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正文 第14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第14节
“如此说来,怀敬王含冤受屈也不无可能。”
曲同音心里咯噔一下,悄悄看一眼徐靖云。
徐靖云倒能听出话外音,迟疑片刻还是不问自答陈述一句,“微臣断不敢诬陷王爷。”
曲同音暗暗松口气。
又听皇帝幽幽道,“朕近来静心思愆,这几年里多松懒懈怠,大理寺与刑部二司联手拿一个江湖盗贼束手无策,可谓见所未见。”
皇帝说完这句,就剩一阵子粗重的喘息。
“微臣无能。”两人跪地齐声请罪。
“是朕钟漏并歇昏聩无能,懵然不知朝中有人结党营私沆瀣一气。”
语声虽平常,却让殿内三人战兢。
那御史大夫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十指紧抓袖口忐忑不安。
香炉忽然爆了声响,直把他吓得抖了三抖。
随之一声长叹,又闻皇帝发话,“罢了,此案你等协助即可,无需再管。”
三人喏喏。
出宫的路已无来时那般轻松,两人缄默无言,顶着灰败的脸色,走得步步沉重。
皇帝另派人选接手此案,定是对他们起了疑心。消除疑心并不难,难的是怀敬王该如何跳出火坑,只怕是此后凶多吉少。
一出宫门,禁军统领肖何便迎上前来。
依旧未施礼,皮笑r_ou_不笑地冲二人道,“皇上命下官全权负责怀敬王一案,还请二位大人全力配合。”
言罢对左右使了个眼色。
左右禁军提枪,白晃晃的枪头抵在他们背后。
曲同音冷声道,“本官自当配合,可肖统领此举倒像是羁押本官。”
肖何微微躬身抱了下拳,盛气凌人之状诚然令人齿冷,“下官也是奉命办事,曲大人见谅。”
奉谁人之命不言自明。
曲同音的脸色立时又白了一层,悬着的心一路跌进谷底。
春末的风,席卷万物,混浊的气息里似乎掺杂了丝许血腥味。
这风飘入王府,却是墨香馥郁。
西厢院。
文无隅立定的站姿维持了一个时辰,双眼半睁,身子略微摇摆,整个人显得很是疲累,似乎风再大点能把他吹飞去。
无奈他得识抬举,必须一动不动,因为王爷纡尊降贵,正亲自碾墨执笔为他作画。
画像基本完成,只是渊澄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妥,来回修饰数十次还不罢休。
“眼睛睁大点!”
突然一声叱喝,文无隅忙掀起眼皮瞪圆了眼。
丈远外王爷对着画架啃笔杆又是摇头又是点头,踌躇不决的模样,真真罕见。
“差不多就行了吧,站不住了。”
文无隅口干舌燥,终于抒发出心中不满。谁知王爷是否借作画为名行体罚之实。
渊澄斜他一眼,居然不计较,冲他招了招手。
文无隅拖着步子磨了会儿地,两条腿才算利索,走近一看,差点惊掉下巴。
三尺素缣上俨然一副写意与工笔相融合的完美之作,水墨分五色,却似有千般变化,或清或浅或浓或重,虚实相间的景色如梦如真,白袍君子衣带翩跹仿若仙家下凡破画欲出。
文无隅凑近了盯着画中人,乍一看和他三分相像,细看之下,似乎更多了几分,可反复看几眼,这根本不是他,只因那股子莫名的仙气委实让人尴尬,
“王爷画的是谁?”文无隅侧过脸,小心得看着渊澄。
渊澄拧眉,伸手将他拽一趔趄,“你瞎了不成!”
文无隅暗暗吞口气,王爷画工了得妙笔生花没错,可他站了整一个时辰,出来的竟是这么一幅不知画中人为谁的画,还没处说理,谁说不气人呢。
“真不像?”渊澄斜眼睨他,竟开始怀疑起自己。
文无隅慎重点了下头。
渊澄于是别过头,冲房门口无胆小厮摆手,“你,过来。”
小厮牙关打颤,一路小跑过来坚持住没腿软。
“看这画中是谁?”
小厮极快得看一眼又垂挂着脑袋,“文、文公子。”
渊澄啧一声忍住没去抬他下巴,“看仔细些,像是不像?”
小厮吓得狂抖腿,眉毛鼻子挤一块儿去盯看画作,“像……就是、就是文公子!”
渊澄得意了,眯眼觑他,“怕是你瞎才是,我也认为像极。”
文无隅歇了这么会儿,心情已平静,点头附和,“看久了是真像,王爷不仅棋艺高超,画技也属当世一流。”
渊澄心知他敷衍,却不再强求认同,转身走去一旁掬水洗手。
文无隅便捡了榻上擦手巾,摆手里准备呈递。
院外这时倏忽闪进个人影。
第50章
连齐匆忙走近,瞥一眼画架,又看了眼文无隅,要知道王爷执笔,除了批公文没见过他作画。
“主子,”连齐作揖。
“说。”渊澄接了擦手巾落座,示意小厮将画收走。
文无隅还是站那,王爷不避讳他,他没必要装谦谦君子。
“两个时辰前曲大人和徐大人进了趟宫,出宫以后被肖何羁押在大理寺。”连齐回禀。
渊澄闻言略攒眉。
原本打算寻个适当时机认罪,只认一条人命,至多敕夺王号,然而事情发展到这已然出乎他的意料,皇帝此举非同小可。
正思忖着,院外有人慌忙来报,
“启禀王爷,禁军直闯我府,属下…”
话未落,肖何领一队禁军出现在院门口,招呼也没打不请自入,礼数倒是比之前周到,起码折了下腰,“见过王爷。”
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渊澄不由地暗暗冷笑,他起身道,“肖统领有何贵干?”
文无隅眼珠子转了转,感叹王爷果然是能忍之人。
肖何亮出黄帝亲赐金牌,
“下官奉皇命查办王爷一案,如有得罪之处万望见谅。”
渊澄淡淡瞥去一眼,“大人言重,想怎么查你请便。”
肖何降下声调命令左右,“来人,把文公子带走。”
文无隅遽然一惊,祸从天降竟落到他头上。
只听那统领追了句解释,“御史大人等不敢轻动王爷的人,故而案子迟迟未决,皇命难违,下官迫不得已只能请文公子走一趟。”
说话间两个禁军卫兵已经架住他的胳膊。
文无隅气息不乱分毫,见王爷一脸云淡风轻他便知自己当真要往那大理寺刑房历练一遭了。
肖何目光紧锁,企图从细微处捕捉王爷哪怕一丝动容。
渊澄嘴角微勾,眼眸深处坦荡清明,直视肖何那张失望的脸,
“我身边的人,肖统领尽可逐一审讯。”
“那下官先谢过王爷,告辞。”肖何生硬一笑,飒然转身领一干禁军侍卫堂皇而去。
渊澄远望的目光闪过一抹y鸷,倏然间变黯,他伫立良久,天际的浮云印照在他眼底,随风翻涌变幻无形。
连齐轻唤一声,“主子。”
渊澄垂眸,点头示意他进屋。
取出笔墨写下片语,他把信交给连齐,“明天你去趟江南道。”
连齐收进信件,他又接道,
“你先退下,入夜随我再去次刑部大牢。”
守门口的小厮很自觉地也跟着退到门外。
渊澄环顾房内一周,开始翻箱倒柜。
衣橱里除了白袍还是白袍,书案摆着几本闲书,笔墨纸砚几乎没怎么用过,抽屉里散着几张银票和碎银。
他打开最后一处不起眼的抽屉,里面一把金笼子的遗骸和一个锦盒,盒里是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渊澄有点泄气,爬上床榻一通翻找之后,终于是彻底死心。
这位文家少爷,没有一件能证明身份的信物。
夤夜。
禁军接管大理寺的消息一早传开,差役再次见到二人连例行询问都省下,直接立杖放行。
联名讨罪的用意何须明说。
当年立誓共保大齐江山,偷生于世数十载,这一天晚了整整二十五年。
可七载的囚禁与耻辱,让掩藏心底的罪业蒙上了一层摒弃不去的怨恨。
他们不似前次那般义愤填膺,俱都席地静坐,披散的头发沾满尘垢,只一双双含恨的眼怒视着来人。
渊澄居然还笑得出来,“想必诸位心中已有决断。”
连齐会意,依序分发纸笔。
没一会儿文大人抖着手中白纸,呜咽其声。
渊澄朝他看去,敛笑走近,
“文大人无非怀疑我诓骗二位。且听我所言是否属实吧,当年文大人一家泛舟游湖,小公子不慎落水,为一道人所救,后又瞒天过海让道人携小公子隐居娄瀛山修行,其中缘故就不消我多言了。”
文家夫妇眼里的哀伤之色证明他猜得不错。
到此他眼帘微垂落下一声叹息,“只是文大人想见也见不到他了,今天禁军强闯我府将他带走,现下极有可能在大理寺天牢受刑。”
二人听得这番话,情急之下意欲往外冲,挣得镣铐一串清响,
渊澄接着说道,“这份讨罪奏疏至关重要,不仅能救他性命,你们也可重获自由,写与不写,已非恨与不恨如此简单。”
文家夫妇沉静下来,另一监牢里发出咿呀声,渊澄走过去,看了眼纸上几字,摇头笑道,
“诸位大人可能不知,如今怀敬王三个字只不过徒有虚名,我亦是朝不保夕,无法承诺什么。事已至此唯有孤注一掷,要么玉石俱焚,咱们到了地府再算账。”
一室静默。
须臾闻得碾墨声。
大理寺。
牢房内烛火昏黄。
徐靖云一双手几乎要把牢柱抓出印子来。
曲同音低垂着眼,手指在袖中微微轻颤。
鞭打声一记紧接一记。
被捆绑在刑架上的文无隅,衣裳尽碎,旧伤痕早已被新鞭痕悉数替代,血水沿着双腿流淌,将脚下的木架染得殷红,石板上大片血洼,倒映着烛光,竟独有一种艳绝的色彩。
接连两个时辰的鞭打,他到底是一声没吭,
“文公子真是非同常人!少见,少见!”
肖何不禁啧啧赞叹,身上的银甲暗哑无光,表情愈发显得y狠。
文无隅头歪在胸前,气息虽弱却不曾昏过去。shi漉的碎发贴着脸颊,还在不住得冒冷汗,至于鞭打,忍得久了反倒没什么知觉了。
“肖统领,”牢中的徐靖云终于不顾曲同音的暗示而开口,声音略带嘶哑,“办案难道不是先问供词吗?他与你无冤无仇,何必如此拷打。”
肖何扭过身,嗤笑,“办案手法各有不同,徐大人就是太过墨守成规,才惹得龙心不悦。一个人只要到意志最消沉的时候,即便你不问,他也会一一招供。”
说罢手一挥,暴喝道,“给我继续打!”
徐靖云攥紧了拳,手背青筋凸起,“够了!你看不出来他已经撑不住了吗!”
“是吗?”肖何十足戏谑,抬手制止起身观察文无隅,后扭头,“那试试?”
说罢,伸指抬起他的脸。
文无隅合着的双眼这时缓缓睁开。
肖何倏地僵滞住,那眼神里分明空无一物,却更似无声的讥诮。
他狠狠别开手,齿缝中挤出的声音,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招还是不招?!”
第51章
夜,幽阒。
“招…”文无隅艰难得抬起头,维持这个姿势十分费力,气息起伏得厉害。
听得招字肖何眼里的凶光才淡去,坐回桌案提笔录写供词。
“大人要小的…招什么?”
文无隅这句绝对是字面意思,绝对不含一丝一毫的不敬和亵渎。
肖何却霎然间怒意上涌,目光倏地一寒,手指发力啪地折断了毫笔。
“小的不知从何说起。”文无隅一字一顿适时补充。
此人怎么看也不到撑不住的地步,肖何一脸愠色瞪他,把断笔狠狠掷地,又取一支,“从你进王府开始。”
“哦,”文无隅尾音拖长,终于是显露出受刑后ji,ng神颓靡之状,“约摸去岁这时进的王府。”
他停下喘息。
“接着说。”肖何冷眼看去,之前看不见他的脸,但人是醒着的没错,现在这副垂死模样很难让他相信此人并非惺惺作态。
“王爷以前为人如何、是否草菅人命…小的无从得知,府里的相公在王爷生辰那日俱被遣散,这一年未曾见他取谁人性命…”
说到这文无隅上气难接下气,遍身痛楚霎时间全数钻心噬骨,汗水自发际汩汩流淌,满是水渍的脸惨无人色。
“京兆尹刘大人被挟一事,把你知道的据实招来。”肖何不饶,语气强硬。
牢中二人惊怔。旧事重提的背后,不止是定罪这般单纯。
皇帝怀疑他们包庇怀敬王串通一气,这才挑王爷的‘软肋’下手。
肖何问罢静等了一会儿,眼见着那‘软肋’眼皮颤动几下,头一沉彻底没了声。
施刑侍卫上前,粗鲁地扒开他眼睑,探了探脉搏,回道,“大人,人已昏厥,脉象虚浮,再打下去恐怕他真的不行了。”
肖何冷嘲道,“就算被活活打死,也不开口求饶,还真是把硬骨头,看来我的法子对他不管用。”
他遗憾地起身,“夜深了,两位大人好生休息。”然后又瞟一眼文无隅,“把人看好别死了,明天接着审。”
说罢扬长而去。
大理寺监牢的牢墙格外冰冷些,石墙上划痕交错,是行刑后的犯人扛不住痛楚生生用指甲剐出来的,还稀微残留着洗不净的血迹。
牢墙无窗,不见天日。
“你越是表现得不忍,越是害了他。”曲同音靠坐墙脚,声音轻缓。
油灯渐渐燃尽,豆大的火点摇摇欲灭。
“我…”徐靖云低垂着脸。
“肖何就是拿他作要挟,我猜不用多久王爷也会来这刑房,文公子的命攥在皇上手里,不是几句敷衍之词能了事的,一旦开口,就不是他一人的生死问题。”
“我知道了。”徐靖云低低回应一句。这个道理他起初也略能领会一二,经曲同音点拨,其中利害昭然若揭。
皇宫内殿。
病来如山,皇帝的身体经历一次中风,百病接踵而至,凭它是千年参药万年丹,也再不见昔日容光。
“朕心里一直有个念头,当年那老宫人疯疯癫癫,却非全是胡言…”
“皇上怀疑,前朝皇子确实没有死?”
皇帝喘气的空挡,肖何小心得接过话。
“现在回想起来,渊澄这小子自立之后,倒是不见和朕疏远,那时他不过十三岁,倘真如此,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城府,朕也…不得不佩服他。”
“…皇上是否以为…文公子极可能就是当年逃出生天的齐皇后人…”
“咳咳…你如今是朕身边唯一可用之人,这些只有交给你去查了。”
“微臣也怀疑…”肖何忽地收声。
“说…”
“文无隅进府不过几月,王爷便以钟情为由遣散身边所有男宠。微臣以为王爷这么做是为隐藏他的真实身份也完全说得通。”
皇帝沉吟一会,说道,“是了,曲同音略过他的缘由恐怕也不简单。你审了他一宿,有问出什么吗?”
“皇上恕罪,微臣重刑拷问也未能使他招供出有用之词,”肖何隔着屏风将脸埋低,“此人若非真无辜,便是深知三缄其口才有机会免于一死。”
“嗯……那就见识一下怀敬王是如何的倾心所向吧。”
“喂!”
这声招呼有如河东狮吼,把点翠楼里的客人吓得不约而同停下了手中筷子,纷纷看向靠窗的客桌。
谢晚成随意地掏两下耳朵,眉头许久未舒,文无隅被打入大理寺监牢,他也着急,没表现出来吧,点翠楼楼主文老板便以为他是多么冷血无情。
“你还吃什么饭呐,还不快去打听打听我家主子怎么样了!”文曲叉腰,唾沫星子淹死人。
“你怎么不去?”谢晚成没好气地回怼。
文曲急得挥拳,“我手无杀猪之力,人家看见我不带放个屁的!”
“我就能杀猪,就能让人家放屁了?”谢晚成夹颗花生送进嘴里。
“你!”文曲吃瘪,牙根咯咯响,“你好歹是他师兄,一个师父一个观出来的,没点能耐吗!”
谢晚成叹气,想了想又夹一筷子青菜,“你把武曲叫来,我有话问他。”
见文曲大嘴张开,他紧接道,“问完我就去。”
文曲话在舌间吞了回去,气汹汹得跑下楼。
一会儿上来个打扮怪异的厨子。
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二楼的客人听不见声音看不懂手语,便只好继续用餐。
百万富翁江湖杀手赫平章,藏身地居然是个破屋断墙连乞丐也不住的荒庙。
算算日子,赫平章今天将会在这个破庙里落脚。
谢晚成挑了个角落坐等。
等到抬头只见星辰满天时,庙外传来脚步声。
谢晚成也不隐藏,在那人踏进破庙时扬声道,“赫老兄,”接着擦亮火折子,来人果然一手好易容,相貌丑陋得不忍直视,“在下谢晚成,文无隅的师兄。”
赫平章听他自报家门,迈开步子走到草垛旁大喇喇往下一躺,“有何贵干?”
谢晚成浅笑,走近前说道,“无隅有点麻烦。”
“听说了。”赫平章语气淡极,显然对此事漠不关心。
“我想请老兄帮个忙。”谢晚成对他的态度不加计较,有求于人腰杆不能太直。
赫平章扫他一眼,轻哼,“你若想劫牢我劝你趁早打住,只怕人救不出反倒害他死得更快。”
谢晚成一愣,随即问,“无隅的事你都知道?”
“不知,拿人钱财于人消灾,没什么好问的,而且他只付我一次行动的钱,肯定不是为了今天救他自己。”
“你知道他想救谁?”
“一对老夫妇。”
“那你要如何才肯帮忙劫牢?”
“简单,给钱就是,不过我可不保证一定成功,无论救不救得成都得收钱。”
谢晚成重重叹气,他哪里不知劫牢绝非明智之举。
赫平章皱巴的脸皮居然露出丝许善意,“如今能救他的只有那位王爷。”
谢晚成闻言不禁冷哼,王爷已知文无隅身份,眼下自身难保,何谈救人,何必救他。
“我得走了。”忽然赫平章迅速站起吹灭火折子,匆忙丢下一句便没了人影。
谢晚成呆愣住一会儿,听见外头有人偕羝煤艋剑捌叫郑叫郑阍诼穑俊?
来着是谁他没兴趣打照面,一个飞身跃过矮墙,绕到破庙后悄然离去。
第52章
晨露沾shi青衫,薄雾氤氲半遮,天尽处红霞似绮河如带。
日将出。
谢晚成驻足遥望,叹息,这一夜不知文无隅是否安好。
忽闻一阵马蹄声,渐近。
谢晚成退至道旁,冤家路窄,来者竟是连齐。
见是他,连齐放缓马速停在丈外。
“上哪去?”
谢晚成踱近,这紧要关头不留守京城反而奔走他方,令人好奇。
“你打哪来?”连齐端坐马背淡淡回问。
“我孤家寡人一个,露宿野外是常事,你家王爷大难临头,你何故出城?”
“不消你问。”连齐牵动缰绳踢了下马镫。
谢晚成横眉,大跨一步拽住马辔,
“因为你家王爷,无隅此刻生死未卜,你给我说句实话,他预备怎么救无隅?还是根本不打算救?”
“王爷自有筹谋。”
连齐说罢双脚踹马腹,无奈谢晚成抓得紧,马象征性抬了几步仍在原地。
连齐有些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
“你不妨再翻一次墙自己去问王爷,我不过是听命行事,不该问的绝不问。”
两人对峙了会儿,谢晚成松手后退,连齐打马,如箭离弦。
一阵疾风呼啸。
谢晚成目送连齐策马消失在旷野,丝丝缕缕的凉风,抚发丝,卷衣角,隐约带了点苦涩的味道。
怀敬王一案平静月余后竟惊动皇城禁军,府外好热闹的民众倾情演绎了‘树倒猢狲散’,一夜之间全跑没了影,连只麻雀都不敢歇脚。
文无隅被禁军羁押已经一天一夜,渊澄还是懒在西厢院,还是没事儿人一样。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却无法游目骋怀娱乐愉心,午后,肖何又领禁军直闯王府,“烦请王爷随下官走一趟。”
渊澄并不意外,一贯的倜傥,挂着浅淡笑意起身扫扫衣袂,伸手一请走进禁军队列。
肖何y沉下脸,这位怀敬王官场之中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论谁也无分亲疏远近,骨里是个冷傲之人,但私下如何百无禁忌如何性烈如火不是没有耳闻。
然现下那位所谓最宠的文公子被禁军不留情面得羁押在狱,竟不见半分脾气,当真那位文公子就只是个玩物而已还是故作镇定,稍后即见分晓。
如此作想紧随队列后的肖何,觑了眼渊澄背影,闪过一瞬冷笑。
老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从文公子这r_ou_身仿佛刀山上涮过几番的惨样可见,他的主人已难成气候,没人惧怕是否会有兴师问罪的一天。
渊澄的眼神扫了一下文无隅,垂眼的瞬间倏现一丝戾气,此番折磨可与他在自己手里所受相较,肖何身处禁军首领多年,手段也非寻常。
歇了几个时辰又是一顿拷打,文无隅此刻仍有气儿,缓缓抬眼皮,王爷一脸寡淡,似乎还笑了笑,于是也勾动嘴皮回应。
肖何来回扫看二人,以为文无隅嘴唇微微翕动欲张口,等了一会,见他只是无声挂拉下头,才对渊澄道,
“王爷没什么要说的?”
渊澄严正道,“肖大人的刑讯手段,就连大理寺和刑部都得甘拜下风。”他走近几步,伸出手指摩挲文无隅胸口鞭痕周围的勉强称得上完好的皮肤,如同欣赏一件古玩,
“每道伤口深浅一辙,既让人痛不欲生又不会因流血过多伤及性命。”
肖何从那平和又不失郑重的口气中听出几分淡讽,可王爷的神情分明正经得无以加复,他琢磨不透,便单刀直入道,
“朝野皆知王爷去岁生辰遣散府中所有小倌,将这位文公子收为专房独宠,足见王爷喜爱之深,可想而知,他对王爷必然颇为了解,”肖何说着扫了眼惨兮兮的文无隅,“按照常理即便是琐事也能敷衍几句,可他半句也不肯说。”
半句也不肯说?明明招了该招的,文无隅这时又费力得抬了下眼皮,可要张口十足辛苦事,只好半阖眼作罢。
渊澄极淡地掠去一眼。
肖何不管王爷是否信他所言,接着怜惜地看了看文无隅,语气戏谑却故作忧伤之色,“三千佳丽不敌文公子一人,到头来仍是弃之如敝履,可怜文公子拳拳深情错付了。”他转目望向渊澄,“难道王爷明修栈道骗过了所有人?”
这肖何可非莽夫一个,竟能从中想到这一层。文无隅暗暗赞了句。
忽闻王爷轻促的噗嗤一声,笑了,
“肖统领袖藏乾坤,只做个禁军统领未免屈才了,你方才的臆想若编排成文,必定买者如潮,名扬四海指日可待。”
赤裸裸的讽刺,就是半死不活的文公子也两肩微微颤动了几下以示笑意,肖何脸色遽变,飒然转身,手一抬,侍卫怀捧一木匣走近文无隅面前。
“看来文公子不过是文公子,那么无论如何施刑,王爷也决计不会皱一下眉吧?”
肖何笑脸僵冷,揭开木匣,两排银针冷光幽幽,长短粗细不一,最细有如毫毛,最长则七寸余。
文无隅悄摸摸瞥了眼,已能料想这一匣子银针用法,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侍卫扭动机关,刑架缓缓翻转,文无隅仰面躺在刑架,酸痛的脖颈得到支撑倒让他舒坦许多。
渊澄看着银针的表情不乏玩味,“没想到肖统领对针x,ue之道亦有造诣。”
肖何闻言怔了一瞬,怒极反笑,愠恼一散而空,此二人非等闲,一个全心全意受刑,一个装傻充愣到底。想他磨砺以须数年如一终于得君器重,万不可功亏一篑,既然王爷要与他论刑罚手段,便好好展示一番。
“皮毛之术王爷别见笑,谈不上造诣,尽往人身体上扎就行了,总能扎到痛处。”
肖何挑出一根细针,朝侍卫点头,侍卫立马上前一把剥下文无隅的鞋袜并将破不成形的裤腿袖管三两下卷起一小截。
肖何抓住文无隅的手,力道足够让凄惨的文公子不得动弹,实际上他便是想抽回手也没那个力气,只不知一会儿能否惨叫出声来。
“都说十指连心,”肖何将针尖慢慢逼近他的尾指,“那便先试试扎心吧。”
文无隅开始不自觉地发抖,倒不是害怕,而是因为脱水与饥饿。
渊澄凝眸望去,尽管看不清那张脸,他却晓得迄今世间无人能让这位铁了心的文公子真正畏惧。
第53章
细若发丝的银针贴和着指甲缝隙,针尖倏地没入指尖,文无隅的心瞬间收紧,身子随之一息颤栗。
肖何轻慢地抬了一眼,要把这折磨扩到极致,在扎进他指尖后缓缓旋转银针,指甲上的纹路逐渐显现出一条笔直的细微的血线,却似毒蛇一般,直抵钻心之处。
这种痛好比骨头里的痒,无法触及,且又持续不断,让人只得无止境地忍受。文无隅牙关紧闭,另一攥拳的手,手背暴起道道青筋,身体绷得僵直。
肖何知他能忍,银针扎进一寸左右又取一根,继续用同样的手法。
与此同时收到暗示的侍卫双双上前,将文无隅的四肢牢牢压在刑架上开始施针刑。
渊澄站在五步外,依然云淡风轻事不关己模样。
忽地他蹙起眉,空气里有股极淡的松香气味,那些银针居然浸泡过松香水!
他再看向文无隅,眼神里略带了些忧虑,
松香水若使用过量,会让人频临死亡之前毫无痛楚知觉,简直死得很轻松且愉快,可肖何在未达成目的之前绝不可能让他如此轻易死去。
果不其然,文无隅神情开始有些恍惚,手脚轻微抽搐,却无法彻底昏厥,痛感不断袭来,他忍不住呻吟,细细碎碎的声音,听起来无助地令人生怜。
忽然他的头猛地偏向一边,痛苦地扭动身子,一阵绞心的干呕过后,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胸口剧烈得起伏着。
他在反抗,似乎是不受控制,出于求生欲望本能地反抗着,可四肢被束缚在刑架上,他的挣扎徒劳无功。
待到指尖脚尖扎满银针,他的挣扎越发显得无力,眼角的shi润流shi了两鬓。
银针的光芒,刺亮了渊澄的双眸,他垂下头无声笑起。
深藏的狰狞和y鸷非正得意的肖何能窥探,他欣赏着文公子一捧热血如何在他手中变得冰冷惨淡,他摇摇头啧一声,径自自嘲道,
“王爷还笑得出来,证明下官真是班门弄斧,让王爷失望了。”
渊澄不冷不热回道,“肖大人过谦。”
肖何朝侧前方牢房望了望,亮声道,“今天两位大人怎么如此安静?”
悄寂,牢中徐靖云和曲同音盘坐墙角草堆,早已面白如纸。
肖何不打算拖延下去,转头便挑了一根长的银针。他隐隐感觉王爷的镇定实则伪装,似乎在等什么,可又实难琢磨透,当下只能再逼他一把,相信王爷闻得出这些银针浸泡过松香水,后果如何不消他来言明,
“人体三十六死x,ue,唯有膻中x,ue下官未曾试过,这一针下去,但愿文公子无恙。”
说着便扯开文无隅的薄衫,面前的人如同砧板上的鱼r_ou_一动未动,他俯身手指在他胸口按戳几下,银针缓缓下放。
渊澄岂不知肖何之意不在文无隅而在他,然而这一刹那他还是不由地敛息紧盯肖何的一举一动,袖中两手也不觉轻攥。
或许文公子时乖运蹇,逃不过此劫,他若早知如此,是否会后悔离开云林深处来此一遭。
针尖刺进皮r_ou_,文无隅全无知觉,眼底死气沉沉,一眨不眨地望着上空。
这时侍卫匆匆来禀,
第14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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