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正文 第3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第3节
“抄家,下狱,问斩,世上想杀我的人和我杀的人,一样多。”
文无隅不偏不躲,奉上一个善意的浅笑,“原来王爷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无上天尊…”
听得后四个念字,渊澄笑出声,
“我这种人,死后必是堕入无间地狱。谈不上苦不苦衷,反倒是乐趣。”
“可知我为何买你?”
走了几步,没等文无隅回答,他接道,“因为你身上看不到杀气。”
文无隅低头扫了眼自己,忽觉耳边一热,
“或许你怀有其他目的。”
他一顿,茫然回看,
渊澄却改看地上一尊墓,抬抬下巴,“这儿。前朝御史大夫文大人,一门上下三十余口。”
一块尺长的大理石墓碑歪歪斜斜埋在土里,坟包也只有方寸之地小小一个凸起,像是随意铲了把黄土象征性地埋了一下。墓碑的两个顶角破损严重,碑上全无字迹漆痕。
渊澄走去另一边,语气玩笑十足,“姓氏百家,你姓什么不好,偏挑个文。”
文无隅意识到自己犯了忌,跟着说道,“娄瀛山下的确有座文姓孤坟,王爷若有怀疑,差人前去一看便知。王爷觉得文姓不好,吾改也成。”
渊澄无声一笑,将裙裾后撩,坐下草地,看着无字碑,“天底下姓文的不止一家,若真有漏,想杀我的人也不在乎多一个。”
沉默一会儿,他又道,“文大人有个幼子,小我两三岁,我好像见过一次,听说不到四岁就夭折了。”
“两家是旧交?”文无隅小心翼翼发问,王爷看起来需要有人陪他回忆。
渊澄嘴角浮现一抹讥嘲,“王府还是宰相府的时候,两家交情甚笃啊。”
文无隅哑然,王爷的脸上,半分看不出交情甚笃的表情,倒像怀着些许恨意。
渊澄没再讲话的意思,微垂眼睑,不知盯着哪里出神。
文无隅也只好陪站,瞅瞅这望望那儿,他数了下,能看见的石碑约摸有五十个,加上没埋在此地的,席地而做的这位爷担得起杀人如麻四字了。
天色越发暗沉。
文无隅忽觉脸上一凉,抬手擦了下,看看头顶,“王爷,下雨了。”
渊澄愣了一瞬,爬起身来,扫了扫衣裾,“哦,你带伞了吗?”
文无隅直想翻眼,敢情这一路王爷未曾发现他的马身上亦是空荡荡的。
“没带?”渊澄不可思议地问,似乎在他看来文无隅应该把出行物用整齐备。
文无隅摇头。
渊澄于是摆了他一眼,提步往外走,“高估你了,年纪一把居然不懂伺候人。”
文无隅接道,“吾只不过比王爷大三岁。”
“所以才尊称你一声文公子。”
文无隅默叹,“谢王爷。下次出行吾定把锅碗瓢盆一应带全。”
渊澄回头瞟一眼,喜怒难辨,“你倒是很会顶嘴。”
文无隅收声不再搭话。
可王爷腿比他长一截,跨越丛生的杂草比他轻松,没一会两人便拉开一段距离。
走出墓地后渊澄头也没回个,旋上马背低斥一声,黑风马撒开蹄子就跑。
文无隅心里一急,没留神脚下,被乱草绊了一跤,再爬起来已看不见王爷人影。
谁会知道能将道德经倒背如流的文公子竟然是个路痴。
起先他指望老马识途能跟上王爷,这马还算不负所望,驮他奔出了墓地。
到一个三岔路口,马犯了愁,垂低脖子四处嗅,小喘着吐白气。
任凭文无隅如何蹬踹马腹,胯下马驹愣是打死也不走。
无奈之下只好使出惯用的一招点路大法,他腾出一只手,指着三条岔路,口中默念杜牧的清明。
“……牧童遥指杏花村。”正好对准中间羊肠小道!文无隅嘴一咧,笑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拉紧缰绳义无反顾地奔上小路。
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被他蒙对了。
可天气正应了诗的头句,雨不大,细细密密得飘,无声润物,亦shi润了他的头发衣裳,臂弯里飘逸的拂尘拧成一股。
前路却还很长。
文无隅索性不再拼命赶路,反正回到王府也囫囵shi透。
雨淅淅沥沥地落,穿蓑衣的百姓匆忙赶路,未带雨具的行人奔走避雨,属打马雨中行的文无隅最闲。
他眼帘半阖,微微露着笑意。
雨幕接天连地,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此人走出了一副众人皆醒我独醉的神韵。
“文卿?”
听到一声唤,文无隅扭头张望。
“这儿!”路旁一家茅屋茶馆,有个人冲他挥手。
文无隅仔细一瞧,认出那人来,是许久未见的大理寺少卿徐靖云,好玩飞龙在天的一位恩客,没想到会在野外碰见。
“进来避避雨。”
文无隅原想都shi透了还避个甚雨,却那徐靖云冒雨跑出来顾自将马牵走。
这位少卿大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为人如何文无隅不甚了解,但在床笫间尤为奔放。
此刻抡着袖管替他上上下下地擦干雨水。
这让他很是觉得意外,但也不好拒绝。
落座之后,徐靖云斟了杯热乎的茶水放到他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脸上挂着几分羞赧。
文无隅不以为意,喝了口热茶,问道,“徐大人怎么在这?”
徐靖云赧笑道,“办差路过,许久不见,你一个人到这荒郊野外来作甚?”
有时候嫖客与娼妓之间,一来二回地生出点情愫也是人之常情所在,不较是何种情愫,毕竟两人曾经脱光了衣裳赤坦坦地相对过。
但显而易见这位徐大人一厢情愿地抱有这种情愫,他的文卿则不然。
并非给个眼神就能懂的那种,说是泛泛之交都为过了。
“啊,”文无隅大口灌下半杯热茶,长长嗤气,对此殷勤视如不见,神态不亲也不远,“吾踏青来着,谁知这雨说下就下。”
“多喝点热水,暖暖身。”徐靖云热情不减,欠身给他斟满杯。
与这位文倌人相处久了,他便了解此人对谁都不刻意奉承,也不矫揉造作,正因为自然,才好相处,有时候兴致好他便会说几句。
“好些日子没去找你,明儿给我留个时间。”徐靖云声音压得很低,说完眼神还闪闪躲躲不好意思瞧他。
闻言文无隅诧异道,“徐大人不知?吾已经被王爷买去。”
徐靖云懵住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你进了王府?”
文无隅点点头,“嗯。”
徐靖云软下腰板,愁眉锁眼,喃喃自语着,“那地方,轻易去不得,尤其是你们…”
第10章
这厢渊澄策马半道,遇上赶来接驾的连齐。
他钻进马车才发现,那只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时跟丢了。
他恶狠狠叹一口气,吩咐连齐往回找人。
跑出好长一段路,马车停下,听见连齐说道,“主子,文公子在那。”
渊澄推开车窗一看,那全身都在滴水的文公子正安逸地饮茶,对坐有一人,竟是徐少卿。
“蠢货。”渊澄低骂一声,钻出马车。
文无隅也不管对面徐大人自顾自得愁眉苦脸,杯盏不辍一杯接一杯。
忽然眼前一暗,他一抬头,险些笑出声。
衣裳半潮的王爷脸拉得驴长,额头贴着一撮碎发,像条蚯蚓,样子是他未曾见过的狼狈。
脸色倒是常见的不善。
“王爷…”徐靖云连忙起身作揖。
渊澄抬手免礼,紧接提脚把文无隅踹到长凳另一端,撩裾落座。
文无隅挨了不痛不痒的一脚,很是自然得‘伺候’起来,取了个空杯,给王爷斟茶。
“巧了,徐大人怎么在这?”
闻言徐靖云飞速瞄了眼文无隅,“回王爷,据报鬼踪赫平章曾在附近出现,下官特来查访。”
榜上有名的通缉犯,江湖杀手,武功了得行踪诡秘,且擅长易容,副业——偷盗。
半年前在京城,无声无息地把京兆府翻了个底朝天,若非及时发现,恐怕银库要被搬ji,ng光。由于银子沉甸甸太重,最后只盗走了几百两官银。银子虽少,罪却不小,加之此人恶行累累,于是荣登通缉榜文首位。
渊澄听罢,抿口茶,又喝不惯给吐了出来,杯子往桌面一敲,看似要发火,却见他扫了身旁一眼,看向对面,“两位是旧相识?”
徐靖云瞿然,窘色敷面,紧张得不知如何作答。
渊澄等了一会,斜眼睨文无隅,
只见他讪讪一笑道,“徐大人曾是吾的一位恩客。”
气氛一时无比尴尬。
此君为娼三年,还能指望他多冰清玉洁。
眼见着王爷两眉之间生出一道竖纹,倏地又平复。
他哂笑一声,站了起,对徐靖云说道,“这可好了,我正愁怎么和文公子玩,徐大人有空不妨过府一叙,指教几招。”
徐靖云忙跟着站起,垂头看地瑟瑟不敢言。
“府上有事不好逗留太久,徐大人可有空走一趟?”
“下官…下官公务在身…”
“啊切,”文无隅一个喷嚏打得震天响,长凳在他屁股下抖了三抖。
渊澄淡淡掠去一眼,转向徐靖云很遗憾地说道,“大理寺上下若都像徐大人这般兢业,也就没有如此多的悬案了。”
说完他转睨文无隅,语气却温柔得让人以为是错觉,“还要叙旧的话,晚些回府也无妨。”
文无隅果断摇头。
渊澄一笑,这回是真真的温柔,朝他伸出一只手。
文无隅还有点眼力劲,忙走出两步牵住。
却下一刻他半边脸不自觉抽动一下。
看上去两个人心无旁骛手牵得紧紧恩爱万分,实际上长袖遮掩下某君的五根指骨嘎吱脆响,几乎要被碾碎。
走到门外,渊澄一个用力甩手,文无隅直接腾空而起一骨碌滚进了马车。
马车驰骋青石道,毛毛细雨绵柔倾洒。
文无隅几近残废的手终于恢复知觉,发热发胀不再发抖。
他踌躇半晌,偷瞄一眼阖眸背靠车厢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的王爷,鼓起勇气打破沉默,
“多谢王爷特地回来接吾。”
今时与往日不同,他是个有主的娼,再不会讨好人,硬着头皮也得扯几句。
渊澄淡淡应道,“你脸大。”
文无隅闷着笑,“王爷,吾脸不大,吾迷路了。”
这路迷得好没道理,搁谁谁信呐?
听得一声冷哼,渊澄掀开眼皮,此人莫非拿他当傻子,“不是眷恋旧恩私会情人?”
文无隅急忙否认,表达准确的自我认知,“吾现在是王爷的人,不敢行逾越之轨。吾一向不认路,遇上徐大人实属巧合。”
渊澄默默接受了这一番说词,不再刁难。讲到徐大人他兴致来了,稍稍挺直腰板,问道,
“你在涟漪阁,除徐靖云外,还接待过哪些人?说有官职的。”
文无隅眼珠子转了转,
“吾在涟漪阁接待的都是同一喜好之人,他们并不自报姓名,那徐大人自己说漏嘴,后来也就不避讳了。”
渊澄不满意这个回答,接着又问,
“三公九卿,富贾商客,市井小民,你看不出?”
“这个当然看得出,他们气质不同,有钱和没钱不同,有钱又和有权的不同,有钱有权的又当别论,光顾吾的恩客,大多都是官,据吾观察,有的官职还不小呢。”
文无隅情绪有些雀跃,把阅人三年的经验絮絮道出。
他原就少得可怜的惧畏之意荡然无存,也不知倚仗从何而来的直觉,感觉王爷虽嘴硬手段硬杀人不眨眼,但仍保有那么点可察可见的恻隐之心,身心尚未完全腐坏。
这厢渊澄静静听他讲完,眼角眉梢挂着些许悦然。尽管一通话只有最后一句稍有些用处。
他忽然发现这个半真半假的道士比府里的那些小倌顺眼多了。此人进府的目的有待考证,至少比一味惧怕和奉承来得有趣,原来年长些也有好处,原来不怕死竟也可爱极。
“过来。”渊澄拍拍软垫,示意他坐到身边来。
文无隅听话地欠身站起,猫着腰走几步乖乖坐下。
渊澄侧身凑近,把他半遮脸的shi发捞过肩,然后摁住他的后脑,把人带向自己。
两瓣嘴唇触感冰凉,口水甘甜如清泉,渊澄不由得加深了吻。
可此君居然只是张着嘴反应全无。
渊澄恼了,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往后一扯,拉开距离,他没好气地问,“你舌头嘴巴不会动?”
文无隅脸色微微发红,“王爷,吾不怎么会这个,而且口水又不好吃。”
见王爷陡然变色,他急忙话锋一转,“吾是说那些恩客,王爷的口水还是挺好吃的,有点甜。”
渊澄的面色并未好转。
文无隅低低陪笑,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主动把脸凑过去,沿着唇瓣细细地一口一口地啄。
渊澄这才重新张嘴,将他的嘴唇包裹住。
感觉的出此人吻技拙劣,青涩且毫无章法,一来二回间,应该是动情的时刻,竟被文无隅有样学样给带跑偏去,演变成你追我躲你退我进的口齿嬉戏。
“主子,快到王府了。”连齐渐渐慢下马速提醒道。
闻言渊澄伸手一巴掌盖上文无隅的脸别去一边。
“过几天你就进阁伺候吧。”
文无隅不见多高兴,眼如弯月却光一张皮在笑,“那这次王爷能否打赏点?”
渊澄挑眉拿眼斜他,“这也算?”
“吾都快半月没进帐了。”语气有点委屈。
“不是让你自己去取?”
“吾不敢。”
渊澄起身钻出马车,文无隅忙亦步亦趋地跟上。
“现在敢了吧?”渊澄边走边呼浊气。
“王爷赏多少?”
“你要多少?一千,一万?”
“一千还是一万呐?”文无隅两眼冒金光。
“你看着办。”
“那就一千吧,多了吾心有不安。”
渊澄兀地收脚,盯着文无隅,体会他话中的不安程度。
文无隅却是皮厚,嫣然一笑,“不知王爷清明祭祖是否斋戒,武曲做的斋菜极好,王爷若需要或可来尝一尝。”
渊澄蹙眉,又盯了会儿他,拂袖而去。
刚起一点好感的苗条,就此掐灭。
第11章
清风徐徐,树影摇动。
九曲十八弯的王府内一派安静祥和。
书房墨香盈袖,暗赭色书案堆放满满各地呈上的刑案公文。
下朝之后渊澄手中的毫笔就没放下过。
许久,他左右拧发酸的脖颈,椎骨咯咯响了几声。
末了他抬了一眼,开口道,“派去蜀地的人回来了吗?”
门口只有连齐守候。
听见问话,他走近几步回道,“还没有,娄瀛山山高地险,白云观不好找,不过之前传书回来,山脚外五十里确实有座姓文的荒坟。另外黔川和淮地四五年前曾发生过地动山火,具体哪几户人家还未查明。”
渊澄眼神空了瞬,若有所思,“这么看来他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把人叫回来吧,不用查了。”
“是。还有件事,最近徐靖云频繁出入皇宫,那日我们走后没多久他也回城了。”
渊澄搁下毫笔,愁云压眉心。他猜得不错,徐靖云的出现并非偶然。
门外有人来报,“禀王爷,刑部尚书曲大人来访”
渊澄倏然一笑,把文书收成一沓递给连齐,吩咐他送去大理寺。
这时一声轻灵的口哨,来人墨玉发冠,一身云戏苍松银线滚边的雾灰澜衫,手握一把折扇摇得欢快,眼角两道笑纹微褶,背光而立,沉稳内敛又不失风流之韵。
“曲大人。”连齐拱手施礼。
曲同音点了个头,迈进门槛先下腰作揖,“参见王爷。”而后又指指身后温润纤瘦的美少年,
“美人如玉,还请王爷笑纳。”
渊澄眉梢一挑,摆手示意连齐将人领走安置。
随后走过去掩上房门,忽然一个转身捉住曲同音手腕将他抵门上,“别人就罢,怎么你每回来也往我这儿送人。”
曲同音却不恼,瞅了眼被按在头顶的手,笑盈盈道,“大江南北谁人不知你怀敬王好男色,我也是入乡随俗嘛。而且我好心给你送礼来,你这是对待兄长的态度么?”
渊澄也不理会什么态度问题,张口衔住他的嘴唇,灵巧探入那温润的唇齿间。
身下人一如既往地未拒绝,也十分之享受。
情欲就像猛兽来袭。
关键时刻曲同音强行抽离开,喘着粗气笑不成声,“行了啊…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
渊澄同样气喘,松开手眼睛仍盯着他不放,“真不明白,你为何就是不肯从我一次?”
曲同音揉揉手腕,坐到一旁客座,“我要是和那些美人一般大,兴许就迷上你了。再说怎么不是你从了我呢?”
渊澄嘿嘿笑两声,“哥,你都三十了。”
曲同音掀眼瞥他,“你还有脸叫我哥。”
渊澄抿着笑不作声,斟了茶落座。
“明秀近来如何?”润了嗓曲同音正经道。
“读书习武,不曾落下。”
“有空多陪陪他,快二十年了,他恐怕连日头什么样子都不记得,换作一般人,早就疯癫了。”
“是了。你是不是也该问问我好不好?”
曲同音哼笑一声,“你好不好不都摆着吗。”
渊澄仰面长叹,千分悲凉道,“世上怕是无人对我上心呐。”
“上心就管用啦?天底下不乏策驽砺钝之人,又有几个得偿所愿的。只盼我等不负辛苦,玉汝于成吧。”
渊澄拢眉,“这话未免太扫兴。”
曲同音哗啦碾开折扇,靠进了对着他扇风,“成王败寇漫相呼,直笔何人纵董狐。”
渊澄默然,眸中流光一时喑哑。
曲同音又道,“你这些年越发独断专行,我知你担心牵连我们,老爷子说了,相信你自有筹谋。我今日来也是老爷子有吩咐,现下外间传言你倚仗权势妄杀无辜,应当有所收敛了。”
渊澄叹道,“非我妄为。我若不收他们,皇上必得起疑,若不杀,混在其中的眼线迟早会发现明秀的踪迹,我只有做个混世纨绔,他才放心。”
“你该想个法子。”曲同音愁色深重,偏生这其中他越少cha手越安全。
渊澄见他如此,反而笑了,“会的。不过有件事需得你帮忙抬一手。”
“何事?”
“前些日子我出了趟城,没想到他开始在大理寺安cha眼线。”
“谁?”
“徐靖云。”
“大理寺少卿?他就是个榆木,皇上居然派他监视你。”
“此人虽勤耿,但绝非榆木,你不知道吧,他还是涟漪阁常客。”渊澄一脸贼笑。
曲同音讶异不已,明眸闪亮着兴味,“成,他就交给我吧。”
这时连齐不合时宜地叩门,“主子,文公子说请主子过去用午膳。”
渊澄忽地暗下脸来。
一旁曲同音好奇道,笑容意味不明,“文公子?我若没记错,尊贵的王爷对男宠可没有这样的称呼。”
“就是个做张做势的道娼罢了。”
“道娼?”
“假道士真娼妓。”
“喔,挺有意思,不如我也一道去瞧瞧这位文公子是何方神圣。”曲同音站起,一副饶有兴趣模样,手中折扇摇曳风流。
“确定要去?这会儿你在王府已经待了超过半个时辰。”渊澄好心提醒道。
往常这位尚书大人难得一两个月来一次,每回待不过两刻钟。
曲同音遗憾地收扇,“那下次吧,我再逗留下去怕是要遭人起疑。”
行至门口,他又停下,“渊澄,你关在我刑部大牢的那些个要犯六七年了吧?打算何时处决?”
渊澄勾了下嘴,一股子吊儿郎当,“皇粮都吃六七年了,不在乎多一年半载,帮我养着,自然有用处。”
曲同音耸耸肩,施然离去。
幸亏刑部大牢死囚犯多,根本无人问津,即说有用,便养着就是。
目送一眼曲同音,渊澄怏怏不乐往西厢去。
早有提过往他膳食中下毒的前例,这位文公子还真不懂避讳,不止嘴上说说,居然铁着头来请了。
一进院门,便闻到空气中一股怪味,似有似无地飘着。
直到听见哞地一声牛叫,他才恍然想起,这家院子里养着青牛!
来都来了,况且那只清风灌袖白袍纯然的身影已经朝他飘来,那笑脸看着还十分地干净善良,他只好咽下这口气。
“王爷。”
走到他面前文无隅睁着一双亮堂的瑞凤眼打躬。
与那日讨要赏钱的眼神简直神似。
渊澄甚至怀疑自己在他眼里是否就是一张张银票。
渊澄嗯了声,兴致不高。
一进门就听见稀碎的叽喳声,循声看去,窗台上一只金光灿灿的鸟笼,里头三只随处可见的麻雀。
他忍不住戏谑道,“你还真是富贵逼人啊!”
文无隅知他瞧见自己的宝贝鸟和笼,保持一贯的谦逊道,“王爷见笑了,王爷才是腰缠万贯,用文曲的话说,拔根汗毛都比我们的腰粗。”
一旁努力做隐形人的文曲莫名被自家主子提及,觉得被出卖了,瞪圆了眼剐他,碍于不怒自威的王爷在,敢怒不敢言。
第12章
同样扎眼的还有个文曲,一身光鲜亮丽的衣裳杵在檀木圆桌旁。
和桌上盛在银质菜碟里五颜六色的菜肴交相辉映,好一幅花红叶绿的美景。
渊澄实在欣赏不来,于是挑背对文曲的位置落座。
文曲没点眼色,光站着不伺候,他家主子不拘泥主仆规矩,因此他不懂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主子,牛还没吃,我喂牛去咯?”
敢情牛比较重要。
渊澄眉心一抽,暗暗叹气,转念一想岂不拿自己和青牛相提并论,气叹得更深了,
“你就这么怕我?”
文曲头摇成一柄拨浪鼓,“没有没有,我怕伺候不好王爷。”
文无隅接道,“文曲,给王爷报报菜名。”赖他不辨菽麦,留下文曲只为这一个目的。
文曲一听拿手的来了,忙走前一步挨个指银碟开始报菜,“青龙卧雪,双娇争春,翠柳啼红,游龙戏凤,披星戴月,大浪淘沙……没了。”
打仔细瞧吧,也就是些青瓜蘑菇芥蓝茼蒿之类的蔬菜。
文无隅笑着递上银筷,“王爷尝尝。”
渊澄耐着性子把一桌子素菜尝遍,老实讲味道确实不错,比后厨掌勺师傅高一筹,刀功亦是上乘,ji,ng雕细琢具备顶高的观赏度。
前次因为称不上吻的吻而被讨赏之缘故,他现在看文无隅的笑脸,有些不自在,毫无情趣可言,一个字,俗。
渊澄搁下银筷接过文无隅一早举着的方巾擦了擦手,点评道,“武曲有点做菜的功夫。”
文曲缩在后面瞪了眼文无隅。
文无隅意会,忙就道,“武曲的功夫里没少文曲的功劳,他行动不便,这些菜肴都是文曲整备的,看这刀功摆盘,ji,ng美如画,可知他并非一无是处。”
文曲得意的表情僵住,“你夸我还是骂我呐!”
渊澄被这一嗓子吼得耳鸣不止,躲身拿手赶他,“站门口去。”
文曲偷偷翻白眼悻悻领命。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
渊澄揉揉眉心,问,“说吧,无利不起早的文公子这次又想要多少?”
文无隅没个羞臊样,爽快道,“吾不要打赏,只院里的这两个,整日清闲,吾想不如王爷把他们二人收去王府后厨,一来他们菜做得好,二来,也能领份工钱。”
渊澄眉梢上挑,盯文无隅虚怀若谷又不失诚挚的表情,
话语耐人寻味,“我总觉得文公子身残志坚,独有一种四两拨千斤之气韵。”
门口文曲好学,新得了个词条,重复嘟囔,“四两拨千斤…”
文无隅坦定,先看了眼文曲,为他作解释,“与这意思差不远的还有句叫,扮猪吃老虎。”
继而道,“王爷太过抬举了。四两拨千斤,千斤力在后,吾没那个能耐。吾入世这些年,多的不敢狂语,秉持道之本,吾深谙一理,做人要居于深谷,方能仰望山巅,知天地之阔。故此王爷的一点点恩泽,对吾等那也是天恩浩荡。”
马屁拍得啪啪响,渊澄支额淡笑,不怎么领情,“道德经有句极为在理,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举之。”
文无隅轻叹道,“王爷又曲解在下。后一句,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吾身无长物,只有向王爷求赏的份。”
这时文曲cha了句嘴,“叨叨叨的,你们在说啥?”
渊澄侧目,笑着,“你主子在教我们如何做人,你听懂了吗?”
文曲想了想,说道,“我就听懂啥站在谷底才能看到山顶,猪吃老虎…照这个意思,是不是挖个坑进去,才知道地有多厚?你不怕把自己给埋咯。”
渊澄被逗笑,“哎,要不赏你家文曲一把古琴,让他闲暇时去对青牛弹,修心养性。”
文无隅颔首,“好极,那琴弦必须是金的。”
文曲保持最后一点倔强不屑地哼气,“对牛弹琴?我疯了不成。不过要是赏把纯金的琴给我,我勉强接受。”
渊澄闷声笑,捏起空碗敲了敲桌子,“表现得好,可以考虑。”
这般明显的暗示,文曲再看不懂就是真傻了,只见他喜笑颜开,颠着碎步跑去盛饭。
等王爷酒足饭饱,要离席而去时,文无隅有恃无恐,追问道,
“方才说的,王爷准么?”
渊澄很是满意这场素食宴,大手一挥应下,“准了,明儿开始,你进阁伺候,连齐会传你。”
王爷第二次发话,可就不是说说而已。
翌日。
果然见连齐来传话。
斜阳夕照,暖光游弋。
香炉照旧袅袅升烟。
文无隅刚一踏入门槛,身后的门便呼地一声关牢,他原本不作多想,因阁内突然暗下,不由得心里一紧。
此阁内他亲眼见证过人头是如何落地的。
环顾左右不见皮鞭之类的玩物,只有落地烛台上红烛青烟冉冉。
“王爷?”文无隅弱声弱气地轻唤。
“进来。”
屏风后传出慵懒的声音。文无隅绕过,隔着一层薄纱帐,一个人影仰卧软榻,探身进去,就见王爷身着宽大的缎袍,闭着眼手臂盖在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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