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支配型人格研究报告 作者:楚萌
正文 第2节
支配型人格研究报告 作者:楚萌
第2节
“好久没同你喝酒了,今天一定要喝个不醉不归。”于雨泽松开林一羽,揽住了林一羽的脖子。
林一羽难得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好,不醉不归。”
于雨泽看到正在打扫院子的朱槿,挤眉弄眼道:“这位是……难道是你开窍了?”
“她被混混纠缠,我刚好救了她,然后收留了她。”林一羽解释道。
于雨泽笑嘻嘻地说:“原来是英雄救美。”他看向朱槿,“你好,我叫于雨泽,是他的好友。”
“于大人好,我叫做朱槿。”朱槿低眉顺眼地说。
于雨泽愣了一下,说:“朱槿啊……难怪你会收留她。”
朱槿疑惑地说:“怎么了?”
“没什么。”于雨泽不想多谈。
林一羽直截了当地说:“我有个妹妹,与你同名。”
“原来是这样。”朱槿低下了头。
于雨泽后悔自己的失言,林槿的早逝,对于林一羽来说,是一个伤口。他大声道:“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还是喝酒去!”
其实林一羽已经不把林槿的死放在心上了,亲人的死,刚开始会觉得痛苦,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痛苦会慢慢减淡,直至波澜不起。他笑道:“陛下赐了我几坛好酒,正好便宜了你。”
下人把酒搬到了院子里,还上了几个小菜。
于雨泽拍开酒坛上的泥封,酒香扑鼻而出。他赞道:“好酒!”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林一羽倒了一杯。
林一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好酒,就应该和好友一起喝。如果一个人喝,再好的酒,也没滋没味。”
于雨泽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得对!”喝完之后,他迟疑地开口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不就是那样。”林一羽敷衍地说。
于雨泽露出怀念的神情,“当初我们三个人在清河县的日子,真是快乐。”
“过去就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林一羽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于雨泽低声道,“你要是真的能向前看就好了……”
虽然于雨泽声音极低,但林一羽内力深厚,听了个一清二楚。他晃了晃杯中酒,“道理谁都会说,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好几坛酒。
于雨泽趴在桌子上,醉眼迷蒙,“你说……人怎么就变了呢。”
林一羽喝得比于雨泽少,虽然带了几分醉意,但神智还是清醒的。于雨泽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是林一羽知道他说的是谁。
他看着于雨泽,“你醉了。”
“我没醉,我还要喝……”于雨泽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睡着了。
林一羽自斟自饮,对月举杯,又喝了一会。
忽然,一个人从树木的y影中走出,“你们喝酒,为什么不叫我?”他不知道是何时来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林一羽不看楚明熙,“我怕酒后失言。”
“你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楚明熙又走近几步。
林一羽沉默了一会,说:“很多。”
“你以前什么都和我说。”楚明熙感慨道。
林一羽笑了笑,“人总是会变。”
“你变了吗?”楚明熙的眼中有几分认真。
林一羽终于转过了头,看向楚明熙,“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
楚明熙在林一羽的对面坐下,“或许是你从来没有看清我。”
“是我错了吗?”林一羽喃喃道。
楚明熙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事到如今,有些事,已经不能用对错来衡量了。”
林一羽放下酒杯,“事情的对错,因为人的观念不同,看起来也是不同的。有些事,在我眼中是错的,或许在你眼中是对的。”
楚明熙喝了一口酒,“你总是有许多道理。”
林一羽斜眼看着楚明熙,“你以前说的是——我总是有许多歪理。”
楚明熙眼眸深沉,“你太执着于过去了。”
“执着不好吗?”林一羽问。
楚明熙有没回答林一羽的问题,“我从楚宫走到将军府,看到外面有花灯会。你以前曾经对我说想和我一起去看花灯,但是我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看过。”
“花灯吗?”林一羽若有所思。
楚明熙微笑道:“我们一起坐看花灯吧。”
林一羽沉默半晌,说:“好。”
林一羽先把于雨泽抱到了客房,接着他和楚明熙二人出了将军府,去了花灯会。
天上银河璀璨,地上花灯如海,交相辉映。花灯造型各异,千奇百怪。
林一羽边走边看,目不暇接。他之前从未逛过花灯会,因为有一个人说要带他去看,他一直等着。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等待。他不怕等,他怕的是那个人有一天回过头来,他已经不在了。
花灯会上人山人海,为了防止走散,楚明熙握住了林一羽的手腕。
林一羽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腕,没有说话。那滚烫的手,像是保护,又像是禁锢。
楚明熙看到卖糖葫芦的小贩,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说:“你要吃糖葫芦吗?”他背后是灯火通明,面上带着浅浅笑意。他本来就生得俊美,在灯下更显俊美无俦。滚滚红尘,游人如织,都成了他的背景。
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回忆涌现。那个记忆中少年的身影,和此刻的楚明熙重叠。
其实,过去的楚明熙,和现在的楚明熙,从来都是一个人。哪怕此刻各怀心思,但过去从不虚假。情是真,意是真,关心是真,爱护是真。
林一羽看着糖葫芦,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过了爱吃糖葫芦的年纪,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稍稍缓和,甚至有几分温情了。
楚明熙又看到一个卖灯的小贩,摊上的灯状若红莲,与寻常不同。他问:“这是什么?”
小贩答:“这是河灯,将写有心愿的纸条放入灯中,再将灯放入河中,河神便会实现你的心愿。不过,这愿望不能让别人知晓,否则就不灵验了。”
楚明熙当然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但他回头看了一眼林一羽,转头对小贩说:“我要两盏。”他从小贩手中接过两盏河灯,将其中一盏递给了林一羽。
林一羽手捧河灯,“你几时也相信这种胡话了?”
楚明熙问:“你有愿望吗?”
林一羽愣了一下,说:“当然是有的,人都是有愿望的。”
楚明熙接着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刚才那个小贩不是说了么,愿望让别人知道,就不会实现了。”林一羽不想告诉楚明熙自己的愿望。
楚明熙深深地看着林一羽,“你要是说出来,或许不用神灵,我就能替你实现。”
林一羽摇头,说:“即使你是一国之君,也有不能或者不愿实现的愿望。”他的愿望,楚明熙是可以实现的,但是可以实现和不愿实现是两回事。既然说出口,也无法实现,那么又何必说出口呢。
楚明熙不再追问,“我们去放河灯吧。”他心中想,林一羽的愿望,到底是什么呢?他一直不懂,林一羽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不过,他总是能弄明白的,反正他和林一羽还有彼此一生的时间。
第5章 第五章 白首按剑(五)
林一羽和楚明熙二人行至河边,河中已经有了许多河灯,漂浮在河面上。
林一羽蹲下身子,将红莲河灯放入河中,红莲河灯随着水流飘走。他注视着红莲河灯,心中满是怅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愿望可能不会实现了。
楚明熙也将红莲河灯放入了河中,“我以为我陪你看花灯,你会开心一点。”
“花灯确实很美。”林一羽笑了笑,不过他的眼睛仍旧是忧愁的。
楚明熙问:“要怎么才能让你开心呢?”
“你是想补偿我吗?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与人无尤。”林一羽又看向了河面,但是河灯太多,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河灯是哪一盏了,“要是哪天我死了,我也不恨你……”
“我不会让你死的。”楚明熙斩钉截铁地说。
林一羽继续说道:“……但是,你一定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般待你的人了。”
忽然,远处烟花升起,绽放漫天光彩。
林一羽看着烟花,楚明熙看着他。烟花映照在林一羽的眼中,熠熠生辉。
楚明熙抱住林一羽,“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为何不信我呢?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深情挚谊,在你心中没有半点分量吗?”
林一羽沉默以对,楚明熙也不再说话。
烟花照亮两人相拥的身影,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身体相贴,呼吸相闻,心却隔着千山万重。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
林一羽推开楚明熙,以衣袖卷住刺来的长剑,一脚踢向黑衣人的胸口。然而又有几把长剑刺向了林一羽,他只好踩在一把剑上,借力翻身后退,以免落入黑衣人的包围之中。
他出门未带兵刃,于是用空手夺白刃的功夫,从黑衣人手中夺了把剑,然后刺向另一个黑衣人的虎口,逼这个黑衣人弃剑。他得了第二把剑,扔给了楚明熙。
楚明熙虽然做了楚王,但是武功并没有荒废,不仅经常练习,还会与宫中的高手切磋。他长剑在手,心里有了底气,也对上了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本来以为稳c,ao胜券,却没想到和楚明熙同行的人武功竟然如此高超。不多时,黑衣人就折损了几个。
一个黑衣人吹了声口哨,表示撤退。
林一羽冷笑一声,“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招,林一羽只用了一招,剩下几个黑衣人就被一剑割喉,只留了一个活口。
林一羽将剑架在最后一个黑衣人脖子上,冷冷地说:“是谁派你来的?”
然而最后一个黑衣人嘴角流下一道黑血,服毒自尽了。
林一羽皱起了眉头,将剑扔在了地上。
楚明熙肃容道:“是何人想要杀我?”他并非独身来见林一羽,遇到袭击但是没有暗卫出手,想必暗卫已经死于黑衣人之手。这些黑衣人虽然在林一羽面前不堪一击,但在江湖上已经称得上好手了。
“想要杀你的人,太多了。”林一羽蹲了下来,检查黑衣人的周身,“不过,这些人是死士。若是楚国之外的势力,不可能无声无息就潜入丹阳城;若是楚国之内,那么有能力培养死士的家族并不多。”
楚明熙神色不定,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名字。
林一羽看着一地的尸体,用极低的声音说:“真是扫兴。”他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宫吧。”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不知从哪里飘来了歌声——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林一羽听着歌声,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楚明熙问:“怎么了?”
“没什么。”林一羽笑了笑,继续向楚宫行去。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林一羽将楚明熙送回了楚宫,然后自己回府休息。
楚明熙回宫之后,先是派人去给黑衣人收尸,并且调查此事,接着又派人去河里捞花灯。他将花灯递给林一羽之前,在花灯上做了标记。
吩咐完之后,楚明熙才入睡。
第二天,楚明熙拿到了暗卫捞上来的花灯。他盯着这盏花灯看了一会,心里想林一羽会许什么愿望呢。他了解林一羽,又不了解林一羽。他能从眉角眼梢看出这个人深藏的情绪,又不明白他为何喜为何悲,所求为何。
他拿出了花灯中的纸条,缓缓展开,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马革裹尸”。
他大笑起来,别人看到这四个字可能不明所以,怎么会有人把“马革裹尸”当做自己的愿望呢?但是他太清楚了,太明白了。
林一羽若是死在战场上,不仅彼此心中能存一点念想,日后他和林一羽也算是一段佳话。可是林一羽在丹阳城,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林一羽不信楚明熙能保全自己,他可能还在怀疑楚明熙也是想要他性命的人中的一个。
可是,楚明熙真的没有一瞬间,想要林一羽的性命吗?
楚明熙将纸条放回花灯中,“扔了吧。”
太监拿起花灯,出去扔掉了。
于雨泽醒来之后,头疼欲裂。
朱槿端来一碗醒酒汤,服侍于雨泽喝下。
于雨泽问:“阿羽呢?”
朱槿答:“将军昨晚出去了,深夜才回来,现在还在睡呢。”
于雨泽若有所思,“昨晚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到访将军府吗?”
“这个……婢子不知。”朱槿低下了头。
于雨泽去了林一羽的房间,林一羽果然还在深睡。他坐在床边,凝视林一羽的面容。林一羽小时候长得像个女孩子,长大之后虽然添了几分英气,却仍然十分秀美,丝毫不能想到这个人就是名震天下的楚国大将军。
他伸出手,捏住了林一羽的鼻子。
林一羽呼吸不畅,醒了过来,看见于雨泽,头疼地说:“你啊……”
于雨泽笑嘻嘻地说:“昨晚是不是明熙来了,你也不叫醒我,我们三个一起喝酒啊。”
林一羽打了个哈欠,“你都醉成一头猪了,还要喝吗?”
“酒逢知己千杯少。”于雨泽笑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林一羽蒙头继续大睡。
于雨泽没有继续打扰林一羽,吃早饭去了。
林一羽睡饱之后,去见了一个人,楚国暗卫的首领——十一。暗卫没有名字,以数字为代号。十一之所以是暗卫首领,是因为排在他前面的十个人都死了。
林一羽开门见山道:“想必楚王已命令你们调查黑衣人行刺之事。”
“是的。”十一面无表情地说。
林一羽问:“可调查出了蛛丝马迹?”十一说话向来言简意赅,他早就习惯了,所以见怪不怪。
“并无。”十一答。
林一羽拿出了一包药,说:“我听说宫中即将召开宴会,想请你将此药放入饭菜之中。此药常人吃了并无反应,如果孕妇吃了,便会小腹疼痛,但是过一会就好了,并不会导致流产,也不会损伤身体。”
“为什么?”十一问。
林一羽解释道:“能瞒过暗卫耳目,行刺之事,必是楚国人所为。但是楚王既无子嗣,又无兄弟,他若身死,楚国必将大乱,这对楚国人有何好处呢?”
“接着说。”十一点头。
林一羽侃侃而谈,“宫中一定有妃嫔怀有身孕,但怀孕本是喜事,为何不敢禀告楚王呢?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孩子并不是楚王的子嗣,所以妃嫔不敢相告。但是她怀孕之事被其他人知道了,这个人起了利用的心思。只要楚王一死,这个孩子就是楚王的遗腹子,也将是未来的楚王。而这个孩子长大成人需要一段时间,此人在这段时间可以把持朝纲,大权在握。”
十一听了这等宫闱密谈,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改变,“可以。”说完,他就从林一羽手中接过了那一包药。他并不担心药有问题,他和林一羽共事多年,对于林一羽的为人还是有所了解。
林一羽看着十一手里的那包药,“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是错。”
“是对。”十一坚定地说,“威胁楚王者,不能留。”
“或许明熙知道了,还会怪我多管闲事。”林一羽微笑道。
十一不知道说什么,过了许久才憋出一句“你,很好。”
“你也很好。”林一羽轻笑几声,“想给你几句建议,但想来想去,好像没必要说,明熙对你一向是放心的。虽然暗卫多是九死一生,但你说不定可以善终。”
十一听了林一羽的话,心中不安,“你要死了吗?”
林一羽笑道:“我身强体健,看起来像个快死的人吗?”
十一又沉默了一会,良久才说:“保重。”
“多谢。”林一羽未免楚明熙生疑,和十一交情并不深,再加上十一为人冷淡,能得这一句“保重”,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等十一离开后,林一羽自言自语地说:“怕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6章 第六章 白首按剑(六)
宫灯照夜,丝竹不绝。
因为今日是家宴,所以邀请的臣子并不多,只请了宫中妃嫔的家人。
众人列次入座,观看歌舞,品尝佳肴。
舞姬舞姿曼妙,水袖挥舞,伴随鲜花四撒,好似天女降世。
宴上的菜肴都是由宫中的御厨所制,不仅材料珍稀,而且烹饪方法独到,色香味俱全,让人一见便食指大动。
荀仲谦奇道:“林将军向来不参加这种宴会,为何今日会在此?”
“我想来便来了。”林一羽笑了笑。
“哪怕是楚宫,林将军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夫真是佩服。”荀仲谦笑道,却是话中带刺,笑里藏刀。
楚明熙忽然开口道:“是孤请他来的。”
荀仲谦没想到楚明熙居然会开口帮林一羽说话,神色尴尬,“既然是陛下的邀请,那当然是极好的。”说完,他便闭口不言。
酒过半旬,气氛正酣。
忽然,荀秀隽捂住了小腹,面现疼痛难忍之色。
“王后可是身体不适?”林一羽心中叹息,竟然是她。
荀秀隽面色惨白,慌乱至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荀仲谦站了起来,他心跳如鼓,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赶紧叫李太医过来。”
林一羽也站了起来,“李太医年纪尚轻,不如王太医德高望重,还是太医院之首,医术ji,ng湛,不如请王太医过来吧。”
“之前都是李太医为王后诊治,更有经验,而且王后的脉案也在李太医那里。”荀仲谦额上流汗,眼神闪烁。
楚明熙看了林一羽一眼,拍板道:“去请王太医。”
荀仲谦跌坐在地,双目无神。
过了一会,太监领着王太医过来了。
王太医像对着楚王和楚后行了个礼,然后走到荀秀隽面前,想要为她诊脉,“请娘娘伸手。”
荀秀隽将手藏在身后,尖声道:“别碰我!我是楚国的王后!”此刻的她歇斯底里,毫无国母风范。
楚明熙冷下了脸,“让太医为王后诊脉。”
两个健壮的宫女按住了荀秀隽,好让王太医诊脉。
王太医将手搭在荀秀隽的手腕上,接着跪倒在地,“恭喜陛下,王后有喜了。”
楚明熙面上却殊无喜色,良久才说:“孤知道了。”他看向林一羽,“你早就知道了?”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林一羽苦笑道。
楚明熙挥了挥手,“扶王后回宫吧。”他环顾四周,无人敢与他对视,都低下了头。
众人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心中都隐隐有了猜测。
楚明熙冷声道:“孤累了,今日到此为止。”
众人向楚王行礼,然后散去。
林一羽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离去的楚明熙。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一会儿。
楚明熙忽然停住了脚步,“都退下吧。”
太监、宫女和侍卫们依言退下,只剩下了楚明熙和林一羽两个人。
楚明熙背对着林一羽,“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你知道我不是。”林一羽声音轻柔。
“我自问对她和她的家族并无亏欠,反而让荀家满门荣宠,她为何要这样对我呢?”楚明熙面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哪怕他对荀秀隽并没有感情,也毕竟是多年夫妻。
“或许是人心不足,得陇望蜀。”林一羽安慰道。
“那你的心,也会不足吗?”楚明熙转过身来,看着林一羽的眼睛。
楚明熙的眼眸深沉,林一羽的眼睛却十分清澈。两人目光相对,彼此倒映在对方的眼中。
“我的心,也会不足。”林一羽坦然道,“但我所求与荀氏不同。”
楚明熙问:“你所求为何呢?”
“陛下呢,陛下真的知道自己的心吗?”林一羽反问道。
楚明熙皱眉道:“大丈夫生于世,当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你格局太小了。”
林一羽摇了摇头,说:“这世间有人爱春兰,有人爱秋菊,各有其美,并无高下。”
楚明熙哼了一声,说:“你总是有许多歪理。”
林一羽和楚明熙说了一会话,感觉他不是那么生气了,试探着说:“其实,王后对你是有情的。”
“这便是情吗?”楚明熙冷笑。
“她嫁给你的时候,才十几岁。我一看她的眼睛,便知道她倾心于你。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能藏得住,唯有情意是藏不住的。”林一羽回想起荀秀隽十几岁时,也曾是个灵动少女,在深宫中待久了,那双曾经满含情意的眼睛,就变成了两口枯井。
楚明熙冷淡地说:“那又如何呢?”
“虽然宫中的女子多是为了荣华富贵,但也有人真情待你,可若无真心回应,天长日久,这颗心也是会冷的。”林一羽的声音越说越低。
难道楚明熙对荀秀隽真心相待,他就会开心吗?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说出这些话的呢?
楚明熙面上浮现薄怒,“照你这么说,反而是我的错。”
“我只求你留她一条性命吧。”林一羽拉住了楚明熙的衣袖。
楚明熙不解地说:“你为什么要替她求情?”
林一羽叹息道:“或许是物伤其类,或许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你拿自己与她相比,未免太轻贱自己了,还是你与她一样有不臣之心呢?”楚明熙挥开了林一羽的手。
“我的话,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那就算了吧。”林一羽说完就走了。
楚明熙看着林一羽的背影,神色y晴不定。
楚明熙回到寝宫,遣退仆役,没有命人点灯。
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一个人,连一丝光也无,他的面容隐没在黑暗中。
他回想刚才自己和林一羽的对话,为什么林一羽不体谅自己呢,荀秀隽也不体谅自己,所有人都不体谅自己。
荀秀隽做出那样的丑事,若是饶她一条性命,让她生下孽种,自己颜面何存呢。
而林一羽,林一羽总是那样妇人之仁,只愿驻守边关,不愿为他开疆拓土。这个人,连在战场上杀敌,都会因为敌人的血而心痛。他说,每个人都有父母妻儿,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这样一个人,居然是名满天下,威震四方的楚国大将军,多么可笑。
他唤道:“十一。”
十一走了进来,单膝跪在地上。
楚明熙沉吟半晌,说:“你去跟荀秀隽说,若是她愿意打掉腹中的胎儿,便只废去她的后位,将她打入冷宫;若是不愿,就赐她鸩酒白绫,让他们母子二人黄泉共路。”
“是。”十一说完就退下了。
在楚明熙看来,他已是做了极大的让步了。
过了一会,十一回来了,他向楚明熙禀报道:“她不愿。”
楚明熙不明白荀秀隽为何不愿,“她还说了什么?”
十一迟疑了片刻,没有开口。
“说。”楚明熙命令道。
十一低声道:“她说她今生错付,诅咒陛下生生世世与心爱之人不得善终。”
楚明熙怒极,顺手掀翻了一个铜炉,炉中香灰撒了一地,“好,好啊!我心生仁慈,她倒是得寸进尺,我看白绫鸩酒她也不需要了,直接用弓弦把她绞死吧!”
“是。”十一领命而去。
楚明熙在愤怒中,又生出几分悲哀,“阿羽,你看,我就坐在这样一个位子上。我有一丝仁慈,别人不仅不会感念我,还会觉得我软弱可欺。”
又过了一会,十一回禀道:“荀秀隽已死。”
毕竟是曾经的枕边人,即使她背叛了自己,听到荀秀隽真的已经死了,楚明熙还是愣了一下,随即故作冷漠地说:“知道了。”
林一羽回到府中,蒙头大睡。等他醒来,看到了满面愁容的于雨泽。他坐了起来,问:“怎么了?”
于雨泽沉默了一会,说:“王后……死了。”
“死了……”林一羽呆了呆。
“听说是得急病死的,一尸两命,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没福气的。”于雨泽看起来对于其中的辛秘并不知情。
“是吗……”林一羽终于开始直面这个他逃避已久的问题,那个为他簪花买糖的少年,早就成为了一个冷酷无情的君主。而昔年的影子,早已涓滴不剩。
于雨泽意识到了林一羽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什么。”林一羽勉强笑了笑,“我只是昨晚没休息好。”
“那你就好好休息。”于雨泽将林一羽按在了床上,然后给他盖上被子,“你和荀秀隽非亲非故,何必为了她的死而伤心。”
林一羽低声道:“你又何必装糊涂。”
于雨泽不是笨人,他只是装作相信事实就如同表面发生的一样罢了。他打了个哈哈,“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你也怕他。”林一羽没有说“他”是谁,但于雨泽自能领会。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谁能不怕呢?”于雨泽面上终于有了几分认真,他用手遮住了林一羽的眼睛,“睡吧,别想了,得过且过。”
林一羽的眼前是一片黑暗,他听了于雨泽的话,闭上了眼睛。
第7章 第七章 白首按剑(七)
次日,林一羽心中烦闷,于是骑马去了城中军营。
军营中,冉长星正在与人比试,一群人围在旁边观看。
林一羽下了马,看了一会。
冉长星进退有度,已隐隐有了大家风范。林一羽看了,不禁微微点头。
不过冉长星的对手也不是普通角色,他虽然使用的武功说不上高深,但是久经沙场,每一招每一式都经过千锤百炼。
两人招来式往,虽然只分胜负,不论生死,但刀剑无眼,彼此身上都多了一些小伤口。
百招过后,冉长星看出了一个微小的破绽,不过他马上抓住了这个破绽,干脆利落地挑飞了对手的兵刃,抱拳道:“承让。”
对手心服口服地说:“厉害。”
冉长星这时才看到林一羽,脸马上红了,“将军!”在林一羽面前动手,在他看来好像班门弄斧一般。
林一羽夸赞道:“比起我上次看到你,你的武功又进步了。”
“都是将军教导有方。”冉长星低下了头,不让林一羽看到自己发红的脸。
林一羽伸手给冉长星整理了一下衣服,“军中许多人都受过我的点拨,但论举一反三,融会贯通,无人能及你。”
冉长星的脸更红了,“诸位兄弟……也是很好的。”
林一羽在军营中边走边看,冉长星跟在他的后面。
“前面就是我的营帐了,将军要不要进去喝口水?”冉长星说。
“也好。”林一羽进了营帐。
冉长星倒了一杯茶,“军中茶叶粗劣,将军见谅。”
林一羽笑道:“你忘了这种茶我早就喝惯了。”说完,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顺手放在桌子上。他的视线掠过桌子,发现桌上的一堆纸的最下面压在一封信,只露出“雨泽”两个字。
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自己的好友于雨泽,这个“雨泽”,和他的好友有关系吗?
他伸手,将信取了出来。
冉长星在顺着林一羽的目光看到那封信的时候,眼神剧变。
林一羽将信从头看到尾,内容并没有什么异常,不过是一些嘘寒问暖的话。他奇道:“没想到你居然认识雨泽。”
冉长星佯作镇定地说:“我与于大人是偶然认识的,不过是点头之交,所以没有告诉将军。”
“既然你和雨泽相识,那下次我和雨泽喝酒,可以请你来了。”林一羽将信放了下来。
冉长星不敢看林一羽的脸,索性又把头低了下来,“好。”
林一羽没有把冉长星和于雨泽相交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向来不管这些事。他在军营待了一阵,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于是出了军营,去办正事——去天牢见荀仲谦。
本来像荀仲谦这样的重犯他是见不到的,不过他在家里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块楚明熙以前送给他的令牌。
他走到天牢门口,果然被人拦下了。
“天牢重地,任何人不得擅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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