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正文 第20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第20节
守在炉鼎旁的侍卫会意,走向临近的谢晚成。
有那么一瞬间,渊澄眼中凶光毕现。
文无隅心猛地一抽,王爷杀意已决。
败了就是败了,大势所迫,我命由人,该折腰时即折腰。
偏偏谢晚成伤重失智,犯了大忌。
“王爷!”情急之下文无隅高声。
渊澄不为所动。
侍卫径直向前,手压在剑柄,脚步没有一丝犹豫。
王爷仍旧一言不发,漠然伫立。
很快侍卫停下脚步,将起手。
命悬一息时刻文无隅无暇他想,双手猛地横拉佛尘,随即奋力一掷,只听一声细微的清响,佛尘一分为二,像条受惊的蛇飞窜而出。尾端的白色鬃毛有如活了一般,将盆钵整个缠绕。
一条极细的长锁链,泛着银光。
锁链卷携着装满铅水的盆钵迅速回缩。
渊澄神情一僵,大惊,急忙扑向文无隅。
同时守在门内一直默默无声的连齐驱身疾奔。
盆钵翻转,铅水飞泻。
渊澄护住文无隅,同时甩开衣袖,企图挡住恐怖的熔铅。
好在铅水放置了一段时间,已成半凝结状态。
地面哧哧得响,腾起一阵灰尘。
渊澄只觉得手臂和肩膀一股灼烫,他迅速脱去外衣,有些慌乱,双手和眼睛将文无隅上下扫了个全,所幸只有肩上沾了几滴铅水。
文无隅却推他一把,拖着铁链跑开。
渊澄愣神,眼看着他往刑架前站定,誓要护谢晚成周全的架势。
而谢晚成就在刚刚已经被连齐一掌劈昏。
谁也意想不到文公子居然留有一手。为了一个谢晚成,他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渊澄彻底寒了脸。
文无隅挡在谢晚成身前,这才察觉一只眼睛不舒服,似乎铅水jians,he进了眼里,他卷一截衣袖捂住半边脸。
两旁几步外连齐和侍卫都盯着他,文无隅周身防备,顾不上越来越疼的眼睛,果断开口,“王爷执意要杀他?”
渊澄没回答,目光冰冷,已是默认无可回转的余地。
文无隅倒抽一口气,眼睛痛得厉害,语气却是万分坚决,“既如此,王爷别怪在下把事做绝。”
文公子果然出剑了,渊澄脸上寒意更深一层,“你试试。”
“与明秀公子有关,王爷确定无需屏退左右?”
渊澄不由拧眉,许是应了做贼心虚的道理,神色有一丝松动。
没等他发话,两旁二人居然此地无银主动退避到屋外。
文无隅无声冷笑,浑然不知右眼开始流血泪,衣袖浮现出隐隐的血色。
“明秀并非王爷路上偶遇,而是那间密室被发现,无处可藏身。”
渊澄不予反驳,“继续猜。”
这次是一场心理博弈,文无隅把握十足,代价,也很清楚。若非万不得已,他何必扯进家国之争。
“王爷一定要在下说白吗?”
“你不说,我如何衡量你们五个人的命值不值钱。”
文无隅笑得纯良,“无论在下知道王爷多少秘密,你也不打算放过吾等,王爷所图谋的大事,必得保证万无一失,吾等从此以后只能做阶下囚。”
渊澄斜眼一笑,就说文公子觉悟高,这等心智用来谋划劫狱实在大材小用,
“不错,你还有必要和我讨价吗?”
“有,”文无隅缓缓道,“血诏,前朝遗孤,复国大计,这些不是最紧要的。王爷还有一件连曲大人和齐明秀都不知道的秘事。”
渊澄忽然兴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可看见他衣袖上一片殷红晕开,脸色立马沉下,
“文公子不仅智慧过人,故弄玄虚的本事也是一流。”
“过奖,王爷听完就知在下是否故弄玄虚。”文无隅呼吸变得厚重,深喘一口气,接道,“其实王爷才是逃出宫闱的皇子。”
言罢他的身子忽地后倾,踉跄几步靠住了昏迷不醒的谢晚成,很快的,他又站直,手指几乎要碾着衣袖扣进了r_ou_里,因为疼,浑身颤抖不止。
渊澄嘴角僵硬,勉强扯了个弧度,“你的眼睛再不处理,怕是要废了。”
文无隅的脸色好比纸白,他定了定神,挺直腰身,继续道,
“王爷不认无妨,还记得刘申吗,当年中秋之夜,他也在场,不过在府外赏月,正巧被他看见宰相府后门出来一个妇人,怀抱一小孩匆匆绕到府后往漆黑的地方去。少有人知留在府里的才是真正的皇子。宰相大人可谓大义大伟。钟氏汹汹而来,他生怕钟氏发现,断送齐皇唯一的血脉,于是移花接木用自己的儿子换了皇子,看似险招,事实证明,宰相大人心思卓绝,说他居功至伟彪炳古今也不为过!”
文无隅仿佛打了ji血,浑身犯抽依然站得稳如泰山,汗水迷了眼也无动于衷。
渊澄凝视着求生欲望如此强大的文公子,一时间百感交集,他清咳一声,松松嗓,道,“你这番话毫无破绽,连我都要信了。可你说的头头是道,又如何,你们何去何从是生是死都由我决定。”
大片衣袖吃透鲜血,地上红梅点点,交相映衬,鲜艳极了。
文无隅越发ji,ng神抖擞,大概血流的太多,反而激发了殊死一搏的斗志,“不尽然,王爷可以杀了吾等小民,却阻止不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若是在下命长,倒想看看王爷计成之后,这个秘密又将掀起怎样的风浪,又或者王爷和宰相大人一样伟绝,将皇位拱手相送,而齐明秀知道自己潜身缩首二十载,竟是替他人受过,他还要不要这个皇位。”
第77章
文无隅其实脚下已摇摇欲坠,却整个人紧绷着不肯松懈。
这份超人的毅力,渊澄实感震惊,然而再僵持下去,恐怕文无隅性命堪忧。
沉吟片刻他道,“行,我答应不杀他们。”
文无隅眼神透露着诧异,怀疑的目光牢牢锁住他。
“你若不信,我也无能为力,你自己权衡。”渊澄又追了句,这已经是他的立场下能做出的最大让步,难道因为对方y谋未得逞,他便要大度雅量不计前嫌?
文无隅呆了会儿,终于不支,手脚一软瘫坐地上,地上一洼鲜血,触到白袍,疯了一般往上攀延。
他呼吸难接,左边眼睑不自主地颤动,滴滴血如泪泣下,淌过半面血路,没进衣领,嘴角隐约浮现一丝诡异的笑。
渊澄径直走去将他提起横抱,边高声吩咐屋外的连齐请府医,随后从侧门离开。
躺在床榻上的文无隅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像灵魂出了窍,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渊澄见他眼神渐渐迷离涣散,心下一惊,欺身过去猛掐他的人中。
文无隅啊地一声,那一只满是血丝的眼睛立马瞪开。
“听着,你要是死了,谢晚成也别想活。”渊澄铁着脸。
“不死…不能死…”文无隅含糊念道,可眼皮不由自主地想合上。
府医不见来的踪影,渊澄瞥一眼门外,又凝视文无隅,“我平生最恨受人威胁,而你,故弄玄虚也未可知,我有的是法子查实。”
此言一出果然文无隅眸子瞬间ji,ng光闪烁,嗔目,未出口的话自然是想怒斥王爷出尔反尔。
渊澄嘴角微微一动,“我无从得知你是早有预谋的退路,还是破釜沉舟的一计,也不想去查实你把所谓的秘密交于谁人之手。那你可知为何答应你?你若猜对,我现在就让文曲和武曲好手好脚地回点翠楼。”
拿人致命要害当用在最紧要关头,可一不可二,而自身弱点被抓足,也便只能受人摆布。
文无隅当真思索起来,眼睛有力地眨动,没多会儿,他干涩的嗓音低低说道,
“区区几条人命断不能与复国大计相比,吾之言确实与否王爷认与不认都无关紧要,谣传终是流言罢了,妇孺皆知也不过是世人茶余饭后的论资,关键在于流言入了谁人耳。”
谁拿流言当了真又或者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自古手握权御者,最忌民心不安。
文无隅话说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渊澄一时无言,不禁失笑,笑自己看低了这个朝夕相对的人。
屋外府医姗姗而来,一看床榻上不成人形的文公子,自知事大,不敢有片刻耽搁,忙不迭跪到床沿探文公子的脉息。
有的人天生命硬,鬼门关去了数回阎王爷就是不收。
文无隅神志清醒已是七日后。
他眨动着眼睛,发现视线缺了一半,左眼毫无知觉。
琢磨了会儿,他明白自己瞎了一只眼,对此也不作多想,耳边传来流水清音,树叶沙沙声。
此地应该不是王府,王府里没有水声,树声远而深重。
“醒了。”
声音万分熟悉,他扭动脖颈侧眼一看,王爷正躺在门口摇椅里目不旁斜,一手执书一手打扇,半分没有上前扶一把的意思。
文无隅撑着床榻坐起,摸了摸左眼上的纱布,不疼不痒,彻底报废。
“大夫都说治不好,你那只眼没用了。”渊澄目视书册。
若救治及时,也许还能保住,不过日后仍将会失明。可事实是耽误过久,铅毒让他左眼球完全坏死,幸亏尚未侵入心脉,否则神仙难医。
“这是什么地方?”
文无隅半拖半挪下了床,踩进鞋里缓缓移到桌前,桌上一杯凉茶不知什么时候倒的,他一口饮尽,又倒一杯。
“丘临镇。”渊澄终于抬了眼,回头看他。
文无隅似有若无地哦了声坐下凳子。
渊澄见他无话,起身走到矮柜旁,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函,摆到他面前,
“谢晚成已经大好,他的亲笔信,你看看。”
文无隅抽出信纸细阅。内容不多,报了众人平安以及等他回京。
阅罢他折好复放回,整个过程平静无比。
渊澄眉心一动,“我既然答应了便不会食言,他的字迹做不了假,连齐在我身边,他一行武功不赖,我手底下的人奈何不了他们。”
话外之意绝非威胁之下言不由衷。
文无隅看着桌前,面无表情低低道,
“王爷何必解释。”
他还能不信吗,不信又如何。
渊澄一下哑口,默立片刻抽身出了门去。
第78章
文无隅打从下山,一门心思只想如何解救父母。如今满盘皆输,他一下子脑子空了,茫然不知接下去还有什么是他力所能及的。
他本以为自己正如所想的那般,理解王爷的不得已,旨在把人救出牢笼便了,可到底高估了自己。
理解总是建立在愿景得成之上,便是说只要结局是好的,过程如何的困难艰辛也都可以一笔勾销。
然而事实,是他所有的心思,全都化为泡影,盼望已久的那一刻,遥遥无期限,而且是王爷亲自布设的陷阱。
要像以往那般笑对,实在是难为他了。
现下王爷就在不远处,他甚至连余光也不想看见那张脸,只能侧卧面向墙壁假寐。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方才暴雨倾盆,一盏茶的功夫又阳光普照。
文无隅觉得闷热,扭了一下身子。
“眼睛疼吗?”
声音很近,不知王爷什么时候站在床前的,文无隅还是面对着床内,微微摇了摇头。
“九瑄梨园今晚开演,你该出去走走。”
这些日子渊澄很是自觉,三餐时间才出现在这屋,其余时候包括就寝也都隔壁屋里。即便这样,文无隅还是冷着他。
就如此刻,问出的话像掉进了海,惊不起一丝风浪。
渊澄蹙额,有些动气,“今时不同往日了,这才是你的真容吧?”
“王爷也说今非昔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声音比冰雪冷。
“很好,”闻听这句渊澄哼笑,反而气消了,“可你总会有求到我的地方,殷勤还是有用的。”
文无隅明显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脸,那只乌黑的眼罩下仿佛能透出眼神来,死水一般,“吾自落地起,从未求过任何人。”
渊澄闻言一愣,眼波倏然黯淡,微垂着头顾自走向门口,“世事难料,你不求人,当是我求你也行。”
末尾一句轻得像自语,连他也未必知道自己说的什么。
他这半生一言一行慎之又慎,但有行差踏错一步,先辈心血将葬送他手,成败决定生死。
可是短短几日间他恍若悟到,输赢之外,还有一种无法名状的情绪,像钝刀,不经意间就磨得你浑身奇疼无比。
或许那种情绪叫做后悔,可他又该何从悔之。
雨后鸟雀格外叫的欢,文无隅听不真切,一只独眼空望着床顶。
良久,他才开口,“王爷若许在下见一见二老,想去哪,在下奉陪便是。”
渊澄半倚门框正出神,闻此言忽而低笑,细细回想,文公子什么时候做过吃力不得好的事,“见面是应当的,但你真喜欢看戏吗?”
“王爷又是真去接明秀公子吗?”文无隅反问了一句。
答案不言而喻。
一阵窸窣,文无隅下了床。
一身薄薄的寝衣,披散着头发,黑色的眼罩绳穿过前额、眉毛,系在发后。
y郁、孤冷,完全没有昔日仙风道骨的模样。
渊澄目光跟随,看着他走到屋外假山前。
珊瑚石堆砌的假山,设计巧妙,一束流水自山顶盘绕,潺潺而下。偶有凋零的花叶随风飘落,将假山曲水点缀得益发生动。
文无隅不知何来的玩心,将手掌拦住流水去路,积水涨高浸shi了他的衣袖,才猛地放开手,一洼清水乱jian,无辜错了道。
“王爷,吾有几个疑问,还望王爷不吝赐教。”文无隅没转身,语气淡淡,好似不关心王爷是否会予以解惑。
渊澄有一瞬间的迟疑,却还是回道,“你说。”
文无隅这才转身,眼中含笑,笑中又有那么点讥诮,“当日王爷为何要吾之自由换取师兄三人性命?”
渊澄沉默了会儿,“除此之外,你有其他东西吗可换吗?”
文无隅勾唇,立刻又接道,“那铅水确实毒,不过沾染一星半点,便毁了一只眼睛。王爷该是知道它的厉害,却为何以身犯险,替在下挡那毒物?”
渊澄呆怔住,抿了下嘴。
不等他回答,文无隅继续又道,“正如王爷所说,有千般法子查证在下所言虚实,王爷最恨别人威胁,只要王爷略施手段,掌握重要秘密的那人,也无所遁形。其实任吾等自生自灭,才是最保万无一失的,王爷为何妇人之仁救在下性命?”
分明有万全之策,偏选择布满隐患的一条道,其中缘由,细细琢磨,着实耐人寻味。
渊澄只觉得文无隅的笑脸万分刺眼,那是在嘲笑他,不是笑他的妇人之仁,而是……羞于启齿可笑至极的情愫!
他定在门口竟怎么也挪不开脚,眼看着文无隅步步走近前来,故作愁状,轻佻了下眉,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王爷许是未能及时想到这些,对吧?”
言罢抬脚进了门去。
这一刻,渊澄直想一掌劈死他!
他周身内力不知不觉聚于掌心,手指有些发颤。
最终他长长吐纳一口气,将手掌微微握拢。
第79章
话说徐靖云提领大理寺之后,可谓尽心尽责,王爷在位时悬而未决的案子一个也没落下,其中属赫平章一案最是棘手。
可奇怪的是,随着王爷离职,赫平章从此再无踪迹,就连江湖上也都打探不到他的消息。
若是赫平章金盆洗手,大概只能变成悬案了。
少年皇帝做的清闲,每日早朝下朝,听听奏表,也不过问刑案的进展,甚至民生大计。
为君的安坐龙椅,为臣的明哲保身,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皆大欢喜。
徐靖云隐隐有种言语不清的不安,可也仅此而已,毕竟朝堂之上君臣和睦,没什么不妥的。
然而近日,风闻有一干人夜袭刑部大牢,曲同音却无只言片语和他说道这事。他不好听风就是雨,特意拿这事去问曲同音。
他如今已经成了曲府的常客,每隔三两日便夜宿一回。他能感觉出来一家之尊曲老,俨然把他当成了…儿婿?饭桌之上全无客套,交谈也不避讳,就像…一家子。
徐靖云暗暗庆幸。
晚膳过后,二人正在花亭纳凉,随心随意聊着琐事。
忽闻一声清咳,曲老背着手摇摇摆摆地走过来。
两人不约而同起身。
“爹。”
“曲…”徐靖云嘴巴微张也要行礼。
曲老又咳一声,摇手,对他笑,“曲什么,你也叫爹得了。”
两人四目相对,曲同音噗嗤笑出声,徐靖云尴尬得脸都要烧起来,内心犹疑了那么一下下,还是乖乖地低唤了一声爹。
曲老满意得不住点头,指指座椅示意二人落坐。
显然曲老是带着事来的,没一会儿就说到正题上,
“前儿个有人夜闯刑部大牢,这事,可解决妥当了?”
曲同音没立刻答话,一旁徐靖云竖着耳朵默默关注。
曲老接着又道,“听赵公公说,肖何肖统领无故失踪有些日子了,底下人没了主心骨都乱了套,皇上国事繁忙,你们一个掌管刑部一个提领大理寺,难不成要礼部户部的大人去找肖统领?”
两人相视一眼,皆同时低下头,无言以对。
“人可以慢慢找,”曲老爷子表情略显严肃,“皇宫的戒防不能乱。”
“是,儿明日便奏请皇上先择卢克接领禁军,他做左护卫也有好些年头了,想必担得起这重任。”曲同音这么会儿已经有了主意。
曲老爷子思忖片刻,点头表示赞同,再唠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便离了去留二人独处。
“真有这事,你怎么没和我说。”各自沉默一段,徐靖云先开口问道。
“几个小毛贼,毫无计划毫无章法的劫狱,并没什么损失,不提也罢,以后加强戒严就是了。”曲同音说的云淡风轻。
转而他认真地看着徐靖云,墨黑的瞳仁闪现一抹狡黠,“你说,把这事推到肖何身上如何?”
徐靖云先是诧异,这个做法有违他刚正不阿的品性,可转念一想,那肖何谈不上j,i,an佞,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倒是做的淋漓尽致,于是心一横,“我觉得…可行,但是应该不会害他性命吧?”
“顶多举国通缉,仕途是毁了,至于性命,就看他是否足够聪明了。谁知道他做什么去了,无缘无故失踪,也很可疑不是么,而且,他害惨了文公子,咱们也算假公济私一回,替文公子报仇雪恨呐。”
这理由徐靖云不得不服。
次日早朝,曲同音便把这事给办了。
果然龙颜大怒,通缉榜文转眼就像雪花一般飘往各地。
事情顺利心情自然好,自然值得庆祝一番。
午后空闲,二人不辞远途,乘车去往点翠楼小坐。
炎夏虽热,但楼阁窗外,寄语江岸杨柳依依,江水泊舟金光粼粼,景色倒也别致,足以赏心悦目。
马车停驻。
徐靖云却在楼外止步,眼神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曲同音顺着他望了一眼,乌泱泱人头攒动,没一张熟悉的面孔。
“见着熟人了?”顶着大太阳他忍不住发问,但也没着急走。
“许是认错了。”徐靖云顾自摇头。
曲同音随口问道,“谁呀?”
“还记得我曾经交给你们刑部一个嫌犯吗,交结时被他逃了那个。”徐靖云回答得认真。
曲同音一愣,“你记性倒好,我早忘记他什么模样。”
“赫平章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若真是他,找他问问兴许能有突破。”
“你这是病急乱投医,他一个市井混混,赫平章什么人,怎会认识他。”
曲同音被晒得睁不开眼,眉头深蹙,两只手一起也挡不住光线。
“你说的是。”徐靖云见他这样难受,忙自动认同了他的观点,只把人拉了往y影地方走。
这厢曲同音心里暗暗得意,转移徐靖云的注意力实在太容易。
“两位请好。”
这冷漠的招呼声还不如没有,声音的主人便是点翠楼文老板,一副生人勿近见而远之的表情。
“老规矩,一壶铁观音。”曲同音只当没看见,径直往楼上去。
“楼下空得很,干嘛非去楼上,就坐这儿吧,风景也好的。”文曲跑出柜台,急切得晃手招人过去。
曲同音奇怪了,老板今日的表现很可疑,楼上必定有什么见不得人。
这么想着他也不管文曲在那头跳脚,三步并作两步噌噌上了楼梯。
果不其然,原本一览无余的二楼,居然用屏风隔开了间茶座。屏风上两个朦胧的人影正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曲同音忽然大悟,莫非……
他绕过去,脸探进屏风后一看,立马呆怔住。
正是渊澄和文公子二人。
文公子一身素简绸衣,长发披散,青灰色发带随意撩了两侧鬓发束在脑后,额前几缕碎发垂下,稀微半遮脸庞。
他惊骇的是,不知何故文公子显然毁伤了左眼,独眸中那一道目光淡淡瞥他一眼,竟让他后背生生起了一阵凉意。
同样震在原地的还有徐靖云,眼也不眨地看着文无隅,嘴唇翕动却是半字难出口。
“不是我没拦,是他们自己闯上来的…”
终于有人打破这莫名的尴尬,追上楼的文曲弱声弱气地解释道。
渊澄抬了下巴,意思他可以退下。
“许久不见。”
文无隅不清楚此二人缘何这般看他,出于礼节他先行道了句问候。
第80章
一行就三人,天明之时低调进了城。
看样子王爷并不打算回住王府。
今次踏入京城倒不至于恍若隔世那般苍凉,不过是再次见文曲颇让他嫌弃,那厮支吾半天蹦不出一个屁。
许是被他瞎了只眼的模样吓的,也或是打心底惧怕王爷尊容。
于文曲而言,生死这件事完全在他所能思索之外,尽管曾历经天灾命悬一线,尽管曾目睹人头落地鲜血飞jian,他只是心里知道怕,知道有多远避多远,仅此。这样的人,不让他好好活着岂不是作孽。
所以踏进点翠楼起,文无隅仿佛看不见这厮,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刻意营造的冷漠,到底让文曲伤了心,收到王爷示意,毫不犹豫便跑了。
“坐。”
曲同音和徐靖云惊愕的模样,让渊澄口气颇为不善。
二人识相,立刻变了脸,轻手轻脚走进屏风后落坐。
而后是一束束茶壶出水的声音,沉默此间流转。
相去无多日,有人兀自逍遥,有人面目已非。
楼外长街嘈杂,楼里还算清静。忽然猇声狺语大作,两商贩嚷架,言语之恶毒,当真污人清听。
没多久总算有人劝架,声音渐渐模糊,楼阁里这才重回清静。
而这四人一个比一个有定力,连喝茶也没发出丁点声响。
等到茶壶见底,再倒不出一滴水,曲同音终于抬头,打算喊小二添茶。
话尚在肚里,那边渊澄开了口,问的温婉,“你可要去看看文曲?”
另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文无隅,只见他依旧微垂着眼,淡淡道,“不用。”
却又抬起脸来,目光穿过屏风落在不知哪个角落,“吾去窗口站会儿。”
说着便起身,刚走出屏风,他回过头看了下,“王爷不差连齐跟着?”
渊澄闻言,脸色忽变,呼吸也重了,低沉沉唤了声连齐。
紧接连齐从角落圆柱后现身,跟着文无隅走向最远的一扇大窗户。
曲同音筹措着寻个什么借口支开徐靖云,而徐靖云正犯难自己该不该回避,为何要回避。
“朝中可有大事发生?”
渊澄擒起杯盏,俄而啪一声又按桌上。
杯子里哪有茶水,毫无疑问他是为此而生的气。
曲同音摸摸鼻子掩饰嘴角略微勾起的弧度,心里很有分寸,自然不敢明着笑出来,“肖何失踪算不算大事?”
渊澄狠狠斜他一眼,“算不得。他在我手里。”
曲同音一愣,和同样讶异的徐靖云下意识地互看一眼,“还是…活的么?”
“活的。”渊澄双手抱胸,瞥眼屏风,只能看见两个虚影。
“今日早朝皇上下令举国通缉肖何,王爷打算如何处置他?”徐靖云难得接话。他当然想不到肖何被抓的真正原因。
渊澄哼笑一声,“你们说他该不该死?”
二人相觑,默契地点头。
渊澄笑意渐展,“回头了结他。”
小顿之后他又对曲同音道,“今夜我要去一趟刑部大牢,当值的衙役换上自己人吧。明早我将启程下江南了,有事传书给你。”
曲同音会意,默默应下。
徐靖云茫然不解此二人说的什么暗语,却不好当场发问,曲同音看出他满心疑惑,只能咧开嘴,充满善意得冲他一笑。
这厢伫立窗口看风景的文无隅,忽而回身走前几步,向连齐招手。
连齐不明,却还是听命上前,五步之外他停住。
但文无隅未停,一把抓住他衣领,身子压近,对他耳边低语,“你会不会水?”旋即松开手,浅笑,款款走回窗前。
连齐惊呆,自动后退两步。
还没等他回神,文无隅已经双手撑窗沿,没有一瞬的迟疑,纵身跳下窗台。
五丈之下便是寄语江,水宽半里,深浅未知。
屏风轰然翻倒,三人追出只看见连齐纵身一跃的背影。
文曲打楼下上来,巧地正见两人先后跳下窗台,手里提着的茶壶,哗啦摔碎一地,凶猛地扑向窗口,呼天抢地,
“救命啊!主子、主子跳河自尽了,王爷,你快下去救他!”
渊澄一把将他拽开,施力起跃的一刻他顿住了,缓缓松开手,定定望着平静的江水,眼底却暗潮汹涌。
不一会儿水面浮出人来。
渡船摇摆,船桨荡起阵阵水波。
涟漪碎金光。
谁说文公子跳江自尽,他还尚未见到日夜苦盼的爹娘,轻易死不得。
那文曲还在跳脚要舍身救主,幸亏曲同音拽得紧,他愤恨,偷偷拿眼瞪渊澄。
“王爷也不会水。”曲同音适当解释道。
文曲气愤难平只能忍,扫开曲同音双手跑下楼去。
文无隅会水,小时候失足那次让他长了教训。
他憋住气,一直下沉,沉到看见潜下来的连齐,才灌了几口江水。
连齐一只手臂圈住他颈肩,另一手划水往渡船游,心悸同时也松了口气。
文无隅揭开眼罩,将色白而浊的眼睛曝露在眩目的阳光下。
“连齐,吾只问一句,望你直言。”他悠悠看天,全不似溺水状。
连齐回过头,看见那只盲眼,慌忙移开视线,却不回应。
“吾师兄,谢晚成,果真安好?”
连齐游水的手停滞一下,片刻后他道,“书信是他亲笔。”
“吾认得他的字迹。”
连齐默了一会,“无人威胁他,也无人监视他,他是自由的,王爷未曾欺骗你。”
文无隅放眼望向远处。
水上楼台,人影虚朦,摇摇曳曳。
他的眸光也随之黯淡。
江风迷人眼。
个中滋味千百般,他无暇体会,热心的船夫们已近身旁,合力将二人拖拽上船。
第81章
第20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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