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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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正文 第15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第15节

    “大人,皇上急令,命大人与王爷火速进宫!”

    肖何诧异回头,愣了一会将银针拔出。

    渊澄松了口气,尚未伤及要害,就看文无隅还能挨多久了。

    “王爷请。”肖何满腹狐疑全往脸上摆着。

    渊澄瞥他一眼,无声的讥诮,收起长袖阔步而去。

    第54章

    彼时一场毒燎虐焰,几乎烧毁的幽长深巷,早在新朝之初就已重修,不见一点破败的痕迹。

    渊澄每回走这条道,都难免心中有些惊悸,昔日耳闻此地曾活活烧死上百宫人,惨叫声足足一整夜未停。虽说死在他手里的人不少,可也不曾有过这般惨绝的死法。

    忽闻一声高亢的鹰唳,渊澄稍抬了头看了眼,就只见高墙外环绕的高楼。

    想这历朝历代的宫殿楼宇,无不巍峨气派,以彰显王权的至高无上。可这份光彩之下玄晖照耀不及的幽暗角落,总有层出不穷未为人知的秘密,悄然随历史消逝殆尽,呈现给世人的终究是一派海晏河清万象澄澈。

    “海晏河清…”

    渊澄暗自鄙笑,这四字,可能让逝者安息?

    迟暮之年的皇帝半靠龙榻,双目流火,大喘着粗气,像老迈的猛兽被夺走了猎物,眼看着敌手叫嚣却心余力拙。

    老太监吓得打哆嗦,双膝跪地捡拾皇帝方才震怒掀翻的奏疏。

    殿外小太监嘤声禀报,“皇上,怀敬王肖大人候见。”

    “传!”皇帝盛怒之下反而病见好了,这一声直吼得小太监缩没了脖子。

    老太监收好奏疏连忙退至一旁,皇帝见二人入殿不待受礼便指着玉案,怒不可遏,

    “渊澄,你做的好大事,胆敢忤逆朕,那些个乱臣贼子现在何处,交出他们朕或可饶恕你!”

    肖何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幕错愕地定在原地。

    渊澄不慌不乱,还是恭顺地俯腰拜礼,未等他开口,老太监先行打圆场,

    “皇上息怒,当心您的身子……”

    “有你何事,给朕滚出去!”皇帝怒火中烧,明显失去了理智。

    老太监只得咽了声退出寝殿。

    渊澄垂首抱拳,“微臣不敢造次,忤逆皇上。”

    换作无辜常人,被皇帝呵斥,按常理先请罪再问原委,可渊澄的表现,似乎已知皇帝缘何发怒,这似非而是的回话把皇帝气得咬牙,又颤颤巍巍地指奏疏,

    “你不敢,那这些又是从何而来?”

    渊澄走到龙榻前的玉案,拿起奏疏翻看,眉头渐渐锁紧,

    “御史大夫文鑫,礼部尚书崔明皓,大学士李光启…”

    他依次念出署名,转看皇帝,“微臣奉命剿除前朝逆党,绝无纰漏,想必是有心之人从中作梗,假冒其名伪造的讨罪疏…”

    听得这番话肖何大为震惊,他心知皇帝对在他膝下长大的怀敬王另眼相待,但数年下来君臣离心也是有的,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诸多前朝重臣去向不明,定然不是巧合而已,怀敬王乃前朝宰相遗孤,身份敏感,皇帝欲除之并非情理之外的事。而若怀敬王之言属实,现如今皇帝的所作所为,无异于狡兔死,走狗烹。他甚至怀疑前朝皇子仍活在人世许也只是个幌子罢了。

    “字迹或可伪造,印玺可伪造不得!”皇帝紧接道。

    渊澄面色凝重,声线却明显提高了些,“皇上忘了,凡有名望的前朝官吏,重则满门皆灭,轻则流放三千里,即便是铸造坊的何大人,也被皇上外放京城客死异乡了。”

    皇帝一阵咳嗽,不过很快缓过气息,他靠回锦枕朝肖何抬了下手,似乎才意识到殿中还有人,

    “你去殿外候着,没有朕允许谁也不得入殿。”

    肖何此刻暗暗捏了把冷汗,静声屏气转身,关上寝殿大门,立于丈外留候。

    第55章

    香炉冉冉生烟,安神香清馨沁脾。

    皇帝的怒意也似平息许多,低沉了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大康开朝可谓兵不血刃一举成功,皇帝自认为当初做下的暗昧之事十之八九已沉石大海,另外一二明正典刑的皆有忤逆之证,无从落人口实。

    渊澄轻笑了声,语气不乏谦诚,

    “欲人勿知,莫若勿为。如此简单的道理皇上不会不明白。”

    皇帝冷哼,握拳震榻,眼里愤恨交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异心的?朕待你不薄!”

    渊澄伸出一手,看了看自己掌心,回道,“微臣这双手沾满了鲜血,不负皇上厚爱。”

    皇帝又被激怒,横眉瞪眼怒斥道,“朕所做的一切皆是顺天应命,为这天下,而你为了什么?你背叛朕,私藏逆党图谋不轨,简直罪大恶极!”

    渊澄抬眼,直视不讳,神情多了几分冷漠决绝,

    “敢问皇上,诛杀归隐朝臣,流放无辜官吏又徐图杀之是顺天应命?逼死渊尚徽也是为了天下?”

    皇帝窒息一般怔惊住,

    “你…渊尚徽是遭逆党行刺…”

    他只以为渊澄藏匿野心步步为营,欲谋图大康江山,可他疏忽了文鑫没死,这便说明渊澄早就已经知道血诏的真相!可仍然下意识地否认此事。

    渊澄嗤笑一声打断他,“请问皇上血诏被烧毁的部分何人提名?”

    皇帝蜷曲的手指因中风过后总不由自主地发颤,此刻颤动地益发厉害,“血诏已毁,朕如何知道…”

    渊澄从怀中取出一方明黄绸布,再次打断他,“微臣这儿有完好的,皇上请过目。”

    说罢掷出黄布,黄布上字字鲜红,泣血椎心。

    皇帝被渊尚徽三个字刺红了眼,猛一挥手将黄布甩掷地上,狂躁得挥舞双臂,

    “逆贼,竖子!其心当诛!当诛!”

    渊澄俯身捡起血诏,摊放在皇帝瘫痪的双腿上,而后转身翻一本本奏疏,

    “这上面写的桩桩件件皆是皇上窃国屠臣的罪证,碍于时间紧迫,微臣无法让他们悉数列表,不过足矣,现下恐怕满朝文武甚至市井百姓,都知道皇上是如何取天下安天下的了。”

    “你、你蓄谋已久啊,果然,果然,他们都还活着…”

    皇帝不知何时一双眼变得通红,口齿也不利索了,他恶狠狠地瞪着膝腿上的血诏,仿佛要将‘故人’们撕碎嚼烂吞进肚里去。

    渊澄曲膝蹲下龙榻旁,环视一周大殿然后看着皇帝轻声曼语道,“齐皇在位时住的可也是这座寝宫?不知多少天子在这儿生在这儿死?对了,皇上午夜梦回时可曾听见齐后和幼帝向你哭诉,说这寝宫本该属于他们的,皇上还认得出么,大火烧死的人,鬼魂应是焦尸模样,漆黑的,有股腐r_ou_味儿。”

    皇帝喘不匀气,似乎有所想到,恐惧令他呼吸也发抖,肢体僵硬起来。

    渊澄忽一拍额头,恍然道,“差点忘了,还有烧死的宫人,大多随齐后和幼帝葬身火海,那一定曾在这伺候过,冤死的鬼都认路啊。”

    皇帝这时断断续续一下接一下哼笑,吃力地吐字,“朕敢取而代之,便不怕汝等报复,活着朕尚不惧,何况死人,死无全尸…”

    渊澄颔首微笑,“对,皇上是天子,何惧鬼神。”

    皇帝歪斜着头,面颊抽搐,嘴角溢出了口水,发声显得十分困难,却还是执拗地忿忿道,“敢为天下之大不韪,方能成就大业,朕无愧!试问天下间独揽大权者,谁甘做人下之臣…朕不例外,你也不会例外……朕只恨,当初没狠下心一把摔死你…”

    渊澄凑得很近才听清皇帝的一席话,他站直身子,长出一口气,

    “若论史书记载,亘古以来谋朝纂位者二三,忠臣良将占七八,微臣只当做那七八当中的一个。”

    皇帝生硬地扭动脖颈抬起头来,欲言又止,渊澄知他心疑想说什么,便微微倾身,说道,“正如皇上所忧,齐皇世子尚在人世,用不了不久,国本将重归正统。”

    “谁……”皇帝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嘶声。

    渊澄抿笑道,“自然不是那位蠢死的文公子。”

    皇帝二次中风的迹象已再明显不过,可现下想传唤侍卫捉拿叛贼为时已晚,嗓音挤在喉间,像破漏的橐籥,扑腾一阵嘶哑的风。

    渊澄淡然站定,漠视着皇帝徒劳挣扎。

    这便是他想要的结果。

    至此只差最后一击,怕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他走近龙榻,将皇帝扶回躺好,盖上衾被,

    “皇上坐享二十数年太平,算是微臣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仅此。”

    他脸上倏然闪现一抹狞笑,伏低头对皇帝耳语一句。

    而后理了理衣裳,施施然走出寝殿。

    皇帝瞋目裂眦,斜视渊澄背影,眼角居然溢出血来。

    肖何一脸复杂,目送王爷走远,才壮起胆靠近大门,他往殿内投去一眼,却不敢擅自踏入。

    皇帝笔挺躺于龙榻,目光发直,干裂的嘴唇微微轻抖,衾被下的肢体,竟一丝动静也不见。

    良久,传出老太监的惊呼声,

    “来人呐,快传太医!”

    肖何匆匆偷觑一眼皇帝,悬着心被浇了一盆冰水彻底凉透。

    皇帝再度中风,回天乏术。

    渊澄出宫直奔大理寺。

    留守的侍卫见王爷去而复回,虽讶异却不敢多问。

    乍一眼恍如断气的文无隅到底是没死,渊澄探过鼻息后便去解镣铐。

    侍卫犹犹豫豫地阻拦,“王爷、这恐怕不妥,没有肖统领的命令…”

    渊澄只顾动手,“你去请命,若是肖统领说不放,再来本王府里拿人就是。牢里二位,也一并放了。”

    侍卫相互对眼色,最终还是将牢门打开。

    徐靖云是见过大场面的,可看见不成人样的文无隅,险些当场背过气,曲同音干脆扭头干呕了一阵。

    “他、可有大碍…”曲同音心有余悸。

    渊澄答非所问,“你回府好生休息,此事就到此为止了,往后见机行事。”

    曲同音心里明白个大概,便不再多话。二人伫立大理寺府门前,楞楞看着渊澄旋身上马飞也似的眨眼功夫跑没了影。

    「橐籥,就是,扇火的风箱,,?(u)? 」

    第56章

    王爷一回来,王府又热闹了。

    原因在文无隅身上。

    这位悲催的遭池鱼之殃的文公子,捡回了半条命。

    王爷方踏进府门就急忙忙喊医官,接着下人们一哄而上又一哄而散,烧水煮粥煎药忙得是热火朝天。

    专侍王府的老郎中在王爷热切的注视下把脉把得一脑门汗。

    所幸文公子命是真的硬。

    “如何?”

    老郎中的手刚抬离文无隅的脉,便听身后王爷很是及时地问话,他忙伛偻着转身,

    “回王爷,文公子的皮外伤并无大碍,只需按时服药不日便可痊愈,只是…”老郎中说到这停顿一下,思索着只是后面怎么说才恰当。

    “直说无妨。”渊澄开口打消他的顾虑。

    老郎中又将头俯低了些,“文公子自身体魄强健,但是落下的内伤一直未曾痊可,表象看上去无碍,多次累积下来,只怕这次需得好生调养才好。”

    渊澄攒眉,问道,“何时落下的内伤?”

    “额…王爷生辰那时…便落下些轻微的内损,后又为武力所伤,五脏真气大泄……”

    渊澄摆手打断,不愿听老郎中提醒他文无隅在王府挨过多少次打。

    府中就这么一个老中医,每回文无隅病了痛了都由他经手,他最清楚文无隅的伤势利害。

    “你只说要怎么养?养多久?”

    “至少半年,早午晚按时服药,不可劳累不可受凉,头一月必须卧床,一月后方能适当走动。眼下最要紧的是松香毒,此毒虽未侵入内脏,但还需及时祛除方妥。老朽已备下解药。”

    老郎中端起几案上药盅,盅口横着一支银质滴管,里头乌黑黑的药液冒着热气,“文公子尚在昏迷当中,只能拿滴管喂食。”

    不到筷子一半粗的滴管,瓢大的药盅,渊澄看着眼口紧闭毫无清醒之兆的文无隅,抬起手接过,默默坐到床榻上。

    他吸上一管药液,送去文无隅嘴边。这时有下人进屋,捧着个一样大的药盅。

    渊澄瞥了眼立马皱眉,“都得现在就喂下?”

    老郎中不带犹豫地回道,“最好是趁早。”

    渊澄呼出浊气一口,将滴管戳进文无隅嘴里。不料人是彻底昏死的,一管药在他闭合的双唇间溜达,全漏锦枕上了。

    渊澄忙扯一把衾被胡乱往他脸上抹两下,转念一想这么下去得折腾到何年何月,于是放下药盅,另一手两指捏他下颌,迫使他张嘴,紧接迅速往药盅吸药液,挤进他口中。

    许是喂得太快,许是太苦,又或是药液带有刺激性刺痛了文无隅干裂的嘴唇,总之他闷哼几声缓缓睁开了眼。

    渊澄愣了住,拿滴管的手正好举在他眼前。

    下一刻文无隅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把打开渊澄的手,用力之大宛若一个健康人。

    他蜷缩手脚窝在床头,眼里满是惶恐不安,“滚开!”

    渊澄第一反应不是动怒,而是眨眨眼,捞过药盅捧手里,“喝药。”

    “不…”文无隅浑身发抖,脸埋在臂弯,活像受惊的小兽。

    渊澄放下药盅,挪进床内欲将人扯出,可还未触碰到文无隅,他好似早有预警突地抬起脸来,又是惊恐万状,一骨碌爬了开,“别过来!”

    渊澄这下明白问题所在,手里银色的管子,怕是文无隅给银针扎怕了。

    他把滴管一扔,再度靠近,果然,文无隅不再恐慌,他耐着性子把人塞进衾被。

    可文无隅迷蒙的双眼要闭不闭,就这么强撑着。

    “取汤匙来。”渊澄吩咐道。

    不一会下人递上汤匙。

    不得不叹文无隅的警惕性,如此艰难困苦的状况,居然看见了那银质汤匙,噌地瞪圆了眼,又支撑起上身要逃开。

    渊澄见势不妙紧忙拿了汤匙扬手一挥,“扔了扔了,别怕,躺好。”

    这人一时半会是见不得银质物件了。

    老郎中悄悄晃头,未得令仍恭顺地立在房中‘看戏’。

    药必须趁热疗效才好,老郎中也犯愁,正欲叨句嘴,令他傻眼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王爷端起药盅饮进一大口,就着圆鼓鼓的腮帮子贴上文公子的嘴。

    唇齿喉咙间发出不明不白的声响,老中医掩面,无声无息地退出厢房。

    「我…我踏马感动得都想哭了…」

    第57章

    说那位文公子,不知倒了什么血霉,自打进王府,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又是王爷鞭抽,又是禁军施刑的,这不,软柿子被捏爆,变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傻子了,拖着残躯把王府闹得快翻了天。

    喝药是首件大事,每日三回,回回都是ji犬不宁ji飞狗跳,药盅砸了不下二三十个。

    屋里棍状物件,凡是形似或神似针的形状,那是见也不能见,悉数扔去当废柴烧,银色或会反光的东西,更是文公子的死x,ue,万一被他瞧见,就似踩着猫尾巴,可是要跳起来挠人的。

    文公子发疯,王爷首当其冲深受其害。

    偏偏王爷千年难得一见的好性子,不论文公子是拆床脚还是撕帐幔,总是有无限的耐心,只专注一件事,哄骗他喝药。

    后来下人们明白文公子为何发疯了,看他那千疮百孔的手指和脚趾,便知是被针扎过,而且扎得不轻,心底烙下y影了。再加上有一剂是解毒药,便想文公子怕是中了什么失心疯之类的毒了。

    三五天下来,文公子的卧室等同于重新布置了一番,落地床,麻布被,桌椅也一并没了脚,实心的,虽然整体布置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但多看几次,竟也独有一种别致的雅韵。

    苦药当饭吃,总得有所见效。

    第七日一大早,小厮把早膳和汤药一同送去文无隅房中,推开门便惊得呆住。

    偌大的落地床上,文公子和王爷二人四目相对,你看我我看你。

    按照这几天的惯例,文公子绝没有这般善良的时候,此刻恐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小厮站在门口进退两难,怕文公子扑上去和王爷掐架,自己躲闪不及又得重做两份早膳。

    但见文公子朱唇轻启,说道,“王爷早。”

    谢天谢地文公子的疯病可算药到病除了。

    渊澄听得这一句问安明显迟钝了一会,才清咳了声说,“早。”

    文无隅放眼四周,不解道,“屋子…怎么变样了,这是在哪?”

    渊澄疑道,“你不记得了?”

    文无隅蹙起眉思量,却记忆全无。

    这厢渊澄掀开衾被下床,边道,“不记得就罢,这是你的卧房,重新布置了,若不喜欢再换回来。”

    文无隅又瞧了几眼,笑道,“挺好,换来换去的麻烦。”

    “嗯,先用膳,再把药喝了,多卧床休息,你的伤得好生养些时日。”渊澄套上外裳,落座。

    小厮将另一张小方桌移到床榻边,摆上早膳和药盅。

    这方桌也奇特,由几块木板拼接而成,漆面磨砂,暗哑无光,但摸上去十分柔和。

    见此情形文无隅只以为自己半身不遂了,特意掀起被角看了下,双腿尚全,而且也能动弹,于是手撑床榻欲起身下地。

    这时传来王爷的声音,依旧是命令的口气,“别动了,就这样吃吧。”

    文无隅自然地接道,“又不是坐月子,还下不得地了么。”

    一只脚刚伸到床沿,王爷沉闷的声音便灌进耳中,“你听我一次会死?”

    文无隅抬脸一看,王爷面带愠色,似乎真急了,他暗叹一气,把脚收了回去。

    一顿早膳吃得二人都闷不吭声。

    “我在书房,有事差人叫我。”

    末了,渊澄抛下一句话。

    一旁收拾碗筷的小厮心里狐疑,文公子的疯病痊愈了,反而王爷不知又生的哪门子气。

    文无隅嘟囔道,“谁招惹他了?”

    小厮瞧了一眼,巧得和文无隅正对,

    “你么?”他随口道句。

    “小的不敢。”小厮连忙撇清干系。

    “那会是谁,管他呢。”文无隅喝完药嘴里苦得紧,推开药盅往后一躺。

    八成是你,小厮敢想却不便说。

    文无隅躺了会儿,伤势哪能好的那么快,老是感觉到身子某处隐隐作痛。

    小厮还在收拾餐具,鉴于有段时间的失忆,他决定不耻下问,翻个身侧躺,眼神粘着小厮,“你是新来的?”

    小厮停下手认真回道,“小的在王府五年了。”

    文无隅哦了声,朝门口看了眼,皆是不熟的面孔,“原先那人呢?”

    “公子是问负责伺候你的小明吗?他呀,被王爷打发去喂马啦!”

    文无隅疑惑道,“为何?”

    小厮叠起空碗开始抹桌子,边眉飞色舞地回话,“公子回来那天,他给吓得腿都软了,打翻了公子擦身的热水,险些烫到你,结果挨王爷好一通斥,就去喂马了。”

    文无隅听罢一时语塞,但看这小厮的神情并无半点幸灾乐祸,暗暗感叹此厮机灵是机灵,只是没心没肺。

    “那这屋子怎么回事?”他又问。

    小厮定定看着他,“公子真不记得了?”

    文无隅摇头。

    小厮做贼似的往外瞄一眼,靠近两步小声道,“小的要说了,公子可别气恼了把小的卖了。”

    文无隅被逗地嘿嘿直笑,一不留神胸口突突扯痛,他憋住笑,忍痛弱下声道,“保证不卖你,你说。”

    小厮这才亮了声,“王爷带你回来之后,你就跟中了邪似的,见不得床脚桌脚这些看上去像针一样的东西,还有银器,筷子汤匙这种一律见不得,看见了就发疯,也不顾你身上的伤,那真是六亲不认人畜不分,尤其是王爷,寸步不离地照料你,第一个挨打的就是他,也只有他挨你的打。所以啊,这屋子的摆设就成现在看到的这样啦。”

    文无隅笑不出了,他不怎信自己会做出如此羞煞人的举动,可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顿时感觉面上无光,于是把脸别开,一双眼不知看哪里好。

    小厮一瞧,新鲜了,文公子居然会害臊,转念又不好意思起来,宽慰道,

    “其实这也不怪公子,你那是中了毒,一时糊涂。”

    文无隅尴尬地咳了声,“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小厮脱口就道,“我们才不辛苦,最受罪的是王爷,除了他,谁也靠近不了你。喂药吃饭啊,都是王爷干的,从没见过王爷这么哄人,跟哄小孩似的,不管公子你怎么闹,也不带说一句重话。”

    听这一通文无隅苍白的脸渐渐红润,越发听不下去,正欲打断,小厮自己停了,可紧接说话声又劈头盖脸砸来,

    “就像俺们小时候好不容易买颗糖,却舍不得吃,藏在怀里又怕化了”小厮连连点头对自我肯定,“没错,应该是这种心情。”

    文无隅不知作何反应,一个劲儿地眨眼,眼看小厮嘴巴张开,他急忙先一步打断,“好了好了,吾都知道了。”

    他直起身忍着脚底的刺痛,大步走到橱柜旁接连打开几个抽屉,最后抓出一把金棍子,是之前废弃金鸟笼的栅栏。

    文公子不宜走动,小厮牢记在心却来不及阻止,没一会儿功夫面前一片金光好不晃眼。

    “打赏你的,拿着。”文无隅脚疼,一把揣进他怀里便冲回床榻。

    “公子,这怎么使得…”

    小厮无功受禄,局促不安地捧着小金棍追到文无隅跟前。

    文无隅将自己藏进被里,“你不是说吾见不得这类东西么,你若不要,回头吾送给别人去。”

    小厮原地纠结了会儿,才放进袖口,压弯腰道谢,“多谢公子打赏。”

    第58章

    渊澄和文无隅二人在王府蹉跎岁月的时候,朝廷上下已乱成一团麻。

    皇帝再无清醒的可能,太医冒着生命危险宣布,剩下唯一能做的,只有准备后事。

    列写皇帝数项罪名的讨罪奏疏业已传遍,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却无人站出来收拾残局。

    曲同音这几日躲在自家府上落得清闲,他当然希望事态演变得愈烈愈好。皇帝又当临崩之时,更没谁有那份闲心去关注怀敬王渎职案,待新皇继位,此案也便不了了之了吧?

    可他没曾想到大皇子会找上门来。

    客套话一箩筐之后,曲同音算是看明白大皇子亲自登门所为何事。

    原来他找遍了御书房及皇帝寝宫,也不见立嗣诏书。

    如此,依照长幼尊卑理所当然由大皇子继任皇位,可他却担心无诏继位,遭群臣非议。纯属杞人之忧!

    无事不登三宝殿,拐弯抹角一番后,曲同音直接打开天窗亮了话,“大皇子意欲如何?下官必当竭尽所能为殿下分忧。”他可不以为自己有那份威望一语定乾坤。

    大皇子扭捏好会儿,才把话说开,“父皇最后一面见的是怀敬王,不知可否有口谕传给他?”

    曲同音怔住片刻,回道,

    “下官近来也未曾见过怀敬王,要不下官去探一探王爷的口风?”

    大皇子的眼神像看傻子似的,却不开口。

    曲同音脑子里划过一道灵光,恍然大悟,大皇子需要有人证明皇帝属意立他为太子罢了,至于口谕这事,无关紧要,

    “下官明白了,这就去趟王府。”

    去时路上,曲同音连连捶胸叹气,大皇子的思路确不错,事实上却适得其反,试想怀敬王若得皇帝口谕,为何不早早站出来以固国本,事后再提这一出,反而惹人生疑。

    王府大门口,禁军已撤,王府守门侍卫认得他,朝他施了个礼。

    “劳你给王爷通报一声。”曲同音站在大门外等候,此时此刻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侍卫回道,“不巧了,方才二皇子差人请走了王爷。”

    曲同音愣住,忽地匆忙坐回马车,命马夫赶往大皇子府。

    渊澄向来和三个皇子无甚交情,皇子府更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来。

    景致如何他没心情观赏,管家领路,他跟着,七弯八拐之后停在走廊中间。

    “渊澄来了。”二皇子亲自迎接,脸上开花灿烂无比。

    稀奇,真稀奇,打小不曾照过几面的人,竟这般亲昵地称呼他,渊澄照规矩躬身行礼。

    二皇子一把抓住他的手领进书房,态度极其谄媚。

    渊澄不动声色,“二皇子传我有何贵干?”

    “没什么大事,想你了找你聊聊。”

    下人奉茶上来。

    “喝茶,喝茶。”二皇子极尽谄媚之态,亲自端了茶递到他面前。

    渊澄规规矩矩谢过,小啜一口,便置于座旁几案。

    二皇子接着又开口了,“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孤僻,不爱和人来往,咱们自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疏远了实在是不应该。”

    孤僻?平生第一次有人这般形容他。

    渊澄暗笑,附和道,“二皇子说的在理。”

    “这往后啊,你我两家多多走动,感情才不会淡。”二皇子依旧自说自话。

    渊澄认同其言的表现是不住地点头,忽快忽慢衔接地很顺畅。

    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会,门口乌泱泱进来一群男子,个个肤白胜雪,眸若清泉,仿佛刚从画中被人扣出来,因为他们把不高兴的情绪表现得极为明显。

    渊澄被这‘万艳同悲’的一幕着实给惊着,用被逼为娼四字形容这群美人再贴切不过。

    二皇子立马上前称道,“可都是各地出了名的美人,你瞧瞧,还过得去吧?”

    第59章

    世间好男色之人没点分量无以至人尽皆知的程度,所以当朝怀敬王好男色可谓家喻户晓。

    故此还带动了整个大康朝当下男风的盛行。

    这点渊澄也没想到。他原是盼以此为由,落个荒 y  无度的名声。

    如他所愿,他的名声确实不大好,只是一向我行我素,旁人又忌惮其身份,不敢在他面前说三道四罢了,谁会愚蠢到把脖颈洗干净了主动往刀刃上抹。

    可世人也非一味毫无底线攀附权贵之流,强权底下有勇夫,堂上这一溜美人便是勇中之勇,满脸苦大愁深,浑身上下一千万个不乐意。

    太平世道强抢民男,此事本就天怒人怨,又被责令竭尽所能去讨好那位‘名声在外’的怀敬王,这干人等更是一腔愤恨无处安放。

    二皇子见他们绷着脸,渊澄也不见喜色,自己脸上挂不住,紧招摇着双手企图带动气氛,“都臭着个脸作什么,来,笑一笑。”

    还真有人笑了,勉强扯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二皇子倍觉难堪,又不好当场发作,便死马当活马转头对渊澄道,

    “怎么样,姿色不俗吧,全数送给你!”

    二皇子平白无故请他过府,又以美人相赠,真真应了那句老话,无事献殷勤。

    收下是不可能的了,身边有个文公子尚未收拾服帖,哪里有空给自己再添麻烦。

    “敬谢二皇子美意,”渊澄抱了下拳,“不过我看有些人家中尚有妻儿老小,一家子全指望着他,我若强行将他们养在身边,实在有违人道。”

    “是吗?”听这一说二皇子回头瞅两眼,他倒不信家有妻儿也能从脸上看出来,在他眼里个个都是少年郎。

    这时有美人站出一步,头垂得老低,“小的…上有八十高堂,下有半岁小儿…”

    “小的也有…”

    二皇子懵了住。

    渊澄紧接道,“不如让他们各自去,也算好事一桩。话说回来二皇子传我所为何事?”

    二皇子醉翁之意不在酒,赠美人属正事之外,渊澄显然对这群美人兴致缺缺,若因此发生龃龉未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便手一挥示意他们退下,

    “好好好,听你的,都走吧。”

    美人们逃也似地争相跑去门外。

    渊澄哑然失笑,这二皇子有趣得紧,投人所好却不懂门道。

    二皇子听见笑声便以为他心情不错,又套近将人牵去座椅,心底一边措词,

    “说到正事吧,也不算多大事,我就是想问问,父皇再度中风之前,可有旨意传给你?”

    渊澄此刻已有所悟,这二皇子莫非是想争储?他默然,决定静观其变。

    二皇子也不傻,瞪着炯炯大眼忙又接道,“当时寝殿中只有你,你的话是最可信的。”

    “二皇子以为单凭我一人之言足以让百官信服?”渊澄反问道。

    二皇子斜眉歪眼地瞧他,笃定地连连拍他的手臂,“那是肯定的,怎么说你也算得上是父皇的养子,这些年父皇对你的恩宠百官们都看在眼里,哪里敢质疑你。”

    渊澄低笑道,“可皇上并无一纸半语传于我。”

    二皇子脸色突变,收回奉承的双手,正襟危坐,压低了声音道,“我的意思,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但恕我不敢苟同。”

    “你!”二皇子疾言厉色,即将恼羞成怒。

    渊澄沉缓道,“前朝乃至近百年,皆推崇立储以长不以贤,若敢为人先,必得有过人之处。争储夺位可非儿戏,奉劝二皇子三思而行。”

    “你是说我比不上皇兄,无贤又无德?”话外之意二皇子倒听得真切,这下果断起火,冷冷道,“渊澄,我不是非靠你不可。现在这个天大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不要,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我再问你一次,行是不行?”

    渊澄摇头嗟叹,好心提醒道,“二皇子执意如此,终将成为众矢之的,到那时连个清闲王爷也当不成。”

    二皇子握拳猛一震桌面,“我落个什么下场另说,但你只怕现在就当不成王爷了!”

    渊澄抬眸望去。

    二皇子冲门外高声暴喝,“来人,拿下怀敬王!”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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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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