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南人 作者:眠琴柳岸
正文 第93节
南人 作者:眠琴柳岸
第93节
孟桓不耐地拧起眉头,一拂袖,将案上的一盘荔枝都打翻在地,门口站着的婢女立即进来。
“少爷,怎么了?”
“滚出去!”孟桓头也没回,“都给我滚出去!”
婢女一看屋内情形,便知又是宋芷惹孟桓生气了,他们战战兢兢地应了声,连忙退了出去,掩上门。
“宋人?”孟桓反问,“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宋人,可除了爹娘是宋人,你哪一点像宋人?”
这些年宋芷一步一步向蒙元靠拢,甚至于向元廷的皇帝卑躬屈膝,阿谀奉承,以求苟且偷生。从这些上来看,他已确实称不上是个宋人了。
早年不惜一切也要救陈吊花的血性,已逐渐被消磨光了。
宋芷心里明白得很,但他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也就不肯承认。孟桓戳穿他的外壳,让他无所遁形,他的脸色顿时一点点白下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孟桓,仿佛将死之人不甘愿的最后一眼,直看得孟桓心底发凉。
孟桓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又拉不下脸认错。
“暴虐之王朝,终将败落。”宋芷的唇动了动,只说出这一句话,便别开脸,不再看孟桓。
从这一天以后,宋芷对孟桓愈加冷淡,连饭也不肯好好吃,婢女亲自送到他面前,最后原样再收回去,没多久就瘦了一圈。
孟桓去哄他,也只得一句“没胃口。”次数多了,孟桓一来心疼,二来气恼,随手将碗筷都摔在地上,冷冷道:“你再不吃,我就把这些人全部拉下去乱棍打死!”
婢女们噗通跪了一地,眼带泪光,一声哀过一声地求宋芷。
宋芷原本还不信,直到其中一个婢女真的被拉出去打到奄奄一息的时候,宋芷才怕了,从婢女手上接过新做好的饭菜,慢慢地吃起来,眼睛却不再看孟桓。
宋芷觉得,孟桓似乎越来越暴虐了。
那只弥勒佛的玉佩被孟桓系回到他腰间,孟桓勒令他必须日日都带着。
五月末,黄河决堤于开封,孟桓奉命带人去治水,卓有成效,中秋前孟桓回上都述职,圣上赞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八月下旬,安童率本部怯薛蒙古军巡北边,次年春二月,伯颜知枢密院事,总北边诸军。大都最看不惯孟桓的两个潜邸旧臣都走了,便无人再拦孟桓的路。
忽都虎如今任邳州万户府万户,把巴雅尔连同他的小儿子一起带了过去,也不再管孟桓。
二十六年秋七月初一,海都入寇,敕孟桓及和林屯田乞儿吉思等军讨海都,大胜。
凯旋归来后,陛下赐了孟桓美人若干、黄金、马匹等若干,另外赐了一套浮梁瓷局的青花瓷,包括瓷瓶、瓷碗、瓷盘,上面绘有莲池鸳鸯图案。
前几年老皇帝给绰漫和孟桓赐了一桩婚事,没想到没过几年便夫妻不睦,自愿和离了。这么久过去,孟桓也没有再娶,老皇帝初时还气恼,如今却替他上了心,有意想指个好姑娘给孟桓,却被孟桓婉拒了。老皇帝也不好强求,赐了这一套寓意深刻的青花瓷,祝孟桓早日寻得良配,便罢了。
浮梁瓷局是老皇帝十余年前设立的一个专为皇室供瓷的瓷局,位于浮梁县,那时候赵宋将亡而未亡,浮梁的瓷器色白而青花,十分符合蒙古人的审美,以白色为尊贵吉利,白色就仿佛洁白的羊群和云朵,而青色则像天空和草原。
这些年浮梁瓷局的瓷器深得宫中的喜欢,只有少数朝廷大员能有幸得到封赏,而孟桓便是其中之一。
孟桓得了这套青花瓷后,便拿回孟府,送到了宋芷面前。
那确实是极ji,ng美的瓷器,白则白得透亮,没有一丝杂色,青则青得似水欲滴,水波纹上莲花盛开,锦鲤跳跃,图案中央则是两只交颈鸳鸯,相依相偎。
宋芷淡淡地受了,既不见高兴,亦不见不快。
宋芷的冷淡让孟桓屡屡受挫,直到有一回,孟桓处理完公事后回房,已是深夜,他带着一身寒气和疲倦和衣躺到床上,伸手想要搂住宋芷,却被宋芷躲开了,他低低地道了一句:“别碰我。”
孟桓的手便僵在那里,他轻声问:“你就这么讨厌我?连碰也碰不得。”
宋芷把脸朝着墙壁的方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含混道:“除非你能把满儿还给我。”
白满儿是宋芷极珍视的人,她的死,于宋芷而言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那是不可能了。”孟桓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淡淡的,凉凉的。
在那以后,孟桓果真不再碰他,两人同床异梦,日子久了,孟桓便开始不再回来。有时宿在书房里,有时宿在外面,还有时……宿在了陛下赏的那些美人房里。
到二十七年开春时,孟桓有了他第二个孩子,没等孩子出生,孟桓便领了旨四处征战。
这一年,蒙元王朝内忧更甚,由南至北、由汉人到蒙古人,起兵谋反者一个接一个,老皇帝力不从心,只能由着儿孙们和朝臣们来处理。
正月,便有三起叛乱,二月除泉州地震外,有两起人祸,三月又有两起。四月,哈丹作乱不断,五月六月七月,婺州、泉州、桑州、杭州、建平、芜湖动荡不安,烽烟四起。
六月初一,黄河决堤于太康,八月中,武平路地大震,压死官民七千二百二十人,九月,武平地复震。
天灾人祸接二连三,老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似乎这种种般般都在预示着什么。不祥的气氛笼罩着百姓的心。
十月,封皇孙甘剌麻为梁王,出镇云南,甘麻剌这一走,年轻的铁穆耳又得到更多朝臣的支持。
孟桓次子出生时,是十二月,彼时他正在辽阳行省抵御哈丹,直到二十八年五月,才大败哈丹,回到大都,此时那孩子已经能坐稳,却还没有名字。
孟桓给他取了名,唤作孟陶,孟桓曾对平疆寄予厚望,因以名平疆,平疆夭折后,孟桓伤心了许久,因此这一次,孟桓便只希望他的孩子平安快乐便好。
与此同时,朝堂中的争斗也越来越激烈了。
这年春,尚书右丞相桑哥被弹劾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先太子右詹事完泽取代他成为尚书右丞相,显示出老皇帝的心仍在先太子真金及先皇后察必的身上,之后不久镇南王脱欢出镇扬州,基本与皇位无缘了,桑哥也被满门抄斩。
五月,老皇帝罢尚书省,立中书省,提拔了一群纯臣,一则清洗朝堂,二则震慑不轨之徒,展示他依旧有能力c,ao控全局。
孟桓不想站队,一心一意地跟着皇帝走,很快从从二品的参知政事擢为正二品的中书右丞。
五月,还有一事与宋芷有关。宋芷前些年交的那个朋友刘因,再一次被朝廷征召,皇帝亲封他为集贤学士,可刘因仍推病不至,留在了保定。
二十四年宋芷打算去临安时,曾写信给刘因,这两年刘因又来过几封信,可信都经了孟桓的手。孟桓因为《白沟》那几首诗的事,十分警惕宋芷与刘因的交往,没想到又看到一篇《唯诺说》,刘因在此文中说,要做一个唯唯诺诺、老实巴交的人,才能活得长久,不至于像他们这样痛苦,暗示他和宋芷在对宋的追念和元廷的逼迫的夹缝中左右为难,只能唯唯诺诺,以求生存。
孟桓看了大怒,再不许宋芷与其来往。
右丞相桑哥倒台以后,其余党依次被治罪。
二十九年初,廉慎因被查到与桑哥有染,被老皇帝下令抄了家。
当初白满儿在教坊司的朋友,这几年都跟着廉慎,廉慎被抄家时,她受了伤,不久便病故了。宋芷因此又想到白满儿。
然而没想到,不久后孟桓抱来一个孩子,与白满儿长得颇为相似。
第137章 狼跋三
更没想到的是,孟桓指着那孩子说:“你心心念念的白满儿生的。”
那是一个小姑娘,三四岁的模样,长得白白净净、软乎乎一团,眼睛圆圆的,像她的娘亲,穿的衣衫非常朴素,洗得发了白,但保暖,可以看出小姑娘生活的环境并不富裕,可脸上胖乎乎,可见女孩儿的爹娘并未苛待她。
只看着那双与白满儿如出一辙的杏眼,宋芷先信了八分,可早几年孟桓便说过他已经杀了白满儿,因此宋芷狐疑地看了看孟桓,又看了看小姑娘。
小姑娘怯生生的缩在婢女身后,打量着面前的两个男人,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童年时期的白满儿,宋芷心下一酸,软得一塌糊涂,向小姑娘伸出手。
“过去,让先生看看。”那婢女将小姑娘从身后拉出来,向宋芷推了推。
小姑娘挪着步子,手指头绞着衣摆,磨磨蹭蹭地到了宋芷身前。
那模样恰似宋芷初见白满儿时的情形。
宋芷乍然得见白满儿的女儿,一时间心绪复杂,伸手想抱小姑娘,又怕吓着她,那手便又缩了回去,看着小姑娘问:“你叫什么名字,娘亲是何人?”
小丫头声音也是软软的,奶声奶气地说:“我叫佩儿,娘亲是白满儿。”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这是《离s_ao》中的句子,听了佩儿的名字,宋芷便知白满儿仍是念着他,可枉她一片情深,宋芷不仅无法回应她,还要连累她受诸多苦楚。
“佩儿……”宋芷在心底念着这个名字,她果真是满儿的女儿,那满儿是否还活着,宋芷一时又紧张又期待,“你娘亲呢?她还活着么?”
宋芷的激动吓到了佩儿,她往后退了一步,不明白宋芷口中活着是什么意思,小声答:“娘亲在家里呀……”
“果真在家里?”宋芷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吓得佩儿飞快地躲到了婢女身后,又慢慢地露出一双眼睛看宋芷。
在她眼里,这个叔叔看着面善,可不知怎地,举止甚是怪异。
“行了。”孟桓摆摆手,打断他们的对话,道,“把人带回去吧。”
婢女应了一声“是”,抱起佩儿就匆匆离开了,宋芷目光追着离去的佩儿,本想说什么,张张嘴,又咽了回去。
孟桓道:“想说什么?”
“你一直认为我杀了白满儿,现在知道她还活着,开心了?”
宋芷抿了唇,坐回到椅子上,没有回答孟桓的话,沉默了半晌,道:“我要见满儿。”
孟桓神色微顿,抬眸看了宋芷一眼,又垂下眸去,轻声道:“我为何要答应?”
说完也不管宋芷有没有问,便自顾自地往下说:“当初我把你们从临安带回来后不久,就给她择了个夫家,把她嫁了出去,她初时不愿,可如今看着,不也生活得挺好么?”
宋芷是知道白满儿有多不想出嫁的,他不止一次地想给白满儿寻个婆家,白满儿就差拿着刀横在脖子上表示抗议了,虽然孟桓轻描淡写一句“初时不愿意”,宋芷也知道,白满儿定是经过了许多的抗争,最后才被迫屈服的。
孟桓与白满儿非亲非故,既非她尊长,又非她本家主人,孟桓如此行径,与强盗何异?
孟桓却全不这样觉得,反认为白满儿如今生活尚算美满,他是做了件好事。当然,也正好断了白满儿对宋芷的念想。
孟桓如此高高在上、随意c,ao控他人的态度,让宋芷不胜其烦,他已经不想再为这些事而发怒了,长久以来的对峙、冷战让宋芷身心疲惫,孟桓种种在他看来不可理喻的行为,都让宋芷感到厌倦。
因此他偏过头不看孟桓,只是固执道:“我要见满儿。”他只是想看一看她现在过得如何,白满儿已嫁作人妇,有了孩子,此事已不可逆转,宋芷只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
“我不同意,”孟桓说,“她都已经嫁给了别人,还有什么好看的?”
“孟征南,”宋芷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坚定,一字一句道,“我要见她。”
孟桓的脸色如水一般沉下去,寒声道:“就这样,你还敢说你跟她清清白白?”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宋芷寸步不让。
“我这样?”孟桓气笑了,“我哪样?”
“龌龊?无耻?”孟桓一个词一个词的往外蹦,每说出一个词,空气的温度便下降几分。
这时候恰巧孟陶一路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后面跟着几个婢女,孟陶才一岁多,走路尚且不太稳,何况跑步了,没几步就“啪”地摔在地上,他一抬眼看到了自己的爹爹,便张开手要抱抱,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爱赤哥……”
孟陶的出现彻底刺激到了宋芷,他猛然转过头,指着地上的孟陶,对后面那一群婢女冷冷道:“把这孩子给我带走!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孟陶自从在娘胎里到如今,宋芷都是知道他的存在的,可宋芷从未对他给予过关注,也从不跟孟桓主动提起,可这不代表他是不在意的。
宋芷还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对婢女和一个孩子说话,一时间丫鬟们都吓得不敢出声,可孟桓在这里,她们倒也不怕,小少爷撑腰,怕一个男宠?
丫鬟们的反应让宋芷忽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他只是一个男宠,有什么资格对小主人这个态度?宋芷自嘲地笑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自语道:“我错了……该走的是我才是……”
孟桓顿觉不妙,连忙道:“还不快把小少爷带下去,愣着干什么?”
婢女们后知后觉好像闯了祸,慌忙抱起孟陶,匆匆地走了。
宋芷俨然已失魂落魄,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受到自己与此地格格不入,宋芷手撑着桌面,眼神无助又绝望,他脱力般地蹲下身,以手掩面,瘦削的肩头以上,纤细的脖颈从衣领露出一截来,那样瘦。
“子兰!”孟桓慌了,一把把他搂到怀里,“你别哭,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明天就把白满儿叫来见你,好不好?”
宋芷用力地挣,也挣不脱,便只好自暴自弃似地倚在孟桓怀里,他仰起脸,脸上却莫名没有一滴泪水,他乌黑的眸子像失去了神采,没有焦距,好半晌,才微微偏头看向孟桓。宋芷的声音像一缕轻轻的风,稍纵即逝,他说:“你让我死了罢。”
孟桓忽地红了眼眶,狠狠地把宋芷勒在怀里,咬牙发狠似地说:“我不允许!你不许死!”
可人若没了求生的欲望,死亡便来得格外容易。心里没了意见,稍有风吹草动,便易生病,加之心底郁结,病不易好。
任裴雅给宋芷开了多少药,也治不好他的心病。
宋芷一夜一夜地睡不安稳,半夜总是满身虚汗地从梦里惊醒。
他早几年身子落下些病根,极畏寒,膝盖也不大好,大都的冬日又格外难熬,前两年有孟桓ji,ng心养护着,倒不太要紧,如今宋芷自己没了求生的意志,便病来如山倒。
白满儿倒是可以偶尔来看看宋芷了,但一来孟桓对他们俩始终不放心,总要在旁盯着,二来次数多了,白满儿如今的丈夫便有察觉,一打听就知道,白满儿这时不时出去,竟是在会旧情人呢,那旧情人还是个男宠,心里头气便不打一处来,开始对白满儿心存芥蒂。
自那天以后,孟桓便命人好好照料小少爷,特意嘱咐了不许把人带到宋芷眼前。
宋芷再一次试图自尽,是在至元三十年的夏天。
这年夏初四月十六,从河北保定传来消息,刘因病逝。刘因与宋芷虽未相处很久,却是多年的神交,二人以书信相交,情谊颇深,宋芷对他当初宁愿自顶罪名也不肯供出刘因,可见一斑。
因此当讣告从保定传到大都时,原本就心存死志的宋芷受到刺激,四月底的一天,趁孟桓外出公干之时,将孟桓转赠他的一套青花瓷杂碎了一只,用碎瓷片割破了手腕。
那是一只高足杯,图案是鸳鸯莲池纹,是青花瓷乃至服饰刺绣中都常用的图案,是满池娇的一种。
鸳鸯自古便是爱情的象征,常常成双成对地出现,鸳鸯莲池纹寓意着美满团圆,然而宋芷这一摔,却将两只交颈鸳鸯摔碎了,变得不完整、不圆满了。
殷红的血从纤细手腕上的狰狞豁口里流出来,宋芷因为失血,头晕目眩地摔到在地上,那温热粘稠的液体便从腕间缓缓淌到地面上,逐渐蔓延开来,宛如一朵妖艳的花,盛开在黄泉彼岸。
宋芷的眼睛越来越沉重,他感觉到冷,寒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他想要蜷缩起身体,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吗?
宋芷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他想起孟桓的脸,想到孟桓发现他时的场景……可还没能继续想下去,宋芷便失去了意识。
视线里最后一个画面,是那破碎的鸳鸯,静默地在碎瓷片上,不声不响地看着宋芷。
宋芷是被前来探望他的白满儿率先发现的。
白满儿没想到,一推门,便看见地面上宋芷瘦弱的身体,她还在期待他身子好起来,还在期待他能想开一些,跟孟桓好好的……
“兰哥!”白满儿的声音因惊慌害怕失了调,“兰哥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啦,且行且珍惜吧,爱你们
第138章 狼跋四
孟桓得到消息匆匆回府时,裴雅已经替宋芷止了血,敷了伤药。他大步走向里间,只闻到满屋子浓郁的药草味,以及其间夹杂着的血腥味。
白满儿在宋芷床边,脸上的泪已经干了,怔怔地看着宋芷苍白的睡颜出神。
当孟桓走过去时,白满儿的眼珠动了动,才算是有了一点活人气,她忽地一把扑上来,掐着孟桓的脖子,尖声道:“孟桓,我要杀了你!”
“大人!”阿尔斯兰反应极快,错步上前,刚想把白满儿拉开,孟桓已经一把将她从身上拽下来,推了出去。
白满儿只是一个弱女子,哪里是孟桓的对手,一头撞在柱子上,额头当即撞破了道口子,黏糊糊的血从伤口流下来,白满儿却不管不顾,还要扑过来,被眼疾手快地阿尔斯兰一把按在了地上。
“你放开我!”白满儿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叫,“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孟桓,你这个小人!你对兰哥做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爱他,却一次次把他逼到绝处,你把他逼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满儿气得浑身发抖,眼睛却死死瞪着孟桓,声音又急促又尖锐,指着孟桓破口大骂。她还曾经傻得以为孟桓真的会好好对宋芷。
“混账!”阿尔斯兰一巴掌甩在白满儿脸上,“我家大人是你可以随意辱骂的么?”
这一巴掌极重,白满儿半边脸顿时就肿了起来,发髻也散了,趴在地上好半晌,才从晕眩中缓过来。
孟桓懒得理这个疯女人,低头查看宋芷的情形,却发现宋芷的呼吸和心跳都极为微弱,俨然命悬一线,登时心都揪了起来,绞成一团,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白满儿却突然开始低低地笑,笑得又凄凉又讥讽,一声声像针扎在孟桓心上,扰得本就六神无主的他更加心烦意乱。
“你笑什么?”孟桓问。
白满儿从地上抬起头,散乱的鬓发下,她那张脸依然年轻漂亮,只是肿了半张脸,又满是泪。
“我在笑你,”白满儿又哭又笑地说,“也笑我自己。”
“这么多年,你拼了命地想把兰哥锁在你身边,你折磨你自己,也折磨兰哥……但你不会成功的,孟桓,我告诉你,你不会成功的!”
“我也笑我自己……为何没有能力杀了你。”
白满儿越说越荒唐,阿尔斯兰气急,正想再给她一巴掌,被孟桓抬手止住了。
“他在这里休息,你不要打搅他。”
白满儿冷笑:“可他现在什么也听不到,因为你。”
孟桓懒得与她争辩,这样一个女人,他原本是不放在心上的,若非宋芷在意,他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
“若非子兰三番四次为你求情,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孟桓眼带不屑,冷淡地看了白满儿一眼,“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他是真的很厌恶她。
“阿尔斯兰,把她丢出去。”
“是!”
阿尔斯兰是个蒙古汉子,健壮魁梧,一把就把白满儿拎了起来,任白满儿如何挣扎也没有用,她便不再挣扎,只是看着孟桓笑,一直笑,眼里带着怜悯和嘲弄。
孟桓几乎想杀了她,但想到宋芷醒来若是发现她真没了,怕是又要同他生气,只好按捺住火气。
“裴雅。”将外人清走了,孟桓才仔细过问宋芷的情形,“他现在……怎么样?”
“恕草民直言,”裴雅说,“宋先生情况不大好。”
“什么叫不大好?”孟桓勃然大怒,他一字一句地说,“他,你必须给我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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