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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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正文 第13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第13节

    王爷随时回府,连齐随时来寻。

    内外皆是间不容发。

    偏谢晚成赖着不走。反正他豁得出去,是生是死全由你文无隅决定。

    长风无依,拂一身清冷。

    这王府里的风,让他几度迷茫。

    “师兄,”文无隅眼帘下垂,心中已有定夺,“你执意如此,那便有劳了。”

    他打开拂尘手柄一端,倒出个指甲大小的竹片,上头刻着一只振翅竹雀,

    “城隍庙外的祈愿坛,正南方向往上数第三块石砖,把这个放里面。”

    谢晚成接了过,拿手里细看,听文无隅接着说道,

    “原先收买的几人轻功尚可,若是行动那天不幸遇上王爷,只怕功败垂成。这是赫平章的信凭,你之后去找城郊找有三个烟囱的四合院,武曲知道去哪给他银子,四合院里有处密室,你且先在那藏身。”

    谢晚成收起信凭,“何时行动?”

    文无隅摇头,“不知这次王爷又作的哪出戏,他把自己陷入眼下这般境地想是另有原因,此中真意尚揣摩不透,行动那日最好王爷不在京城胜算更大些。”

    谢晚成却疑惑不解,“怎么说,他现在禁足期间,正好出其不意,即便得知消息他也分身乏术。”

    文无隅迎风笑了笑,谢晚成所知甚少,到底不了解王爷,“你有所不知,王府里还有个身份可疑的明秀公子,事发之前无故被赶出王府,这倒无需顾虑许多,只王爷的武功你是领教过的,要出王府可不轻而易举吗,加之有连齐在外时刻留意着,行动之事不可不慎。”

    文无隅停了下,一瞬而逝的笑意尤为苦涩,

    “他应该已经猜到吾是谁。”

    谢晚成眼底一沉,“那你岂不……”

    “莫管这些,你且稍安勿躁,再不走咱们都得大祸临头了。”文无隅故作轻松地打断他,没等谢晚成说话顾自往原路小跑,朝天扬了扬手当作道别。

    谢晚成刚一落地,便听见一阵脚步声,连忙回身抓住绳索作势往上爬。

    幸亏他早有准备,爬到一半飞身上墙,只留下三两个极浅的脚印。

    凭二人功力,实难一跃登顶,前次因谁也抹不开脸用飞钩爬墙,颇费了一番功夫。

    故而连齐见他卡在半墙高上下不得时,常年冰封的表情居然有了几分取笑之意。

    “需要帮忙吗?”连齐远远说了句。

    谢晚成似乎受到惊吓,手劲一松懈直落落滑下,跌坐墙根呼呼大喘,假笑着回道,

    “多谢,不必了。”

    连齐看几眼墙上脚印,抓起绳索,谢晚成这时开口,“要不你试试?”

    连齐瞥他一眼,手腕发力将飞钩收回,冷声道,“若有下回,你我就去城外真刀真枪分个高下,生死不计。”

    说罢提步离开。

    谢晚成兀自坐墙脚好一会儿,仿佛为没能爬进王府而唏嘘不已。

    文无隅路过花圃,随手折了两支碗大的白玉牡丹。

    回到水榭发现王爷还未归,复又摸回花圃将牡丹混入花丛。

    忽然书册被拿开,一阵刺眼的光,文无隅眯着眼一看,“王爷回来了。”

    渊澄挨他身侧阖眼躺下。

    文无隅又问句,“他们没为难王爷吧?”

    这话问得没水准,怀敬王还是那个皇帝亲封的怀敬王,没了官职还有尊贵的头衔在,谁敢当面给王爷脸色看,虽是待罪之身,左右不过例行公事问些案情,怎么也到不了为难他的地步。

    “你这是在关心我?”渊澄侧目,那神采哪像刚受过气。

    文无隅垂眼低笑,“王爷说是就是吧。”

    “我说是哪管用,”渊澄移开视线,一时有些落寞,“你不是次次都不认么。”

    文无隅眼波起澜,片霎又平息,“不明白王爷说什么。”

    渊澄没抓着这句不放,转言其他,“先给你提个醒,大理寺那儿有可能传你问话,不过依我想,御史大人不至于这般愚蠢。”

    文无隅信誓旦旦接道,“吾决计闭口不言。”

    渊澄噙笑,手一撑忽地坐起,口中吟道,“春若有情春更苦,暗里韶光度。”

    然后长臂一伸发出邀请,“莫不如文公子随本王一道去那花下风流一回?”

    不就是野合么,文公子当然没拒绝,也没理由拒绝。

    齐明秀一动不动盯着墙上挂画,画卷业已泛黄,边角有些破损,但画中相偎之人依然眉目清晰,威仪棣棣。

    却非一幅肖像画,无法看真切容貌。可齐明秀依旧恋恋其中。

    “这画你看了两个时辰,坐下喝杯茶。”

    齐玦一身戎装入堂,将佩剑卸下斟了两杯茶。

    齐明秀遗憾道,“可惜,我还是想象不到父皇母后的真容。”

    “我也不曾见过,”齐玦道,“听过世的刘婶说,我和姐姐长得有几分相像之处。”

    齐明秀看着银盔下那张英气十足的脸,摇头失笑,“我不信母后长你这样。”

    齐玦见他如此认真地打量自己的脸,当即笑出声,“那便多照照镜子,我不像,你总归有几分吧。”

    齐明秀心不在焉,抿了口茶,“你说会不会有画像遗留下来?”

    “钟氏登位之后,下令烧毁所有齐皇的手书和画像,私藏者以谋逆罪论处,民间怕是没有人敢私藏。”

    齐明秀眸中寒光一闪,袖子双手不觉握拳。

    齐玦知他愤恨,于是正色道,“你放心,总有天会让他血债血偿。”

    “渊澄可有消息来?”

    “没有,你不必过分担忧,他自有办法脱身。”

    “你信他?”齐明秀话中带着恼意。

    “为何不信,就凭他能把你藏在王府这久,你就该信他。”

    齐玦语气忽然变重,他与那位王爷虽未蒙面,却同样日日如履薄冰。

    见齐明秀怔忡闷声委屈他又心软不忍,抓起佩剑,故作挑衅,“听王爷说,你武功不俗,咱们甥舅过两招?”

    他先行一步走到门口,却见齐明秀仍未起身,“莫非怕输给舅舅?”

    齐明秀这才站起,“我怕舅舅你输得太难看!”

    “你总算肯叫舅舅了!”齐玦贼贼一笑,想这十多日来,齐明秀的脾性够犟,始终称他为‘你’。

    齐明秀不满地小声嘟囔,“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

    齐玦一字不落听耳中,眼里噙笑却假装厉色,“说什么?就算大你一天,你也得叫我一声舅父。”

    齐明秀扑闪着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声,“是,舅父。”

    第46章

    一审的结果全然不尽御史大人之意,或可说皇帝之意。

    未想大康朝豪取百年大齐不过二十余载,便要把这天下当作钟氏一族的天下,冀望代代相承百世不朽。

    人人皆知,怀敬王在皇帝膝下长大,束发之年身无寸功就被封为王,后又位及大理寺卿。

    旁人只道圣恩独眷,又岂知他授意怀敬王暗杀多少异心之人。

    如今自知风烛残年行将就木,却治国理政斡旋百官多年下来,早没了当年意气风发独断独行的气势,决策之时总要思量个万全,既想无损钟氏皇族颜面又想保后世无忧。

    投鼠忌器,皇帝所忌惮的竟是由自己一手造成。

    唯一幸甚怀敬王无得兵权在握,只盼他罪名落实将其法办。

    苦恼的御史大人把王爷临走前的那句绝无二话反复掂量,当真起了将府内之人全数押来审问的心思。

    曲同音和徐靖云暗暗生笑。

    “御史大人可想过,王爷为何无所畏忌敢撂下这话?”

    御史大人先是一愣,思忖片刻无果,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曲同音接着道,“大人请想,王爷十三岁自立门户,府中哪个侍卫家丁不是跟了他小十年的?就算有新人入府,杀人掩尸这等事,可不都得由心腹经手。问的出来的必是废话,问不出来的即便八十一般刑具过遍也是无用。”

    御史大人听着,连连点头,忽而油亮的眼皮翻了起,“不是还有个文公子吗?他进府不久,王爷曾当众打得他皮开r_ou_绽,他必定心怀怨忿。”

    曲同音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和徐靖云对上一眼,问道,“大人那日也在场?”

    御史摇头,“听张大人提起过。”

    曲同音笑了,“这张大人闲聊也不把事情说全乎,文公子那一顿打不定少不了张大人一份。”

    “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您回头再去问问张大人,总之那文公子是王爷的心头爱,下官可不敢招惹。”

    曲同音懒得赘述,只想断了御史大人的念头。上回提审过后他倒是能揣测出几分王爷的意思——拖延时间。

    听他这一说,御史大人的心绪又如一团乱麻,唉声叹气地坐进太师椅。

    曲同音见状,心底暗自偷乐。他可不愁案子进展过缓。

    皇帝欲除怀敬王,年老而思沉,以为莫须有三字难服众口,偏要定个凿凿之罪以儆效尤。

    既然要定罪,那就得讲究证据确凿,人证物证皆不可少。

    除非皇帝另有旨意。

    不过也有件事令他忧心,此案是由徐靖云而起,若是一直止步不前,皇帝势必随时起疑。

    便只能作出鞠躬尽瘁之状。

    曲同音走过去端起茶盏奉到御史面前,好心为他排忧,“大人勿恼,下官有个提议。”

    “快快讲来!”御史忙接了茶盏又放回几案,巴巴望着他。

    曲同音不禁落下一声低笑,娓娓道来,“大人深居简出,有些事可能不屑一闻,自传出那怀敬王好男色起,许多同僚都往他府上送过娈童或是清倌,这七八年间下来可不少,现如今王爷只与文公子结好,大人想,那些被遣散的男宠怕是比横死的多上不知几番,只消费些时日找到他们,大人还怕问不出个二三罪吗?”

    御史大人双眼渐渐放光,曲同音说到这顿了下,旋即讪笑着接道,“不怕大人笑话,下官也曾送过小童,可现下已不知去向,不过他的身世下官有所了解,为了营生大抵不会离开京城。想必同僚们和下官一样,来路不明的童子也不敢往王府送,因此下官认为,先从同僚当中着手,当然此事要暗中进行的好。”

    “曲大人说得有理,此事便交由本官去做。”御史大人急着揽下这活,老脸可见得泛了红,似乎那曲大人一双灿亮的眼能把人心看透,因为他也曾做过这等趋炎附势之事。

    曲同音憋回笑脸,拱手道,“御史大人辛苦,那下官和徐大人便负责找寻一事。”

    等御史大人走后,一旁沉默不语的徐靖云忧忡忡道,“你送去的人真的还在京城?”

    曲同音浅笑着,伸指往他眉间抹一道,平去那皱痕,“就在点翠楼。”

    要说近期这全天下最闲之人,非深居王府的怀敬王莫属。

    和文公子花下风流还不够,竟突发奇想在王府后花园造了个温泉池。

    用竹子引流,延绵近一里,为着池水温而不烫,厨房整日烟火不断,并差人专门轮流负责温水供应,御厨当伙夫,也就只有他敢。

    文公子自然也跟着享福。

    可渊澄看不惯他身上交织的疤痕,为此勒令他下水,亵裤可不穿,但必须着衬衣。

    因此文无隅每回泡温泉,都是下身赤条上身shi衣,十分不爽快。

    渊澄倒爽快得很。看着他胸前若隐若现的两个小点,那欲念半分控制不住,小腹说烧就烧起来。

    无形中的诱惑最为致命,这话一点没错。

    苦了文公子,成了个面团,任人搓扁揉圆。

    每回完事,池水必下一半,谁知是入了某人肚,还是无声润了物。

    花园小道烛火通明。

    文无隅在温泉池里上下来回浮沉了那么十数回,终于得以好好喘息。

    他趴在温泉池边,shi透的长发服帖地落在后背,露出一张水润的脸,明眸灵光流闪,唇粉齿白肤如凝脂,拿什么词形容也抵不过可口二字。

    渊澄站在岸上,忍不住蹲下身捧起他两颊一顿猛啃,又覆上嘴唇取了个深长的吻。

    然后在暧昧不清的气氛里,他开始一件件穿起衣裳。

    烟雾冉冉,文无隅脸色酡红,独自泡了会儿才发觉,往常两三回王爷仍意犹未尽,今日怎么一次就偃旗息鼓,他扭过头问道,“王爷不泡了?”

    渊澄捡起外裳,一抖之后掀过头顶扬起一阵清风,边系锦带边冲文无隅勾起嘴角,“我要出去趟,你来不来?”

    “去哪?”

    问话间文无隅站了起,池水到他大腿根部,不着遮掩地爬上岸。两人厮混日久,已然不知羞臊二字如何写。

    “去了不就知道。”

    话虽这么讲,可王爷丝毫没有停下等他的意思。

    文无隅也干脆,直接脱了shi衣光着身子套白袍。

    渊澄瞥见他这般一股子笑意生生憋在心口,实在有些辛苦。

    越走路越黑,念着文公子是个十足路痴,他特地停下脚步把人牵住。

    到围墙边,四周已经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渊澄附身过去,在他耳旁轻声说了句,“你先等会儿,我出去给你搬个梯子来。”

    文无隅一听这带笑的口气立时预感不好,连忙伸手去抓,却只触到一丝绸滑,随之入耳一道宛如飞鸟振翅的声音,周边仿佛突然间陷入无边的黑暗。

    王爷有时当真喜欢捉弄人,分明没打算带他一同夜游。

    第47章

    长夜寥寂。

    偶有微风吹过,引得道旁两排垂挂屋檐的红灯笼阵阵摇曳。

    两声轻长的叩门。

    板门从里面打开一道,“主子…”应门的一惊,忙又卸下几道将来人请入内堂。

    不一会儿一个须发半白的老翁神色略显紧张地出迎,不到王爷面前便要下跪谢罪。

    渊澄摆了下手及时拦住,“不较这些虚礼。”本也是他来得突然。

    老翁于是垂手恭敬地站一旁,又听王爷道,

    “我让连齐吩咐的事可做好了?”

    “都已备好。”

    老翁回应着,方才那小厮从内房出来,手里端一方墨黑绸布遮盖的木案。

    掀开绸布,便见五枚大小不等的官印,各色各质的玉石雕刻而成,印纽不一,为狮象鼠蟾类。

    渊澄取一枚狮纽印,白玉底座盖过手掌大,他略看一眼,翻到背面谛视上头印刻的篆体阳文。

    好半晌他欣然道,“何叔的手艺丝毫不减当年,多谢!”

    前朝的官印,前朝印玺的铸造官,年过半百数十经年,仍能将当年的手艺复刻得别无二致,可见这一句谢词乃由衷之言。

    “王爷言重了。”老翁盈笑,沟壑一般的深纹恰是历经沧桑后独有的豁达。

    渊澄这么看着会儿,倏然感觉自己也心如止水,

    “恐怕这往后京城不得安宁,何叔还是及早南下,到那吴越地莳花弄草颐养天年,就不必挂念许多了。”

    老翁微垂眼睑,笑意渐渐淡去。静默了有一段,才如释重负般笑道,“老朽全听王爷做主。”

    渊澄略点了个头,老翁躬身退下。

    小厮奉上热茶后立一旁伺候。

    渊澄小呷几口,忽而抬眼看向小厮,“连齐没住这?”

    小厮回道,“住这,但今早起就没见他。”

    渊澄浓长的眉微皱了下,这时后院响起一阵脚步声,转眼连齐便到了内堂,看见他时当下气息一紧,忙跪地参礼。

    渊澄见只他一人,立刻猜到几分,“找谢晚成去了?”

    连齐埋着的头又低下一些,“是。”

    “什么时候跑的?”

    “昨夜,属下一时大意,被他用了迷魂香。”连齐的声音里带着丝许惶恐。

    渊澄默然,眉心渐渐深拢起,他虽有言让连齐不必再跟谢晚成,但这空隙间此人耍招逃跑,大有深究的必要,

    “你最近一直和他在一起?半步没离开过?”

    连齐心知主子指的是上回夜访王府之后,可那次谢晚成伺机而逃,无法确定他是否进去过王府。

    见连齐迟疑,渊澄勃然变色,斥道,

    “这个问题需要你想过才能回答吗?!”

    连齐微微一震,忙道,

    “主子被提审那日,他不见了一刻钟。”

    “这么说他进去过?”渊澄站起,盯紧了连齐。

    连齐居然不自禁地后缩下身子,“属下不确定,找到他时他正攀在飞钩绳上。”

    渊澄愤而甩袖,背过身急喘两口怒气,霍然转身手指连齐,

    “你做事越发混账了!给你一刻钟去试试到底能不能进府!只怕整个王府都能被翻过天来!”

    连齐已经双手覆地,额头贴手背不敢作声。一旁小厮第一次见王爷发火,不关他事竟也跟着扑通跪地,慌乱的眼神无处可去只得闭紧了双眼。

    渊澄一口怒气在心头辗转半晌,又给平息下去,瞥了眼小厮,语气已不见厉害色,

    “取氅衣来。”

    小厮得令急忙爬起,跑进一间内房,几个眨眼便带出件黑色连帽的氅衣,小心翼翼得给王爷披上。

    “不用再找他了,从现在起给我盯紧刑部大牢。走吧。”

    渊澄戴上衣帽,往门外走去。宽大的氅衣将他从头到脚裹得一丝不漏。

    刑部大牢,一派肃杀之气。

    见不远处忽然出现两人,其中一人扮得严实,那黑袍之下幽深无底,融在漆黑的夜色中让人隐隐得感觉脊背发凉,差役顿时警惕心起,提枪上前喝停来者,

    “站住,什么人?”

    连齐自腰间摸出一块金牌,差役凑脸一看,竟是禁军令牌,忙退一步抱拳,“原来是大人到访,失礼,大人请。”

    禁军乃皇帝亲卫,漏夜前来必是奉了皇命,差役客套一句便不再多问,退至一旁让行。

    大牢深处有间独立牢房,关押的尽是重犯,但又非处以极刑的一类,只在这牢狱之中不人不鬼地活到老死为止。

    牢房分隔五间,几乎每间都有两人。

    渊澄掀起帽檐露出脸来。

    牢中众犯这时如同看见食物的饿极野兽,个个面目狰狞,挥舞着双臂,奋力往牢柱挣扎,只恨不能将他撕碎啃噬,却有口不能言只嗓子里漏出声声哀嚎,拴住手脚的铁索固定在墙壁,因不停地拖拉而发出阵阵沉闷的声响。

    渊澄作揖,含笑一句,“诸位大人有礼。”

    牢里的犯人越发失了智,抓起脚边的干草拼了命地掷向他,却只是轻飘飘地落地,连牢柱也未碰及。

    渊澄视若无睹,在此起彼伏的哀嚎中朗声道,

    “晚辈此次前来,想请诸位大人帮个小忙写份讨罪奏疏,罪者便是致使你们落到今日境地的始作俑者窃国之贼——当今圣上前朝太尉钟武。交换条件便是,诸位大人不日即可重获自由。”

    听得这番话,牢房安静下来,然而没过一会,那呜咽声又起了,激愤之色不下之前,渊澄蹙眉细听,恍惚能辨出那么几个字来,佞子…家门不幸…认贼作父…

    他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诸位权衡一些时日再答复不迟。”

    然后走到一监牢前立住,对牢中二人道,“文大人,你家小子如今就在我府上做客,难道二老不想见见他吗?”

    蓬乱的头发下两双眼睛惊恐得瞪着他,似是不信他所言,

    “文公子自那娄瀛山白云观来,爱穿白袍,四岁上山修道,在我府里待了已有一年。”

    渊澄淡淡得又接了句。

    只见旁边妇人两滴浊泪夺眶而出,喉咙发出嘶嘶声,竟双眼一闭生生昏了过去。

    五更时分,天色灰蒙。

    渊澄一跃而起,踏几步墙壁,空中一个翻转稳稳落地。

    本以为文无隅会自个儿摸回睡房,却一眼便瞧见个白色身影,偎靠古树旁,身子蜷缩成一团。

    渊澄止不住笑出声,缓步过去对着他耳旁吹起,“醒醒,我给你搬梯子来了。”

    没想人睡得这般沉,轻颤的眼睑迟迟不见睁眼的迹象。

    他伸手一模,额头烫得厉害,脸也是如此,当即把人横抱起。

    走得快了倒把文无隅给颠醒过来,眼皮艰难得睁了几下总算全开,涣散的眼神竟也认得出面前之人,嗓子里挤出两个粗涩的字音,“王爷…”

    虽说文无隅可能只是找不着路才露宿林间,然苦苦等他回府的这个念头也是无法完全压下,听得这句王爷,渊澄心头一热,话说出口却是一声骂,

    “你可真够蠢的!”

    文无隅煞白的脸浮现出个苦笑,有气无力还是接了句嘴,“梯子在哪呢?”

    渊澄略低头一看,文无隅话刚说完头便歪在他胸前,再怎么颠也没醒过。

    第48章

    春意盎然,花香洋溢十里,万物正值蓬勃时。

    碧瓦朱檐的王府却门庭冷落人声萧疏。

    文公子未染风寒前,二人无事亦能折腾点事出来。

    而现下,文公子卧病,王爷整日守在他屋里,弄张长榻摆院子中,晒晒日头看看闲书,一并懒了下来。

    文无隅浑浑噩噩时梦时醒地过了两日,第三日已是大好。

    像根棍子杵在那当门神的小厮还是一脸寡淡,可一问话,立马惊翻天。

    不过询问时辰,他便一阵哆嗦,扑通要把地板跪出两窟窿,“未时三刻…”

    文无隅吸吸鼻子,鼻腔里有点痒,顺便打了声喷嚏,同时感叹大千世界奇人层出,只有想不到没有遇不上。这厮怎么生了颗蝉翼一般的薄皮心。

    文无隅披了件衣裳下地,院里暖光明媚,天公美意辜负不得。

    一出门他笑了。

    王爷四仰八叉躺软榻上,毫无形象可言。书册只盖到半脸,未遮到的一边眉眼皱得凶,人却是没醒。

    什么事能把王爷累成这般。

    文无隅没去扶书,挑空处坐下,用身子给王爷挡光。

    春困夏乏秋盹冬眠,一年四季里,人总能生出点不痛快来。

    于是就这么坐着的文无隅渐渐眼皮打架,身子却左颤右抖倔强地不肯倒。

    渊澄最终因日光太过灼躁而不得不转醒,乌七八糟不着边际的梦搞得他脑子发沉。

    睁眼看见文无隅,也不管人是醒是睡,打个挺圈住文无隅的腰肢又一个翻转将他压身下,脸埋在他颈窝直哼哼。

    文无隅打盹打得欢,猛地吓一激灵,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王爷整个人重重压他身上,力气是半分没省,以致他呼吸万分艰难,急促且短粗,后背曾受过伤的三根肋骨尤其有种隐隐欲断的感觉。

    “王、爷、”声音听着即将断气。

    渊澄脑中昏胀得紧,好做歹做箍住他的脖子手肘撑在软榻,为他减了点负担。

    文无隅呼吸顺畅许多,暗忖王爷居然有起床气。

    “那个容字…”渊澄齿音含糊不清。

    “王爷说什么?”

    渊澄挪了下,漏出半边脸来,话音带着浓浓倦意,“你那时的容字之言,是否有所预见?”

    一通混沌的梦,他只记得这出。

    讲真的,换个字照样能依葫芦画瓢胡诌出一样的说法。

    可王爷怎么这会儿又问起了,文无隅愣住片刻,只能正正经经回道,

    “吾也不过是r_ou_眼凡胎,如何能未卜先知。只是深明一理,‘人间虚幻,子能毕辞荣宠,清心寡欲,当享万寿。自古高贤,急流勇退,直须闻早’。良言古训,道正理真,不失为处世警句,王爷身在高位,已是享尽世人遥不可及的荣宠,归隐山林自逍遥,无忧亦无祸,自然后福无穷。心高者就另当别论了。”

    渊澄两道眉不悦得抽了抽,虽然文无隅回答得无比认真,可他算是白问了一句。后段解姻缘的更是废话,除了最后致使他起疑且决意将人买下的关键一语。

    这么一想,倒是他给梦搅糊涂了,竟质疑自己的判断,一时以为这假道士当真有神乎其神的本事。思及此他越发感觉躁闷。

    只听哎呦一声,文无隅从榻上滚落,摔得结实一跤,立时手掌阵阵发麻,他却不恼,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灰尘,王爷翻脸无情也不是第一回。

    眼看王爷俨然反而受气一般,眸子里怒火汹汹欲迸发,文无隅忙展颜露笑,“王爷有什么吩咐。”

    “你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找把遮阳伞来!”

    “王爷嫌热,为何不进屋?”

    这话没毛病。

    渊澄忽地语塞。

    怨不得他气冲斗牛,谁叫好不容易睡着却没个清梦,他泄愤似的抬脚一记狠踹,却是虚晃一招丝毫不差擦着文无隅的衣裳而过,

    “枉我不眠不休伺候你两天,你还敢挑理!”

    文无隅咋舌,舔舔干燥的嘴唇最后道,“好吧,吾去找就是。”

    油纸伞不够大,顾头不顾脚,顾了头脚却顾不着腰。

    捣鼓半晌只好拉无胆小厮一起,各拽两边衣角给王爷撑起一片荫凉。

    犹记曾时饶是九死一生也不见王爷半分眷注,怎的风寒小症劳他大动干戈亲身照料?

    任劳任怨的文无隅绞尽脑汁一下午,得出个自以为靠谱的结论——王爷闲得慌。

    若非如此,为何烧尽文家却留二老性命,又为何囚禁八载秘而不宣,还有那位不速之客明秀公子,来得离奇去得古怪。

    话说这厢摆脱连齐的谢晚成,成天躲在文武曲房中的暗阁,独酌无亲了无生趣,偏还要忍受那不可描述的声响,着实考验他的耐力。

    闺房之事遭人偷听文曲自然也是气不打一处,行房时心里像横了根铁杵,怎么着都膈得不行。

    等来等去不见连齐来访,文曲c,ao着大嗓门将人赶去住客房。

    谢晚成求之不得,听那把破锣嗓呻吟,还不如听猪叫唤。

    没错,这是谢晚成的原话!

    可把文曲气得头顶冒烟炸了肺,勒令武曲一道扫他出门!

    谢晚成只得做回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

    为防再次身陷囹圄,起初他只在京城外落脚,晃荡几日,安身之地便往京城开始缩近。

    这天他扮成个蓬头垢面的落魄乞丐,掂一破碗,手拄打狗木奉,上挂一只脏透的酒葫芦,打算去城里走一遭。

    当他偎在酒楼外墙脚,瞥见对楼楼阁里站窗口的连齐时,恍然明白自己数日的谨慎纯属杞人忧天。

    取与舍之间,显而易见他已被那位王爷舍弃。

    不论外间如何风云变幻,最终必然奔刑部牢狱而去,只要把握关键,以一持万,孰能奈他何。

    谢晚成不轻不重得叹口气,忽闻叮一声,一枚铜板孤零零躺破碗底。

    他抬起头要致谢,目光和楼上的连齐对个正着,连忙顺手朝路人掂破碗,哀声连连,“大爷大婶行行好,赏口饭吃吧…”

    这随机应变的本事堪称一绝。

    待他再次看向对楼窗台,连齐已不见人影。

    他紧跟着捞起打狗木奉折身混进人群。

    疾走一会儿,他缓下脚步,回头望一眼,暗暗松了口气,想是自己多心。

    可一回头他蓦地惊退三步,连齐赫然出现在面前,那张脸愠怒明显。

    他生扯出个僵硬的笑脸,把破碗伸出去,声音有些飘虚,“大爷,行行好~”

    连齐一把夺下破碗,“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谢晚成自知暴露,却有恃无恐,又恢复昔日神采,“怎么的,要打架我奉陪,就怕你没这个时间。”

    连齐直直瞪他半晌,最终垂了眼把破碗朝他怀里丢去,一言不发得走了。

    谢晚成站在原地好一会,不知作何感想,索性把‘家当’丢路旁,抱着脏葫芦拐进了一家小酒馆。

    第49章

    御史大人做事雷厉风行,从朝官口中收集来的供状垒成厚厚一沓,摆在刑部尚书办公桌案上,足够查上个一年半载。

    曲同音明里愁眉锁眼,暗里乐不可支。只苦了徐靖云,三天两头出公差。

    此案拖拖拉拉月余毫无进展,棘手程度可见一斑。

    却这日,徐靖云马不停蹄地打邻城回京,前脚刚到刑部府,还未来得及与曲同音说上一句话,一队铁甲禁军像是算准了时辰直直闯入,威风凛凛地傲立正堂。

    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二人皆懵住。

    为首的竟是禁军统领肖何,他一手压腰间佩剑,神色冷漠,连虚与委蛇的礼数也不屑一词,“皇上有令,传两位大人进宫面圣。”

    禁军齐齐往两旁后退三步。

    这等架势非比寻常传见朝官,曲同音心知不妙,但眼下已无回旋之力,只得随禁军入宫。

    为官多年还是首次在皇帝寝宫面圣,曲同音一路走得屏声静气,入殿即跪。

    皇帝称免礼,他便规规矩矩起立,这时才余光瞥见一旁早站着个御史大人。

    “曲大人,方才朕已询问过御史大夫,看来怀敬王一案甚是棘手。”皇帝老迈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回皇上,因尸身腐坏无从辨认,人证无法指认,故此一时难以定案。”曲同音回道。

    皇帝咳了一声,老太监忙端痰盂近前伺候。

    曲同音稍抬头瞄了一眼,只见床榻上的人影动作迟缓僵滞,想是中风遗留症状,龙体尚未恢复利索。

    一阵清嗓过后,皇帝似乎气息舒畅许多。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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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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