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正文 第33节
道娼 作者:游人左姜姜姜姜姜
第33节
民风淳朴,路不拾遗。
热闹的集市,赶场的百姓络绎不绝。
混杂在道旁摊贩中有个人衣着倒寻常,就是相貌有点不同,右眼是残的。
没错,就是文无隅本人。
贩卖的东西…一言难尽。
“常拂吾身,一日三省,扫尽尘埃,祥气长留…”
文无隅坐下一把矮小的马扎,膝盖都要顶到下巴,夹在摊贩中麻木不仁地唱卖着。
面前一堆麻料竹竿制成极为敷衍的拂尘。
过路百姓偶有侧目,但没人驻足片刻。只卖两文钱一把,生意还是十分惨淡。
不过这门生意受众本来就小,经常是年过五六旬的老妇人比较青睐。
却没落魄到生活拮据的地步,只是家用确实得计划着来,潜心修行也得吃饭,没有三餐两餐总要,再怎么样凭手艺过活,不丢人,于是甘之如饴有一年了。
道是五年前他几乎把仙客居掏空,去了京城后,时隔两年突然出现在文曲面前。
文曲早前被谢晚成告知他家主子死于一场大火,哭天抢地险些背过气去。
好不容易坚强起来重振仙客居,日子平淡无奇也就这么过。
谁知主子死而复生,差点把他吓死。好赖是救命之恩大过天,这辈子跑不掉,文曲认命了,没舍狠揍他一顿,倒是涕泪横流地好生慰劳了一番。
岂料第二日文无隅揣了把票子又跑路了。
走之前千叮万嘱不可将他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包括谢晚成。
万万没想到,文曲要靠得住,公猪都能生崽,转头就跟谢晚成唠嗑说漏了嘴。
以致于两年后文无隅再度回仙客居拿票子,险些被谢晚成堵个正着。只能匆忙揣了几锭银子走人。
这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白云观也不是不能回,只是混成如今这般世俗,没脸见师父。
晃神的功夫摊前一片黑影。
文无隅抬头一看,不甚意外,平淡叫了声,“师兄。”
谢晚成白眼瞪他,丢下个银元宝,“我全买了。”
“好,那就收摊。”文无隅起身打包收拾。
谢晚成生怕他突然不见似的盯着他不放,语气是真狠,“你再跑,信不信我把你腿打断。”
“信,走了。”文无隅很快拾掇完毕,一个大包袱甩过肩,还不忘提上那张小的可怜的马扎。
他还活着这事,谢晚成知道了,代表有人很可能也知道了。东躲西藏已经没意义。
谢晚成只是找人找得辛苦一时气愤,气话甩出去后,自然平静下来。能怪文无隅瞒着他搞一出假死的戏码么,前次不就是他泄露了行踪,这次也不例外。
住所是一处靠河的茅草屋,能遮风挡雨,冻不死热不坏。摆设什么的就随意了,很是简陋。
“那个毒怎么回事?”
文无隅喝尽一杯白水解渴,才开口,“哪个?”
谢晚成叹一口粗气,他来只有一个目的,把人劝回去,“五年了,他还是痴痴颠颠的。不是会自愈么?你给他用了多少?”
“一整瓶。”文无隅不痛不痒回道。
谢晚成大吃一惊,“那得几年?!”
文无隅眉梢一跳,斜眼瞧他,“师兄关心这个作甚?要我杀他的可是你。”说罢压着声儿长笑,十足揶揄,“言道是情关难过。师兄,啧,情路坎坷,哀哉~”
谢晚成轻吁一口气,反讽道,“说的好像你不是。不然他都傻了,你还躲什么。话说你给他的毒,是不是封情痴缠?”
“是啊,”文无隅道,嘴角一撇,“只不过我叫张大仙加了些别的。还有我并非是躲,是观其后效。这毒五年后也会开始自愈,和原来的封情痴缠不同,自愈后将尽忘前尘。”
谢晚成拿眼翻他,“我看你是被骗了,他根本一点恢复的迹象都没有,反倒是成了个傻子,一个对某人念念不忘的傻子。”
文无隅蹙眉,“不可能。”
谢晚成哼道,“可不可能你跟我回去见见不就一切明了了。”
文无隅侧了侧身,不说话,表示抗拒。
谢晚成低笑道,“你这么四处漂泊何时是头。他傻十年你躲十年?说起来你和他纠缠不清倒也有十年了,你打算耗一辈子不成。你没曾看见,一个三十好几的男人,整天在街上游荡,那副痴颠模样,旁人见了退避三舍,你想想他受多少冷眼。”
这话意思倒成他的错了,文无隅淡淡瞥一眼,“当真此一时彼一时,师兄为了连齐,已经是第二次出卖亲师弟了。”
谢晚成也不羞愧,腆着脸笑,“你去见他一面又何妨?他若认不出你,你正好不必再躲。”
“他若认得呢?”文无隅回过眼接道。
谢晚成迎住他的目光,感慨道,“他若认得,证明他对你情深如此,连老天都不忍拆散你们。”
“放屁。”文无隅不觉提亮声儿,撇开眼看别处。
谢晚成呵呵笑成一串,“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你当真对他无感,又有何可惧的?”
文无隅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怕麻烦。”
好歹文无隅听进了谢晚成的劝解,百般考量后到底是去了。
这日浓雾似雨,片晌shi衫袖,稠密如缎,盈满天地间。
直到日上三竿,仍迷雾笼罩,五十步外不见人影。
文无隅在一棵老树下等了一刻钟,头发上沾了一层小小的水珠。
隐隐约约一前两后三个人走来。
依稀看得清面容时,都停住了脚步。
渊澄呆了呆,又走前几步,顿住,望着他。
似笑非笑,不痴不颠。
只一眼,文无隅便想走人。
那人眼中的光芒如是熟悉,恍惚高阁之上遥遥相望的一眼,绕过十年光y,剔去恩怨情仇,兜兜转转又如初。
第122章 番外 折柳赠君
这些日子,文无隅很是怨念深重。
说起他的师兄谢晚成,他很鄙夷。
这谢晚成前半辈子对他还不错,两次‘卖友求色’不算的话,颇有‘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豪迈义气。
但是以后的半辈子他是彻底看透了,此人色令智昏,完全丧失了人性。
自是把这渊傻子领回仙灵山山脚的屋舍后,谢晚成和连齐双双不辞而别,潇洒快活去了。
那两人一致认定,这傻子还记得他,必然唯他是从,加上杭城还有文曲武曲,照看一个‘失心疯’不成问题。
说起这个渊傻子,他很是怒不能发。
初见的乍一眼,他以为这家伙装疯卖傻,殊不知是真的傻。可说全不记得他也不尽然,反正在他面前总是模样乖巧,眼神里似乎有种欲说还休的意味。
文无隅毅然否定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渊傻子此刻正在美人湖那边,和秋收的农夫玩得不亦乐乎!
文无隅越想越是生气。凭什么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最后烂摊子全丢给了他。整天面对这么一个深仇大恨的仇家,偏不能打不能骂,和一个傻子计较实在有失风度。
老天不是不公,是将他一脚踹下悬崖彻底遗弃了他!
这么过了一段日子。
渊傻子进步神速,会讲的字多了不少。当然功劳和文无隅断无半纹钱干系。
每每瞅着这人安静的样子,除了面相愈加成熟硬朗外和从前无差,他就来气,便随手打发走了。
如此一来二回,渊澄就和半里外山腰处一户姜姓人家‘好’上了。
姜家父母健全,小儿姜青目测年方…不过十八。长得可爱水灵,尚未成亲。
若是小孩子心性契合容易玩到一起也罢,可十八岁的年纪,再说是个孩子未免心大地过头,他十八岁已经在青楼好些年谋划着如何混进王府了。
这么一对比,文无隅越发鄙夷那傻子。三十有三的老男人,而且傻成六亲不认,初心却仍未变,还坚持着断袖之癖,专爱和如花似玉的美少年厮混。
道是这天。
仙客居的小伙计给二人送来了晚膳。
小伙计前脚刚走,渊澄便踩着点回家来了。
文无隅简直要气疯。这厮唯独吃饭最是热情。
两个人对着一张小矮桌就餐。
渊澄今天略略异常,跟有人抢似的拼命扒饭。
文无隅停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一大口饭塞嘴里未及咀嚼咽下去,人就迫不及待地离桌往门口小跑。
一贯是晚膳过后他会待在家里看一本小儿书,不识字,光看cha画,能乐半天。然后躺书房地铺睡觉。
“干什么去?”文无隅举着筷子定定瞅着他。
渊澄张了张嘴巴,险些喷饭,紧忙闭嘴使劲咀嚼几口,咕噜咽下,磕磕巴巴回道,“姜青病了、他、爹娘、走亲戚,我…收谷子,帮…看着、他。”
文无隅淡淡收回目光,漫不经心捡一筷子青菜,“你跟他过好了,别回来了。”
渊澄两眼茫然,呆呆望他,似乎不明白这话意思,又似乎不知该如何回话。
文无隅眼也不抬,摆了摆筷子,“去吧。”
渊澄这才木然转身,走出门前脚步有点犹豫,出了门后一顿奔跑。
文无隅吃饱喝足,稍加收拾,又等了等,天色见暗,人还未归,他心一横,把大门拴死了。
秋分过后,夜露重。
文无隅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不用想也知门外是谁。
他听而不闻,阖眼继续睡。还真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辰他忽然惊醒过来,在床上发蒙好一会儿,没听见叩门声。
他掀被起身,凉意袭人,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打开门就见那傻子弓着背坐在廊道台阶前。
渊澄回过头,鬓发微shi,连是眼睫都着了层薄薄的夜露,他眨巴着眼,扭过身子,看着他,却似不得允许不敢起来。
文无隅一声不吭地转身回房。他觉得自己有点过分。
翌日清晨,渊澄死性不改又出了门去。
然而破天荒的居然没回家用午膳。
文无隅起先没在意。
直到晚膳时间,仍未见人。
此前怨归怨,不满归不满,没曾真放心上,但这回文无隅真气恼了。
不闻不问倒让那厮长了脾气。
他憋着一肚子火找到姜家。
姜青端着饭碗,一脸纯真,跟他说,“澄子今天没来我家呀。”
文无隅愣了好半晌,莫非昨夜把脑子冻坏又发病了?又或是赌气离家出走?
这么一想,文无隅气冲斗牛。开始风风火火地四处找人。
幸亏人没走远,幸亏天光未老。
文无隅在一条小溪边找到了他。
躺在一棵柳树下,一动不动。
走近了才发现,这厮拿细长的柳条拴着一只天牛在玩。
y影盖头,渊澄一惊,手忙脚乱爬起来,低垂着脑袋,委屈巴巴的眼神不时偷觑他。
文无隅气息短促,努力平复怒意。他是真想抬脚踹他。
却不知从何而来一串咕噜声。
文无隅四下张望,又听见这奇怪的声音,再是一打量,才发觉是这厮的肚子在叫。
文无隅哭笑不能,朝他小腿踹了一脚,“你可真是个大傻子!”
渊澄察言观色的本领不知何时学到的,见他笑,也咧开嘴来,把吊着天牛的柳条递给他。
文无隅拿眼掀他,不情不愿地接过。瞅了几眼被拦腰绑住苦苦挣扎的天牛,甩过柳枝扛肩头,自顾转身迈步。
渊澄忙是跟上,那天牛随着轻晃的柳枝在他胸前慌乱地摇。盯着看了会儿,他忽然揪住柳枝,一把 走天牛扔飞出去,然后抓着柳枝末端,一脸心满意足,不知在傻乐什么。
那天牛在草间几个打滚,艰难翻身,终于展开鞘翅震起薄翼,迎风盘旋着飞上了半空。
第123章 番外 什么毛病
文曲见到渊傻子时,好奇心可谓爆满,足足绕着他走了三圈,上上下下地打量,最后凭借细心的观察和眼神的交流得出一个他自己千万分满意的答案——王爷真的傻了!
素来王爷没刁难过他,态度也算亲和,可身份摆在那儿,文曲内心始终有所忌惮。
这下人傻了属他最是喜不自胜。
试探了那么几次,文曲终于放心,开始肆无忌惮地使唤他。这种恶趣味不知跟谁学的,又或是欺软怕硬本身是人与生俱来的能力。
谁天天对着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孩子’不烦,于是文无隅隔三两日便把渊澄领去仙客居,自己偷偷闲。
说是偷闲倒也不是丢下人就回家,他常常是坐二楼靠窗的位置上,发发呆喝喝茶看看人来人往。
谢连二人还算有良心,不时会来探望探望。
文无隅到底开不了那个口叫连齐自己带渊傻子,莫说他们中间夹着个傻渊澄膈应,傻渊澄跟着他们也可怜啊。
多方考量他只好一人入‘地狱’。
“傻子哎,那边客人走啦,快点收拾掉。”
“傻子哎,来,把抹布洗了。”
“傻子哎,倒垃圾去。”
每当渊澄在仙客居,待遇就是一口一个傻子和满场跑不完的活。
渊澄自己肯定没意见,叫他往东就往东,无辜的是连齐也得跟着忙活,心里不满却不敢言。
谢晚成敢言,劝他善良,文曲却不听,使唤一个曾经威风堂堂的王爷让他内心塞满了成就和满足感。
文无隅远在二楼角落,客多时整座楼无比的喧闹,待到人少时他倒也隐约听到文曲傻子傻子的叫不停。
这天文曲还是理所当然地使唤渊澄满场飞。
临近午后,客人也都走光,他就坐在柜台里头,嗑瓜子打嘴炮,乐此不彼。
文无隅从二楼下来,周身萦绕着一圈沉沉的y气。
文曲无知无觉,仍叫得欢快。
“傻…”又一声傻子刚出口一半。
文无隅一掌震他面前,啪地一声直把文曲含嘴里的瓜子仁吓得生吞进肚,瞪目呆口地望着文无隅半天没吱声。
文无隅话也不说,扒开抽屉把里的百两银票全数收走,一张不留。
然后口气不善地冲举着抹布发愣的渊澄道一声“走了”。
文曲扁着嘴心有余悸地目送凶神恶煞般的主子把酒楼的临时工领走。
那边谢晚成施施然从后厨门口走出来,解下油渍斑斑的围裙,幸灾乐祸地瞅着文曲。
“干嘛这么看我!”文曲仿佛活了过来,朝他狠飞白眼。
“你完蛋了,无隅生气了。”谢晚成别有意味地频频摇头。
“他能生什么气…”文曲撇嘴,嘟囔道。
谢晚成看了眼连齐,示意他可以收工了,然后转看文曲,语气沉重,“我跟你说,这半年多,你家主子天天对着王爷,都没叫过他一声傻子,你倒好,开口闭口傻子,埋汰谁呢?”
“那…我也不是今天才叫,都叫好几回了,主子怎么今天才生气。”
“他在忍啊,谁料你这么不知收敛。”谢晚成要笑不笑。
“他确实是傻了嘛…”文曲委屈巴巴。
谢晚成叹气,这厮不着调的时候是真叫人头大,“他是傻了,你也傻么?对人起码的尊重懂不懂?何况你口中的傻子,是你家主子的男人,你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要我们都管武曲哑巴哑巴的叫,你气不气?我早劝你嘴里积点德,你偏不信。”
文曲沉默了会儿,真诚地求助道,“那怎么办?”
谢晚成故作深沉,没立刻接话,一段后才勉为其难开口,“我看他不一定会再来了。你想请罪,尽快给他多送点票子。以后见了渊澄客气点。”
文曲点头如捣蒜,当即认可了这主意。趁着午后小憩时间,取了把票子巴巴地给他家主子送去。
第124章 番外 食色性也
霜降后,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
木屋大厅宽敞,总能从哪个犄角旮旯漏风进来。
唯一的一间寝室还算严实,总之文无隅没感觉吹到莫名而来的寒风。
屋外天地同雪色,茫茫无际。
两个人一只炭炉肯定不行,一时又没法涉雪上街。
文无隅好是一番挣扎,才叫渊澄进屋共睡一张床榻。
第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伙计送来一只新炭炉。到了就寝时间,渊澄很是自觉地睡上了不属于他的床。
文无隅干眨几下眼,没作多想,将两只炭炉都放寝室。
炭火烧得旺,到后半夜,文无隅就给生生热醒了。
颈窝处一片温潮,胸口两腿也都被压得酸疼。
文无隅身上一股子燥热,难受得不行,他从来没觉得渊澄睡相差,难道脑子混账了,连习性也变了么?
文无隅胡乱一想,正欲把人推开,忽地全身僵住。
那贴着腿侧硬邦邦的不时还颤一下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片刻后他浑身的燥热一下爆炸,立刻冒出一层细汗。
文无隅猛地掀开棉被挺身坐起,再是一看,这家伙丝毫不为所扰,好生睡得香。
他手脚并用,一把将人掀开两尺远。不出意外,此人烂泥似的,半分动静都没有。
文无隅前一夜睡得不好,导致他次日看渊澄的眼神充满怨气,这当中还带着审视的目光。
他在想,一个人变傻了,是否还懂得欲望这回事?
于是到了第三天夜里,屋里亮着灯,文无隅迟迟没睡,靠在床头有一眼没一眼地看书。
他再度怀疑此人就是装傻。消失许久的念头像雨后春笋,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时觑一眼渊澄,看着他眼皮打架,呼吸渐重,没多久便会了周公。
文无隅寻思着要不要去质问张大仙是否给了他一剂假毒。
正不经意瞥了眼渊澄打算吹灭油灯,突然看见他脸庞两边两道鼻血蜿蜒而下。
文无隅心头一惊,猛力推醒他,疾言厉色叱道,“你什么毛病!”
渊澄两眼朦胧,恍若梦深未醒,撑坐起,口齿不清喃喃,“怎么了…”
“鼻子,脸上!”文无隅瞪着他没好气,拿手指了指。
渊澄抹了把脸,手上染红,讷讷道,“鼻血…”
文无隅下床躲开,嫌弃不已,“躺地上去。”
说罢往门外走。
渊澄乖乖爬出被窝,真躺下地板,姿势略显别扭。
文无隅端着盆冷水进来,见他两腿蜷缩侧一边,上身却绷得笔直,禁不住又暗骂他什么毛病。
拿帕子过冷水,清理一番,血已经止住。
文无隅将冷帕敷他鼻上,看着他这副别扭样好生奇怪,便踹了两脚。
渊澄两腿被迫伸直了些,忙是又蜷缩起来。
一伸一缩之间,小腹下微微隆起的地方一览无余。
文无隅瞬间火冒三丈,手中擦拭过血迹的帕子往他脸上呼,“你给我睡地上!以后不准上床!”
渊澄被帕子突然砸中,蹭到了眼,不由自主地直冒眼泪,用手一顿揉,不觉眼底一片通红。
文无隅将大厅的被铺抱进寝室,见这一幕,又气得把被铺砸他身上,恨恨道,“还敢哭,没叫你睡雪地不错了!”
渊澄嗡声道,“我没哭…”
文无隅斜眼瞪过去,“还敢顶嘴?”
渊澄立马噤声,半阖着眼,很是憋屈。
食色性也,人之常情不是么。
文无隅不再理他,顾自钻进被窝,暗暗决定开春后去找一趟张大仙。
第125章 番外 长路漫漫
春暖大地。木屋外枯黄的草叶悄悄冒出了嫩芽。
经两次同床后,文无隅发现,渊澄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可耻的羞涩感。
许多情况下倒和往常无甚差别,讷讷的,愣愣的,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可有时候不经意间目光相触,那厮就欲盖弥彰地慌忙四顾。
文无隅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益发笃定,这人要么已经恢复心窍,要么就是在慢慢康复开始有了以前的意识。
无论哪种,他敢断定自己绝对被张大仙坑了。
这位张大仙何许人也?
他乃是彝疆百年前权威显赫的巫师家族后代子孙,原名叫巫溪。
四代单传到他时,巫氏一门的声誉家业已经被他不学无术的爷爷和父亲接力败坏干净,后遇债主追杀迫害,满门上下只剩他一个侥幸存活。
十来岁家破人亡,为彝疆一户张姓大家收养,开始并未更名改姓。
那张姓大老爷收留巫溪的那一年老来得子,竟以为是这小儿由于出自巫族因此命里自带祥气,对他更是百般的溺爱。
而接下来的十几年真奇了,张家老爷连年得子,到他寿终正寝时,家中已有七个儿子,最小的尚在襁褓。
张老爷病逝,张家家业几经争夺,落到了他同父异母最年轻的兄弟手上。说是年轻其实也近五旬了。
新任的一家之主起初对张老爷遗孀遗子们还都挺好,并未露出贪婪丑陋的嘴脸。
但眼见着张家大儿子日渐崭露头角,不免有了危机感,生怕家产落入他人之手。加之还有个二十五六岁的养子,心里就更急了。
却真可道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一天张家养子巫溪,把张家十六岁不到的长子张阙给毒傻了。
于是乎,张小老爷一鼓作气撺掇族人,连打带骂地把两人都哄撵出了彝疆。
这巫溪自小娇生惯养,二十五还未娶亲,十足是个流连花丛片叶不沾的风流纨绔,唯一学艺ji,ng湛的是他巫氏家传的一种旁门祖技——毒术。
遭受如此非人待遇,巫溪一为解恨二为报恩,临去前悄无声息地给张小老爷下了一种三年暴毙的慢性毒。
不过巫溪此人不算坏到无可救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作孽的事他心里有分寸,不会看谁不顺眼就把人毒死,顶多捉弄个一年两载的半身不遂再莫名其妙痊愈。
可巫溪从来也是蜜罐里长大,不知人间疾苦,出了彝疆,又带着张阙,无以谋生,经常性露宿街头。后来开始卖毒药,被人打的半死。每到一处都免不了挨一顿打。
自己受气也罢,张阙总跟着被牵连,他当然气不过了,便给那些‘恶人’下毒。
对他施加过拳脚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久而久之此人臭名远扬,画像贴满了大街小巷,人见人打。
文无隅偶遇巫溪时,这两人已经一年多没吃饱过肚子,双双躺在一处破庙里奄奄一息。
得知事情原委后,为防巫溪二人将来又沦落到潦倒无望几欲饮鸩止饿的地步,文无隅给他们寻了一处屋子落脚,还附带指点了他贩卖毒药该是怎么个销路。
自此后巫溪改名张大仙。
磕磕碰碰险象环生两三载,终于在江湖黑道上打拼出一条血路来。
会制毒的怎么可能不会治毒?反正张大仙会。
所以此人好些年在黑白两路混得风生水起。
常言道夜路走多了迟早遇鬼。终于有一回张大仙的老巢被端了。
所幸两个人的命是捡回来了,自此以后他金盆洗手,潜心医药只干治毒救人的行当。
文无隅问他要毒时,他尚未被人追杀。
因此这次为找张大仙,文无隅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千里迢迢走到国界西边,却打听到他居然在杭城安了家!
弯弯绕绕耗时大半年,文无隅领着渊澄又回到了杭城。
张大仙和张阙二人住在杭城最是人口密集的一块,深宅大院,七弯八拐的弄堂把文无隅气的够呛。
一进院门,一个眉目美艳神态纯真的少年满口糊字儿地嚷嚷,很显然记得他。
此人便是张阙。
不一会儿正门处冒出个一个胡子拉碴身形修长的男人,乍一眼颓废不堪,细看下一双丹凤眼上卧着两道浓黑的眉,十足英气。却眉目流转间尽是风流柔情。
他手里抓着一把草,定眼一瞧,可乐坏了,笑眼弯成两条缝,笑声可谓豪放,
“恩人,我的大恩人,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呐!”
说着话呢他就张开双臂一路跑去,把文无隅抱个满怀。
一旁渊澄眉心微不可见地抽了一下。
张大仙早就瞧见他,立马松开手,兴趣移到了渊澄身上,满目笑意,斜着眼打量他,“这位小哥,你相好吧,嗯…不错!”
文无隅拿眼撇他,不言是否,正色道,“我是来找你算账的。”
“怎么?”张大仙收敛了笑,立马正经起来。
文无隅看眼渊澄,“你那个毒,没效用。”
张大仙也瞅眼渊澄,“他这不是还傻着么?六年有余了吧?快了。”
文无隅哼道,“是快了,快把过去都记起来了。”
张大仙嬉皮笑脸回道,“我张大仙可是金字招牌,不能犯这种错误。除非…”
“除非什么?”
张大仙把草药递给张阙,往屋里走去,“除非他会武功。”
文无隅一愣,一股怒意直涌上心头,他瞥向一旁药铡,恨不得撩起铡刀砍了他。
张大仙发觉人没跟上,回头一看,忙是转身陪笑,“恩人别动刀啊,玩笑话而已,来,进屋说。”
文无隅铁着脸跟去。
张大仙斟了茶,双手递奉,文无隅冷冷淡淡道声多谢。
“其实…”张大仙瞅着他,目光有些闪躲,“我刚刚说的是真的。”
文无隅啪嗒盖住茶盏,脸色愈发难看了,“你再说一遍。”
张大仙挠头,讪讪笑道,“先别生气,你没说他会不会武功啊,而且你要的那么急,我一时半会儿哪能研究出不被内力深厚之人克制的忘情药,毒理这种东西,相生相克,很是微妙。”
文无隅已经无语至极,沉默好半晌还是无话。
张大仙埋头喝茶,见他神色略微好转,才小心地开口,“那现在怎么办呢?是我继续研制这种毒,还是治好他算了?”
文无隅瞥一眼背对着呆站门口的渊澄,低声道,“你告诉我,他是否早就已经记起从前来了?”
张大仙想了想,小声回道,“不一定,我得把过脉才知道。”
说罢冲门口喊,“小哥,你过来。”
渊澄回了下头,见张大仙向他招手,便走进大堂来。
张大仙搭着脉,凝思蹙眉,一脸高深莫测,好一会儿,才得一句,“脉象上看,还远远不到自愈的时候。”
文无隅垂着眼,不知何想。
“治好他么?说实话,封情痴缠这种毒,就没有你这么用的,我都是一个月用一滴。我可没跟你保证,这毒绝对没有后遗症。”
文无隅又是无言,情绪有些低落,最后淡淡道,“那你治好他吧。”
张大仙堆着笑连连应好,随即招呼渊澄进药方,并且悄悄将门拴上。
药房深处,一张桌上满是乱七八糟的器皿。
桌旁一坐一立,两人瞪着眼对视。
最后张大仙败下阵来,“说吧?”
渊澄形色如常,没出声。
张大仙哼笑,威胁道,“你要不说,我马上出去告诉无隅,你早痊愈了,看他打不死你。”
渊澄这时眼底闪过一抹戾气,“你想知道什么?”
“我就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我若告诉你,你能保守秘密吗?”
张大仙嘿嘿直笑,“你猜呢?”
渊澄嘴畔一弯,“我不猜。”
张大仙摇头笑叹道,“你能这么快痊愈,内力一定很深,武功自然也不会差。这可是我花了十年时间探索,又用五年时间完善的绝品,一滴都不敢多用。像你这种情况,很是值得研究。”他和毒药打了半辈子交道,确实是好奇喝下整整一瓶封情痴缠能这般快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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