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遵命 作者:麟潜
正文 第22节
遵命 作者:麟潜
第22节
李苑拿折扇掩住忍不住翘起来的嘴角,忍笑道:“当然要啊。走,去看看小侄子吧。”
几个奶娘在镇南王府外找了间宅子住着,照顾楚谈小主子,给小主子喂奶。影焱在屋顶房梁上瞭望,见世子殿下过来,立即跳下来落在李苑面前,单膝跪地行礼。
“托殿下的福,小王爷平安。”影焱温声回禀。
这时候里面又传来魔音贯耳似的啼哭声。
影焱无奈笑笑:“小王爷好ji,ng神,闲来无事就哭一哭。”
李苑走进去,拿折扇撩开纱帘看了一眼。几个奶娘轮番抱着哇哇乱哭的小婴儿哄着,手忙脚乱的,那孩子就是哭个不停,哭得自己都上不来气儿,喘个气继续嚎。
奶娘见了李苑纷纷行礼:“奴婢参见世子殿下。”
“嗯,你们出去吧。”李苑走进房里,伸手把小婴孩抱到自己怀里,小孩儿立刻抓住李苑垂下的头发,不哭了。
影七站在一边看着,也觉得特别惊讶,这个小小的小r_ou_球居然能发出那么大的噪音,被世子殿下抱抱就不哭了。
影七想了想,如果哭的是自己,世子殿下抱抱也肯定不哭了。转眼回过神来就想为了这个念头抽自己一嘴巴,打醒自己。
李苑笑眯眯哄了一会,把小孩放到影七怀里:“你抱抱。”
“啊?”影七僵住了,僵硬地抱住小婴儿的襁褓,手足无措地站着,手里捧的小宝宝又软又轻,影七怕自己动一动手指就能把他捏碎了。
小孩长得很漂亮,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影七。
其实他也不一定是看着影七,就是仰头看着,不哭不闹的。
好漂亮的孩子,楚威将军和王妃的相貌都是出挑的,孩子的模样更像王妃,温柔可爱。那世子殿下的孩子应该是最漂亮的吧?毕竟世子殿下这么好看。
影七低头看着小王爷发呆,腰上忽然扶了一双手。
李苑从背后揽着影七,亲了亲他脸侧:“小七,脸好烫,你喜欢吗?”
影七不知是点头还是摇头——他不喜欢小孩子,他只是喜欢世子殿下的孩子,如果有的话。
“我……真会有吗?”影七偏头看着李苑,问得认真又紧张。
李苑嘴角一僵:“什么,我只是逗你玩啊你是男人怎么可能生得出来。”
影七是认真的?算起来他在逍遥山麓待了十来年学轻功,在影宫待了三年,似乎没有哪个地方能真真确确告诉他这种事儿。
影七眼神暗了暗,他就知道是世子殿下骗自己的。
“哎,别难过啊我错了。”李苑亲了亲他的眼睛,“再也不逗你了,我不知道你真能信我胡说八道。”
影七没说话,安静地把小王爷的襁褓放回床榻里。
直起身时,李苑把影七拉过来低头亲了亲:“你不就是宝宝嘛,我哄你养你还不行嘛,有你就够了,不然宠不过来,累着夫君我。”
影七羞赧到不得不偏开头,淡淡笑了笑。李苑搂着影七细窄的腰身,吻着他额角呢喃:“真的想给我生孩子啊……那我就多加把劲儿了,好不好啊小七。”
影七这点情场上的微末道行,哪遭得住世子殿下的情话连轰,难为情到靠在墙上直挪蹭,想找个墙缝钻进去藏一会儿。
临走前李苑又交代了一番。
“虽说楚威将军仍在候审关押,王妃也昏迷不醒,但也别忘了,小王爷也是我的侄子,但凡有亏待,别怪我不留情面。”
几个奶娘连连称是。
影焱在外边候着,李苑微扬下颏:“焱,走吧。”
影焱颔首,几步跃上围墙,消失了踪影。
马车上,影七坐在横梁上赶马,李苑绑起车帘,坐在影七身边,枕着手悠哉晃荡着腿。
影七问:“您不管楚威将军和王妃了吗。”
李苑闭目养神:“我现在救不了楚大哥,小嫂子那边虽然一直没醒倒也没断气,已经派了杏堂魏澄过去了。生死由天啊。”
影七又道:“镇南王府……就这么倒了吗。”
李苑抬起手,看着指上的白玉指环:“有些宝石会沉到水底,埋进土地,被雪掩藏,但迟早会被挖出来,得一斑而窥全豹。”
“我不是菩萨啊……有些人的尸骨我也得落井下石地踩着才能爬上去,站得高才能一手遮天。”
“但他们镇南王府的叛名,我会帮他们正回来。”
至少今后永远也不会在李苑的脸上看出任何脆弱心慈了。他微扬雪青衣袖:“回驿馆。”
“是。”影七眼睛弯了弯。
李苑一迈进驿馆,影初领着一位熟人等候多时了。
“逸闲!想你想得好苦啊我!”梁霄背着一个大长匣子,哐当哐当跑过来,一把搂过李苑,抹了一把大鼻涕,扁了扁嘴,“老爷子好着呢!王爷想托人给你送东西,我想你啊,我就把东西接下了,顺道来看看你!”
李苑拿折扇把梁霄扫到一边儿:“去一边儿去,什么东西,拿来看看。”
梁霄把背上背的长匣子拿下来往桌上一放,一边解布袋一边嘀咕:“我跟你说,我对你可是忠心耿耿矢志不渝了,你们家老爷子交代,说这里儿的东西是重中之重,这匣子我从越州背到燕京,一刻都没离过身,重是真的重啊,压得我腰疼。你怎么谢我吧逸闲?哎孔言玺在哪儿呢。”
“言玺在他们沉沙世家的驿馆里,也没进宫,你想找他就去找。”李苑凑过去看梁霄拿来的是个什么宝物,边翻边道,“不过他弟弟也在,你小心腿别被打折……c,ao,好东西啊。”
长匣一开,以匣为中心四周气场陡然变化,压迫气势暴增,仿佛里面封存着什么圣物,一朝除了桎梏。
梁霄摸了摸下巴:“听说这是一个姓赵的铁匠打的东西,你听说过没?”
李苑怔然看着长匣中静静躺着的一把弓。弓身覆墨褐蛇鳞,弦却是洁白无暇如美玉,李苑拿起来掂了掂,略略拉弦,几百斤尚不可知,确不是常人能拉得开的。
弓身漆黑蛇鳞之中有洁白鳞片点缀,隐现四字“乌夜明沙”,乃此弓之名。
“……”李苑轻轻摩挲弓背蛇鳞,他一辈子也想不到,影宫的那位神匠掌事,赵灵运能为他造一张弓。
影七看了一眼弓背的鳞片纹路,轻声道:“是黑白巨蟒的鳞片,这种妖物十年现身一次,行踪隐秘,极难抓捕,能完整剥下皮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哎哎真这么神啊?给我给我看看。”梁霄把乌夜明沙弓从李苑手里拽了半天才拽出来,“咋这么小气,粘手里了?我看看又弄不坏。”
“拿好啊我松手了。”李苑一松手,乌夜明沙弓就带着梁三少爷的手一块儿坠了下去。
“松吧哦哦哦哦噢c,ao!”梁霄整个儿被乌夜弓砸在地上,两只手把着弓,拎水桶似的拎起来,两条腿都发颤。
梁霄瞪大眼睛看着李苑:“行啊逸闲?这么沉?!我背着一路过来压得我喘不过气,我以为是这个匣子沉呢!”
梁霄拼出吃奶的劲儿拉弓弦,那弓弦纹丝不动,梁少爷胳膊都颤了,哎呦抱怨:“这弓……摆着看的吧?”
“你这么小细胳膊儿能拿动什么,拿来。”李苑一把夺回乌夜弓,轻轻拉了拉弦,试了试劲道,由衷赞叹,“真是好东西啊。”
梁霄揉着肩膀,看杂耍似的新鲜地看着李苑:“你别叫逸闲了,你改叫元霸吧你。”
“哎对了小七,也有东西给你带。”梁霄从兜里掏了掏,“东西小,我给揣兜里了,不知道这小盒里装得什么,好像什么也装不下,这大小,只能装几粒瓜子啊。”
影七不解地看着梁霄手里的小盒,只有半寸见方,能放什么?
梁霄找了找机关把这个小盒给启开,喃喃道:“这也是那个赵铁匠送的。”
影七忽然皱紧眉头,夺过梁少爷手里的小盒,几乎没有什么重量,里面安放着一卷半透明的丝带。
“丝带?”影七提起那卷丝带,丝带渐渐展开,其上有如同蜻蜓翅翼的蜿蜒纹路,如半透明的虫翼,随着风微微飘动。
这是两片重叠在一起的,其中一片脱手飘落下去。那一条若有若无的丝带轻轻掉在了弓匣上,渐渐隐没,消失了。
下一瞬,桌上的弓匣连着木桌一起,忽然出现了一条细缝,细缝越裂越大,一分为二,哗啦一声巨响倒了下去,切面平滑,没有一丝毛刺。
梁霄一脸震惊,抱在李苑身上。
李苑倒吸了一口凉气,把梁霄从自己身上撕下去。
“属下有罪。”影七蹲身摸索,把切开了整个桌面的丝带找到了,这居然是一把剑。
影七摸到了若有若无的剑柄,倏然紧握,内力注入其中,柔如青丝的蜻蜓翅翼便直立如刃,影七轻轻挥剑,本就断成两半的桌面被劈成了四瓣。
薄如虫翼剖金铁,剑心可为绕指柔,此为影宫无影鬼神兵——蜻蜓双剑。
飞廉组影卫追求无上的轻身术,但其所佩兵器沉重,必然会拖慢脚步,是本就容易在战场上牺牲的飞廉组影卫的一大弱点。
这对蜻蜓双剑若不注入内力,便可以随意弯折,甚至打个死结,再解开也不会妨碍它的锋利,影七的轻功段位早已登峰造极,唯一限制影七的就只有那对青蛇剑的重量。
如今也不足为惧了。
李苑掂了掂弓,微扬起嘴角:“所有鬼卫,今晚跟本世子去啸狼营点兵。”
第七十章 大雪满弓刀(二)
李苑掂了掂弓,微扬起嘴角:“所有鬼卫,今晚跟本世子去啸狼营点兵。”
梁霄坐下喝了杯茶:“造化弄人啊,被我说着了,还真去军营了……多小心啊。”
李苑认真用兔皮擦拭弓上的蛇鳞,轻哼道:“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不多时,一个小厮跑进来禀报:“世子殿下,沉沙世家孔言玺少爷和二少爷求见。”
梁霄正想去看看小言玺有没有被欺负,人家就上门了,梁少爷正想迎出去,被李苑伸出折扇挡回来。
李苑回头扔下云淡风轻的一句:“不见。就说我忙于军务,叫孔家二位少爷趁早回去歇息。”
梁霄神情凝滞了一瞬,讪讪坐回椅中,呷了口茶压压惊,半晌,干笑了声问道:“怎么了逸闲,闹不愉快了?”
“影七,去拿几支箭来。”李苑仍旧不急不缓地擦拭着蛇皮弓面,缓缓道,“沉沙世家依附着镇南王府,镇南王府倒了,孔家自然也难免受连累,言玺能求谁,还不是只能求我。”
梁霄放了茶杯,意识到事态似乎比自己想象的严重,正襟危坐倾听着,眉头微蹙,轻声感叹:“言玺初次替孔家家主赴京城集会,就遇上这么大的乱子……他那么弱,恐怕吓哭好几次了吧……”
“弱?”李苑轻笑了一声,“孔家最ji,ng明的怕就是孔言玺了。我还奇怪,有孔希凛那么一个粗犷野蛮的粗人作家主,怎么孔家这么些年都没得罪人,也没垮台,至今我才明白,原来言玺……深藏不露啊。”
梁霄怀疑地望着李苑。
李苑笑笑:“你不信?我看这些年来,孔言玺早就暗中当了孔家的家主了,他们父亲孔希凛病重,不见得是天灾……还是人祸。”
影七拿了羽箭回来交给李苑,突然听见门外一声惨叫,刚刚过来禀报的小厮直接被一脚踹进了大堂,倒在李苑脚底下哀嚎:“殿下!孔少爷闯进来了!”
影七早已抽剑出鞘,护在李苑身前,神情冷漠紧张,双手攥紧了蜻蜓双剑的剑柄,眼神狠狠盯着门外,如临大敌。
李苑转身看了一眼,孔澜骄开道,孔言玺在后边一路小跑跟着,把一院护卫吓得不敢靠近,护卫相继阻拦,王府鬼卫都在隐蔽之处待命,等待着李苑的命令。
李苑缓缓走出去:“二位火气真大啊,闯我的驿馆还理直气壮的,希望等会儿同我谈事儿的时候也能这么理直气壮。”
李苑屏退周围闲杂人等,让鬼卫去驿馆四周警惕着。
孔言玺跑过去跪在李苑脚边,昔日细嫩的小脸憔悴不堪,像是日夜忧愁所致,拉着李苑衣摆哀求:“李兄,求你别这么绝情,我们孔家本就是楚威将军收复的蛮族,镇南王府一倒,等着我们沉沙族的就是灭门之祸……”
李苑不为所动。不是他不想救,是他根本救不回来。他自己都只是个受监视的世子,诸多掣肘,根本施展不开。
孔言玺本就憔悴的小脸更加煞白,拉着李苑的衣摆乞求,“异族归顺,本就是夹缝里生存,我们已经举步维艰,沉沙族三万族人都是无辜的,我们没有谋反啊。”
李苑拨开孔言玺的手,温和道:“事已至此,求我也没有用了。”
梁霄吓了一跳,自己一来就赶上大场面,拉了拉李苑的衣袖,小声道:“逸闲,都是朋友……”
孔澜骄看着自己哥哥给自己最看不惯的人下跪,恨得快咬碎了牙,快步走上前,被影七挡住。
影七严肃警告:“少爷,别再近了。”
“你还敢拦我?”孔澜骄一把抓住影七脖颈,影七的身子像影子一般,他有那么快,却躲不过孔澜骄的手,身体在孔澜骄手中几度消失又出现,却无论如何挣不脱他的手,脖颈被攥得吭吭直响。
影七顾忌着孔少爷的身份,并不敢下死手,孔少爷却是直取命门下手狠辣。
“住手。”李苑手中的羽箭直指在孔言玺咽喉上,对孔澜骄道,“放开,否则现在就让你哥哥见阎王。”
孔澜骄恨恨地扔下影七,影七咳嗽不止,险些就被孔二少爷活活攥断了脖子。
李苑叹了口气,拿折扇抬起孔言玺的下颏,悄声提点:“如今没别的法子,你拖住,不论别人怎么问,只要咬死了没谋反,事情就有转机。”
孔言玺眼睛里转着水花:“若是有人严刑逼供……”
李苑道:“挺住,等我回来。”
孔言玺的手缓缓垂下去,虚弱道:“是。”
李苑摆了摆手:“送客。”
送走了孔家少爷,梁霄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苑,分别短短数日,李苑似乎有些变了,变得绝情了。
“给梁三少爷安排住处伺候着。”李苑吩咐了一句,披上雪青袍,拿着乌夜明沙弓走了,“我们走,去啸狼营。”
梁霄久久望着李苑离去的背影,他肩上担着的东西越来越多,让梁霄有点担心,何时会把这位纨绔可爱的世子殿下压得倒下。
路上,李苑看了一眼影七脖颈上的指痕,揽着他肩头摸了摸:“疼吗?没事吧?”
影七提起遮面的黑缎挡了挡:“没事。”
李苑啧了一声:“下次别留手了,这熊孩子就是得剁他只手才能长记性。敢对你动手,威胁我?我最恨别人威胁我,我看让他们吃点苦头也是活该。”
影七有些担忧:“您将所有人得罪个遍,今后还有谁是能信任的?”
“没有人能信任,不定何时就能有人从背后捅我一刀。”李苑望着远处,“我只相信你们。”
李苑说着,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跟影七闲聊。
小巷y影中有一人影,偷听着李苑一行人说话,很快撤走, 踏着屋瓦飞奔,回了皇宫。
是个密探。
密探进了皇帝的书房,低声禀报:“齐王世子没去镇南王府,也没理会孔家少爷的请求,看来齐王世子同这两家关系没那么亲密,依臣之见,齐王世子也是个薄情寡义的主儿。”
皇帝甚舒心。
啸狼营好整以暇,诸位副将听说圣上终于派了主将下来,啸狼营将前往边境平乱,支援定国骁骑营,上上下下都士气高涨,啸狼营沉寂多年,已经许久没有立过战功了,说不定大承百姓已经不记得这支曾经强大无比的军队了。
将士们还不知道楚威将军被收押的消息,都盼着今晚主将到来,一睹大将风采。
到了时辰,四位副将去辕门下迎接主将莅临。
一位背着蟒蛇皮长弓的年轻公子走进来,李苑走到一脸茫然的四位副将面前,亮出令牌。
一见令牌上的天香牡丹纹,四位副将恍然大悟,纷纷赔笑行礼:“原来是世子殿下!有失远迎,还请宽恕。这么说,竟是齐王爷亲征?!”
李苑温和回敬:“前辈多礼。”
行罢了礼,四位副将的目光又转回辕门下,眼巴巴地等着随后就到的主将。
李苑拿折扇把其中一位副将的头转过来,温声道:“前辈,别看了,后边儿没人了。”
“啊?”副将愣了愣,“王爷呢?”
李苑拿折扇搔了搔头发:“我爹没来,我是主将。”
随后,世子殿下在四位副将目瞪口呆注视下缓缓溜达进了啸狼营校场。
安副将先回过神来,大怒:“这、这岂有此理!”
宋副将也气得脸都绿了:“大厦将倾,边境战乱水深火热,岂容一个娃娃将战场当儿戏,这大承是没人了吗!”
李苑一进啸狼营校场,喧闹的校场突然安静,所有人目视着这位年轻貌美的公子,一身雪青袍,长发束成马尾,缓缓走到主将的座席上,半点不客气地坐下,斜靠在椅背上,跷起脚。
整个啸狼营骤然喧闹起来。
几乎所有将士都暴怒了,看着主座上的年轻主将,质疑和谩骂此起彼伏。
他们不在乎世子殿下尊不尊贵,在这些武夫面前,在军营里,战功代表了一切。
此时所有鬼卫都在营帐上边的梁子上安静地看着底下的情况。
影七擦了擦额角的汗,紧张地看着底下千夫所指众矢之的的世子殿下。
“啧。”影四靠在营帐上,揉了揉眉心。
影五和影六趴在梁上看着,使劲挠头:“咱们不下去给殿下撑撑场子啊?这不行吧,殿下自己能应付吗?”
影初不问外事,闭目养神。
影焱舔着嘴唇看着底下的局面,柳眉紧蹙,不满道:“骂得真难听,殿下千金之躯,竟被这群狗眼看人低的畜生辱骂,岂有此理,真是气死我了。”
“脑壳疼,我先压压惊。”影叠拿两坨棉花塞住耳朵,捧着冒热气的小茶杯滋滋地喝。
李苑靠在椅上歇了一会儿,等底下吵够了,声音渐渐弱了一些,李苑忽然伸手指了一个人——宋副将。
“宋副将,我看你意见最大,吵得最凶,可这地方乱,我听不清,可否一位一位地说?”
内力传音,李苑声音温和,嗓门也不大,却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
宋副将显然有些惊讶于这个初来乍到的世子殿下为何知道自己的身份,转而又义正严辞起来:“边境危难,啸狼营严阵以待,只等有个机会上阵杀敌守卫大承,将如此重担交给世子殿下您,您担得起吗?恐怕是齐王爷重病卧床,举不起剑来,不想领兵,才让您顶上的?”
底下隐隐有嗤嗤笑声。
李苑像是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敢问宋副将是质疑我的年纪,还是质疑我的能力?”
宋副将顿了顿,军营看资历乃是惯例,可若是直接把质疑年纪这等事摆在台面上说,又没有什么说服力。
宋副将只得顺着道:“若殿下能力足够统帅啸狼营,宋某自然心服口服。”
李苑啧啧两声:“我还得听听别人的意见。可这儿人太多,我又听不过来,这样,我替你们选个代表出来。”
李苑把乌夜明沙弓拿起来立在地上,悠哉道:“谁能拉开这张弓,我就听听谁说话。”
台上俊美温柔的世子殿下只是轻轻拿着这张弓,手中的弓仿佛没什么分量。
“我来!”这时,一个身高八尺的壮兵举了手,走上台来,双手接下世子殿下手中的乌夜弓。
却不料,那弓一落手,竟让壮兵一个趔趄,险些没拿住。
这弓身不知用何材料制成,竟沉重如斯,壮兵脸色白了两分,自己接下的军令总不能临阵脱逃,硬着头皮举了起来,胳膊都有些打颤。
他用力拉弓弦,手臂上肌r_ou_暴起,脸上的青筋都鼓胀起来,却只能将弓弦拉至半弧,远远不至于拉开。
壮兵耗尽了力气,轰然跪在台上,双手将乌夜弓奉还给世子殿下,无奈摇了摇头。
底下将士们又一次沸腾起来,纷纷议论。
潜藏在营帐上的影七松了一口气。
影六捂着影五的嘴感叹:“居然是神匠师父造的弓……那弓弦雪白坚韧,是麒麟须。”
影四低头看着底下情形,挑了挑眉:“谁能拉得开。”
一个接一个的将士过来尝试,竟无一人能拉得开这张乌夜明沙弓,到最后,连宋副将都按捺不住过来试了试。
能将沉重的乌夜弓平举的已经是少之又少,更别说拉开弓弦。
底下将士安静了不少,有的人在窃窃私语,小声猜忌:“恐怕是来唬人的,哪有人能拉开这种弓。世子殿下为了立威还真是煞费苦心。”
李苑拿回乌夜弓,缓缓站了起来,温和笑道:“既然没人抓住这个机会,那就闭上嘴,听我说。”
李苑抽箭搭弦,手臂上肌r_ou_绷出冷硬的弧线,乌夜弓发出如猫鹰哀鸣般的诡异声响,雪白弓弦在李苑手中仅仅如一条轻丝,轻而易举被拉开。
李苑眯起眼睛,看了一眼宋副将。
电光火石间,羽箭离弦飞s,he,只听一声凄厉哀叫,再一声铿然闷响,那羽箭力道之猛,将宋副将眉心洞穿,将整个人钉在了石墙上挂的草靶靶心之上。
血流如注,那只羽箭钉进了石墙之中三寸,将宋副将牢牢钉在靶上,宋副将面目狰狞,死相惊恐,双目还圆睁着。
校场之中倏然静寂。
李苑的声音还是温和的,此时多了一分冷肃。
“知道他为什么死吗。”
“齐王李崇景,领啸狼营征战沙场三十年,为我大承守护疆土,平定内乱,汗马功劳,无一败绩。在宋副将口中成了缠绵病榻,贪图安逸。”
“我是齐王之后,理应传承父愿,担起统帅啸狼营之责,为大承马革裹尸,血染江山死而后已。”
“你们可以不敬我,但不可不敬英雄。”
——
营帐上方,影四侧目看了一眼李苑,轻声道:“殿下是怎么拉开的。”
影五更震惊,回头看着影六。
影六意味深长:“弓弦是麒麟须,麒麟须只认王族血脉,那上面滴了王爷的血,只有殿下拉得开。”
影七安静地趴在梁上看着下边温柔威严的世子殿下,眼神痴迷而敬慕。
第七十一章 大雪满弓刀(三)
影七安静地趴在梁上看着下边温柔威严的世子殿下,眼神痴迷而敬慕。
影叠摘了堵耳朵的棉花球,耳廓略微动了动,轻声悠哉道:“有熟人过来了,统领,咱们如何?”
影四起身从营帐顶梁上跳了出去:“避开。世子殿下身边只有影七一个护卫。”
影五回头悄悄戳影七:“喂,就说我们不在。”
影七点点头,摆手让他们快走。
几个鬼卫即刻离开,影七留在原位,仍旧注视着底下的世子殿下发呆。
世子殿下最敬重的就是他的父亲,他嘴上总是责怪老王爷优柔寡断不敢硬拼,其实心里对老王爷的敬重爱戴超过了任何人,他不允许任何人对父亲不敬,否则就是亵渎了他的信仰——老王爷是他心中披荆斩棘卧薪尝胆的英雄。
李苑把乌夜弓立在面前,一手虚扶着:“我知道,啸狼营已有十年未曾出战了,大承的老百姓已经快忘了这支军队是如何护佑他们的了。”
“我知道你们不少人都受了岭南王世子李沫的招揽,早有找好了门路去定国骁骑营,我劝你们收收心思,跟我的,一心跟着我,不跟我的,你私下来告儿我一声,我亲自举荐你去李沫帐下。”
“今日啸狼营重新整军,齐王府从未式微,今日军令状立在此,战乱不平,李苑便以死谢罪,葬白骨于边境,永不回朝。”
镇南王府倒了,齐王爷也不再年轻了,战乱若是平定不下来,到时候兵权落进李沫手里,李苑就算回来也是一死,破釜沉舟,也只此一战了。
李苑一番真心话让底下一些老将士们忆起了齐王爷领兵出征的雄风,安副将久久望着扶弓而立的李苑,仿佛看见了齐王爷年轻的模样。
安副将沉声发问:“请问殿下,此去边境,气候如何?战势如何?地形如何?所战敌人装备如何,人数如何?”
李苑微抬手,两个小兵端上来几卷书简。
李苑道:“此去南越边境支援岭南王定国骁骑营,我们负责深入藏龙七岭罗藏山,藏龙七岭气候与岭南反异,三岭酷暑,四岭寒冬,攻下罗藏山,就是大获全胜之时。”
“其余事务涉及军中机密,我已将这些事无巨细全部整理清楚,还请三位副将察看,而后再做商议,李苑着实年轻,在场诸位皆是我的前辈,边境将倾,还请诸位放下成见,共同御敌。”
三位副将聚拢在一起察看书简,整整十六卷书简,将所有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连粮草的安放之处都选得毫无疏漏之处。
李苑一直以为,在剑冢里被师父和父王逼着学的那些治世之才、倒背如流的无数兵法,一辈子也用不上,如今才明白父王的用心良苦,也明白了曾经以为无用的堆砌,其实是聚沙成塔的必经之路,他成长至今走过的每一块石头,都是父王仔仔细细铺下的。
李苑虽没有上过战场,可他那十三位鬼卫师父从战场上饮血数十年下来,将所有经验全部教给李苑,终归是有裨益的。
安副将看罢书简,轻轻舒了一口气,率先躬身行军礼:“末将愿追随世子殿下。”
副将点了头,其他兵士大多听命,即便有人质疑,也没有资格再说什么了。
底下还有人不服,在角落里小声嘀咕:“看看这位世子殿下能有什么本事,刚及冠的毛孩子,等见了真刀真枪就怕了。”
李苑没再理会,有些质疑光凭一张嘴是说服不了的,只有露了真功夫才能让人心服口服。他让人将书简收起,命众人整队造饭,明日夜三更出征。
影七在营帐上边看了半天,越看越沉浸,托着腮看着世子殿下,眼睛都要挂在李苑脸上了。
木梁发出一声微弱轻响,一个蒙面人站在对面,盘膝坐下来,摘了遮面巾。
暗喜嘿嘿一笑:“小七哥,想我了吗?”
影七抬头瞥他一眼:“咱们两家主子已经撕破了脸,咱们也不必再来往了吧。”
暗喜顺着木梁往影七这边爬了几步:“别啊,翻脸那是主子们的事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不是?上次咱们打赌,我输了,愿赌服输,我这不就来了吗。”
影七厌烦地往后挪:“你就坐那儿说。”
暗喜一愣:“那显得咱们多不亲热不是?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哎,这儿没别人吧?”
影七随口道:“没有。”
暗喜若有所思,微微笑了笑:“其他影卫哥哥们呢?”
“他们不……”影七微微噎了一下,“就在附近。你趁早离开。”
暗喜眨眨眼睛:“不是不在吗,到底在不在?”
影七冷漠道:“在。”
若他说不在,反而会让暗喜起疑心。
暗喜微微扬了扬嘴角,右手轻轻一甩,一根银针朝着底下的李苑飞去。
影七倏然警惕,闪身跳下横梁,如一道黑影,在世子殿下身边闪过,将那根银针截住,夹在指间,重新跳上横梁,一把捂住暗喜的嘴,那根银针毫不留情扎在暗喜屁股上。
暗喜无声哀嚎,拨开影七的手:“妈呀,你扎我!”
影七用力拨了一下那根针,疼得暗喜吱哇喊叫又不敢叫出声来,影七按着他,轻声咬牙道:“不光扎你,还想扎死你。别以为你是岭南王世子的暗卫我就不敢杀你,我不杀你只是不想给主子惹麻烦。”
暗喜快跪下了,拨开影七的手,把屁股上的针拽下来扔了,委屈扁嘴:“小七哥……我错了,我说实话,这次是暗悲让我来请你,过去喝酒。主子们的恩怨与咱们无关,今后战场上再见也无妨,但私下里,咱们交个朋友终归能行的吧。”
暗喜凑近影七问:“你一步也不肯离开李苑殿下,刚刚那根针又亲自下梁去截,莫非是其他影卫哥哥们并不在附近,你怕你主子有危险吗?”
影七脸色有些不自然,随后道:“我去向主人告假。”
若其他鬼卫在场,大概会发掘影七的一个新才能,演戏天分特别不错。当初影宫试练“惟妙”关卡时,影七的考核成绩也很好。
暗喜笑笑:“好嘞,等你。”
影七轻身落下帐顶,落在李苑身边,轻声禀报:“暗喜约属下喝酒。”
李苑正在整理书简,轻哼了一声:“李沫儿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想整治我了?你尽管去,我看看他想干什么。”
“是,殿下小心。”
李苑叫来一队护卫跟着自己,送自己去安排好的住处。
暗喜盯着底下,平时齐王世子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因为有影卫在暗中跟着,今日影七种种刻意强调影卫就在附近,齐王世子又找了护卫跟着,说不定那几个影卫现在确实没有在附近,最近的乱事不断,人手不够,都被暂时派出去做事也不是没可能。
为了让暗喜相信李苑殿下身边确实有护卫,所以影七不想喝酒也得答应跟他们出去,才能显得李苑殿下身边不缺人。
好机会啊。
影七跟着暗喜离开了啸狼营,影七拉住暗喜:“就在附近吧,主子若有事叫我还得回去。”
暗喜挑眉:“好啊。”
连走都不敢走远,恐怕李苑身边是真没人守着。
两人在啸狼营驻扎之地附近找了一家小酒馆,要了几坛酒,暗喜摇着尾巴献殷勤,给影七满上。
影七没接:“暗悲在哪?”
暗喜摆手:“别管他,他得在我们主子身边当值啊,你不也是歇班了才能跟我出来嘛,影卫哥哥们都在李苑殿下身边,是吧?”
影七舔了舔嘴唇:“当然。”
“所以那就喝点,没事的。”暗喜一杯一杯灌影七,灌了两杯以后,影七忽然抓住暗喜的手,端起一小坛酒送到他嘴边:“一杯一杯太娘们,来这个,今天我就陪你。”
暗喜笑容一僵,干笑了两声:“是……是……”
一个时辰过去,暗喜趴在桌上,打了个嗝,半睁着醉眼推坛子:“小七哥……嗝。”
影七脸颊微红,头也有点疼,按着暗喜的脑袋,含糊道:“别走,继续。”说罢,扬手又拍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老板娘,再上六坛。”
暗喜赶紧求救似的扯他衣裳:“别,嗝、饶我……你喝这么多,你主子不罚你……?”
影七按着暗喜的脑袋,掰开嘴端起一坛就灌,眯着发红的眼睛,轻轻打了个嗝,一脚踩着长凳,凑近暗喜醉语:“那是我主子,我的,要你管。”
暗喜搂着影七的脖颈,擦了擦嘴:“你主子,嗝,对你真好啊,羡慕……我主子就会打我骂我,你主子打你……骂你吗……”
影七也搂着暗喜,拿起一坛酒自己喝了两口:“不打我,也不骂我,但是c,ao/我。”
暗喜喝懵了,傻笑:“嘿嘿嘿,羡慕。”
影七趴在桌上:“哼,羡慕吧。我主子、宠我,喜欢我,最喜欢我……给他c,aoc,ao有什么不可以的……主子高兴……干什么都行。”
暗喜肚子里撑得直哼哼,托着腮问影七:“小七哥……干嘛……那么听话啊……”
影七捧着酒碗,伏在桌上,把醉到红热的脸颊埋进臂弯里,喃喃道:“因为我爱他啊……我爱他。”
暗喜打了个嗝:“你有……爹娘吗?”
影七叹气:“没有,爹娘死了,被山上泥流埋了,我到死也没看着他们最后一眼,你呢。”
暗喜笑了笑:“我有娘……也有家……但是回不去……”
影七问:“为什么?”
暗喜眯眼道:“因为……我有病,哈哈哈。”
影七托腮:“我也觉得你有病。你轻功不错。”
能被影七称赞轻功不错,那便是真的很不错了。
暗喜谦虚道:“我自学的。不如你。你在哪儿拜师?”
影七并不避讳:“逍遥山麓。”
暗喜微怔,眼神暖了些:“踏雁神女江夫人门下,好地方。”
影七点头。
李苑回了军营里准备的住处,点了烛打算再研究一下此番入岭南的路线,帐外有个小兵端茶进来。
小兵规规矩矩给李苑行了个礼,把茶杯放在李苑书案上。
李苑抬头看了一眼:“影七呢,还没回来?”
小兵道:“属下不知。”
李苑端起茶来,撇了撇茶叶,当着小兵的面喝了半杯:“你去把之前我给副将送的书简拿来。”
小兵不敢耽搁,这就跑了出去。
李苑看了一眼帐门,匆忙站起来,趴在墙角按着舌根干呕,把茶水全呕出来。
即便如此也觉得有些晕,坐回书案前揉了揉眉心,眼前越来越暗,渐渐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小兵拿着书简跑回来,见世子殿下趴在桌上睡了,大着胆子过来推了推:“殿下?殿下?您在这儿睡该着凉了。”
世子殿下睡得太沉,一动也不动。
小兵四周看了看,跑出去打了个手势,几个灶兵一人拎着一个桶,趁着夜色悄悄跑了。
小兵本来想离开,忽然又折返回来,手忙脚乱翻开李苑手边的书简察看,翻开的这一卷刚好是行军路线图。
第七十二章 大雪满弓刀(四)
燕京郊外,李沫正坐在颠簸马车里,轻轻擦拭鹿角弓上的尘土,暗悲在前边赶车,马车后跟着两队定国骁骑卫。
暗悲环视四周,低声自语:“殿下,这时候了,暗喜还没回来。”
李沫靠在车壁上:“没用的东西。不过无妨,今日总得给李苑一个教训,虽说要不了他的命,至少也能让他羞愤一阵子,别再上下蹦达给我添堵,让他自己跟圣上都知道,他就不是这块领兵的料。”
暗悲皱眉道:“您亲自去啸狼营,太危险了。”
李沫倒是无所谓:“别人拿不住李苑,我亲自来,给他押回燕京城。”
远处啸狼营驻扎之处忽然火光明亮,浓烟冲天,暗悲回头禀报:“殿下,成了。”
李沫托腮哼笑:“这次好好整整我苑哥,粮库失火,主将在帐里睡着不闻不问,这下够热闹了。”
“你去找暗喜,把影七给拖过来,他不就是爱惜这个小影卫吗,我就不信了,我拿李苑没法子,还弄不残他一个影卫。李苑喜欢什么,我就折腾坏什么。”
啸狼营粮库确实失火了,这批粮草是圣上才调拨过来的,出了任何闪失李苑都难辞其咎,更别说睡在营帐里不闻不问。
李苑营帐里的这个小兵本来想离开,忽然又折返回来,手忙脚乱翻开李苑手边的书简察看,翻开的这一卷刚好是行军路线图,粗略看了看,大致默记下了啸狼营此去藏龙七岭的路线,将书简妥善收成原样,塞回了世子殿下手里,飞快跑开了。
李苑睁开一只眼睛,打了个呵欠,翻开书简看了看,舔了舔嘴唇,又把书简卷起来,听见外边急匆匆脚步声,李苑又趴回书案阖上眼睛。
是另外一个年轻的小兵,品级不高,在军营里也就是打打杂,匆匆忙忙在帐外叫了两声世子殿下,听见里面无人应声,便直接闯了进来,看见世子殿下趴在书案上熟睡,慌了神,跑过去推李苑:“殿下、醒醒,殿下!我看见有人……”
话未说完,腹上骤然猛痛,李苑一肘撞在他腹上,翻身落在小兵身后,掰开他的下颌,拿起自己还没喝完的那杯茶,灌进小兵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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