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产科医院 作者:云起南山
正文 第22节
产科医院 作者:云起南山
第22节
没有亲情,只有利益。
抬手扣住腹部,何权缓缓释出一口长气。
“小白,只要有你在,爸爸什么都不怕。”
第87章
新河路, ji,ng舍会所。
何权很少来这种私人会所,来这里的人都是有钱人。会所注重保护顾客的隐私,适合会见重要但是初次见面的客人。穿过灯光暗沉的走廊,领位为何权敲开一扇实木软包门。门从里面拉开,齐铠看到何权,做了个“请”的手势。
“拿杯牛奶来。”齐铠吩咐领位。
领位恭敬地点头, 尔后帮他们关上门。何权走到沙发上坐下,目光沉稳地看向齐铠。来之前他就做好打算了, 无论齐铠给他看什么、说什么,他都要冷静对待。即便齐家信欺骗了他, 那也是他们祖孙俩之间的事。他绝不能一点就炸,以免齐铠把他当做一枚任由c,ao控的棋子。
“才听说你结婚, 没想到这么快孩子都有了。”齐铠语调轻松地拉起家常, 同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何权,“几月的预产期?到时叔公好给侄孙备份礼物。”
“不必费心了,齐先生, 我是来取资料的。”何权冷漠地回应道,“麻烦你, 请把你说的资料都给我。”
那声“齐先生”让齐铠眉头微皱,片刻后又换上一副假情假意的笑脸:“看我, 岁数大了,记性不好, 资料放办公室没带。”
闻言, 何权起身要走。
齐铠见状伸手拦住他, 笑容逐渐敛起:“何权,别这么没礼貌,我好歹是你长辈,给个面子喝杯东西再走?”
何权抬起下巴:“除了我爸,我在齐家没有长辈。”
齐铠表情微妙地审视着他。
“虽然你长得不像齐铮,但你说话的语气和他一模一样。”
外面响起敲门声,服务员来送牛奶。等服务员把牛奶放到茶几上离开,齐铠指了指沙发:“我现在就让秘书把资料送过来,你再坐会,喝杯热牛奶,对你和孩子都有好处。”
何权坐回到沙发上,但并没有端起牛奶杯。见他对自己设防,齐铠语调轻松地说:“喝吧,公共场所,我还能下毒害你不成?”
“我ru糖不耐,喝了拉肚子。”何权随便找了个借口。
齐铠按下墙上的服务呼叫通知服务员送杯温开水来,然后拨了个电话出去:“小周,把我办公桌电脑旁边那个资料袋送ji,ng舍来……对,现在。”
挂断电话,他对何权说:“最多半个小时,我的秘书还是很能干的。”
何权也拿出手机,放到茶几上:“急诊随时会有电话打进来找我,我保证,今天走出这个门,以后再也不会赴你的约。”
“我懂,现在的年轻人都个性十足。”齐铠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以一种放松的姿态向后靠去,“何权,我不是你的敌人,你没必要对我摆出这样一副态度。我二十四岁就进华医堂了,兢兢业业干了三十多年。是,我没有欧阳那种国际化的眼界和金融头脑,管理上也不如他犀利,可大伯真的了解他的为人么?他知道欧阳都干过什么下三滥的事么?何权,你虽然不姓齐,可你毕竟是齐家的血脉,真就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偌大的家业,被个外人轻而易举地取走?”
何权现在明白了,齐铠是想拉拢他对付欧阳,削掉齐家信的一只臂膀。把齐铮的事告诉他,无非是想加重他和齐家信之间的裂痕并以此博得他的信任。倘若他对华医堂的财富有一丝一毫的欲念,齐铠的算盘算是拨对了,可惜啊,他巴不得离他们这群姓齐的远远的才好。
用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堂叔,何权说:“齐先生,我是个医生,每天要面对的压力已经很重了,再搅和进这种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事儿,我连气都没法喘。”
察觉到何权的拒意,齐铠眼角的皱纹微微堆起。
温开水送进来,何权还是没动。齐铠自己端起那杯牛奶,像是喝给他看一样。
“我跟郑志杰的关系还不错,偶尔会约着一起打打高尔夫球。”齐铠看似随意地提起,“他也不怎么欣赏欧阳,认为华医堂要是交给欧阳那种功利之人,肯定会被弄得乱七八糟。”
“郑志杰就是那种唯我独尊的人,很少把谁放在眼里。”
何权的意思很明白——别以为郑志杰就欣赏你了。
齐铠微微皱眉:“在背后说大伯哥坏话,不够体面吧?”
“事实上当着他的面,我说的比这个难听。”何权实话实说,“到现在他还欠我辆法拉利没兑现,下次碰见他的时候,麻烦您替我催一催。”
齐铠被牛奶呛了一口,偏头捂着嘴使劲咳了几声。好歹郑志杰也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可到了何权嘴里,却像是在说隔壁家不争气的浪荡子一样。妈的,齐铠心说,真就如传闻中的那样,这野种还挺傲气。
“哦对了,齐先生,我去抗震救灾时也碰见欧阳了,以前我对他那人也没什么好印象,但在那里,我看到了他对生命的热爱。”何权端起水杯,稍稍抿了一口,“所以说,看人不能光看一面,我相信您说的,欧阳确实是个功利的人,但我不认为他是个坏人。以我对外公的了解,他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你确定?”齐铠的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大伯也没看错何劲飞?”
杯子里的温开水晃了起来,何权只觉得太阳x,ue突突直跳。这时有人敲门进来,一位身穿黑色西装、年龄看上去跟何权差不多的男人将一个资料袋交给齐铠。他看了何权一眼,转身离开。
“其实你说对了,大伯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准。”齐铠慢悠悠地拆着资料袋上的封绳,“何权,有些事我本来不想说,都过去那么久了,人也不在了,何必呢……可既然你提起来了,我想你也有权知道。”
他从资料袋里抽出一摞文件,翻了翻,将其中一张泛黄的纸放到茶几上。
“我比齐铮小一岁,他是我堂哥,我一直很尊重他,但在何劲飞这件事上,他真的是伤透了大伯的心。”齐铠往何权的眼前又推了推那张纸,“我替大伯办过很多事,都是花钱的事,而且全留了凭证,以免有人追问起资金下落,我拿不出证据再被人说是中饱私囊。”
何权垂眼看向那张泛黄的银行流水单,转账金额一百万,交易备注那栏的“何劲飞”三个字,烫得他眼眶发热。
“大伯给了你父亲一百万,三十多年前的一百万啊,搁现在恐怕得上亿了。”齐铠惋惜地摇摇头,“可何劲飞真够不地道的,拿了钱却还带着齐铮私奔,大伯被气得半死才报警抓他。要不是他把这一百万原封不动地吐出来,恐怕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呢。”
似是感觉到了何权情绪的波动,小白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可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嗯?”齐铠挑眉。
一手扣住腹部,何权一手团掉那张银行流水单。双亲都不在了,过去的事已经无从查证。但他从小耳濡目染两人对彼此的爱,那不是假的。所以他相信,何劲飞接受这一百万肯定是有足够的理由。
“既然我爸选择相信我父亲,我也选择相信他。”何权把其他的资料拿过来放进自己的背包里。他慢慢地拉着拉链,以免指尖的颤抖被对方看出来。
齐铠的表情显得有些惊讶,但也只是一闪而过。
“何权,人不能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
“看不到的,更绝不能妄下定论。”何权背起包,撑着沙发扶手站直身体,“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齐先生,希望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
包里只有几张纸和充电线耳机之类的小玩意,但从沙发走到门口的这段距离,何权却觉得仿佛背了座山。
“何权。”齐铠在背后叫住他,“你是个聪明人,退一步,海阔天空。”
握住门把手,何权轻轻将门拽开,出门之前回身看了齐铠一眼。
“我这个人,一向只往前走。”
齐铠的眼神骤然紧绷。等门关上,他重重出了口气,回身走到窗边敲开另一侧墙壁上的小门,恭敬地侧身将人让出来。
“四叔。”
齐家晖从里面出来,在齐铠再次开口前摆摆手,示意他什么都不用说。
“我都听见了,这个何权啊,跟何劲飞那个小王八蛋一个德行,把傲气当骨气。”他将目光扫过桌上那团被捏得乱七八糟的流水单,“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以为会有人傻到花一百万去签他?整他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四叔,现在怎么办?何权不能为我们所用,而且他一定会去找大伯对质齐铮的事,这样一来我就要和大伯撕破脸了。”齐铠谨慎地提醒道,“还有欧阳,您知道他手有多黑。”
“怕什么,这些年咱们收了多少股份?到时候资产重组,咱俩手里的股权一合并,老家伙就得将董事长的位置双手奉上。至于那个欧阳,他要是听话,留下用用也无妨,要是不听话就让他像何劲飞那样身败名裂!”
齐家晖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阿铠,记着,想成大事,绝不能心慈手软。”
深夜,齐家大宅里突兀地响起刺耳的门铃声。
“来了来了,谁啊,这深更半夜的……”
云姐披着衣服打着哈欠去开门,当她看清在门口按门铃的人是何权时,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
“哎呦,小少爷,这都几点了你怎么来了?”她赶紧把人让进门廊,又从架子上拿下拖鞋给何权换,“刚下夜班?饿不饿?我去给你热口——”
何权一把拽住云姐的胳膊,说:“我不饿,云姐,麻烦你帮我叫下外公,我去书房等他。”
“出什么事了?”云姐胆战心惊地问。
凌晨三点,不是天大的事,谁会在这个时间上门?
何权没说话,径直走向书房。他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放到齐家信的书桌上,然后坐到旁边的沙发椅里静静等候。齐家信很快就来了,拄着龙头手杖,面带焦急的看着何权。
“阿权,你这——”
何权抬手指向书桌,打断齐家信的话:“你先看下那份文件。”
齐家信皱起眉头,颤巍巍地走向书桌,拿起眼镜戴上,就着台灯的光查看文件。只看了第一页的开头,他便跌坐进书桌后面的座椅里。
“我刚去了趟墓地,工作人员跟我说,去年九月底,有一位自称齐铮父亲的人,申请开启了坟墓。”何权直视着齐家信,“你是去放我爸的骨灰的,对么?”
齐家信闭上眼,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将何权拿来的文件捏皱——疗养院的缴费清单,患者名,齐铮。
“是齐铠告诉你的吧……”老头的声音带着股子埋怨,“那小子……眼看做不成董事长,就想着拆我的台了……”
何权摇摇头。
“是谁告诉我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骗我他死了。”
齐家信回手捂住胸口的位置,这个动作让何权警觉地向前倾过身体。好在不是心梗发作,老头子没有突然出现窒息的状况。
“我没骗你,真的是没希望了,齐铮全靠仪器维生,你学西医的,该知道那跟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何权没有反驳。他一看缴费单上的仪器和药物使用项目就知道,齐铮并不是像齐铠所说的那样处于植物人状态,而是脑死亡。脑死亡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脑干反应消失,无法自主呼吸,是永久的、不可逆的状态。生命的意义已不复存在,仅仅是靠机器而“活”。
“既然你知道没希望了,就该放手让他走。”何权抽了抽鼻子。
齐家信老泪纵横,使劲拍着胸口:“我请了无数医生来看,盼着有奇迹发生……医生都劝我放弃,可我怎么放弃,啊?我说不出‘你们把仪器关了吧’这样的话,那是我的亲生儿子!可他永远都不会再开口叫我一声‘爸’了!我连你外婆都没说,我不想让她再经历一次失去儿子的痛苦!阿权,如果我告诉你,你能来替我做这个决定么!?我只能等,等到连机器都拖不住他的那一刻为止!”
何权的脸上微微显露出些疲惫。他搓了搓眼睛,将自己陷入沙发椅里。数不清有多少次,他在icu外见证过家属的艰难抉择。有位母亲,因为儿子签下了撤掉父亲维生仪器的同意书后在走廊上连扇了他十几个耳光,嚎啕着“那是你爸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可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儿子只是做了一个正确却又没人肯做的决定。
“老实说,刚听到这个事的时候,我甚至后悔为你施针……可等我到了墓地,确认你把他们合葬的那一刻,突然又……”何权苦涩地勾起嘴角,“我之所以还会进这栋房子,还会叫你一声外公,唯一的理由就是……你尊重了我爸的选择。”
齐家信将脸埋进掌中,发出残年老人那特有的嘶哑哭声。
第88章
实在是过于疲劳, 何权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若不是乔巧打来的电话将他震醒,还不知道要睡到几点去。
“你在哪啊?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旷工。”乔巧的声音不无焦急。
“我在家睡——”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后,何权突然顿住声音。
“你在个狗屁的家!我现在就在你家呢,床上连根毛都没有!”
“我在老头儿这。”被乔巧的声音弄得头大, 何权将听筒的位置稍稍远离自己揉着额角坐起来, “昨儿夜里太累了, 就睡我以前的房间里了。”
乔巧吃惊地问:“你大半夜不回家, 去齐爷爷那干嘛?”
“齐家那点破事,待会到院里再跟你细说。”
“别来了,好好歇着, 你今天的活儿归我跟景潇了。”听筒里传来松了口气的声音, “哦对, 赶紧给郑大白回个电话,他打电话你也不接, 急得要命,恨不得从太平洋里游回来。”
“知道, 这就回。”
调出通话记录,何权一看有郑志卿十多个未接来电, 刚放平的眉毛又皱了起来。结果没等他把电话拨回去, 对方又打了过来, 听声音真是急得快上吊了。
“阿权!你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
“静音了,睡太沉没感觉到手机在震。”将手机切到免提, 何权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腕表扣到手腕上, 犹豫了一下说:“我在老头儿这呢, 甭担心。”
“齐老没事吧?”
“应该没,反正我昨天回屋睡觉之前还在喘气。”
郑志卿听出了何权的冷漠,谨慎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等你回来再说。”
“我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阿权,你就在齐老那待着,我回去之后去接你。”
“着什么急啊,你不是行程都安排到下周二了?”
“你不接电话,我能不急么?”
“现在没事了啊,踏实忙你的吧,甭回来。”
“我已经问洛伯伯借了私人飞机,你就老老实实在那等我。”
何权刚想劝他别回来突然被小白踹了一脚,只得无奈地皱皱眉。
“你到了直接回家吧,我待会洗把脸就走。”
“听话,在那等着。”
“我在这待不住,你又不是不知——我去!”
“阿权!?”
“没事儿,小白踹我。”何权低头比了个“小白眼狼”的口型,“也不想想谁养活他呢,胳膊肘朝外拐。”
“呵,终于有人能管住你了。”郑志卿松了口气,“先不说了,我还得赶紧通知约好见面的人我要回国的事。”
“嗯,一路平安。”
挂上电话,何权活动活动肩膀,撑着床边站起来去刷牙洗脸。路过书房,他听到里面传出欧阳跟齐家信的说话声。考虑到齐铠摆明了是要对付欧阳,何权刷牙的时候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给欧阳打个预防针。他是一点儿也不想掺和进华医堂的派系之争,可欧阳毕竟是朋友。
听见敲门声,欧阳起身去开门,将何权让进书房。
“阿权,你怎么不多睡会?”齐家信眼里尽是血丝,他看上去才是更需要休息的那一个。
“被电话吵醒了。”
何权连眼皮都没抬。不知道老头儿还藏了多少秘密,但最好别让他知道。
“饿了吧,让阿云给你弄点东西吃。”齐家信说着,撑着手杖往门口走。
欧阳忙伸手拦住他,说:“齐老,您跟何少聊,我去找云姐。”
“我不饿,都别忙活了。”何权摆摆手,“欧阳,我就是来找你的。”
“嗯?”欧阳微微一愣。
何权慢悠悠地说:“齐铠准备对付你,你留点神。”
“齐铠?”欧阳嗤笑,“他要真有那魄力,当初就不会只是砸我一辆车了。”
何权出了口气长气:“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自己掂量。”
“嗯,谢谢,我心里有数。”欧阳看了眼被何权晾在那、表情略显尴尬的齐家信,话锋一转,问何权:“几月的预产期?”
“九月。”
何权说着,按住腹部扯了扯嘴角。小白这会儿是睡醒了,正做广播体c,ao呢,伸胳膊伸腿地折腾他。
“那我可能赶不上给小家伙送礼物了,君涵八月底的预产期,我得去美国。”欧阳的表情有些得意,“前几天刚谈好,洛凤仪掌管的千华资本以及之前定好的三家投资公司共同出资收购华医堂,最迟下个月开始进行资产重组。”
“说中国话,谢谢。”何权抬抬手。
“华医堂很快就可以上市了。”齐家信接下话,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阿权,你真的不回来么?”
何权冷冷地回应他:“我连贷款利率都算不清楚,管不了上市公司。也跟你们齐家人喘不动那气,勾心斗角,演八点档啊。”
齐家信的表情僵在脸上。欧阳一看忙打圆场:“何少,还有两家信托公司等着跟你面谈,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我帮你约他们。”
“不见了,听不懂,郑志卿说他们开的条件都差不多,要不就花旗信托吧,反正也只是摆摆样子,最后都要拿去做慈善。”
欧阳又将目光投向齐家信,齐家信点点头:“按阿权的意思办,我总归是不能把钱带进棺材里去。”
“行,那我催他们出合同。”欧阳说。
“你们继续,我回屋待着去了。”何权回手拉开书房门,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向齐家信,“外公,郑志卿说来这接我,估计半夜才能到,今晚我们可能都得睡在这,您让云姐给他安排间客房吧。”
齐家信的脸上挂满欣喜:“愿意住多久都行,我已经让阿云把婴儿房给你们准备好了,你待会去看看吧,要是不喜欢,还来得及换装修。”
“我都行。”
何权转过身后立刻翻了个白眼,心说装成皇宫我他妈也不把孩子往这房子里送。
第89章
夜色浓重, 齐铠站在华医堂老店的门口,踌躇半天, 举手叩响那拥有上百年历史的雕花木门。门自内侧开启, 里面的人对齐铠说:“齐老在内堂等您。”
从门口到内堂,以往不过短短三四十秒的路程,但今天齐铠却磨蹭了得有三分钟才走完。内堂没有开灯, 只在方案上点了对黄烛。黄烛里含有香蜂草萃取的ji,ng油,安神平喘, 齐铠本有些慌乱的心跳也在呼吸之间平稳下来。齐家信身穿绛色唐装, 垂着头,双手扶在龙头手杖之上静静地坐在方案左侧。
“大伯。”
齐铠在距离齐家信一米开外的地方站定——这地方手杖肯定打不着。接到齐家信亲自打给他的电话, 他就知道何权已经把事情捅到老爷子那去了。但既然要撕破脸了,他倒也无所畏惧。老头子风烛残年,何权对管理经营一窍不通, 就剩个欧阳,也蹦跶不了多久。
“阿铠啊,坐。”齐家信抬起头,回手敲敲方案的大理石台面,“那天大伯打了你,今儿请你喝杯茶, 奉个歉。”
齐铠心头一跳, 一时竟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齐家信会给他道歉?那可真是河川逆流, 日出西方的怪事。早年他们这些小辈谁没挨过齐家信的戒尺, 挨完打还不许哭, 连自己亲生父母都不敢管。
“坐下,难道还要我说第三遍?”齐家信眉头微皱。
谨慎地坐到方案右手边的椅子上,齐铠不明所以地看着齐家信为自己手边的杯子里斟了九分满的五味散。茶倒八分是情义,九分是歉意,要是斟满了,那便是主人家下了逐客令。
端起杯子,齐铠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说:“大伯,您有话直说吧,我知道何权去找您了。”
“嗯,你现在是翅膀硬了。”齐家信叹息着摇头,“阿凯,你爸走的早,打那之后你就是我半个儿子了。我那么信任你,龚师傅走了之后就把照顾齐铮的事交给你了。可没想到啊,你却用这事儿捅了我一刀。”
齐铠冷笑:“大伯,我说句诛心的话,这么多年来,我也拿您当亲爹一样的侍奉,可到头来得到了什么?那个欧阳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一来就压我一头?他不会真是您私生子吧?”
“胡说!”齐家信猛地顿了下手杖,震得齐铠肩头一颤,“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枉你大伯母拿你当亲儿子一样疼!”
偏过头,齐铠闷声不语。
齐家信重重出了口气,说:“我就何权这一根独苗了,可你安的什么心,啊?非要在他现在那种状况下,把齐铮的事告诉他?”
“我没那么下作,大伯,事先我并不知道他怀孕了。”齐铠又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看似轻松地说:“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您要打要骂,想怎么罚我,我都认。”
“我哪里还能罚的动你哦。”齐家信干笑了几声,“有老四给你撑腰,你会怕我?”
齐铠脸色骤变,手里端着的茶杯应声坠地,碎得七零八落。
齐家信朝内堂更里侧的看去:“周玄,把这收拾一下。”
之前给齐铠往会所送资料的人从暗处走出来,蹲到呆若木ji的齐铠跟前,将一块块茶杯碎片捡起。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齐铠。
“周玄的父亲是位参农,几年前上山挖参时被守参的毒蛇咬了。那天我正好去他们村里收参,既然赶上了,就想着救人一命吧。”齐家信面带微笑地看着周玄,“租了直升机给他父亲送到大医院,又找研究所要了血清。是这孩子认死理,非要报答我。我一看他是学中药的出身,正好你缺个秘书,两全其美的事。”
齐铠的胸膛起起伏伏,脸上青红变换,片刻后带着怒气质问齐家信:“居然在我身边安cha眼线!?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你的亲侄子!?”
“如果你能管住自己的皮带,周玄不会知道你那么多的秘密。”齐家信轻扯嘴角,“欧阳被你威胁之后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后来果然查出了问题。你批下去的那些钱,并不是真的全都进了你那几条狗的腰包,而是有很大一部分被你拿走了去收股份了。你还到处借钱收股份,五年期给人家十倍的收益,可你哪来的钱兑现承诺?老四那人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他出的主意你也敢听?他参与过资本运作么?我其实该由着你们闹下去,看你们到时候怎么收场。”
齐家信顿了顿,又重重地加了一句:“阿凯,你觉得自己这条命值两百个亿么?嗯?”
脸色由青转白,冷汗顺着齐铠的额角往下流。周玄在旁边看见了,摸出块浅灰色的手帕递给他。而齐铠像是受了奇耻大辱那般地挥开他的手,怒道:“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
周玄松开手,任由手帕垂落于地。
“周玄。”齐家信抬抬手,“你走吧。”
微微向齐家信颌首,周玄说:“齐老,保重。”
等周玄离开,齐家信拄着手杖站起身,微驼着背脊缓缓走到内堂里挂着先人遗像的那面墙边,褪下截袖子仔仔细细地抹着相框上的微尘。
“阿凯啊,医者仁心,你那心里头不干不净的,如何能把华医堂发扬光大?”齐家信惋惜地摇摇头,“我本来真是想让你继承华医堂的,那么些侄男甥女的,就数你最踏实。可你说说,是不是在欧阳出现之前,你就开始私下里收购股份、想要把我挤下董事长的位置了?”
齐铠微微收紧手指,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烛光下y晴难辨。
“你那样对齐铮,让人心寒。”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着,“他那么苦苦的哀求你,你却还是不为所动。大伯,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你的心是铁做的。”
齐家信回过身,眼神微含愠色:“这件事轮不着你来教训我。”
“是,我教训不着你,可你真该后悔。”齐铠突然笑了起来,“何劲飞根本不知道那一百万是你给的。”
只是瞬间的功夫,齐家信面色铁青,他颤巍巍地拄着手杖疾走几步,贴到齐铠跟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你说什么?”
齐铠根本不为所动:“那笔钱是四叔找了家经济公司以签约金的名义付给他的。”
“老四他为什么要这么干!?”
“因为何劲飞当着一大堆专业人士的面,指责四叔当时正在追的一个小歌星拿音乐当儿戏,让那个小歌星颜面尽失。四叔本来就想整他,恰好出了齐铮那档子事儿,所以——”齐铠一根根掰开齐家信的手指,“让齐铮花一百万把何劲飞捞出来的律师也是四叔给介绍的,他就是要何劲飞身败名裂,一文不名。大伯,如果你不是那么的铁石心肠,能平心静气地跟他们沟通,现在也不至于只剩何权这一根独苗。”
齐家信紧紧捂住胸口,倒退了两步艰难地用手杖撑住身体,浑身颤抖眼看着随时会倒下去。
“这事儿我本来打算烂在肚子里,毕竟你跟四叔是亲兄弟。可你把错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这不公平。四叔很早就开始收股份了,想当董事长的也不是我,是他。”齐铠说着,理了理被齐家信拽皱的领口,“大伯,你消消气,再犯一次心梗,那可真是神仙也难救。”
“滚!”
齐家信咬牙切齿地低吼。
第90章
何权睡得正熟, 被吹在颈窝里的热气弄醒。见不小心吵醒了何权,郑志卿亲了亲他的额角以示安抚。
“继续睡吧, 才一点多。”
转过身窝进郑志卿怀里, 何权不满地嘟囔:“云姐没给你安排客房啊?非要挤我这张单人床。”
“我一个人睡怕黑。”郑志卿收紧手臂,轻啄皱起的眉心,“咱俩凑合一宿, 嗯?”
像是不满自己被忽略了存在一样,小白隔着肚皮踢了亲爹一脚。郑志卿立刻把手放下去, 跟自家崽子打招呼:“嘿, 小家伙,老爸没忘了你, 给你带礼物了,不过现在太晚,先睡觉好么?”
“少自作多情了, 他听不见。”何权扣住郑志卿的手,“二十四周大的胎儿只能——”
“只能听到你的声音,所以你以后说话得温柔点,不然将来小白会怕你。”
“烦不烦,睡觉!”
何权又把郑志卿往床边挤了挤。
早起吃饭,郑志卿见齐家信神情恍惚, 于是关切地问候了几句。他听何权说了个大概, 不免对这位老人又多了几分怜悯之心。脑死亡患者的神经反s,he彻底消失, 所以无论是切开气管维生还是常年卧床所造成的肢体损伤其实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但于活着的人来说, 眼看着至亲残存于世的鲜活血r_ou_逐渐枯萎却又无法放弃, 实在称得上是种折磨。
跟郑志卿寒暄了一会,齐家信满心愧疚地望着正在吃东西的何权,勉强挤出丝笑,轻问:“阿权,给孩子起名字了么?”
何权使劲咽下嘴里的东西,垂眼道:“何羽白,郑志卿他们家下一代是羽字辈。”
“哦,挺好。”齐家信点点头。
何权略感吃惊,他没想到齐家信居然对孩子姓何毫无异议。不过转念一想,老爷子也没的可争,难不成还能隔辈姓个齐不成?
“不然您再给起个名字吧,以后也能用的上。”郑志卿说完就在桌子下面挨了何权一脚。
齐家信黯淡的眼神忽然凝起一丝光亮,起身颤颤巍巍地往书房走去。不多时,老爷子取来两张纹路里夹着金箔的宣纸,平整地放到餐桌之上。
“我之前想了两个,不知道郑家的家谱排到哪个字,中间就先空下了。”老头戴上眼镜,拔开软毛笔的笔帽,在那两张纸上各添了个“羽”字。
何权错错眼珠,瞄到金箔宣纸上的两个名字分别是“郑羽辉”和“郑羽煌”。
“譬众星之环极,叛赫戏以辉煌。”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对于何权的古文底子,郑志卿并不感到惊讶。当年大一迎新会,系里的每个人都要表演节目展示自我,唱歌跳舞演奏乐器说脱口秀,反正只要不把房子点了怎么折腾都成。郑志卿觉得自己表演花式篮球已经算是另类,结果到了何权,他往阶梯教室前头一站,背了五分钟的《伤寒论》。
坐在阶梯教室里的西医临床生全听傻了眼,连系主任都一脸“我c,ao”的表情。郑志卿缓过神来赶紧拿手机上网搜了下《伤寒论》,发现对方背得一字不差。也就是从那天起,他的目光被何权所深深吸引。因为他确信,在那金玉其外的容貌之下,必然藏着个内涵丰富的灵魂。
小心翼翼地托起那两张纸,郑志卿对齐家信笑着说:“齐老,这两个名字都很好,我们努努力,下次生对双胞胎。”
何权把白眼翻出了声。
华医堂总部,齐家晖站在总裁办公室的玻璃墙边,背着手哼着小曲,俯瞰市中心街道上的车水马龙。
“四叔,我真佩服您,装的那么人畜无害,把我都给骗了。”欧阳双手抱胸靠坐在办公桌边,对着齐家晖的后背笑笑,“奥斯卡欠您座小金人。”
“你四叔我白跟演艺圈的人混那么久?”齐家晖轻嗤,“后生仔,你可有的学呢。”
欧阳点头:“是,我得跟您好好学学,临危不乱啊四叔,经侦的人就在楼下等着呢,您还能这么平心静气。”
回过身,齐家晖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不就是请我去喝杯茶么?他们有什么证据?能指控我什么罪名?”
“职务侵占、伪造股权转让协议、变造虚假财务凭证、高利转贷、集资诈骗……”欧阳冲对方一根根伸出手指,“不好意思,我不是搞法律的,后面的记不住了。”
齐家晖脸色微变,但依旧扬起下巴:“欧阳,你很得意啊。别忘了,这栋楼里,姓齐的多的是!”
“是啊,我也姓齐。”
声音从被刷开的玻璃门那传来。齐家信拄着手杖缓步走进总裁办公室。他在表情略显扭曲的四弟面前站定,转头看了眼办公桌后的总裁椅。
“可这把椅子,我就交给姓欧阳的了,他能让华医堂走向世界,而你,齐、家、晖,你对不起祖宗!”齐家信把手里攥着的一摞罪证扬到弟弟脸上,愤恨地顿下龙头手杖,“你把华医堂的古方卖给那些赚昧心钱的商人,打着养生保健的旗号非法/集资!听着,臭小子,长兄为父,我今天就替爹打死你这个败家的玩意!”
“齐老!有话好好说!”
见齐家信扬起手杖,欧阳赶紧劈手夺下,他倒不是担心齐家晖被打,而是怕齐家信气急攻心再犯次心梗。昨天晚上被叫到华医堂老店时,他看到齐家信歪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当时还以为老爷子要不行了。齐家信给他看了周玄收集的证据,他立刻给在经侦处工作的战友打了电话,把齐铠截在了机场的出境通道口。当时他想不通的是,为何齐家信没让经侦的人在夜里就将齐家晖带走而是拖到今天白天。现在看来,是齐家信还要对齐家晖训最后一次话。
齐家晖条件反s,he地缩起肩膀,见手杖被夺下后,又挺直了腰板。
“大哥,当初你是怎么跟老太太那保证的?”齐家晖不忿地捋着山羊胡,“说好了保我衣食无忧,可你是怎么干的?一年就给我一两百万的分红,当我要饭的?店里的老师傅都比我拿的多!”
“你凭什么跟人家比!”齐家信吼了起来,“你给这个家,这个集团,挣过一分钱么!?就知道追明星,花钱如流水,要不是老太太临终前我立过誓,岂能容你在这吸我的血!”
“说得好听!我是你亲弟弟!一个妈生的!可你从来就没尊重过我!”
“尊严得靠自己挣!不是别人给的!”
“齐老,您先坐下。”欧阳拦住齐家信,他看老头子的脸上几乎没血色了,又拿起瓶招待客户用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齐家晖,“四叔,您也少说两句吧,留着ji,ng神头应付警察不比跟齐老吵架强?”
齐家晖一把挥开欧阳手里的水瓶,jian出来的水弄shi了欧阳笔挺的衬衫和西裤。欧阳轻笑着摇摇头,也没再说话,拽出几张纸巾抹去尚未被布料吸走的水珠。
齐家信从欧阳手里拿回手杖,紧紧握住镀金龙头,枯瘦的手指微微泛白。
“老四,我再问你最后一件事。”
齐家晖没说话,只是面带愤恨地望向玻璃窗外。齐家信不顾欧阳的阻拦,走到弟弟跟前,脸压着脸问:“当年……何劲飞是被你算计了?”
欧阳听到齐家晖低声骂了句“c,ao”。
“那小子太狂妄,太目中无人,我必须得教训他!”齐家晖理直气壮。
齐家信轻点了下头,拄着手杖缓步绕到齐家晖的背后,靠近他的耳边轻声说:“可也害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你到底是想要教训谁?”
齐家晖刚想出言反驳,突然觉得后颈上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紧跟着他眼前的欧阳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瞬间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扑到在地痉挛抽搐,脸色迅速因缺氧而发紫。
欧阳一惊。他眼看着齐家信举起龙头碰了下齐家晖的颈后,然后齐家晖就突然倒在了他的面前。
正当欧阳想要对齐家晖施以援手时,却被齐家信紧紧攥住了手腕。他震惊于眼前这个枯瘦的老人竟会有如此大的手劲,并以一种赌上性命的决绝持续地施加压力,铁钳般的手指牢牢箍在他的手腕上。
齐家信咬着牙问:“欧阳,你当过军医,知道心跳停止多久会造成脑死亡么?”
“最多……八分钟。”欧阳看齐家晖已经不动弹了,被攥住腕部的小臂上暴起根根青色的血管。
“好,我求你,给我八分钟,我要替我儿子讨还个公道!”齐家信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肌r_ou_不由自主地抽搐,“这事和你没关系,要是有人追查,老朽一人承担!”
“可是齐老——”欧阳紧张地盯着齐家晖,“再晚我怕就救不回来了!”
齐家信紧紧闭了闭眼,说:“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我自有分寸。”
“不行!齐老,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您成为杀/人犯!”
欧阳最终还是下死劲掰开了齐家信的手,跪到地上给齐家晖做心肺复苏。齐家信拄着手杖,眼神涣散地看着欧阳救人。当齐家晖的心跳终于被按压回来后,欧阳迅速拨打了急救电话。
经侦的人听说齐家晖突然发病,赶忙向欧阳询问到底怎么回事。欧阳看了眼颓然枯坐在椅子里的齐家信,纠结片刻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可能是压力过大导致心脏病突发。”
第91章
实习一年期满,庞海和端木都没通过院人资委员会的最终评定。拿到结果, 何权先炸了。别看他骂起实习生来不留情面, 可遇到事, 比谁都护犊子。
他拿着评定表气冲冲地去找郑志卿。
“就这俩孩子,扔哪都是把好手, 凭什么不让我留下?”
郑志卿搓搓眉毛,拿起被何权拍到桌上的评定表, 为难地说:“人力资源那边新下来的规定, 住院医师,除博士生以外, 一概不能录用。”
“我就在职读的博士,要照他们这么规定, 我还没资格当医生了!”何权一脸不忿,“别以为大正现在评级上去了就能拿学历卡人,弄一堆书呆子,谁他妈给你干活!?”
“阿权,这是行业趋势。”郑志卿耐心劝导,“并不是说评级上去了人资那边才开始用学历卡人, 事实上, 这个规定是我刚入职时建议的, 院委员会经过多次讨论才决定。在美国就是如此, 没有dr头衔, 不可能成为住院医师。”
“学制体系都不一样好么?你想让大正跟国际接轨, 还早了几年。”何权实事求是, “我知道,现在大医院都只要博士生,可人资在招聘时往往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对这份工作的热情和付出。端木为了锻炼手部稳定性,天天拿牙签吃饭,庞海是用哑铃挂胳膊,日复一日。志卿,我可以跟你保证,给他们俩五年,绝对能达到景潇的水平。”
郑志卿轻笑:“我还以为你会说能达到你的水平。”
“我谦虚一下。”
何权挑眉。
“你能坐下么,小白都抗议了。”郑志卿伸手摸摸何权的肚子。何权只穿着手术服,刚他看到小家伙在里面翻了个身。
“没功夫坐,我待会还有台手术。”何权拍开他的手,“反正人我得留下,人资那边你去说。”
“我可以说,但你这样,让一区二区的主任怎么想?她们也想把实习生留下,今天你说明天她说,人资的规定不是形同虚设?”
何权撇嘴:“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郑志卿又搓搓眉毛,这是他犯难时无意识的习惯动作。
“行吧。”他最终还是点点头,“有何主任背书,人资那边应该也不敢有意见,我待会去找趟主管。”
何权笑着伸手抬起郑志卿的下巴。
“拍马屁的水平见长啊郑大白,来,赏你个亲亲。”
得知评定通过后,庞海和端木俩人在办公室里喜极而泣。何权进屋看他们咋咋呼呼的,一人赏了他们一病历板子,当场训话。
“别高兴的太早,万里长征第一步,这是你们职业生涯的起点,好好干,不许犯错,要不全给你们踢回学校去回炉再造!”
“一定铭记主任教诲。”庞海捂着脑袋嘿嘿傻笑。
比起庞海的忘形,端木倒还算收敛,谨慎地问:“主任,那我们,以后还跟您?”
“你跟景大夫,庞海跟乔大夫。”何权说,“我过段时间就休假了。”
端木点点头。景潇跟乔巧也都是行业内的翘楚,虽然没何权名气大,但专业能力跟何权在同一水平线上。
这时钱越敲敲门进来,通知何权门诊那边叫他过去会诊。
见何权进屋,方默赶紧起身把自己坐着的椅子让给对方。
何权坐下后问:“什么情况?”
方默示意患者 起袖子和裤管。何权一看,好家伙,满胳膊满腿的红疹,有些地方都被抓出血了。
“过敏源测试做了,都是y性。”方默给他看诊疗记录,“他先去看的皮肤科,那边说是shi疹,给开了炉甘石,但没有效果。”
“不像是shi疹,你看,这都起水疱了。”何权指指患者小腿上的一大片红斑,“也没有皮革样化,诶,背上有么?”
“前胸后背都有。”患者皱起眉头,“痒死个人,晚上一宿一宿地睡不着。”
何权细细地看过一遍方默的问诊记录,上面写着患者否认接触过能引起皮炎的物质和发热等感染症状,也没有药物服用记录。他搓着下巴想了想,转头对方默说:“做个免疫荧光检查吧,我怀疑是妊娠疱疹。”
患者一听急了:“啥玩意?我不可能得那病!”
“此疱疹非彼疱疹。”何权笑着摇摇头,他知道患者想歪了,“妊娠疱疹是一种自体免疫性疾病,于孕期发生,比较罕见。简单来说,就是胎儿体内产生了某种抗体,通过胎盘进入血液,和你的皮肤产生了反应。”
“那这病对孩子有什么影响?”患者听得云山雾罩。
“没太大影响,有可能出生后会起一两个月的疹子。”何权叮嘱他,“但是对你来说,再次怀孕,还会复发。”
患者的表情瞬间皱起:“没治啊大夫?”
“虽然不致命,但确实无法根治,免疫类的疾病都这样。”何权站起身,把椅子还给方默让他开检查单,然后扶着他的肩膀继续说:“先做检查,就算是确诊也没关系,放宽心,现在有很多对胎儿来说安全的药可以缓解症状。”
患者稍稍松了口气,上下打量了一番何权,问:“大夫,您是几月的预产期?”
“九月。”何权干笑。自打能看出来之后,患者都爱问他这个。
“哎,你们当医生的也够辛苦的,怀孕也不能休息。”
“事实上,工作比休息要好。”方默接下话,同时看了何权一眼,“天天跑来跑去,手术台边一站好几个小时,体力不会下降,生的时候好生。”
“剖宫产的人就别说什么‘生的时候好生’这种话了。”何权嘲笑他。
方默哼了一声:“你自己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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