
沈怀玉笑笑:“不好瞒吧。”
他半真半假的说了个谎,暂时瞒住了门人。然而谎言永远不如真相来得正派坦然,或破绽百出被别人发现,或不需要继续隐瞒下去,早晚有一天,真相是会被别人知道的。
“走一步算一步吧,”陆怀渊说,“……我怕人心会乱。”
两个人确认那些清云宗弟子都走远了,带着沈林偷偷摸摸也上了山。他们怕被人撞上,没走什么正道,专挑树林草丛钻,他俩早已不是几年前学艺不ji,ng的小少年,没走正道反而比那些牵着驴车的走的还快些。等叶溱溱到山上的时候两人早已安顿好沈林,把身上树叶枯草拾掇干净,看上去又是一副翩翩少年样。
叶溱溱郁闷未消,一上山发现两位小师叔反倒走到前头去了,顿时觉得更郁闷了——她年纪跟沈怀玉陆怀渊只差三岁,身手差了却不是一点半点,她是也要面子的。
他俩本来想悄无声息的回来,不要惊动大家,结果刚一露面,清云上下翻了天。还有人跑去伙房,叫人布宴给两位宗主弟子接风洗尘。
一个小弟子一脸仰慕地跟沈怀玉说:“师叔,听说你们两个人,把星月阁的坏人全都打趴下了,是真的吗?”
沈怀玉一时语塞:“……”
这都传到清云山了吗!
他笑着摸了摸那个小弟子的头:“假的,都是谣传。”
周围哗然。
“怀玉师叔真是谦虚啊……”
“平时不跟我们切磋,是怕伤到我们吧!”
沈怀玉:“……”
怎么说真话还没人信了呢。
陆怀渊凭借一张冷脸成功从人堆里脱身,留下沈怀玉一个人在那边应付清云宗的门人。
不得不说,虽然沈林和沈怀玉都时常说他性子当改,可是这种时候他这少爷脾气还是很有用的,毕竟没什么人愿意惹他,自然也就没人缠他。
当然,偶尔是会有那么几个胆子大又闹人的存在。
张星澜没凑那个热闹,在沈林住处等他的徒弟过来说事。
沈林作为宗主住处自然不会差,然而他总也不回来住,这地方踏足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张星澜就站在门口,背着手等人,看见来的人是陆怀渊,他一挑眉。
比起沈怀玉,他一贯看不上陆怀渊,具体原因说不上,大概就是觉得陆怀渊出身脾气都不如沈怀玉讨喜。
富贵人家的坏脾气少爷怎么比得上穷苦出身却温润如玉的少年呢?
偏心归偏心,陆怀渊从小到大虽然犯事不断,到也没真正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所以张星澜对他也没到讨厌的地步。他转过身不再看陆怀渊,推门进了沈林的住处。
陆怀渊跟上。
这住处沈林住的不多,一年能有三四个月住进来就算不错了。门人不敢怠慢,就算没人住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然而一进来却依旧让人感觉到一股寂寂的气息。
房子没人住,原来也会寂寞。
陆怀渊心不在焉地想。
张星澜毕竟比他们年长,在某些事情上比他们敏锐得多。这次大典上的事情他们本身也没打算瞒着他。陆怀渊三言两语讲清了经过,末了还问了一句:“华瑾有来还剑吗?”
张星澜神色凝重:“还了。亲自来的,人已经回去了。”
“师叔,”陆怀渊说,“师父不在清云宗的时候,是怎么向宗中传信的?”
他知道张星澜时常借信鸽同在外的沈林联络,然而当他人在河朔两眼一摸黑的时候,居然想不到一个向宗中传信的方法。
想来也奇怪,沈林到处走,鸽子怎么能这么巧,总能找到他那?
“那是宗里的灵鸽,”张星澜解释道,“以血气饲之,久而久之灵鸽便能与饲主思绪相通,就算跑到天涯海角去,它也能找到。”
陆怀渊一愣,这事情倒是他第一次听说。
“我能不能——”
“不能。”张星澜直接打断他,“你当那玩意儿好养的吗?你们师父那只,养了十多年了,可是费了大心思。你个毛小子要那干什么,递情书吗?”
陆怀渊不服气:“此次突遭变故,未能及时同宗中联系,害得你们多着急!”
张星澜觉得自己太阳x,ue突突直跳:“那也不行,给你师兄养一只还差不多!”陆怀渊知道自己平时在张星澜那儿印象不好,一时间哑口无言。
第50章 桃花
两人又说了几句,张星澜向陆怀渊问了些细节,问到到底是哪位神医给沈林续了一命之后,马上提笔写信打算将江卿筠邀来清云宗,再给沈林看看。
陆怀渊估摸了一下,河朔那边诸事大约已平,江卿筠应该能抽身过来,于是也就随张星澜去了。
“对了,”陆怀渊临走前想起了什么,“贺家那些被劫走的人,有没有可能救出来?”
星月阁的猰貐食人何其残忍,陆怀渊想想兰家的那个孩子,再想想贺小兰贺小竹姐妹,顿觉十分心痛。
“没有,”张星澜语气中夹着不易察觉的惋惜,“星月阁一向神秘,只知道其势力在河朔,真要问到底在哪里,却没人知道。”
“没人知道?”陆怀渊皱眉。河朔总共多大地方?那种热闹的地方,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人生活,怎么可能没人知道在哪里?
“没人知道。”张星澜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贺家祖传的基业一直在河朔,他们都不知道,别人怎么会知道。”
陆怀渊一挑眉头。
“我警告你,”张星澜说,“如今天下大乱,人人自危。我清云宗一向不问世事,那群人惹也不会惹到我们头上。你还是不要想着去救贺家那些人了。”
“所有人都知道星月阁食人血r_ou_补强自己,”陆怀渊露出一个冷笑,“倘若只是因为害怕自身利益受损就这么一直放任下去,到最后岂不是一点挽救的余地都没有?星月阁几年前就开始暗中积蓄实力,这次这么明目张胆就近端了贺家,明显是实力强到不需要再隐瞒了。不在此时扼杀,还在等什么?等到他们已经无人可挡的时候吗?”
张星澜觉得自己没法跟陆怀渊好好说话,只要看见陆怀渊他就生气。
“你们只见过一个薛墨瓷,她尚且没有认真出手,”张星澜忍着怒意跟陆怀渊讲,“星月阁有‘两星一月’,这才是‘一星’。”
“我没看出来她有多强。”陆怀渊随口说。
“不是强不强的问题,是不正派!”张星澜说,“你从小到大练的是清云宗的剑,清云宗断没教你什么下毒用蛊的y法子,因为用这些不正派,哪怕取得了一时的胜利,也对不起心中的自己。星月阁不在乎这些,你想想,他们吃人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还会在乎别的吗?”
陆怀渊没吭声。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张星澜丢下这一句话走了。
沈怀玉好容易才从人堆里脱身出来,想着赶过来找张星澜,走到一半就看见张星澜一身火气跟他擦肩而过。
“这是怎么回事?”沈怀玉一时茫然,“他又怎么惹着他了?”
陆怀渊慢悠悠下了几阶台阶,沈怀玉看见他赶忙快步走过去。
“怎么回事?”
“……师兄。”
黄昏时分,两个人坐在沈怀玉的小院水池边,开了一坛酒。
这酒名为桃花酿,劲头不足,喝起来没什么爽辣的感觉,却又隐隐桃花香。
“为什么是这种酒?”陆怀渊问。
这种淡淡的桃花酿喝起来口感清新,不易上头,许多女子喜欢。陆怀渊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沈怀玉会藏这种酒。
“……都是师父以前拿回来的,”沈怀玉看起来十分淡定,“他认定小孩子不能瞎喝酒,给我带了这个回来。”
“不是不该给小孩子喝酒吗?”陆怀渊笑了。
清云宗没有那些太麻烦的规矩,沈林本人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连带着徒弟门人也没规矩了起来。要说整个清云宗最守规矩的人,那还是张星澜。
“师兄,你说师祖怎么教出来的啊?”陆怀渊弄了两个浅浅的阔口小酒碟,倒了两碗出来,“……性格差得真多。”
“性格是天生的,哪是教出来的。”沈怀玉说。
此时又值秋季,莲池里的一池子莲花都谢了,留下些枯黄的jg干荷叶什么的,一副颓然姿态。
“天生的,天生的。命也是天定的,”陆怀渊说,“我讨厌这种说法。”
沈怀玉伸出一只手,陆怀渊不明所以的跟他击了个掌。
“同意。”沈怀玉拿起酒碟,喝了一口。桃花酿缠绵的滋味顺着咽喉而下,温热的感觉腾的一路升起。
陆怀渊也喝了一口:“哎呦……凉酒。”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去找东西烫酒,沈怀玉用两指按着肩膀又把他按了下来:“不用。”
“那怎么行?”陆怀渊说,“这大半夜在外面喝风喝凉酒,你还没好利索,这不是找病吗?”
“没那么娇气,你老实坐着吧。”沈怀玉说。
晚风吹过,山上的树叶发出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响,几片落叶打着旋儿飘到了小院里,落到了一片破败的水面上。
“先前那个算命的说我命里反克,跟我亲近的人都会死。”沈怀玉说,“……我爹妈确实早就死了,师父现在也——”
“别这么说,”陆怀渊说,“师父不会有事的,而且还有我呢。”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就一个人跑得远远的,到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省的祸害身边人。”沈怀玉又喝了一碗。
“那江湖骗子说的话有什么好信的,”陆怀渊安慰道,“天道岂是能够随意窥测的?你我仙门出身尚不能看透,那一个算命先生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说的对,”沈怀玉淡淡说,“很有道理。”
今夜不是满月,因此月光也没多明亮,映在水面上,晚风一吹就将水面揉皱,变成一片波光粼粼的月影。
朦胧的月影投下来,给两人都镀上一层清霜,陆怀渊一偏头,就看见沈怀玉仰着脖子把一口桃花酿吞入口中,喉结滚动。
陆怀渊忍不住跟着喉结一动。
他欲盖弥彰地给自己倒了酒,偏过头喝了一口。沈怀玉搁下酒碟,一手支在地面上,仰着头看了看陆怀渊。
刚刚他师弟看着他,眼神有点勾人,被他用余光看见了。
沈怀玉觉得自己有点醉了,脸上发烧。
第51章 少爷
桃花酿入口清淡,让人无知无觉地继续喝下去,唇齿间淡淡的酒气和桃花香还没散去,人就已经醉了。
第二天沈怀玉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和衣躺在自己屋里,鞋子倒是脱在了床下,还摆的整整齐齐的,一看就不是他自己脱的。
他捂着头坐起来,努力回忆了一下头天晚上的事情,只记得他跟陆怀渊坐在池子边喝酒的事情,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就记不太清了。
不过看这样子,大概是喝醉之后陆怀渊把他弄到床上了吧。
……他这师弟连他外衣都不敢脱。
宿醉带来的头痛时隐时现,沈怀玉揉了揉自己太阳x,ue,踩上鞋子到院子里看了一眼——还好陆怀渊收了酒坛子,因为喝酒起迟了可不像沈怀玉的风格,他总归还是要端个宗主大弟子的架子。
他松了口气,正打算转身回屋去,就听见院门口叶溱溱一声惊叫:“哎呀,怀玉师叔,你怎么头发散着,衣服还这么皱……”
沈怀玉一僵。忘了这丫头每天早上每个院儿报道着给各种花花草草浇水了。
平常这个时候,沈怀玉早就把自己收拾妥帖在练剑了,因此叶溱溱也不多避讳,一向都是想来就来的。今天沈怀玉起晚了,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这么急匆匆跑出来,刚好被叶溱溱撞了个正着。
沈怀玉背过身,轻轻咳了一声:“溱溱,你先去别的院吧,我这儿过会儿再来。”
叶溱溱拎着个瓢,满腹狐疑:“师叔,你……”
沈怀玉语气难得严肃:“听话。”
叶溱溱麻溜圆润地滚了。
陆怀渊那边也没好到哪儿去。昨晚他看沈怀玉看得口干舌燥,不知不觉也喝了不少,甚至都不敢回头多看沈怀玉一眼,只是自顾自说话来着。等到他发现沈怀玉半天没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的时候,才发现沈怀玉就这那个歪头的姿势,在一边已经睡着了。
师兄酒品颇佳,喝醉了就歪着头睡觉,不像沈林到处撒欢,能揪着院里的花花草草调戏个遍,再随手抓一个倒霉徒弟扎个花苞头。
沈怀玉睡得不踏实,歪着头一点一点的,睡得没有多安稳。陆怀渊越看越觉得在一边边打瞌睡边点头的自家师兄十分可爱,忍不住盯着多看了会儿。结果沈怀玉点了两下头之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边歪去,陆怀渊连忙伸手一环,这才没让自家师兄摔倒。
他用尽全部毅力,才把沈怀玉放到床上,然后慌慌张张地夺路而逃。
丢人。
好在陆怀渊有足够长的时间去消化他复杂的情感。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乏善可陈,难得的安稳。清云山上一切如常,似乎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就连门口的橘子树好像都没比去年多结几个果子。
清云山还算四季分明,几波秋雨之后,遍地落黄。轮值的弟子每天拿着大扫帚扫啊扫的,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把落叶扫到一堆之后,又被风吹散,气得直跺脚。
张星澜对门人说沈林要闭关一段时间,没人起什么疑惑。不过就算是清云山这种世外仙境,也依旧感受到了外界传来的紧张气氛。
自然是来自星月阁的。
清云山上的吃穿用度都是向山下石泉镇的各家商铺购买的,各个商铺菜贩定期把东西送上山,清云宗再结钱。每次有人上山的时候,总能听见点关于山下的流言。
陆怀渊的猜测没有错,星月阁确实明目张胆了起来,就连那些漆黑如墨的猰貐都不仅仅是出现在夜里了,白天也旁若无人地在各处现身,然后寻觅到满意的猎物之后就直接吞食下肚。
沈怀玉和陆怀渊找了个机会,把叶溱溱摁在原地,略去叶归的往事强行向她灌了一脑子星月阁所作所为,终于把这丫头从外面流传的流言里挽救了回来。
“所以你们俩,”叶溱溱瞪着眼睛,看起来很不愿意接受事实,“没有以一当百,还得到那妖女垂青?”
“没有。”陆怀渊坚定地说,“你再在外面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张星澜也救不了你。”
沈怀玉不动声色地怼了陆怀渊一肘子。
“呸,”叶溱溱啐了一口,“都说了不是我说的!山下的人都那么说!”
“那山上的人是怎么知道的?”陆怀渊问。
叶溱溱一时哑口无言。
“希望下次我练剑的时候,”陆怀渊纡尊降贵地给了叶溱溱一个难得的笑脸,吓得叶溱溱一个寒颤,“不要再有二十来个人扒在墙头上看了。”
被安排了“传播事实真相”这么一项重大任务的叶溱溱一下觉得身上担子千斤重。
沈怀玉摸了摸她的头算作安慰。
叶大嘴巴灰溜溜地跑开去传播真相了,正好跟一个清云宗弟子擦肩而过。
“师叔,”那弟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山门那里有人来了?”
“人?”陆怀渊问,“什么人?送菜的还是来送新订的冬衣的?账房是李飞羽在管,找我们做什么?”
“不是商贩,”那弟子答道,“是拜师的。”
“既然是拜师,那就查验一下身世根骨,再看看谁门下还有空档,把人安排进去就是了。”陆怀渊说。
“那位少爷,一定要拜入宗主门下。如今宗主正在闭关,因此才来向两位师叔问话。”
宗主门下。
沈怀玉和陆怀渊交换了一个眼神。
沈林现在还在昏迷,这事除了他们俩和张星澜外没人知道,沈林现在不能收徒,他躺在床上,自己的生死都难以定夺,怎么能再传道受业解惑呢?
“宗主现在在闭关,”沈怀玉轻声跟那弟子说,“收徒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能擅自决定的,请门外那位下山吧。”
“这个……这个……”那弟子露出了为难的表情,“那人看起来是个大少爷,二十多岁。如今山下乱,家里人铁了心要把他送上来避乱,来送人的已经走了,就剩下那少爷跟两个小丫头还在山上。”
陆怀渊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跟那少爷一起留下的……还有两箱银子。”那弟子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
“不像话,”陆怀渊说,“那些人把清云宗当什么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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