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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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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唱的都是假的 作者:巍三再沈明笑

    正文 第18节

    他唱的都是假的 作者:巍三再沈明笑

    第18节

    北河恨不得倒退五秒钟掐死自己,这场面已经救不了了,他还在逞什么能?手心的汗都在变凉,他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他第一反应其实是:只差一天,还好不是同年同月同日,不然……

    不然我还以为遇见了双生子。

    吱呀一声,板凳在木地板上摩擦而过,带来在人心头猛地拉过的声响。周家的女主人站起身,朝桌前的三人一笑。

    “都吃得差不多了吗?”她微微笑道,“我去把汤热一下。”

    得体的家教和礼仪刻在身体的记忆里,笑意却不在她眼中。啊,诡异之处是在这里啊,他们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她眼中的空洞里,还总在试图填满这个黑洞,而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到最后被反噬的就是他们自己。

    女人长裙的尾端轻轻扫过地面,那锅从一开始就没能被端上桌的排骨汤静静地等在灶台前。北河吞了吞嗓子,小心地瞥了一眼齐辰,对方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的视线,而是略显茫然地盯着桌面的某一处出神。

    “抱歉。”周南俞匆匆丢下一句,也起身往厨房走去。

    这句抱歉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好像谁都受不起。北河拉了一下齐辰的胳膊,小声道,“包放在前厅了,我去把给阿姨的茶罐拿来,然后我们就先回家吧?”

    齐辰反应了两三秒才嗯了一声,北河动作轻缓地小跑到沙发前。像是弄出什么声音就会弄醒光照不到的y影中蛰伏的梦魇一样,他屏息翻着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却又在翻到手机的时候鬼使神差地顿住了。

    他缓缓抽出手机,点开了通讯页面,在为数不多的常用联系人第三行找到了那个名字。

    笑飞。

    他快速地打字。

    问你件事。

    大概是正好在玩手机,对方秒回了一个问号。对方正在输入中,大概又是要打趣什么家长见得怎么样啦失踪人口回归啦……在那之前,北河劈头盖脸发了几句言辞混乱的疑问,问了一件完全在他们常识外的事:

    你家跟队长家是世交对吧?

    周南是周家独生子吗?或许你有听说过他出生时候的事?

    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有个双胞胎兄弟?

    一千两百多公里外,楚笑飞望着手机“……哈?”了一声,这是什么新型冷笑话吗?兄弟?他不是想说齐辰吧……

    楚笑飞哭笑不得地打字:小北你这个说笑话的功力我真的一言难尽唉。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赶紧滚回公司训练吧,别一天到晚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楚妈妈端着果盘瞥了他一眼,言语中满是责怪,但眼睛却还是笑盈盈的,“我是在养猪还是养儿子啊?”

    楚笑飞笑嘻嘻地窝在沙发上,长腿翘地老高,他拿竹签戳了一块切好的梨,随口玩笑道,“哈哈哈哈妈你说,周南会不会有个双胞胎兄弟啊?”

    雪梨真的很甜,他吧唧吧唧嚼了嚼,“嚯,我还真认得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

    吧嗒一声,他听见他妈妈手上的电视遥控器掉了下来,砸在茶几一角。

    妇人半张着嘴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弯腰把遥控器捡起来,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腿,“你瞎说什么呢!”

    楚笑飞缓慢地眨了下眼,把目光重新移回自己的手机屏幕。“没事儿,开玩笑呢。这梨挺好吃的。”他按着退格键,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那句话删掉。

    世神有着薛定谔的盒子,把所有可能都罩在里面,所有事都不是人能轻易定义的。那些觉得不可思议到好笑的事情,看起来完全不可能是真的的事情,人在嬉笑着否认的同时,也并不能证明它是假的。如果不能证明是真的,也不能证明是假的,又能有多少百分百肯定的“不可能”存在?

    楚笑飞继续拿竹签戳了一块梨,目光扫过身边妈妈盯着电视屏幕走神的侧脸。电视新闻上在放某某路段发生追尾交通事故,某某楼盘被查出甲醛超标,某某医药公司或取得跨时代的研究成果……恍然间回想,这些新闻都不是第一次听了吧,平凡又荒唐的世界,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因与果总会相遇,孽与缘从来都没有分开。

    他动了动手指,重新打了一行字,点击发送。

    然后他等了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再等来回复。

    楚笑飞:为什么这么问,出什么事了?

    如果说要找一个人来讨论这件事,最能信任也最有可能有信息来源的人就是楚笑飞。可北河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顿了半天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左手在包里翻出茶罐,右手快速地打上了一行:我今天和齐辰去了——

    然后,在他们看不见的维度里,宿命的指针转了一圈,终于哒一声,重新归于零点。铺垫得够长了吧,暗涌总在身边,一切都有迹可循,而你也并非一无所知。

    北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整个人凝固在那里,忘记了吐息。眼前晃动的世界里,半边厅堂是暗的,餐厅那边的光线变得模糊,他只来得及看到那个人逆着光的身影。对方抱着晕倒的妇人,动作小心又急切,他把她抱到沙发前让她平躺下来,不安地晃动着她的双臂,呼唤着她,祈求她醒来。

    而在这个瞬间,北河竟然看不清他是周南,还是齐辰。

    漂亮的金丝边铁盒玫瑰花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除此之外他听见了自己隔了好几秒才重新吐出一口气的声音。然后时间的节奏变得奇怪,或者是恍惚中人的感官开始扭曲。他听见救护车由远及近的声音,滴嘟滴嘟的刺耳鸣声划破别墅区静谧的空气。邻家的金毛犬被惊动,在庭院里扒拉着铁门狂吠。白衣使者略显粗暴地拉开担架,滚轮碾过平坦的水泥路,直直地朝他冲来。

    ……原来这不是梦吗?

    北河站在路灯下,夜间的风往他的领口里猛灌,可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救护车顶的警示灯转动着幽蓝色的光,他的瞳孔慢慢放大,天旋地转就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个他阔别已久的噩梦被按动触发点。向北延伸的河流,漫天火光下的芦苇,救护车顶端的蓝色灯光,它们又回到他眼前了。

    于是他的耳边重新响起那首童谣,响起他尘封了十多年的真名。

    这天的夜幕原来不是透彻的黑,而是诡谲的青紫色。路灯的光点在瞳中划出一道竖直的线,然后北河全身脱力般地往后一倒。

    还好他被一个怀抱牢牢地接住。

    “北河……?!”

    “……急救者有两位?”

    “是群体食物中毒吗?”

    “血压数值是——”

    “这边,先生麻烦把……”

    耳边的嘈杂渐渐退去,他闭上眼睛,彻底陷入黑暗里。但在黑暗里,依旧有个声音,来自好久好久以前。

    那个人说,被红线绕在一起的人,缘大于孽。

    这不是颠覆,不是打扰,而是在说那得与失,相聚或分离,一切都终将回归原位。

    不要害怕。

    漫天的樱花是带着香气的,少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红线。谢谢大师。他腼腆地笑了笑,其实并不理解人家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什么,就下意识地从看过的古装剧里挖了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称呼。

    和蔼地老者点点头,并不介意,也无说笑。他望着少年,最后赠言了一句。

    心诚则灵。

    他跟好多人说过这句话,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活在这样发达又浮躁的年代里,能听信他的人就已经少之又少。

    但也并非无人。二十四年前香山红叶飞舞的时候,也有人满怀期许地登上寺前,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三拜。我想求事业签,女子说。干练洒脱的她没有什么情情爱爱的烦恼,她不念桃花,只想和丈夫一起在商场并肩作战。

    可惜了。老者摇了摇头,你的事业线即将结束。

    怎么可能?!

    她怎听得进这话。不信,竹筒出签,大凶。她茫然地望向老者,ji,ng致的妆容背后满是疑虑。

    不久之后你将怀有二子,可惜……

    老者轻叹一口气,抬头望向身边的大树,树干极粗,一圈一圈岁月的年轮已数不清,它不知不觉已经在此守护了百年。

    可惜什么?女人很想打断这听上去十分荒谬的言论,但是教养使然,或者是冥冥之中她福至心灵,她觉得她应该把这话听下去。

    可惜,双生子要分开养育很多年,不然十二岁兄弟相克,有一人会死于非命。二十四岁兄弟相争,有一人会抱憾终身……

    她倒抽了一口气,呆愣在原地。

    从遥远的天边吹来了风,大树上用红线挂着许多木牌。牌子上写满了人的愿望,它们随风碰撞在一起,清脆的声响犹如风铃。有歪歪扭扭的字写着,长大了要去太空旅行;有青涩的笔触悄悄留言,希望能跟心爱的他一直走下去;有苦涩的字迹浸了泪水,祈求父亲的顽疾能够好转;还有大气的书法家毛笔一挥,挺拔的八个大字,干净利落: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但是一切都会好的。老者淡淡地笑了笑。到了要选择的时候你会知道的。

    不要害怕,心诚则灵。

    心诚则灵吗?枫叶枯萎腐败,陷入泥土,回归大地。岁月的长河一直在流淌,枯叶变成养分滋养新的花。少年呼地一声,吹起了落在鼻尖的花瓣。

    他把红绳藏好,若无其事地归队,回到想祝福的他还有友人们的身边。然后他回到家里,按照老者说的话,花了好多个日夜,编出了一条手链。

    健康,平安,祝他本命年的福气不减。

    可是红线还剩好长一截,求来的福他舍不得扔,放置在一边,没想到还真等来了用到的地方。快递到货,他小心地拆开包装,太平有象的金色书签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点,他比划了一下,咦,正正好。他把剩余红线的绝大部分系在了书签上,再把这份小心意装回了盒子里。

    你也要平安健康,你的本命年也要顺利。

    而我……

    最后一小段红线,他绕在自己的小指上打了个结,坐在窗边对着小小的仙人球傻笑了一会。

    祝我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

    53第五十五章 棋盘

    北河醒来的时候还未到凌晨, 但住院部早就熄了灯,单人病房里安安静静的, 把他的感官拉到了半夜三点。当理智回笼,有那么好几秒他是不想睁眼的,睁眼意味着他要面对现实,面对那些离奇曲折的, 乱七八糟的事情。此刻他最先要面对的就是医院专属的消毒水味道, 果然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闻多少次都会觉得讨厌。

    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啊。

    门外走廊上有人在讲电话, 压低了的声音断断续续, 但不难分辨出是谁。北河半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 依稀听见宋以翔口中蹦出了自己和周南俞的名字。虽然非常过意不去,但是有宋以翔在给他们及时收拾烂摊子真是太好了,不然他眼一闭昏睡, 其他人都得遭殃,他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会处于什么□□短炮之下,或者直接跟着放大加粗的标题一起,出现在明天的娱乐版头条。

    北河撑着手臂坐起身,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他的包和手机, 这种显眼的放置方式稍稍减少了他的无措。手机屏幕上堆积的消息弹窗他一条都没有看, 直接长按快捷键1号拨通了一个号码, 听筒那边响到第六声的时候, 有人拉开了门走到他床前, 手里还端着个纸杯。

    “……下次要在响三声的时候就出现。”北河小声嘀咕道。他的安全回来了, 他还能放肆一秒。

    “没有下次了。”齐辰按亮床头灯,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有哪里不舒服吗?”

    北河摇了摇头。

    一次性纸杯里的水热而不烫口,北河一饮而尽。的确没有什么病症,但是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应该要解释和寻求解释的事情太多,他们难得无言相对,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像是了然他们的状态似的,一脸严肃的宋以翔紧接着走了进来,直白地开始解释。

    “周夫人的情况稳定了,是受了刺激晕倒,虽然还没醒,但没有生命危险。幸好在救护车上的时候周南就给我打了电话,及时安排了医院方面。你们走的是,理论上应该没有被拍到。舆控那边在跟,没什么新料爆出的话问题不大。”

    省略了寒暄,宋以翔几句话把现状概括了,丝毫不拖泥带水,俨然一副在办公事的口吻。但北河宁愿他能如平常那样责怪抱怨一番,虽然他们真的没做什么错事,但这气氛实在压得人不敢吭声。

    “你还想在这儿睡到明早?”宋以翔轻叹,他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十分,“没事了就走吧。”

    进医院的过程北河不太知道,出医院倒是只花了五分钟。手续什么的都不用他来烦神,宋以翔去做收尾,就让他们俩在车里等着。沉默从病房转移到了停车场,昏黄的光落在午夜空旷的水泥地上。外面风大到响出哨声,车里也冷,暖气启动得很慢,北河在后排缩成一团,直到齐辰脱掉了外套盖在他身上,安抚性地拨了下他的额发。

    北河朝他挤出了个笑脸。

    “我们现在……回你家吗?”真的好难,但是逃避不了,北河决定从眼下最基本的问题开始:“叔叔阿姨已经回去了?”

    齐辰没说话。他眼睛半闭着,头往后一仰。他一向冷冷清清,但给人的感觉也很ji,ng神,鲜少有这样显露出明显倦意和茫然的时候。北河以为他在走神没听见,刚想着要不要重复问一遍时,他才缓缓回应。

    “……你想去哪?”

    敏锐如北河,他愣了一秒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答案并不是在问“你想去哪”,而是在说“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应该要回去哪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哪里应该能称作……家。

    钢筋混泥土的硬度远非人类r_ou_身可比,但摩天大楼被飞机撞了也会崩塌,更何况人猝不及防地经历变故冲击。心脏的皮r_ou_太软了,血液又是液体,它能撑得起什么?会焦虑会沮丧会迷茫是高等生物特权,凡人有脆弱天经地义,齐辰也不能免俗。

    可是他是他的超人,连他脆弱的边角他都觉得迷人。北河张开五指穿进他指尖的缝隙,将那只泛凉的手牢牢地扣住。

    “那我们去找梁锋吧,”北河柔声道,“这个点他肯定没睡。”

    齐辰又默了几秒,犹豫道,“你经纪人……”

    “我们跑吧。”

    你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北河朝他弯了弯嘴角,眼睛里落着月光。他原来逃跑的时候都是一个人,然后在那条灰败的长巷,是他拽着他的胳膊一口气跑到了尽头。

    那就再跑一次吧。让夜风剥夺体温,让影子在晚街上变短又变长,让脚步把无人的车站连成线。跑多了热量会对抗寒冷,一百个影子里有九十八个在演私奔,还有两个在力气的终点站重叠在一起。接个吻吧,日出不会远的。

    宋以翔对着空无一人的suv长叹了一口气,站在旁边连抽了三根烟。“小兔崽子……”他气得直摇头,倒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凌晨一点正是酒吧街最high的时候,力争high吧之龙首的梁锋给两人在楼上开了个房就走了,不是不关心他的传奇兄弟和小明星这又是在搞哪出,而是这个点他真的走不开。这样也好,他要问起来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草草洗漱后躺上床,齐辰面无表情地把床中央放着的一打安全套丢在了地上。一百个酒吧自带的情侣套房里九十九个都在打炮,只有他们这种逃难似的人恨不得一觉睡死,什么都不想做。

    但是他们连睡意都被剥夺了。北河是在医院里睡了几个小时,齐辰是压根睡不着。两个人在黑暗中平躺了一会,然后开始说话。

    “那个时候你在害怕什么?”

    其实这是齐辰唯一一个想问的问题。

    “……为什么是我在害怕?剧情狗血到这一步难道不应该猜我得了绝症?”

    北河轻笑了一声,他以前都没发现自己有这种随时随地苦中作乐的本事。

    “你的心电图和血常规都正常,医生说确定你没事。”

    齐辰顿了两秒,又沉声道,“以后别让我听见这种不吉利的词。”

    这是齐辰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跟北河说话,换做平常北河定会被苏得不行,或者作死般地嬉笑着怼回去:怎么,我再说你就干得我下不了床?

    可是不合适,他今天不敢再开第二个玩笑了。

    “知道了。”他回答说,声音很乖,尽力在传达能安抚对方的力量。“我害怕救护车的声音,这会让我想起小时候不好的事情。”

    然后换他沉默了片刻,小声道,“我能以后再解释吗?”

    齐辰嗯了一声。

    北河翻了个身,面朝他躺着,“那,换我来问了。我没醒的时候你在哪里?”

    若是有谁在这棋盘边观看,一定会感叹他这个问题问得实在高超。一步好棋能探得人心,能定下来接下来小半局棋的方向。

    他还能在哪里。他出入于医生的办公室,他站在宋以翔质疑的目光里,他路过走廊尽头的病房紧闭的门,只来得及从小窗窗口快速地瞥了一眼。

    她还在沉睡。岁月和病症夺去了她年轻时候的美貌,却依旧残忍地留下了一个可供人回忆或想象的轮廓。如今他才有机会好好地看见她眼角的细纹,黑发间夹杂的银丝,不再如天鹅般挺拔的腰背,是时间走得太快,还是人来得得太迟。

    就像掐准沉默的秒数般,北河又接着问,“你觉得那是巧合吗?”

    言语的艺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放在特定的情境里肯定能被听懂。你和周南的相似是巧合吗,周妈妈看见你的过激反应是偶然吗?齐辰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北河在说什么,也知道事情到这一步结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只是他难得想逃避一回。

    “我在走廊上等你醒。”

    除此之外又是沉默。

    北河也不说话了。齐辰不想谈,可以。人总有不想说的事情,他们应该给对方留有余地。但可惜再没有谁能站在他的位置上,来看懂齐辰的身不由己和言不由衷。

    齐美的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是上午十点整,齐辰的手机常年静音只开震动,她不知道连call了多少个才生生把人震醒。

    北河睡得很浅,恍惚中只觉得刚睡着不久天就亮了。齐辰站在洗手间里压着声音说话,北河拉高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暖意还在,他竖着耳朵听动静,困意却很快被赶走。

    很多女孩生起气来都会变得尖锐,就算她们其实并没有恶意,冲动和委屈之下也可能口无遮拦,齐美就是这一种。齐辰靠在洗手台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按着自己的太阳x,ue。他耳边是齐美带着怒意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个分贝。

    “因为是北河所以我一直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帮着你们,所有为你们好的,我能想到的,我能做的我都做了,现在好了,”齐美冷笑一声,她好像从来都没跟齐辰这么说过话,头一次就爆发地如此顺畅。“你夜不归宿,也不说一声,早上也不回家,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现在爸妈都盯着我问,你让我说什么?说我哥带着我爱豆在外面开房?”

    “你不是一直都活得很清醒吗齐辰?我还以为天塌了你引以为傲的理智都在,现在怎么了?我知道北河很讨人喜欢,但你是不是昏了头了?不是,从小到大爸妈都比较喜欢你,什么都说我不如你,现在好了你玩失踪爸妈都不直接来找你,反而把疑虑和怨气都发我身上,追着我问,我他妈欠你的?”

    “你不是喜欢一个人跑掉吗?你干脆待在颐都别回来了,回来干嘛?过什么年?你是让一家都过不好年吧?我现在真的后悔了,不是后悔硬拉着你去演唱会,而是后悔那次听你说发烧我就二话不说飞过去看你,要不是那次我撞见北河,你也不会跟我说的对吧?”

    齐辰一声不吭地听她说完,听筒那边是齐美颤抖着的呼吸。到这种程度她一下秒就该哭了,果然,他紧接着就听到一声抽泣。

    其实他很想说了,在这之前,在过去两年间,他有好几次都想说了:

    我不是你哥哥。

    但是不行,听到了这番话,他“引以为傲的理智”最后在线了一把。他的确可以把事情都告诉齐美,她有资格知道真相,但是真相的背面就是伤害,他不能以替自己开脱或是找人分担的理由来伤害她。

    他已经欠她很多。

    “对不起。”

    他只能说这个了。话音一落,两秒钟后听筒里就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齐美把电话挂了。

    齐辰过了好一会才从洗手间走出来,一开门发现北河就站在门口。

    虽然说过不用对他这么小心翼翼,北河的眼神还是让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易燃易爆体。但可惜,他暂且爆炸不出来,他心里空荡荡的,丢个石子进去都没声音。

    “你,你如果想要一个人呆一会儿的话,我回一趟公司找翔叔。”

    北河想抱一下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连这个动作都不敢了。如果齐辰流露出一丝想让他陪伴的意思,他肯定二话不说留下来,什么都不说就呆坐一天都可以。

    但下一秒齐辰就点了点头说,“好。”

    你看,就算跑得再远,也有爱情治愈不了的东西。

    北河把自己全副武装好,只身走进了冬日上午的寒风中。巍城主干道两边的树木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戳进淡蓝色的天幕,等待着春来。计程车司机大叔c,ao着东北口音,热情地找他聊天,可惜他听两句就走神,大叔自言自语了几句,扫兴地闭上了嘴。

    倒是驶到一半,北河又突然开了口。

    “那个,抱歉,我能改个地址吗?”

    白天里医院的人很多,不分节假日,不分季节,这里永远不缺人海。北河低着头走进住院部,站在人相对较少的地方犹豫了一会。昨晚浑浑噩噩走得匆忙,他居然都不记得病房在几楼。楼层指示上写了最高三层都有v病房,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的在哪一层。

    以他现在的运气乱碰碰上的几率不大,问人又有被认出来的风险。v病房也不像是谁都能进的,万一被问起来要填信息也很麻烦。北河想了又想,还是摸出手机打了周南俞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

    “喂?”

    充满倦意的声音,干涩到北河心里一酸。他掩着嘴小声道,“阿姨在几楼?我站在电梯口,有点记不得路了……”

    周南俞顿了两秒,“你等下,我下去接你。”

    周南俞出现的时候只戴着个医用的蓝口罩,看轮廓还是很容易被认出来的。好在周围路过的人大多为病而愁,没什么打量旁人的闲情。周南俞指了指另一边楼道,带着他左拐右拐,最后从一个隐蔽的医用电梯上了楼。

    周南俞按了十一楼,北河吞了吞嗓子,刚想开口,电梯在三楼停了,一个年轻的女护士牵着个小朋友走了进来。护士看到他们愣了一下,但倒也什么都没说。

    北河和周南俞同时低下头。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脸色不太健康,但是心情还不错。他拉着护士姐姐问东问西,从今天食堂的饭菜问道了明天能不能去庭院里玩,还有天气什么时候才转暖。七层的时候护士牵着小朋友走了出去。

    北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阿姨醒了吗?”他轻声问。

    “嗯。”

    “那……”

    “晚上接她回家。”

    北河跟他一前一后走出电梯,这一层果然安静了许多,跟楼下简直不像在同一个世界。可是他都快对这种安静的氛围有y影了,被压着说不出来话的感觉太可怕了。

    北河深吸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

    “你有没有想过真的是他们俩?”

    兴奋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年轻女孩清亮的嗓音中带着难掩的激动,“没错啊!今年北河如果去队长家里过年的话,他这个时间出现在巍城不奇怪!那个身高……加上和队长一起出来,我赌五百块那绝对是北河!”

    “而且他们是去十一楼,病房,是去看望谁吗?”

    “天啊我是在做梦吗,”她越说越激动,“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认错我爱豆的脸的……你知道我当时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我是救了多少病人积来的运气来偶遇我cp啊……”

    “那你愣着干什么!楼上有认识的护士吗!你再上去看看啊!”

    “好,我这就去。”她咬了咬嘴唇,“我就告诉你一个人了,你先别跟别人说啊!”

    横竖线条交错画出生命线的轮廓,棋盘里又多了一颗新棋子。病房的门被打开,电梯加速度上行,有谁躲在房间里擦干了眼泪,有谁躲在黑暗中再次归于浅眠。

    那你觉得这些是巧合吗?

    54第五十六章 浮冰

    北河连病房的门都没有进去。

    担心是真的, 尴尬和顾虑也是真的, 以至于他们发现周夫人再次睡着了的时候,北河立刻把探入病房的鞋尖收了回来, 内心居然还浮起了一丝庆幸。

    妇人手握着一本杂志靠在靠枕上,及胸的长发散下来,头微微朝一边偏去。她的胸口缓缓地起伏着,神情平和,好似这段睡眠里没有好梦坏梦,只有安逸和宁静。

    这样就很好了。

    北河轻轻拽了一下周南俞的袖子,示意他们站在外边说。周南俞轻而又轻地把门合上,朝走廊一端走了四五步,那里有个小小的茶水间。

    “昨天晚上……没来看一下阿姨就走了……抱歉, 我就是想确认一下她没事。”北河缩在袖子里的手指攥紧, “我是说……”

    原来伶牙俐齿如他,好像最近突然变得不会说话了。他总觉得自己词不达意, 毕竟安慰和抱歉一向是很难很难传达的东西。但好在周南俞不是那么傻的人,相反, 他考虑别人总比考虑自己周全。

    更何况对方是北河,是他意识到自己有多在意的北河。

    “没事,我理解。”周南俞在折叠椅上坐了下来,一向正经的他居然垂下头,胳膊撑在桌上, 把眼睛埋进了手掌, 使劲揉了揉。

    再抬起头时北河才看清楚那双眼睛里布满的血丝。

    “……你是不是昨晚没睡一直通宵到现在?”

    周南俞没吭声。

    造化弄人。北河内心翻江倒海, 全身泛起一阵恶寒——周南和齐辰真是连沮丧的样子都一模一样。他突然觉得没必要再深究那个问题了,周南和齐辰都不会想立刻回应这件事的,虽然按道理事情总要解决,拖着不是办法,但这只是他作为半个旁观者的侥幸,和半个关联者的c,ao心。说白了,跟站着说话不腰疼似的,他催着谁来思考这个都太残忍了。

    不想管了。

    “我可能……明后天就回颐都了。”北河轻声道,“回归会议暂时推迟吧,不急这俩个礼拜的。年后……你不是还要和阿姨去旅行吗?走得远一点吧,多转转挺好的……马上我回公司找一下翔叔,你要是有什么要传达的,我……”

    我什么北河没有说完,他也不用再想破脑袋挤出一两句建议和安慰了,因为周南俞再次垂下了头,只不过这次前倾了些,把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胸口。

    于是他立刻失去了发声的能力。

    换做大半年前,这定是会让北河脸红心跳的触碰,但是现在他除了心酸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这也是件值得叹息的事吧,命运的折腾是真的会让人麻木的,除了朋友的关心和一个短暂的依靠,他帮不上忙,也什么都给不了他了。

    北河只能抬起手,极轻地摸了摸周南俞的发梢。

    但是命运能给人意想不到的发展太多,在北河想自然而然地退后一步的时候,周南俞开始说话。

    说的是他根本没想到,也绝对想不到的事。

    “你记不记得,你被星探发掘的那天,坐在便利店门口抱着一只流浪猫晒太阳。”

    周南俞的声音又沉又哑,但那话语却是温柔的,他把所有坚硬的外壳都卸掉了。这从未有过的示弱状态和跳脱的话题让北河愣在原地。

    “出道后你想起来它,特地回去找过好几次,但是都没有找到对吗?”他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好像除了现在就再没有合适的机会……还有勇气了。“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知道它在哪。准确来说,它被我接到了我小姑那儿。之前在家里养过几天,但因为我妈对猫毛过敏,所以就拜托给小姑了。”

    “我记得你说要叫他幸运星……你把它带回颐都去吧,跟北斗星做个伴。”

    “……抱歉,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北河张了张嘴,他隐约察觉到了周南俞这番话背后的东西,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如果半年前的北河意识到这件事,该会有多开心啊,可是直到现在?直到此时?

    有什么沉寂已久的酸楚委屈甚至怨意,一同从他胸腔里被连根拔起。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若不是对方选在最不恰当的时候提起,他可以当做它们都从未存在。

    “……你现在说这个做什么?”

    北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丧气到快自暴自弃的人。他可是周南俞,不到自暴自弃的地步他才不会袒露出这种隐秘的心思。但是多可悲,他只有到这种状态才会表露出感情,不再把什么好的坏的都压在心底。

    周南俞眨了眨泛红的眼睛。

    冰川被烈日烫化了,他是热水里的浮冰。

    “……我是想说,其实……”

    “别说。”北河咬牙打断了他。

    千万别说,说出来就是真的了。

    他用温柔的声音说着残忍又无奈的话:“……我们到这里就可以了,周南。”

    如果说冷面辜负是过错,你有欠我,那现在我们也两清了。

    周南俞轻轻嗯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再说。

    北河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是正午,明明应该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他却觉得冷得出奇。坐出租车来的路上他有看见卖烤山芋的小摊,本来想着出来的时候带走两个,但此刻他环顾一圈,却再也捕捉不到热香气的影子了。

    你看错过就是这种烦人的事情。

    对北河来说周南俞永远都会是特别的人,但错过就是错过了,他爱的是别人了。

    心情大起大落五味具杂地连续过了好多天,北河现在反而冷静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他站在街角拦出租,目光放空到车道尽头,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一道来自医院门口的灼热的视线,牢牢地黏在他背后,已经注视他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在想寄养在楚笑飞家的北斗星有没有想念他,在想怎么回楚笑飞的电话解释这短短几天发生的连环爆炸……他还在想齐辰。想齐辰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吃午饭,有没有稍微想开那么一点。

    想齐辰从他们开始交往都现在,都没有好好地说过一句喜欢他。虽然对方已经用行动证明了无数次,他原本也是不在意的,但是现在他突然想听他说了。

    北河一直到出租车开到公司楼下的时候都在发呆,中途只看过两眼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齐辰打个电话。在他视线所不能及的地方,齐辰被日常通宵一脸微醺的梁锋晃醒,结果没说两句话,梁锋自己困得不行就摆摆手去补眠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这根火线经过漫长的引燃,最终还是烧到了北河本人身上。一连九张照片被激动难耐的窥视者发给了友人,并嘱咐着“只给你看啊!千万别外传!!”在对方连声应下的同时,照片又一次被转发,并附言了同样的话,然后再一次,再再一次……

    这就是人最荒唐的保证之一。

    猜猜字面意思上的一传十,十传百要多久?周南和北河的名字,以及南北cp的tag冲上热搜也不过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好巧不巧,最先被传到照片的人中就有手握美妆大v营销号的存在。发送微博再删除,然后暧昧不清地玩文字游戏的做法,吊足了胃口骗足了流量。总归有手快的人存下了图,然后再二次上传,最终照片和言论开始病毒式地扩散。平稳无事的年前终于有了点刺激,各路人自然借着饭点嗑着瓜子使劲儿造作。

    “周南俞北河医院亲密拥抱”的热搜冲上实时第二,宋以翔接到舆控的电话的时候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远在颐都的周景沉默了半天,安慰道,“其实还好,但就是这热度来得太不是时候。”

    “等发回归预告了再搞这一出也行啊!”宋以翔啪一声把平板摔在了桌上,两眼一黑。

    其实的确还好。照片是隔着门上的玻璃窗拍的,两人露了半张侧脸,若是熟悉他们的人的确能够一眼分辨出他俩。而他们的姿势……说白了和上次北河的背后抱照片是一个性质的,可大可小,放在朋友层面可以解释得通,但称作那种引人遐想的亲昵也不为过。

    娱乐圈里其实有一条亘古不变的道理:红不红看命。这是第二次被爆私下照片了,人气男团,官配cp,特殊场合,暧昧姿势,还有不了了之的先例,再加上良好的风评,被质疑过的取向,忠粉基数,这一溜排元素同时出现,且都权衡在了最佳程度上,配方对了,不红都难。娱乐圈多少刻意拉cp爆绯闻的炒作手段,稍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就会适得其反。但以北河这两次零成本带动的流量来看,小半个圈子的人都要望尘莫及。

    北河刷脸走进xe的总部大楼,还没走几步就撞上了师弟团的预备练习生。十七八岁的少年带着复杂的眼神望向他,到底还是没彻底入圈滚过的人,那双眼里的好奇猜疑,甚至羡慕和鄙夷都毫不掩饰地暴露了出来。

    “前辈,”少年探寻着朝他打了个招呼,“你和周南哥为什么会在医院啊?你们……没生病吧?”

    北河按电梯的手僵在了半空,在那一瞬间有种全身血液倒流的错觉。

    “…………你说什么?”

    他表情空白地掏出手机,正好有好几则电话打进来了。他没有接没有看,全都叉掉了。他只是想知道这次又有多糟糕。

    “这个是不是别搞大比较好啊……我突然开始慌了,别明天就出柜了吧[笑哭]”

    “啊啊啊啊啊啊啊南北szd”

    “南北锁死了[图片][图片]”

    “周南没事吧?怎么看起来很沮丧的样子,认识的人住院了吗?”

    “拍照片的不是被扒出来是个护士吗,她说了两人是来探病的。”

    “还说认错人的杠ji,ng有事吗?[龇牙]看看这两件衣服是不是很眼熟?[图片][图片]”

    “给我立刻doi!!!!啊!!!!!!”

    “这都两次了……我真的要信了吧……”

    练习生只来得及看见舆论中心的那个人如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啧,命真好,红得就是容易。

    ——这的确是命。

    北河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空车,窜进后排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这的确是命,他早就应该想到的,怎么可能偏偏就他逃脱得了。就照片本身而言没什么,含糊地解释一句亲人住院,队友前来看望安慰就完事了,甚至连不解释都没关系。但是,但是。

    齐辰。

    你不要看到。

    后悔,后怕,全都后知后觉,北河快要被一种恐慌和自责淹没了。明明在犹豫着离开之前,他想要这样拥抱但又没有敢伸手的,是齐辰才对。

    你不要看到。

    “咔哒。”

    齐辰按量了床头灯。

    窗帘紧闭,一点光都没漏进来。在半个小时的浅眠里,黑暗让他觉得安全。但现在若是没有一点光的话,亮着的手机屏幕又显得太刺眼了。

    作为微博热点被推送到屏幕上的消息呈现着不算太难看懂的状况。照片上的另一个他垂着头靠在北河胸口,整个人都显得倦怠疲惫,但北河抚上他发梢的手是那么轻柔,他隔着屏幕就能感受到那种温软的触觉。

    非常奇怪的感觉。齐辰盯着屏幕中的人,居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北河抱着的,是周南俞,还是他齐辰?

    “齐辰!”

    门铃的声音迟了好几秒才被听见,屋外的人略显着急地敲着门。

    齐辰缓慢地拖动着步子走过去,门一开就被扑了个满怀。

    熟悉的姿势,同样的人,同样的到来方式,但是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场合,荒唐的一切。

    北河搂着他的腰狂喘气,像是跑了马拉松来的似的,他的额头颈侧后背手心全都是汗,但是汗也被吹冷了,他整个人依旧裹着一股冬日里难以撼动的凉意。

    “跑这么急做什么?”齐辰淡淡地说。

    北河还在呼呼喘着气。可直到他足够平复呼吸,他依旧没有想到怎么回复这句话最好。昏暗的光线里,齐辰的表情他看不清楚,他只能小声地含糊道,“担心你所以就想赶快回来啊……”

    齐辰缓慢地嗯了一声。

    北河没有松手,齐辰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动,两个人在门口就这么站着。

    那种让人窒息的沉默又找到他了,北河被风吹到刺痛的脸颊开始变烫,而那种刺痛并未消失,一根一根无形的软刺开始戳他的泪腺,他就快无法忍受。

    像是知道他的极限在哪似的,剧情在这时给了剧中人宣判。

    齐辰就着他的拥抱稍稍俯下身,凑到他耳边。

    “你不是说你要回公司吗?”

    55第五十七章 我也爱你

    耳边温热的吐息代替了亲吻, 极其短暂地拂过北河的皮肤,然后就消散在空气里,连同他的最后一丝侥幸一起被消灭得片甲不留。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也好像什么都不用说了,连他自己都知道越解释就越可笑。

    但越害怕,就越觉得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更珍视他。

    荒唐的戏剧是世界本身, 小小配角又怎敢违抗剧本。北河依旧没有松手,反而将微微颤抖的手臂收紧, 因为他太害怕齐辰会掉头走掉了。他怎么能走掉,他如果真的对他显露冷漠, 他一个背影就能杀死他。

    “……对不起。”

    这是北河所有该说的和能说的,所以他还想再说很多遍。

    “对不起,我没有故意骗你,我的确是从公司回来的。”他努力把话说清楚,不让生理性的发抖阻止他顺利发音,“你可以生气, 但是不要……不要不说话。”

    不要不理我。

    “……好不好?”

    可是齐辰依旧没说话, 也依旧没有动。直到半晌后, 在让人心坍塌的沉默尽头, 他缓缓地抬起了僵硬的手,揉了揉北河的发顶。

    “好。”他答应道,“先松手。”

    在被触碰的同时北河全身过电般的颤了一下, 此时这种心悸的程度不亚于他们□□相拥的第一次。他顿了两秒, 然后听话地松开了手。

    可是他依旧给他出了个难题。

    不能不说话的话, 要说什么呢?齐辰看着眼前那双低垂的眼睛,想也知道那里盛满了不安和自责。所以他还要说什么呢?

    责怪或质疑不会出现,是因为怒意和失望被消化在了沉默里。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情有可原,他不想发没用的脾气。再多的宣泄都是二次伤害,他已经够累了。

    是真的很累了。

    “吃饭了吗?”

    话音一起,北河又是r_ou_眼可见地怔了一下,终于敢抬头看他。“……没。”他眼睫轻颤,软着声音回答,不知易碎的是自己还是他。

    “收拾一下出去吃吧。”

    依旧是如往常无二的语气,平静到一种让人心惊的程度。齐辰右转推门进了洗手间,门自然地顺着惯性被合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带着力度的声响。然后水阀被抬起,北河站在门外,感觉那种流动的,温热的液体,也一点一点漫过了他的头顶。

    然后他听见了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北河足足花了五秒来辨别那是真实的声音还是映s,he他内心的幻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心脏都快不会跳了。

    “……齐辰?!”

    他猛地压下门把冲进洗手间,水柱哗哗地冲刷在碎片上,一面破裂的镜子里,齐辰流着血的右手被倒映了几十次。

    的确,哪有人会接二连三地忍受这么多离奇又过分的折腾,从不发脾气从不吭声的到底会是哪路圣人。他连镜子里的自己都不想看,因为那就像双生诅咒一样,他会不可避免地想起另一个他。明明是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他厌恶替身或影子,他不想与其有半分重叠。可还是重叠,他崩塌的信仰,迟来的见面,无处安放的归属,还有……恋人无疾而终的初恋,它们全部叠加在一起,变成命运巧合中最顽劣的部分。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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