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33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无云天 作者:七里

    正文 第33节

    无云天 作者:七里

    第33节

    “……然后呢?”初五问道。

    “先往下游王凤玉老家住上一阵,要是有追兵,干脆一路出海寻个荒僻海岛,咱们一道住下过过世外桃源的日子去。”谢贤坤道。

    初五眨了眨眼,看着另一张图上长长一道渭水和尽头海域。

    “岸上的事情都交由我们来解决,初五,你回去跟你崇堂先生说明白,咱们几下约定日子,最好是大风大雨的时候。舒卷会潜上去驾船带你们到开山峡,不用怕,也不急在一时,总要周密布置……”

    “先不用了。”初五道。

    “嗯?”谢贤坤一怔。

    “虽然我想带崇堂先生走,走得远远的,可是,除非崇堂先生忽然好了,还是先不用了。”初五道。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贺均梅闪身过来,几乎想出手打他。

    “每个进来定波湖的人焦老大都知道,”初五抬眼看着她,扁了扁嘴,道:“每个到岸边看过渔船的人崇堂先生也知道,他不理你们,不提你们,是不想让你们也惹上麻烦。你们不要打杀侯府和焦老大的人,也不要被他们打杀。”

    “你要我们坐视不管?”舒卷说了头一句话,声息暗哑,微微有些颤。

    “我们不能去王凤玉的老家,会害了他老家的人。我们也不能去什么荒岛,牟神医四处给崇堂先生找药试药,他留不在荒岛上,他只要出来还是会有人设法跟着他找到我们。我们在这里,人人都知道,却能保一时的平安,我们离开了反而不成了。我最早怎么也想不明白,崇堂先生跟我说了好多,他什么都设想到了。”初五抬逐一过这三个人,道:“我信崇堂先生,你们也听他的吧。”

    “……他怎么样了?”贺均梅问道。

    “他整天要喝很难喝的药,不能喝酒,有些心烦。睡得很多,睡着了就不疼了。一只手不太灵便,只用一只手也能打过我们。对了,他还在教小苏管家功夫,更不能走了。”初五道。

    “这人真是……”谢贤坤说了半句,有些语塞。

    舒卷一只手按在岸几一角,轻轻一下并不如何用力,案几却塌了半边下去,几上地图也斜斜滑落了小半。

    初五抱着包裹,勉力躬身低头跟三人行了一礼,道:“你们都是崇堂先生的好朋友,崇堂先生说大恩不言谢,只能心里记下。我记下你们了。”

    初五转身要走,谢贤坤又叫了他一声,胡乱抓了些吃食包起来都塞进他的包裹里,他们小屋里本来就只得一些干粮,他看看不像样又胡乱抓了些碎银锭也塞进去,全不管渔船上用不用得着。

    初五抱着更大了一些的包裹跳窗出来,贺均梅跟在他身后关窗。初五一时没忍住好奇,回头问道:“均梅姐姐,你喜欢崇堂先生吗?”

    “嗯?”

    “焦老大说的。”

    “死胖子!”贺均梅骂了一声,道:“喜欢个屁!怎么只许男子义薄云天,不许女子也能肝胆相照?”

    “我明白了均梅姐姐!又能多笑话焦老大一回了!”初五笑了笑,抱着大包裹速速跑开去。

    贺均梅看着他跑远,回头看看屋中二人,三个一起叹了口气。谢贤坤跟着苦笑了一声,时日这般艰难,都不知道这孩子傻乐什么。

    初五一趟去了大半天,到深夜才赶回船上,岸上守着的李合情没说什么,一上船被初六凶巴巴地揪住衣角,嗷嗷哭着骂了好一顿。虽然完全听不明白他口齿不清地哭喊什么,也知道是气得骂人。初五自知理亏于是老实听着没骂回去,抱着初六满船乱晃,喂他吃果子,哄了好久才算哄住了。

    第七十九章

    初五上岸跑了一趟,除了初六不高兴什么事也没有,破一回戒就有再二再三,先是时不时就跟着许得升溜上去,逛逛街,串串门,慢慢跟着他去伐木修船盖房子的地方学着打下手,还跟着沈为富去喝茶听曲,跟着焦重望往山里去看炸山挖矿……花样日益丰富,除非仲崇堂醒来叫他练武,渔船上几乎留不住。

    初六很不高兴,越来越不高兴,每每坐在船头跟帮忙照看他的侯府中人大眼瞪小眼,嘴噘得老高,只要初五一回来岸边就哇哇叫,急着跟他说话又说不清楚。

    初五每次回来都给他带些东西,有吃的,有玩的,有船上用的,还有他自己学着做的烟花爆竹点了给初六看个乐,还给他带回来几本识文断字用的书,想想他不能习武,或许可以从文。只是初六远没到开蒙的年纪,书全让他撕着玩了。

    初六收了他的礼,哭是哭得少了,仍旧不高兴,一天天被初五丢下只有呼呼大睡的仲崇堂陪着。初五看着也心疼,可是侯府怎么也不放,就是最好脾气的李合意也不放。初五也想过趁岸上没人看着偷偷带他上去,刚站到岸沿,一旁船上的乔婶婶先就喊起来:“使不得,使不得!初六可不能上去!”

    定波湖人人都待他们好,却也人人都守着侯府划下的规矩,又因为人人都好更不能胡来。

    初五只得把初六提回船舱,停了两天又独个溜上岸,到熬药时候再溜回来一边生火一边听着初六哭。

    年节前岸上人渐渐少了,初五上岸也少了,周围船上送过来许许多多的年货,焦重望也叫人送来许多,ji鸭鱼r_ou_俱全,年糕都有好几种花样。刚巧牟渐春回来了,初五烧了好多好吃的,焦重望也上船来赖着吃了好几顿,跟牟渐春喝得醉了好几场。初五给岸边第三间瓦房也送去了一些吃食,谢贤坤和舒卷撤走了,贺均梅仍旧住在那里,仍旧守着这艘船。

    到正月初五的晚上,仲崇堂睡着了,初五把初六背起来牢牢系在肩上,往船头去跟沈为富说:“我要上岸。”“你上,他不行。”沈为富多的话也没有,铁骨扇往初六点了点。

    “为富叔叔你听说我,我肯定不让他脚落地,不踏足渭北一步!”初五急道。

    “噗,”沈为富有些失笑,蹲下来用铁骨扇戳了戳初五脑袋,问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主意?你就想这么糊弄过去?”

    “为富叔叔,”初五揪着他衣袖不放,央道:“现在天好晚了,没人看见,你就当你也不在,放初六上去一趟行不行?明天是他生日!今天是我生日!”

    “听你胡说!”沈为富拽拽自己袖子。

    “为富叔!”初五跳起来抱着他胳膊,借劲往岸沿一蹬,忽一下就站到沈为富跟前黏着他。他背上的初六也有样学样地伸手抓住沈为富袖子,胡乱摇晃。

    “放开,你们倒是放开!”沈为富一条胳膊上挂着两个小家伙,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能甩脱。

    “沈,沈哥,就让,去一趟吧!”最后是苏水朝夜间过来,看见他们三个奇形怪状的攒一团闹腾,出声说合。

    “小苏!”沈为富回头狼狈地喊道:“你要给他开这个头,可就没完了!”

    “小苏哥哥你放心,肯定不坏侯府立下的规矩!”初五笑着谢了他,背着初六颠颠地往岸上跑出去。沈为富还想拦着,苏水朝按下他,自己追上去了。

    三个人一前一后在街巷里乱跑,这个时辰各处都关门闭户,有的赌钱吃酒,有的早早歇下,四处空荡荡的。初五一路笑着,初六在他背上高兴得呜哇乱叫,苏水朝大步迈开悠悠地追在后面,看着他两个撒欢。在巷尾遇见一个仍旧点着灯的小摊子,有热腾腾的藕粉。初五大方请客,掏出谢贤坤给的碎银锭一人要了一碗,三个都吃得暖暖和和,香香甜甜。

    到深夜才慢慢走回去,初六趴在初五背上睡着了,苏水朝在一旁走着,低声道:“初,初五,往后,上,上岸悄悄地……”

    “小苏哥哥,就这一回,不给你惹麻烦。”初五道。

    “不,不……”苏水朝急得重重叹口气,抓着头,道:“我原先,最,最烦我爹那些道理,那些顾虑,瞻,瞻前顾后的,不痛快!我,我现在,也不能不……唉!”

    “嗯。”初五点点头,伸手拉住他手,虽不太懂也想宽慰宽慰他。

    苏水朝摇摇头,一路拉着他两个送回船上,沈为富瞪了他们一眼,掉头寻地方睡觉去了。仲崇堂倒是醒来了,让苏水朝把新学的一套刀法练一趟他看看如何。初五窝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跟初六蜷成一团一起睡过去了。

    苏水朝连着过来了好几天,初五也没往岸上跑,两个一道练功,初六只要初五不走就高兴,守着小暖炉乐颠颠地看着。

    到元宵时候初五跟许得升去他家里端他娘子做的元宵,听说夜里街上有灯会,虽没有城里的热闹也能看个亮。晚上苏水朝没过来,初五思来想去,背上初六跟岸边的王守业说了好一阵好话,王守业有前例可循,很好说话地放他们过去了。

    两个兴高采烈地跑去看灯会,初五还买了许多零嘴,都交给初六攥着,吃着。

    要不是背不动仲崇堂,初五也想把他带上岸来热闹热闹,或许能有个别的法子让他脚不沾地,不知弄个大骡子驮着成不成……初五想到仲崇堂也没心玩了,也担心苏水朝忽然过来,背着初六掉头回船。

    刚转过一个拐角,前面直挺挺戳着几个人影,把一条巷子挡严实了。

    初五一惊抬头,却看见几个半大少年,虽然比他高壮一些摆出的凶悍样子到底虚张声势,最前头站着的叉腰昂头,尖脸,细长的眉眼,冷笑着走上前一步,问道:“说,你们是不是那条船上的!”

    “不是。”初五面不改色地说完,低头往回溜。

    “站住!”那少年大喝一声,他两边的跟班立刻蹿出来,嗖嗖追到初五身后。

    初五脚下发力,矮身往前冲出去,追来的人都抓了个空。他更不耽搁,跑出巷子一下就钻进人群里,左转右折,借着身形小步法灵便远远绕开去,把追兵甩得不见人影。绕了个大圈回到岸边,到岸才知道自己白费功夫,不论如何绕圈子终究要回来这里,那几个少年也都气势汹汹地守在前方。

    “你就是初五吧!”领头的少年怒喝道:“你背着的就是三尸门的小坏种吧!”

    “呸,你是什么东西突然跑来骂人!心眼这么坏才是坏种!”初五骂道。

    “你敢骂我!你听好了!我是侯府的三少爷,韦性玉韦三少!堂堂正正的名门子弟,跟你们这些邪门歪道说话都玷污了我身份!你还敢回嘴!”韦性玉气哼哼一挥手,道:“给他长点教训!”

    四五个跟班一道冲上,都比初五高出一头壮出一圈,初五虽然不怵,也怕背上初六被卷进乱斗。当即拔腿往前去,比那几个跟班聚来快许多,从其中两人身侧穿过,挥拳撞开一人手肘,脚下顺带踹了一人踝骨。韦性玉挥起来的手还没放下,初五已经蹿到他身前。

    韦性玉匆忙迎战,一手举起,一手拉开极漂亮的架势,手掌翻转,借着个高往初五脑袋拍下。就在他拉架势的功夫,初五一拳掏他肚子,一掌推上去掌缘结结实实撞在他下巴。

    韦性玉闷叫一声,收了架势,捂着下巴连连后退。

    初六在初五背上看得高兴,颠了颠,胡乱挥舞着两只手。

    “你,”韦性玉下巴疼,停了停,忍痛喝道:“你这是什么邪门歪道的功夫!哪有你这么不讲章法的!”

    “一点飞檐步,一点破风掌,一点掏心拳,凑合凑合乱拳打死老师傅,何况是你。”初五哼哼一笑,道:“谁教你的功夫?这么中看不中用,当打架是切磋武艺?谁还跟你套招?”

    “你,你,你!”韦性玉险些气得结巴,喝道:“再打!我们今日就乱拳打死你!”

    “守业叔叔,他要打死我!”初五扬声喊起来,喊得十分委屈。

    王守业听见这边动静,早早就赶来站到了韦性玉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初五喊声一毕,韦性玉猛一回头,又是羞又是恼,急道:“王守业你不能偏帮他,你是我侯府的人,他可是把教我功夫的人都骂进去了!你也有份!”

    “三少爷你别打他吧。”王守业道。

    “我偏要打他!小苏哥当了管家本来就没多少工夫跟我玩,一闲下来还回回往他们船上跑,当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轮着往这来,说是看守恶人,看守什么了!你看他们到处乱跑!外面人还说侯府贪图三尸门掳走的财宝,所以留着个小坏种!还说侯府偷学仲家的功夫,所以留着这艘船!我侯府的名声都毁在这了!”韦性玉越说越气不过,越说越高声。

    “不是这么回事。”王守业仍是平平说道。

    “反正他们不是好人!我就要教训教训他们!”韦性玉一指初五,道:“你来!我自己跟你打过,不用人多欺负你!王守业这下你不用管了吧!”

    “三少爷……”王守业眼看着韦性玉把锦缎外袍都脱下来,甩手丢给跟班的小子,知道是拦不住。再看看初五,初五把初六交到他手里,跟他笑了笑,小声道:“不会打坏他的。”

    初五虽然笑,到底被韦性玉骂得着恼,也想揍他。

    两个站到中间各自挪步抬手,韦性玉这一回不拉架势吼一声就冲上来,初五静等着,侧身一让,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韦性玉跌出去几步勉力站住,面色更红,掉头冲回来,双拳虎虎生风地挥开。初五矮身错过他拳头,顺带踩了他脚背,跟着往膝弯一踹。韦性玉一腿半跪,气得脸上滴血一般,跳起来乱踢乱打,不给初五近身的机会却也打不着初五。初五引着他转圈跑,不时再踹他一脚。

    初六在旁边一个劲哇哇喝彩,也不知道累。

    韦性玉恨不得哭出来,却也只能犟着打下去。他虽比初五大个三两岁,多出许多力气,奈何身娇r_ou_贵性子差,侯府一众高手教他功夫没有下狠手练他的,更没有跟他当真打架的,只学晓了几套花架子,让人哄着以为功夫有成,却在初五这里狠狠地栽了跟头。

    打到后来,韦性玉又累又痛,躺倒在岸上,抬手遮着脸呜呜哭起来。

    初五坐倒在他身边,也是累得厉害,他身量小,为了躲拳只能用脚踹,一架打下来还是头一次伸手碰到韦性玉,拍了拍他肩。

    韦性玉哭得更惨了。

    快天明的时候苏水朝找过来,背起哭得没了气力的韦性玉,要带他回去侯府交差。初五接过睡熟的初六,也背起来准备回船。两个对看着叹了口气,一时间生出更多惺惺相惜之意。

    第八十章

    天明时候,王守业死了。

    经过一晚的热闹众人纷纷散去,船上初五同初六团一团沉沉睡下,动静起来也没能醒过来。仲崇堂日夜颠倒颠地胡乱休憩,就在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忽然醒来了,听见岸上一声异响,似乎有人闷声栽倒。

    其时湖上笼着团团水雾,四下静谧。岸边泊着的渔船还都没有动静,只有前夜灯会上摆摊的手艺人、杂耍人收拢行头拖拖拉拉地来到码头,准备登船离去。王守业守了一夜,看看天色将明稍稍松懈下来,正要转身离开一阵。

    忽然在晨雾中嗅到了一丝淡淡腥气,却不是水腥,是血腥。

    他没能转身,也没能喝问出声,张口已然发不出一丝声息,抬脚也觉得行动迟滞,只把腰间一把刀抽出来奋力向前掷去,扑通一声没入临岸水中。跟着后心一重,有一只手掌贴上来,轻飘飘的没有几分力道,却是火焰炙烤刀剑切削一般剧痛入骨。王守业喉间咯咯响了两声,接连涌出几口淤血,沉甸甸向前栽倒。

    有个人从他身侧轻飘飘过去,他怒睁着一双眼,眼中最后映着的是一个女子身影。

    仲崇堂猛然倾身向前,一手撑着船板,横身挡在初五同初六前方,举目向船头看去。船舱前头轻飘飘落下来一个人,一别多日,仍是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样子,静静立着,面无表情地看着船舱里头。

    “覃姑娘……”仲崇堂虽知岸上王守业多半无幸,却也无法向她发难,苦笑一声,道:“我还活着,封平平也好好的,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覃中吕垂目看过他们三人,又抬眼看了看渔船一应陈设,道:“不用你提醒。”

    “覃姑娘不是不守信义之人,”仲崇堂顿了顿,厉声道:“既然如此,为何又来伤人害命!”

    “没想到你能活到今天,原本以为丑华佗有什么妙手回春的医术能治好你,看来也不过拖得一时是一时。他近来四处打探我的下落,我想了想,他大约是没有医治的法子,想从我这里寻根溯源,或许你已经不成了。”覃中吕道。

    “我还活着。”仲崇堂说得坚定,一手抽刀,稳稳举起拦在初五同初六前头。

    覃中吕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和他手中的刀,这一刻她只要出手船上三人只怕都在劫难逃,只是她盯了又盯,看了又看,终于没能动上一动。

    仲崇堂仍举着刀,额角隐现薄汗。

    刀下初五仍旧熟睡,初六在他怀里扭了扭,抽抽鼻子,忽然咛声哭起来哭得又尖又利,仿佛睡梦中遇到了什么骇人东西。覃中吕微一皱眉,道:“他还是一近我就哭,真讨厌。”

    “咿——”初六闭眼哭喊着,把初五也吵醒了。

    初五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拍拍他,忽然觉得不对,翻身坐起,睁大眼睛看着凭空出现在船上的覃中吕,如见鬼魅一般,一时张嘴说不出话来,只是抱着初六紧紧靠在仲崇堂身边。

    “既然你还活着,我这就走了。”覃中吕说完,转身便走。

    就在她转身的一刻,一剑从岸上飞袭而下,直击她断臂一侧。人在剑后,如一道流云划过晨雾而来,又如一道晨光破开层层迷障。贺均梅这一剑运毕生之力,覃中吕不及应对便接连后退,矮身退进了船舱,从船板上三人身侧一晃而过,半截空荡荡的袍袖翻卷起来,一蓬彩烟荡开在船舱之中,跟着另一手轻轻点在了剑尖上,纵身而后,退得更快。

    仲崇堂抬手把初五初六扔到船头,贺均梅已然连人带剑破彩烟而出,追袭至船尾。

    “均梅站着!”仲崇堂喝道。

    贺均梅闻声站住了,覃中吕却不停步,从船尾倒翻出去,入水不见。远远能看见那艘载着灯会各色人等的花船驶过湖心,往开山峡而去。

    “你拦着我干什么!”贺均梅厉声问道。

    “你手里的剑先扔了,别扔湖里,鱼都毒死了。”仲崇堂放缓了声调,道:“覃中吕毒物厉害,你独个追上去,只怕防不胜防。”

    “哼!我那么些年的剑也不是白练的!别以为她能打伤你我就打不过她!”贺均梅嘴上仍旧不服,手上却收剑入鞘,脚下挪步回来船舱里,蹲身凑在仲崇堂面前,静静看着,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仲崇堂问道。

    “胡子该刮了。”贺均梅说道。

    她在岸上守了这许久,第一回面对面见到仲崇堂,说出来却是这么一句。

    岸上人声渐杂,侯府几个下人同焦重望的手下也都赶来了,看见王守业尸首,各自惊疑不定。初五抱着初六跟他们一一分说,叫他们尽快请小苏管家和焦重望过来。贺均梅不便久留,仲崇堂分了她一些解毒药物,叫她趁众人散去请人的功夫上岸,最好能离开定波湖。贺均梅并不听他的,仍是回去岸边第三间房子。

    “剑一定扔了!”仲崇堂嘱咐道。

    “是!包好挖坑埋了!”贺均梅嫌道,撇着嘴走了。

    苏水朝午间赶来,焦重望已经排查了一遍,覃中吕多半是跟着花船混进来,年节人手少,进来定波湖的人验得不细致,更何况将近一年没出什么事,远没之前守备得用心,竟而害了王守业一条命。

    苏水朝心中有事,只叫焦重望今后严防,等他走开自己进来船舱跟仲崇堂说话。

    “那,那一掌,正中命门,王守业的练门,全,全无抵抗之力。”苏水朝道:“虽,虽说有毒雾,杀,杀得仍是……有些奇怪。”

    “你爹说过,侯府也有人在三尸门。”仲崇堂道。

    “嗯,”苏水朝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又带着几分恼,道:“李,李花花,要是,要是他也在那艘花船上,他,他供出王守业,我,我……”

    “要是对侯府知根知底的人送覃中吕进来,也难怪这般无声无息一击得手,”仲崇堂想了想,道:“小苏你先别忙生气,这个李花花已经跟了锦妍妍,锦妍妍跟覃中吕可没多要好,他从中帮忙,只怕图谋更多。你回去跟孙四壁魏大娘他们多合计合计,别出大事。”

    “是!”苏水朝应了,低头咕哝道:“崇,崇堂先生,我没看顾好你们……”

    “是我们引来的灾祸,”仲崇堂叹口气,道:“我死之前,覃中吕多半不会再来,不过,你们仍是要多加小心。”

    苏水朝要跟他辩驳,仲崇堂挥挥手不叫他再说。

    许得升领人运了一副棺木过来收敛了王守业的尸首,众人都是默默无声,静静来去,仿佛乌压压一片云沉积在湖畔岸边。左右渔船上的人也知道大概,一时间人心惶惶,虽然照旧往这艘渔船上递送东西,看过来也没了笑脸。

    岸上守着的人换回了最早最严厉的孙四壁,自从苏自殊过世,他还是第一回现身在此。脸色更难看了,搬把椅子放在岸边,一动不动入定一般坐着。

    初五没再上岸去,一想起王守业看着他们来回跑还帮着他们放纸鸢就要掉泪,忍着不哭,只是埋头练功。仲崇堂醒着的时候他也练功,仲崇堂睡着的时候他还练功。孙四壁初时都眼观鼻鼻观心全不理会,后来看他练得多了,有时也提点两句。

    渔船上一日比一日平静,唯一变化是年届三岁的初六学会了独自烧火煮鱼汤,他个小,还要搬个踮脚的墩子站上去才能抱着铲子往大锅里搅和,初五一开始小心翼翼地看着,唯恐他翻进去把自己煮了。后来看他煮汤熬药越来越熟稔,俨然一把好手,也就放心地把重任交给他,自己专心练功。

    还有个人也在勤勤恳恳地练功,就是侯府的韦三少。他自从上次被初五打哭之后惨败而归,痛定思痛,洗心革面,缠着侯府众高手教他功夫,下狠心好好练了一个月又来找初五打架。

    初五并不肯上岸,任凭他在岸上如何高声大骂也不理会。

    孙四壁也不肯放韦性玉下船,韦性玉还想跟他耍少爷脾气,让他一瞪眼就吓得缩回去了,只在岸上团团打转,恨不能一展身手一雪前耻。后来看到初五练功,一把刀使得虎虎生风目不暇给,顿觉一月勤练远远不足,掉头又回去侯府再狠狠练过。

    三个月后,韦性玉又来,这一回赶上苏水朝正跟初五一道练功,把他提回去了。

    又过了数月,韦性玉趁着苏水朝出门办事三度前来邀战,欲与初五一决高下。初五正跟岸上一个衣衫破烂的乞儿说话,韦性玉刚刚大喊了一声:“初五!”初五瞪他一眼,挥手让他一边呆着去,那个乞儿也瞪了他一眼,一对黑亮的大眼睛凶恶得狠。

    韦性玉偏偏不走,又往前一步,听他两个说话。

    乞儿道:“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就说这船上是不是三尸门的人!”“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三尸门的人,我也不告诉你,三尸门可是神秘门派,哪能轻易跟人说。”初五信口胡诌。

    “嘁!你听他装,谁不知道三尸门余孽就在这艘船上!”韦性玉道。

    “真的吗?那你们能收我吗?”乞儿道。

    “你想加入三尸门?”初五顾不上骂韦三少,奇道。

    “不是我想,是我听人说,欺师灭祖的人哪里都容不下,只有投奔三尸门才有一条活路。”乞儿道。

    “看不出来你这么坏,你怎么欺师灭祖了?”韦性玉问道。

    “我杀了我师父。”乞儿忽一昂头,脸上头上都乌糟糟却也能看出一副倔强神情,道:“他欺负我,我杀了他!他们一家人追杀我,我没去处了,你们能收留我吗?”

    “他打你吗?”初五问道。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让不让我上船!”乞儿厉声道。

    “我懂了!”韦性玉忽然一拍手,把其余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道:“你是个女的!”

    “关你什么事!你也是这艘船上的吗?”乞儿被他揭穿了,恶狠狠地骂道,仔细看看她虽然说话粗声粗气破衣烂衫样貌不整,眉目之间却明媚动人,果然是一名少女。

    “你听好了!我是堂堂侯府的三少爷韦性玉,不要把我跟这艘船扯到一起,你这民女快说,你师父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他做下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杀了就杀了,居然还有家人追杀你,你不要怕,我韦三少给你主持公道!”韦性玉十分慷慨地说道。

    “你滚开!我才不信你们这些男的!”乞儿道。

    “我也是男的。”初五道。

    “嗯?”乞儿一愣,指着他脸问道:“你长成这样……男的?”

    “哈哈哈哈……”韦性玉在一边笑弯了腰,几乎想躺倒在地打个滚。初五黑着脸,挺直身板雄赳赳地高声道:“我叫叶尉缭!小名初五,是堂堂男子汉!我们船上没有三尸门余孽,只有一个大大大英雄,还有我们兄弟两个!”

    “我叫忽红叶。”乞儿微红了脸,低声说道。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