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无云天 作者:七里
正文 第35节
无云天 作者:七里
第35节
“你个傻脑瓜,怎么听的?”初五抬手敲他头,道:“崇堂先生是要我清楚明白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担负起来。”
“那还是要杀我。”初六道。
“不是,崇堂先生……”初五再跟他说也说不清,初六听到后来混不讲理地抱着脑袋喊:“啊啊啊初五哥哥要杀我!要杀我!”
喊着喊着又委屈地哭个不停。
初五揍了他一顿,再往后渐渐就少提仲崇堂了。
只是每年深秋时候都带着初六回到渭水一带,不论南岸北岸,不论上游下游,随处捡个地方搓土cha香,向着水中拜祭一回。就算他不提,初六自然也知道他拜祭的是谁,臭着脸跟他一道磕头。
拜了几回,一年比一年离开山峡更近,来去加意小心也一直没出什么差错。这一年就在开山峡跟前沉船那一段江流沿岸拜祭,过后想顺道去牟渐春的墓前拜拜,带着初六搭船过江。
这些年仲家不涉武林中事,声望渐消,渭南一地十诰圣教一年比一年兴盛,原本是洪灾之后度日艰难聚众谋生路的一群人,后来教条愈多,信众愈广,倒成了渭南最大的教派。初五想着仲家如今已然没有当年的势力,也就放心过来渭南。
找到牟渐春的药庐,在后山寻着他的墓,扫尘上香,坐在墓前絮絮地说了一阵话。
初六站在他身后,听他说起来又是那些自己记不清的人和事,转过身去踢踢石子。初五听着身后动静,知道他不耐烦。初六自幼只绕着初五一个打转,渐渐长大,对他仍旧亲密,对旁人似乎都有些冷情冷性的。总觉不妥,该好好教教他。
初五正要跟他说话,初六皱皱鼻子,闻到一丝忘都忘不掉的气味,心中忽然惧怕,大声喊起来:“初五哥哥!”
初五抽刀挡在他身前,睁大眼看着前方一个清丽娟秀的身影静静站着,一条细细的黑蛇在她手臂上徐徐绕过一圈再一圈。仿佛最最骇人的噩梦就活生生立在跟前,没想到覃中吕这些年来竟然一直在药庐等着,等他们来扫墓的这一天。
这人虽无心,却实在有信。
覃中吕抬眼看着初五,多余的话也没有,道:“我不杀你,你把封平平交给我吧。”
初五嘴角抽动着笑了笑,道:“许久不见,覃姐姐一点也没变,你要初六,可初六不愿意要你,不信你问问他,初六……跑,快跑!”
初五偏头喊完,挥刀而上,将自己历年习练的功夫都使出来,恨不能一刀劈死了她。
覃中吕一步没动,一手微抬,黑蛇电闪而出直扑初五,初五对黑蛇的厉害再知道不过,刀势一断,拼命向身前斩下却斩了个空,黑蛇已经顺着他腿游上来,绕身一匝,缠着手臂悠悠地来到脸前,跟他面对面嘶嘶地吐信。
覃中吕迈步上前,道:“说了我不杀你,你也别碍我的事,你只要一动它就咬你。”
初五一手举着刀,同黑蛇眼对眼鼻对鼻,盘算着能不能拼着被它咬一口斩杀了它,同这爬虫换上一命不仅不值当,初六还是要被覃中吕抢走了。他周身微微抖着,只是痛悔怎么就错估了一个覃中吕,一下就落到这般境地。
“啊!”身侧初六大喊一声,这个不听话的不仅没走,还跳到他肩上伸手就去抓黑蛇。
“初六!”初五吓得魂都要飞了。
覃中吕一声唿哨,黑蛇从初六手下一闪而没,游回覃中吕身上,她到底不能行险让黑蛇咬死封平平。
初五趁隙出刀,覃中吕侧身一让,一点毒烟往他身后初六弹过去,初五忙叫初六后退,一边斜斩一刀劈开毒烟。覃中吕起手一掌落在他身侧空门,跟早年间一模一样的位置,补了一掌上去。那一处掌印疼了多年也疼得麻木了,初五一开始还不觉有异,挥刀连斩,迫得覃中吕连连后退。
她退是退,却气定神闲地看着初五。
初五腰间猛然大痛,仿佛给一根巨木横撞上来,半身都有些麻痹,一条腿膝盖打折半跪在地上。覃中吕停下脚步,道:“我又打了你半掌,这一次看你能不能活下来。”
“初五哥哥——”初六扑上来,挡在初五身前,拳打脚踢地要跟覃中吕拼命。
他只学过一些粗浅功夫,人小力薄,哪里是覃中吕的对手,两下就被封了几处x,ue道让她给提起来。
覃中吕挟着初六就走,初六大喊大叫地闹着,被她劈头打了几下。
初五挣扎着站起来,拖着一条腿半步半步地挪动着向前追,山石磕绊,没几步就翻倒在地,毒掌发作五内都如翻江倒海一般,头脑中一片混沌,只听着初六的哭喊渐去渐远。
第二部 完
第八十四章
叶尉缭睁开眼来,微微仰着头,视野所至一片朗朗晴天,天边有几道云让风吹得长长的,徐徐散去。往事种种仿佛也如过眼云烟,一恍不知今是何时,此地何地。
远山山巅积着雪,雪线在天空下闪着熠熠银光。
叶尉缭眨了眨眼睛,垂目看到近前,近前是半山密布的林木,层叠的岩石,腾着团团雾气的泉水。
这才渐渐觉出自身所在,似乎半躺半坐于一处温泉,周身都有些迟滞不听指挥,像是刚刚从冰封一般的僵硬中回暖苏醒,一点点化开,一点点找回来。更觉出一些异样,身后倚靠着的不是山岩,不是水岸,却是一个热乎乎的怀抱。
胸膛贴着他,腰腹垫着他,双腿圈着他,两只手也没闲着,一手捉住他一条胳膊抬起来,手指还在他手掌上轻缓按捏揉搓;一手从肩上探到身前,往他嘴里塞一种汁水香甜的果r_ou_。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撬开牙齿喂进了嘴里,手掌再往下去,自然而然地抚弄着颈间让他吞咽。刚刚咽下,另一枚果r_ou_又递到嘴边,这般熟稔的动作,也不知在他醒来之前做过多少回。
“咳。”叶尉缭呛了一声,喉咙又麻又疼,哑得厉害。
脸侧的手猛然停住,大力捉到肩上拉着他稍稍转身,随即满眼就只见封平平一脸急切,一脸欣喜,一脸担忧,全没想到他一张小臭脸能有这许多变化,呼啦一下全涌现出来。叶尉缭脸还有些木,张了张口哑得说不出话,只是看着他。
封平平伸手捧着他脸,大指指尖仔细擦干净嘴角残余的汁水,颤声道:“你醒了。”
叶尉缭又眨了眨眼,看着他眼下一圈黑,脸似乎更尖了些,胡茬子都冒出来了。费力地扯动嘴角,算作笑了笑。封平平也跟着扯了扯嘴角,想笑没笑出来,展开胳膊把他揽进怀里,趴在他肩上,闷声道:“你没死,我也没死。”
叶尉缭看到他圈过来摆在肩上的手,手腕缠着厚厚一层软布,试着举了举自己的手,虽有些迟缓,胳膊还是抬起来,看见自己手腕上也是一样紧紧缠着,仍是疼得厉害。
全然不记得毒性尽数发作之后的事情,也不记得封平平用了何等凶险的法子,硬生生将他从黄泉路上抢了回来。
叶尉缭手掌落到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他。封平平这才放开一些,一手拿着他手臂,一手往他身上探下去,摸摸心口,抬抬腿,看他是不是好全了,问他有没有哪里不对。叶尉缭摇摇头,除开说不出话来倒也没发现什么不妥,初初醒来时候知觉迟缓,什么都隔着一层一样,渐渐地四肢百骸都复归原位,脑中也回过神来。
封平平抱着他往岸上挪去,他仰头向后看,泉畔借着山岩以枝条草棵搭了个小小的棚子,铺着几张兽皮,棚子一旁还支着一个小灶,一个破烂陶罐里头熬煮着十分难闻的药汁。封平平把他放到兽皮上坐着,捡起他的破皮裘往身上裹住,伸手又要来抱他。
叶尉缭一手撑起来,抵在他胸口,哑声以口型缓缓问道:“多久了?”“到这已经七天了,你中毒已经快十天了。”封平平道。
“七天……”叶尉缭默默念了一回。
这七天里他就这么守着一个活死人,根本不知道能不能醒来,只是拼命救治。抬眼瞪着他,抬手往他胸口捶了一拳,觉得手上力道渐渐回来,于是转了转手腕,跟着收回来抡圆了再一拳打出去,正揍在封平平脸上。
封平平躲也不躲挨了他这一拳,脑袋再歪回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叶尉缭挺身起来,一下没站住索性合身扑上,人随拳走将封平平倒撞回泉水里,压着他毫无章法地胡乱打了一顿。
封平平平白挨了他一顿乱拳,又懵又怕他伤着,从水花乱jian里头凝神看准他拳头,一手一个捉住手腕,哗啦一声冒出水面,喷了两口水,甩甩脑袋,喝问道:“你干什么打我!”
叶尉缭伸手在他眼前比了一根指头,嘶哑着嗓子奋力说道:“一,不听话。”“你答应我救你。”封平平撇了撇嘴,说来有些委屈。
叶尉缭听来更气,他拿着“绝不独活”的话要挟他答应,居然还好意思委屈。只是他毕竟答应了,哼哼两声,回手揍了自己一拳。封平平牵住他手腕,没让他揍狠了。叶尉缭再举了两根指头,道:“二,我早就想揍你了。”
之前揍他怕他跑了,现在揍了大约也揍不跑。
封平平只觉他已经蛮不讲理,提着他从水里站起来,问道:“还有吗?”
“三,”叶尉缭说得喉咙疼到不行,干咽了两下,以手势辅佐口型气势汹汹地比划着说道:“我是你哥!”
封平平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把他抱回岸上裹进皮裘里头,一手揽着他,一手倒了半碗药汁出来,自己喝了一口,偏头往他嘴边凑过来。叶尉缭瞪大眼看着,抬手挡在他脸上,问道:“你干什么?”
“嗯嗯。”封平平含着一嘴药,嗡嗡地说道。
“我自己喝。”叶尉缭拽过来他手中药碗,说是碗,其实是一个中间凹下去的石块,周围一圈粗粗打磨,醒着也难以下嘴,昏睡时候大约是喝不成。想想这几天都像小婴孩一样让他喂食喂药,又想揍他了。
封平平自行把那口药咽了,道:“我去找几味清咽的药草,这只有解毒药,不治你的嗓子。”
叶尉缭端着石碗,只觉得一碗药汁腥臭难当,也不知醒都醒了还要喝它干什么。正要跟封平平讨价还价不喝也罢,忽然想起些什么来,问道:“这药方……”
“牟渐春给的,”封平平道:“他临死前研制出来的解药,给了覃中吕方子。也算没用,也算有用。黑蛇蛇毒发作太凶狠,一旦中毒再吃这药也没什么用,该坏的都已经坏完了。只能在中毒之前吃,然后凭着这药把毒性发作扛过去,我是这么活下来的。”
“是吗?”叶尉缭怔了怔,有些想哭也有些想笑,哑声道:“牟神医终究……”
“要没有他这个方子,我师叔也想不到拿我试蛇毒,也不会有我这一样‘解药’。他没能救活仲崇堂,不过救活了你。”封平平道:“你总不醒,我担心你余毒未清,又或者被我的血毒倒了……又照这个方子找了药来熬给你喝。”
叶尉缭叹声笑了笑,一口饮尽了半碗药,抬头向封平平道:“初六,是你救活了我。”
封平平轻哼一声,道:“你既然知道你的命是我救回来,今后就不要再独自犯险,不要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
“我哪有……”
“哼!”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叶尉缭笑道,笑着喉咙又疼,捂着不敢再说话了。
封平平去林中转了一遭,扯了几株草棵回来,碾碎了让他就水服下。叶尉缭一层层衣服穿上身,挂上刀,披上皮裘,在一块山岩上正襟危坐,一脸肃然地看着他,仍是哑声道:“初六,还找覃中吕吗?”
“你有话就说。”封平平道。
“你要是知道她捕黑蛇幼蛇的地方,或许能寻迹找到她,我如今换了你的血,或许也不怕蛇咬了。已经找了这么久,怎么都该陪你再找这一回。只是,我算了算,现在已经是四月了。”叶尉缭顿了顿,仍是有一句跟他实说一句:“齐云擂从五月十九一直开到六月十九观世音成道,此地去齐云路途遥远,再耽搁怕错过了。”
“错过什么?”封平平静等着他回答。
“错过仲家人重出江湖的大日子,”叶尉缭跟他略略一笑,道:“你不喜欢我提起崇堂先生,可他待我们如师如父,我只想为他办一件事,为他正名。”
“他是你师父,可没教过我一招一式。”
“我教过你,你算他徒孙也行。”
“你!”
“我错了,”叶尉缭看他气大,赶忙讨饶,道:“我就是想跟你打个商量,你能不能先呆着别动,暂且别去找覃中吕,等我回来,等我跟你一起。”
“我跟你去。”封平平道。
“嗯?”
“走吧。”
封平平大致收拾了包袱,背上肩就要搀扶他起来,叶尉缭甩开手不用他搀,追问道:“初六?你是不是换血换得毒傻了?齐云擂四方武林人士齐聚,我带着你这么个三尸门少主去可真是露脸,你是听了覃中吕的要去闯荡江湖扬名立万?你也不想跟崇堂先生有什么干系,跟着我去干什么?”
“你怎么这么啰嗦,小心又哑了。”封平平转过头来,不耐烦地说道:“没有我带着,你出山都要花许多时日。你伤也没好透,说不定走到半路又发作了。你现在的命是我的,我跟着你,看着自己救回来的命有什么不对?”
“那我不去了。”叶尉缭索性走回来坐下。
“那就不去。”封平平跟着走回来,坐到他身旁,捡了一颗果子剥皮去核往他嘴边递。叶尉缭张嘴咬住,恶狠狠嚼了几口咽下去。
两人坐在山岩上看天,看风,看青山绿树,默默地各自吃了数枚果子,封平平还来问叶尉缭要不要吃烤雀,打两只给他。过了一阵又问他手足僵不僵,要不要再去温泉里泡泡。再过一阵又问他喉咙还疼不疼,给他两片叶子让他含着。
“初六!”叶尉缭忍无可忍,哑声喝道。
“嗯?”封平平问道。
“我最最不想把你牵涉到江湖事中去,你不能这么逼我。”叶尉缭道。
“我没想牵涉什么江湖事,我就是要看着你。”封平平道:“你放不下崇堂先生,我放下我师叔不杀陪着你就是了,你还不乐意。你想让我就在这里等着,不知道你在别处是生是死,那肯定不行。”
叶尉缭瞪眼看着他,封平平分毫不让地瞪回来,两个眼对眼愣看了一阵,叶尉缭叹口气,道:“好,去就去,不过咱们约法三章。”
“我先听听。”
“不许显露自己身份,不许随便杀人,不许不听我的话!”叶尉缭道:“最要紧就是这最后一条,不许不听我的话!不答应就不许跟着我!”
“嗯……”封平平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站起身道:“走吧。”
“你这算答应了吗?”叶尉缭问道。
“哦。”
“初六?”
“小心前面有个坡。”
“初六!”
“要不我还是背着你下山吧……”
“初六我是你哥你不能……”
第八十五章
叶尉缭重伤初愈,山道走得比先前更慢些,封平平倒也不急,只是领着他慢慢寻路下山,不时回头看看,到险峻地势便伸手来牵着他。叶尉缭有些哭笑不得,从南贤马场出来就没断了被他照看,仿佛将幼年背着他四处逃命的过往颠倒颠再经历一回,只是他不会把口水流他一肩膀。
这一遭两个一道死里逃生回来,封平平倒像是转了性子一样,耐心得厉害,除开偶尔嫌弃地看他一眼,连冷哼都哼得少了。
叶尉缭虽不省人事,多少也能知道过去几天他是何等经历,心中不忍,也不再跟他逞兄长的威风,不再逗他,只是老实伸手过去让他拉着爬上跃下。
两人缓缓行进,攀下温泉所在的山峰就已经耗去大半日,再往东去绕过一处山坡,眼看天色渐晚,不止叶尉缭面色不好,便是封平平也有些疲惫,就近寻了一处山谷背风地方歇下。封平平铺好树枝干草再铺一张兽皮,收拾停当,抱着叶尉缭就躺下去。
叶尉缭一愣的功夫,已经让他手脚缠裹着躺倒在幕天席地的草塌上,不由奇道:“初六?”
封平平闻声伸手过来探他鼻息,再摸到他颈侧探过脉搏,这才应道:“嗯?”
“你这是干什么?”
“睡觉。”
“睡觉……”叶尉缭挣动着要从他怀里坐起身,封平平手臂一展捉住他又圈回去,搂得更紧了些。叶尉缭抬手拿住他臂肘麻筋,封平平反手拿他手腕,刚刚捉到腕上包裹的软布,怕碰着伤处,匆忙放开。叶尉缭一肘倒撞在他胸口,到底挺身坐起来,气势汹汹地问道:“这是睡得什么觉!”
封平平捂着胸口轻轻揉了揉,皱着脸道:“一直都是这么睡。”“一什么直!从哪里一直!”叶尉缭追问道。
“从你中毒之后,怕凉着,抱着暖和。也怕你睡着就没了,挨近些,要是呼吸有异能即刻听出来,再放回温泉去。”封平平道。
“我已经醒了,你不能把我当小孩子圈着,我是你……”
“哥!”封平平接上了末一个字,叶尉缭听得一乐,再会至今,还是头一回听见他叫哥。封平平却不是叫他,只是没好气地哼一声,道:“别老念这句了,你还没好全,睡过去又发作了怎么办?”
“要是有什么不好我叫你,行了吧!”叶尉缭道。
“你真麻烦。”封平平伸手一捞,带着他又躺倒下去,叶尉缭拧身从他胳膊下头钻出来,反拿他手臂往背后一拽,封平平转身一牵,顺势把他往身上拖。叶尉缭抬腿蹬他,封平平跟他膝撞膝,腿抵腿,手臂更是胡乱绞成一团,手足并用,互相扭成一根粗麻花,脸对脸干瞪着眼。
“初六,不许再闹了!说了要听我的话!”叶尉缭喝道。
“我可没答应。”封平平道。
“初六!”
“不知道你折腾什么,要是实在觉得没面子,不然你抱着我?”封平平问道。
“嘿……”叶尉缭听得笑起来,想想也不知道在跟他计较什么,小时候时常就抱成一团睡着了,可是现在他长这么高,又不听话,总想管着他制着他免得有事护不住他,反倒显得自己胡闹了。
叶尉缭放开手,把两条腿也逐一抽出来,仰天躺倒回去。
封平平紧挨着他肩并肩躺下,一手捉住他手腕,脑袋微偏,轻轻抵在他脑袋上。两人呼吸相闻,渐渐相合,并做一声一般。
叶尉缭大睡了这些时日,虽然行路疲累,气力不济,却也睁着眼睛不觉困倦。仰头看山中星夜,仪山的夜空仿佛比渭水的夜空更高些,更远些,没有云,深空中繁星闪烁,也美,也寂寥。
“初六,你还记得咱们在船板上躺着看星星……”
叶尉缭低声问道,一偏头,封平平却已经沉沉地睡着了。他这些时日可没有好好睡过,到今天还能陪着叶尉缭下山走一程已经是他筋骨异于常人,性子又执拗。
叶尉缭看着他,摇头轻笑,伸手戳了戳他鼻尖,觉得他鼻头微凉,于是在他捉着一只手腕的姿势下设法轻手轻脚地脱了皮裘,只挂着一只袖子,而后把一袭破皮裘抖开,遮盖到两人身上。两人大而皮裘小,只好紧紧地抱做一团。
封平平睡梦中似乎也觉得有些暖意,手臂张了张,把身旁的人扒拉过来。嘴巴碰在他额角,亲了一口,又迷迷糊糊地张嘴啃了两下。
“初六你又糊我口水……”
叶尉缭嘟囔着,也不想吵醒他,就凑着睡过去了。
封平平这一觉睡得实,一直睡到天光亮堂堂暖洋洋地晒在脸上,一手捉了捉,猛然发觉手掌落空,翻身就跃起来,半跪着急急看过一周。一旁站着的叶尉缭倒让他吓了一跳,手掌心捧着的野果都掉了几枚,把剩下的往封平平跟前一送,道:“初六你不要一惊一乍的,我好好的。”
封平平盯着他用力看了一眼,缓缓吐一口气,这才站起身收拾包袱。
叶尉缭把一枚野果举在他眼前晃,笑道:“吃嘛,难得我给你找一回吃食。等出了山,我领着你好好吃几顿去,给你做一顿也成,好多年没吃过我的手艺了吧,我如今烧的菜可是更香了……”
封平平一口叼住他手里的果子,吃掉半个,系上包袱又探头来吃剩下半个,舌头一卷,把他手指尖上沾的汁也给舔走了。
叶尉缭手指痒,搓了搓,又递过来一个问道:“还吃吗?”
封平平当前走着,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这种果子是涩的,吃多了还有毒。”“……你不早说!还吃!”叶尉缭拍着他想让他吐出来,封平平捞住他手拉着他往前走。
“我不怕毒。”
“那也不能乱吃!”
“哦。”封平平应一声,问道:“你吃了吗?”
“摘的时候吃了两个破皮的,是没之前的香甜,不过也不涩……”
“软得破皮就是熟了,熟透的没事,不熟的不行。”
“我专门挑了皮光水滑的给你吃……”
封平平站下来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一点嫌弃的意思也没有,似乎还微微有些笑意,一边回过头去一边说道:“我知道。”
“你傻。”叶尉缭道。
“哼。”
封平平大力拽了他一把,两个攀上一处高坡,再往下一座山峰行去。
仪山绵延,从南麓出山到人烟密集的地方就用足了五天,下山之后天候渐暖,叶尉缭的皮裘穿不住,带着也是累赘,赠给了山中一名猎户,还跟那猎户换了一顿好r_ou_吃。由叶尉缭亲手烤制而成,吃得那猎户连声大赞,封平平虽没舍得夸上一句,埋头把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也很是认可了。
途中经过大些的镇子采买马匹再骑马往东奔赴齐云,封平平包袱里一直背着的银锭派上了用场,拣选了两匹好马。
两个还坐到镇上最好的饭馆里头,要了最好的一处雅座,小二楼上珠帘隔开的一间,稍清净整洁些。叶尉缭叫店小二把招牌菜式捡最好的端上来,刚吃过第一道,嫌味道不好,站起来到后厨去,把厨子都请出来,自己挥勺颠锅要露两手。
封平平抱着手臂倚在门口,看他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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