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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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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字一号缉灵组 作者:夏汭生

    正文 第16节

    天字一号缉灵组 作者:夏汭生

    第16节

    共处一室的时候,那种想与之亲近与之厮磨的渴望就越发强大,这是喜不喜欢一个人最直观最原始的判断方式。

    毫无疑问,林谙喜欢得更紧,他的手简直安上了自动追逐陆惊风的定位仪,一捕捉到目标就失了控,不管不顾地贴上去。

    陆惊风平稳的呼吸忽而一滞,肌r_ou_如临大敌般紧绷起来。

    有只手不打一声招呼就猝然欺近,兴风作浪地拨了拨起他的耳垂,摩挲起来。

    指腹粗糙的触感无比清晰地顺着耳垂爬满全身,是云淡风轻地拍开这只手,还是突破下限痛殴手贱的伤残人士,陆惊风僵着,一时难以抉择。

    紧接着,一股温热的气息自耳廓强灌了进来,直钻缩紧的心室:“想好怎么拒绝我了吗?没想好的话就先缓缓?当务之急是——你真好看,我能亲你吗?”

    “当然不能!”陆惊风淡然的假象被打破,连忙放下手睁开眼,强烈的逃生欲促使下,他蹭地逃离林谙身边,在顺溜的丝绸被单上滑出去老远,脊背抵着床头,伸脚就蹬在林谙肩头,差点将人踹下床。

    林谙用虎口钳住那只脚的脚踝,平衡住摇晃的身体,哑然失笑:“反应这么大?”

    陆惊风想起这人刚从昏迷中苏醒,忙收住力,但也不肯完全缩回脚,警惕地盯着他。

    林谙任由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手指有意无意地蹭了蹭那只脚的脚趾:“你是想报复我吗?怪我上回把你从床上踹下去?”

    “我什么时候被你……”话音起了个头,老干部记忆回笼,想起上回火毒发作时的情景,浑身一抖,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意识到这是个一直被忽略但从未真正被填平的坑。

    咳嗽一声打起退堂鼓,然而这会儿撤脚已晚,林谙双手捧起那只脚,架在肩头,自己俯身,霸道地挤进两腿之间。

    陆惊风被拉得往下一溜,折着腰翘着单条腿,姿势一下子就旖旎了,难堪得直教人想入非非,房间温度腾地上蹿。

    林谙蔫坏地掐了一把那劲瘦的腰,弯起眉眼:“那天又是扯我衣服,又是摸我屁股,贴我身上死活拽不开,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怎么,撩拨揩油够了本,这会儿就提裤子不认人了?”

    “揩油?”陆惊风气结,但理亏,闪烁其词,“意外,都是意外。咱揭过这茬好不好?”

    林谙却一点都不想就此放过他,咬牙切齿地继续控诉:“行吧,这些都是意外。那第二天不穿裤子,光不溜秋地跨坐在浴缸沿子上勾引我,也是意外?”

    陆惊风羞赧到失语,脸颊脖子臊成一片,红得能滴出血来,伸手就去捂林谙那张尽会歪曲事实的嘴,恨不得一拳打爆此人狗头。

    刚捂严实了,下一秒,又如遭雷劈般弹开,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再握紧拳头的时候,掌心一片濡shi。

    “你属狗的吗?爱好舔人?”

    那shi软的触感,几乎是一秒不错地,令他忆起五天前那条在他口腔里翻搅肆虐的舌头,脑袋里刻意屏蔽的感觉一开启,生理反应立马齐头并进,头皮陡地炸开了,尾椎上也漫出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

    第63章 第 63 章

    林谙的舌尖快而促狭地隐没进唇瓣间, 如同长于突袭的花蛇,一击得逞捕获了猎物便餍足地缩回洞x,ue中,整个动作出奇制胜且迅捷利落,只在苍白干裂的唇上留下点引人遐想的润亮水渍。

    “不属狗,我的身心,由内而外,皆属陆惊风私人所有。”林谙淡定地说着令人面红耳热的酸话, 压着眉眼,目光深邃,温情脉脉, 如同一切深谙其道的情场老手,自然流畅地吐出三个字,“你要吗?”

    只有他自己知道,没羞没臊地吐露这些话的时候, 他的耳朵里鼓动着怎样沸反盈天的血流声,又是费了多大的气力, 才把过于露骨和放肆的视线从陆惊风的唇上移开。而他的身子本来就还虚弱,ji,ng神不济,做到这些简直筋疲力尽。

    在装模作样粉饰太平方面,陆组长显然稍逊一筹, 弓着身子直接成了个烫熟了的虾子,隐隐有把自己团成一团就地滚走的趋势。

    面对林谙没皮没脸的s_ao话更是禁不住抖三抖,条件反s,he般立即婉拒:“不敢要不敢要,法律法规保障任何公民生命、财产和人身自由的权利, 你只属于你自己,革命先烈用无数鲜血才打破吃人的奴隶封建制度,现代人权来之不易,你要懂得珍惜。”

    林谙:“……?”

    深夜情感类节目秒变普法专栏,陆直男的形象光辉灿烂。

    面面相觑,林谙憋不住,先行破功,用食指戳着陆惊风的脑瓜子笑骂:“你这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假正经的东西?还人权?”

    暧昧到凝固的气氛总算得到一丝缓解。

    “严肃点,我是真正经。”陆惊风耳朵尖发烫,浑身火炉一般,他蹬了蹬岿然不动的林谙,十分不满,瞪着喷火的眼睛控诉,“林少能稍微考虑考虑我这一把老骨头的辛酸吗?你再往前挤挤腰都快被你折断了!床那么大,分我一点呗?”

    他被禁锢在床头一角,双手不得已撑在墙壁上免得磕到头,脚蹬在林谙肩头,腰几乎被折到极限,被迫上提起来,僵硬地紧绷成一张弯弓,确实是个难堪又难受的姿势。

    林谙往下一溜,眼神瞬间化身流动着的滚烫岩浆,火辣辣地黏在了对方腰以下与自己相贴的部位,软软的,热热的,这时候如果往前顶一下,应该会很有弹性地……思及此,轰一声,他明显听到充在脑子里的热血全都急急掉头,欢快地呼啸着,往下奔流而去,激起很是禽兽的生理反应。

    这可不太妙,有点流氓。

    他讪讪地摸摸鼻子,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就着跪地的姿势往后挪了两步。陆惊风逃出生天,连忙收腿往旁边一滚,便要起身。

    “别走。”林谙按住他,这次没用蛮力,“离凌晨一点还有近三个小时,躺下休息会儿。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陆惊风看了他一眼,这次竟也没挣扎,乖乖躺下了。

    林谙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镇压了小腹以下三寸处的暴动,酝酿了半晌,不想再无谓地兜圈子,开门见山:“第一个问题,鱼霄是谁。”

    身边人原本在窸窸窣窣蠕动着远离,倏地停下了所有小动作,像是磨尽了最后一点机油的齿轮锈在了原地。

    这个名字简直就是埋在地底最黑暗的噩梦,一提及就拔出萝卜带出泥,从心理不适引发起一系列生理不适,陆惊风喉头泛腥,眨了眨眼睛,强行按捺住作呕的欲望,手心里还残留着林谙的口水,但濡shi很快被汗水代替。

    像是过了很久,或许也不久,沉默的时间总显得很长。

    齿轮重新转动起来。

    “他要了午暝的命,就在我眼前。”陆惊风喉结滚动,面上的表情是麻木的,“除了午暝,还有其他同事,前后共计缉灵师十三条人命。s级恶灵,喜怒无常,残暴索取无辜平民的性命,据不完全统计约上百条,缉灵局曾在全国下达通缉令,业内人士一旦遇上,无条件杀无赦。而唯一抓捕他的那场行动,是缉灵局有史以来牺牲人数最多、战况最惨烈的行动之一。”

    “行动的总策划兼执行者,很不巧,就是你眼前的我。”陆惊风仓促地勾了勾嘴角,低下头,睫毛轻颤,一闪即逝的笑容里倾泻出自嘲与苦涩,随之而来的自我评价字字珠心,“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我,不知天高地厚,自负轻敌,固执己见,骄兵必败。”

    林谙凑近了,展开他攥得死紧,泛白轻颤的拳头,一寸寸捋着痉挛的掌心肌r_ou_,心疼极了:“抱歉。不想说的话不要勉强。”

    陆惊风闭着眼睛摇头,“没什么不能说的,它早就被公开钉在了耻辱柱上,避而不谈倒显得矫情,我也没那么脆生。那次行动两败俱伤,此后鱼霄也彻底销声匿迹,我一度以为他早就被焚灵业火烧得连渣都不剩,哼,没想到竟然苟延残喘至今,还妄想卷土重来再掀风浪。”

    “蟑螂等鼠辈,苟活的方法总是那般多。”林谙按摩着按摩着,假公济私地揩起油来。

    “也好。”陆惊风浑然不觉,他此刻的眼神被恨意淬得透亮,就像一把韬光养晦多年总算开光的霜剑,显出这些年来忍气吞声藏得极好的锐利和偏执,“我能挫他一次,就能挫他第二次。这回,我拼死也要睁大眼睛,亲眼看着他魂飞魄散。”

    这话暗含决绝,林谙莫名胆寒,心室震颤,总觉得陆惊风正一步步滑向仇恨的深渊,他不得不用力抓住他的腕子,语气迫切:“你当初是不是早就猜到他没死透?”

    陆惊风低头盯着自己被攥紧的手腕,那块皮肤很嫩,边缘因为被虎口钳制而慢慢变红。

    他不说话,林谙就继续追问:“你猜到了,料到迟早有一战,但苦于没有业火傍身,所以你就偷偷钻研禁咒?因为鱼霄专供符篆,你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怎么知道……”陆惊风终于有了点像样的反应,然而一开口就被打断。

    “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当瞎子?那天在公厕,你都招摇过市地前后露了两手,还奢望能瞒天过海?”

    “我没有,我不是……”陆惊风第一反应就是否认,刚起了个经典的开头又被第二次打断。

    “等我说完会给你充分的时间慢慢儿解释,不急。”林谙一根食指压在他唇上,压实了,软软的唇瓣中间陷了下去,“一次是用来制服张梓羽,你后来还知道自圆其说,把功劳都推给了我家那个屁用没有只能拿来扎心的破匕首,而真正发挥作用的,其实是裹在匕首上的那张符篆,一招毙命。我虽然不ji,ng通符篆,但我清楚张梓羽有多难缠,能瞬间将其炸得灰飞烟灭,想必威力惊人,显然不是普通常见的咒术。一次是后来逃跑用的那张符,曾经近距离黏在了我衣领上,我看着特别眼熟,后来想起来了,先有鱼霄在鹤鸣观当面示范过,后有陆组长亲口提示,应该是所谓的隐遁咒。如何,猜的不差吧?说完了,陆组长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我洗耳恭听。”

    准备好的辩白顿时哑了火,陆惊风半张着嘴瞪着他,默默又闭上了嘴巴,怂眉耷眼的模样像是上课偷偷吃干脆面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

    “不要摆出一副地下党被敌军逼供誓死不从的倔样儿,我又没怪你。”他假以好颜色,甚至拿起一只枕头抱在怀里,松弛的神态状若闲谈,“但禁咒被禁总有道理,你只告诉我,练习这些禁咒对身体有没有什么损伤?”

    林谙先是一项一项地分析,剥丝抽茧,拿出了十成十的耐心,咄咄逼人直将人逼至无路可退的境地,弹簧压到最底端之后又猛地松手,让猎物得以喘息须臾,再奉上怀柔政策,低沉的嗓音温柔缓慢,诱哄一般用指腹轻轻划着陆惊风的手腕内侧。

    陆惊风观察了一阵他的脸色,被他淡定如常的演技蒙骗,于是缓缓地松了防备,撬开紧闭的嘴巴:“符篆易画,难在如何让它发挥应有的效力。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比寻常符咒更消耗体力和法力而已,不用担心。”

    林谙挑起一边眉,显然不信:“怎么个消耗法?”

    “这么说吧,要是放在以前,你这么动手动脚没大没小的,我肯定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陆惊风给他打了个生动形象的比喻,“就那次在巷子里你扑上来强行搂人,搁以前,风哥随手就能把你掀翻,还用得着跟你扳恁久的手腕?”

    林谙被他信口胡诌气笑了:“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这些年碰了禁咒导致体能退化,否则还没法趁虚而入?”

    陆惊风胡乱点头,应了两声发觉不对,竖起眉毛:“什么叫趁虚而入?怎么了你就入了?入哪里了?也不问问我答不答应。”

    林谙觉得有戏:“那你……”

    陆惊风侧目睨他:“哦,不答应。”

    林谙:“……”

    “这事儿以后再聊。最后一个问题。”林大少从未记得自己有这么委曲求全的时候,告白被拒也不死心,竟然还起了软磨硬泡不行再来的赖皮念头,简直丧权辱国理智出走,骨气和自尊统统丢得一干二净,但脸皮再怎么厚此刻难免也有些形容灰败,气质萧索,凉凉地问,“为什么今晚才疏通经脉?非要捱到我醒了。”

    这问题倒把陆惊风难住了。

    怎么说?因为局里实在太忙,案子重大上面催得紧,没时间只能往后推?可是天知道他现在有多迫切,自从确定鱼霄还没死透,他就寝食难安如鲠在喉,恨不得择日就复原业火冲上去干上一架,是输是赢先不论,纾解怒火要紧,怀抱这样的心态,多等一秒都是蚀骨的煎熬。

    而他竟压抑着如此难耐的焦躁一连等了五天,自己都难以置信。

    林谙这会儿正尽情演绎着被拒后的消沉憔悴,陆惊风觑着他,于心不忍,舔舔嘴唇试着开口:“你知道在医院里,无论做什么手术之前,哪怕就是割个阑尾,病人都要签一份手术同意书吧?”

    林谙不明所以,不是很明白话题怎么就风云变幻扯到了医学领域,困惑地啊了一声,表明这个常识是人都知道。

    陆惊风抱着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手术同意书其实就是医生风险说明书,多小的手术都存在风险,都有不确定性、不可预测性以及不可避免性:病患被推进手术室,麻药一打不省人事,也不知道医生靠不靠谱,手术前一晚有没有因为熬夜而ji,ng神恍惚,医疗器械是不是按照正规流程消了毒,护士小姐会不会粗心大意,忘记在伤口缝合前把止血棉布拿出来,一句话,手术台上生死有命,祸福相倚。”

    林谙盯着他头顶的两个发旋儿,默默地听着,灵光一闪,蓦地开了窍,不确定地道:“你是怕待会儿疏通经脉万一出了点什么岔子,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幸福来得太快,他有点懵。

    “不是。”陆惊风的左脚大拇指压着右脚大拇指,交叉着碾了碾,抬起脸,笑得人畜无害,“是想着,就算死了,也得在死前拒绝一波,免得吊着你留个无休无尽的念想。”

    第64章 第 64 章

    林谙此刻郎心似铜墙铁壁, 能屏蔽一切不想听的话,只捡合心意的听,能从玻璃渣子里翻出糖,咂摸出一丝甜味来就十分欢喜:“哦,你这是想早早断了我念想,免得到时候真出了什么意外,一辈子牵肠挂肚走不出y影。”

    并且顺着这条思路往下, 洋洋自得地过度解读起来:“失去区区一个单相思的对象,跟失去彼此相爱心意互通的恋人相比,不消说, 前者从心理上肯定容易接受一些。更甚者,如果那个对象已经明确表示了拒绝,直接把所有可能性扼死,让单恋彻底无望, 可能就更容易接受了。简而言之就是,死了就算了, 我活着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这样一来,死活没差别,横竖都是没结果, 也就没什么可抱憾终生的。”

    绕来绕去,最后一锤定音:“惊风,你为了让我好受一些,竟如此煞费苦心。”

    默默听完全程的陆惊风:“……”

    这人上辈子, 估计是根成了ji,ng的大木奉槌。

    言尽于此,陆惊风给了他一个“你开心就好”的眼神,调整姿势,伸展四肢,闭目养神。

    大木奉槌也消停了,直挺挺地躺在一旁,进出气儿都静悄悄的。

    过了很久,久到陆惊风的呼吸平稳下来,似是进入了浅眠,静谧的室内才响起一声幽微的叹息,大木奉槌又多出了自言自语的毛病:“其实不用这样,对我而言,你死了还是活着,意义上其实差别不大。死了,你别无选择,永远只能是我的。活着,你挣扎得久些,但迟早也是我的。不过就是,存在方式略有不同而已。”

    这话如石沉大海,没得到任何回应,也没期望着能得到什么回应。

    直到林谙眼皮打架,昏昏欲睡,陆惊风翻了个身。

    丑寅交替之前,那群ji,ng力充沛的老年人总算停下搓麻将这一古老的民族运动,尊tu,n离了黄木椅,开始活动手脚,转转脖子扭扭腰,为接下来的正经事热身。

    林宅有间地下室,战时作为囤积物资和紧急避难的防空洞,平常就是堆放杂物的储物间,空间大,结构坚固,隐蔽性上佳,不受外界打扰,这会儿成了疏通经脉的完美选址。

    林观主将众人领至后院,院子东南角上有一枯井,伸头一看,不深,大概也就五米有余,普通人跳下去可能会摔断腿,在练家子面前则是小菜一碟的微妙高度。

    林天罡率先跳进去,落地后摸了一把井壁,打开了什么机关,井壁轰隆隆地凹嵌进去,现出一扇石门的形状。他又摸索了一阵,石门自动朝两边分开,而后抬头招了招手,先行踏进去没了身影。陆焱清紧随其后,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下饺子般一个接一个排队跳井。

    队伍的最后,两个人影扭作一团,僵持不下。

    陆惊风拦着已经预备起跳的林谙,一副熊孩子大了管不住的头痛表情,“你不好好躺着养伤,跟来凑什么热闹?回去回去。”

    林谙大夏天裹着被单,一只脚踏在井沿上,犟出了烈士炸碉堡的风格:“我要陪着你。不是,我去我家地下室,你拦什么?还没过门儿就想掌家了?”

    “过哪门子的门儿。”陆惊风简直拉扯得没脾气,直接搂着腰把人往外拖,颈边一根青筋暴突,“伤残人士还瞎蹦跶,你以为你有几条……诶?你干嘛?等……”

    接下来是几句不太优雅的国骂,尽数淹没在逼仄的井里,林谙实在没力气,挣不脱陆惊风,索性反身抱着人一起跳了下去。

    下坠的过程中,林少还用丰富的想象力给两人加了层童话般的梦幻滤镜:双双跳井,至死不渝,偶像剧般的罗曼蒂克……春情一泛滥,导致没控制好表情,突兀地笑出了声。

    陆组长木着脸陷入了暴力的沉思,直想敲开此人的天灵盖,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模样清奇的核桃仁儿。

    但也就只是想想,最终还是伸手回抱住人,踮起脚尖接连蹬了几下四周的井壁,旋转着减缓了坠势,得以安稳落地。

    身高近一米九的林大少竭力把自己挺拔的身躯拧巴着,一手绞紧了被子一手攀在人肩头,全身的重量都毫不见外地压过去,扬起下巴搁在陆惊风的头顶作大鸟依人状,远远望去,活像一只死乞白赖吊在人身上的无尾熊。

    陆惊风被他压得够呛,猛一着地差点崴了脚,而林弟弟看着娇弱无骨病如西施,使劲儿一推,愣是纹丝不动。

    林谙咳嗽一声,大手一挥:“走啊。”

    陆惊风面无表情道:“你倒是松开我。”

    “不过是搂着肩膀,你就走不动道儿了?”林谙啧啧两声,“虽然本少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又恰逢身体抱恙,情急之下主动投怀送抱,美人在怀,陆组长毕竟不是现代柳下惠,一时腿软也是难免,但咱们还有正经事要做,这风花雪月芙蓉帐暖……噗嗤,你住手,别挠后腰!行行行,我好好说话……哈哈哈,哎呀我冷别掀我被子,你怎么知道我怕痒的哈哈哈,是谁泄露了本少的秘密哈哈哈……好了别闹,松松松,我松手还不行吗?陆惊风!你别得寸进尺,再挠我亲人了啊!”

    “啵”一声,暧昧的轻响。

    陆惊风浑身一震,停下所有动作,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不敢置信的还有做坏事的林谙,他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等趁乱作妖的勇气,一下子小鹿乱撞地愣在当场。

    无言对视片刻,林谙摸着鼻子支支吾吾:“那个,都说了,让你别得寸进尺……”

    “哼。”陆惊风黑着脸,扭头就走。

    两人暂时止戈言和,一前一后隔着三米远,皆一脸冷淡。

    “你们俩落在后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茅楹狐疑地瞅着突然间泾渭分明的两人,缉毒犬附身,左嗅嗅右闻闻,j,i,an情的甜腻味道简直荡漾出十里。

    陆惊风色厉内荏地瞪了她一眼,捏起鼻子,赶臭虫似的挥手赶人,“姑奶奶诶,求你离远点儿,身上的香水味儿太熏人,直接能把我潜在的反社会人格激发出来,当心我提刀砍你。”

    “很浓吗?”茅楹低头掀了掀衣领,闻完之后自己也受不了,干呕一声:“都怪张祺,那厮的审美跟艳俗华美的贵妃似的,随便喷一点可以媲美喝下一整瓶的玫瑰ji,ng油,香得瘆人。”

    林谙的注意力则全在后半句:“什么反社会人格?”

    “你要庆幸我这人在ji,ng神层面还很健康。”陆惊风嗖嗖s,he过去几记眼刀,y恻恻地道,“要是陆某真有什么隐藏的残暴人格,第一个就把某少掐死分尸,剁成r_ou_块跟石头一起套进麻袋,再放几条最毒的蛇,沉进水井,再盖上井盖……”

    “咳咳咳咳咳!”林谙突然就咳嗽起来。

    茅楹摸摸胳膊上的ji皮疙瘩,缩到林谙背后:“风哥,你脑海中的世界比张祺的审美还可怕……”

    没想到的是,张祺的品味居然也有附庸,魏菁菁女士就很欣赏这种对鼻子极富侵略性的烈香,还特地跑过来,巴巴地咨询茅楹这香水是哪个牌子,她也想买一瓶焕发出晚年夕阳红。

    “时间不多了,别尽扯淡唠嗑,花露水儿的味道闻着不都一个样吗?等完事儿了上去再探讨交流。”陆焱清拍拍手,进行最后动员,“来来来,老家伙们都打起ji,ng神,各自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找准位置,看在老道的薄面上,爱徒的前程就全仰仗各位了。”

    “呸,臭道士脸真大,谁看你面子了?老娘是为了我陆小侄。”魏菁菁反呛一句。

    这间密室原本堆了些七零八碎的杂物,苏媛白天已经把能搬的物什都清走了,预留出足够大的空间。

    密室的正中央放着地垫和蒲团,陆惊风环顾一圈,自觉朝为他准备的地垫走去,刚抬脚,林谙出其不意地捉住他的手,冰凉的指腹重重地捏了捏他的掌心,然后又在陆惊风反应过来之前匆匆撤手,对视一眼,抿了唇,转身到门口坐下。

    全程一句贴心的交代也没有,陆惊风却从那点到即止的一握中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一直以来不足为外人道的紧张和忐忑,也尽数化在了那双沉默但坚定的桃花眼里。

    他突然就安了心。

    抬手摸了摸刚刚被亲了一口的脸颊,那地方还兀自发着烫,也不知道在臊些什么。甩甩脑袋,他从容地脱了上半身的衬衫,撩起裤腿,乖觉躺好,其余人见状,纷纷行动起来。

    林天罡手速略快地捋着胡须,安坐于陆惊风头顶的蒲团。他的身后,左右各是临时拉来救场的魏菁菁与黄正奇,此二人平日里虽然老不正经,关键时候皆敛去嬉笑之色,一人指间绕着天蚕丝,一人膝上放着八卦镜,都是各自称手的兵器,横眉敛容,严阵以待。

    茅楹手执桃鞭抱着双臂,跟林谙一同守在门口,一站一坐,密切注视着内外情况。

    陆焱清脱了不方便活动的西装外套,于铜盆内净了手,仔细擦干,推推玳瑁老花镜,将包裹着镇棺钉的帕子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揭了上面的符。

    霎时间,密室里y气涌动,寒意四起,从脚底直蹿心口,林谙蹙起眉尖,拢了拢身上的被子,他后悔没把冬天最厚的羽绒服翻出来穿上。

    陆焱清老花镜后的眼睛里迸出ji,ng光,与众人一一点头确认,托起那七根盘旋着浓密黑气的镇棺钉,跪到陆惊风身侧。

    老头子难得展现出低调内敛的温柔,缓声道:“小风,你可都准备好了?”

    陆惊风点点头,吸了口气,尽量放松四肢,“动手吧师父。”

    “坚持住,忍忍就过去了。”陆焱清很是沧桑地叹息一声,按住徒弟瘦削的手腕,怜惜地安抚两下,眯着眼对准尺骨上的x,ue位,以内力生生将一根镇棺钉连根推了进去,鲜血几乎一下子淌了出来。

    在场所有人皆不忍地移开了目光,茅楹更是直接扭头不看,漂亮的大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潋滟水光,睫毛扑扇一下,鹅蛋小脸上挂上两行蜿蜒的清泪。

    陆惊风平静地躺着,凝视着头顶暗灰色的水泥板,面上瞧不出任何该有的痛楚来,只有脸颊两侧鼓出两团坚硬的咬肌,线条绷紧,暴露出他的隐忍。众人看得清楚,钉子尖端没入皮r_ou_的刹那,他的身体甚至连最基本的应急抽搐都不可见,到底是怎样的心性和意志,才能把生理性条件反s,he和疼痛一并咬牙克制住。

    这钉子不像是钉在了骨头上,倒像是钉在了木头桩子上。

    其他人不禁都吁了一口气,就像助产士都喜欢不喊不叫能吃痛的产妇一样,陆惊风的安静与配合也极大程度上缓解了周围人紧绷的神经。

    这其实很矛盾,尽管大家都知道这是痛的,但好像只要他不表现出来,大家就会侥幸以为可能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痛,起码是可以忍受的。如此一想,旁观者的内心就好受多了。

    林谙是例外。

    他盘着腿,松弛地靠在门边,目光没有丝毫游离,始终专注且锐利地聚焦在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不会因为落钉的残酷而不忍直视,也不会因为陆惊风刻意表现出来的冷静自持而松懈下来。

    随着一根根镇棺钉落进该落的位置,他的心悬吊起来,五脏颤抖起来,四肢亦泛起假想的疼痛,他不知道之前陆惊风目睹玉匕首扎进他胸口时是什么感觉,他只知道自己这会儿如坠冰窟,如芒在背,如刺在喉,恨不得扑上去以身代之,受这钻心锥骨之痛。

    最难最痛的是肩胛骨上的两根,陆惊风的额头和鬓角都被汗水濡shi,整张脸在矿灯下反s,he出碎光和异样的潮红,面部神经因为忍耐到极限而微微抽搐,使他看上去面露狰狞。

    林谙捏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的皮肤,胸腔内渐渐升起一股无名邪火,身体是冷的,呼出来的气体却烫得惊人,灼烧着气管,水深火热中他细细地捻着手指,满脑子转悠着的都是把人从这个鬼地方劫走的念头。

    第65章 第 65 章

    但他知道他不能。

    这是陆惊风做出的选择。

    那人自愿受着, 那他只好陪着。

    每落一根镇棺钉,密室内都会响起一阵断断续续的嗡鸣,听来宛如深闺怨妇曲折哀婉的呜咽——那是镇棺钉上盘桓千年的y煞之气遭遇陆惊风体内郁积着的焚灵业火,激烈碰撞时发出的响动。

    携带型矿灯的照明力度有限,除了陆焱清的手边,四周昏暗一片,由此反衬出任何一点微弱的亮光都尤为惹眼。

    “快看风哥身上!”茅楹低呼。

    她看见了, 在场所有人也都看见了,不约而同都屏起呼吸。

    只见陆惊风两条白皙的手臂上,树冠状的经脉群一条接一条慢慢鼓胀起来, 凸浮于皮肤表面,就像是被氮气不断填充的气球,眼看着气球被撑大得薄如蝉翼,濒临爆炸的临界值, 众人的心脏也跟着坐上了喷气机,一路往上提。

    等心差点掉出嗓子眼, 陆惊风的胸腔深处里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嗬”。

    林谙眸光一暗,刷地站起身,被单滑落到地上,扬起灰尘。

    陆焱清正好落完肩胛骨上的两根钉, 抬手用手背擦了一把额上的细汗。

    等放下手,那些因暴起而显得格外清晰的经脉里,忽然流动起幽蓝色的诡秘光芒,蓝光掺在血液里, 自指尖淌过臂膀,向躯干汇聚,这个流势r_ou_眼可见。

    紧接着,同样的画面下肢也如法炮制。

    散落在体内各处的业火火种正以这种方式,现出势单力薄的身形在,在镇棺钉的y气刺激下,左冲右突着,意图撞破受损经脉的栓塞和桎梏,涌去躯干汇成强大的一股。

    这个过程想必苦痛难当,陆惊风安静的表象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由于大部分体力因忍耐疼痛和保持清醒而被快速消耗掉,一直死死紧咬着的牙关难以为继,松了开,泄出零星的喘息和不连贯的呻吟。

    陆焱清忙得如同围着鲜花团团转的老蜂,以内力打通各个关节帮忙引流,每隔五分钟就要检查一次脉搏和心跳,还得拧干了毛巾给徒弟拭汗,嘴里念念有词:“小风啊,咱不争馒头争口气,你可得稳住啊……”

    擦到一半,毛巾被一双冷如寒冰的大手夺了去。

    “我来。”

    林家小子冷着脸,二话不说单膝跪了下去,执起陆惊风的手认真揩拭起来。

    陆焱清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算了,还是随他去吧。

    陆惊风已经陷入了混沌的虚空,疼痛和灼热充斥了他所有的感官,竭力睁着的眼睛里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渐渐失神。等头顶的矿灯有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的时候,一抹熟悉的人影在余光里晃了晃,裹挟着满身怒气冲冲的冰棱,他侧过脸,用力眯眼聚起光,想看清来人。

    但他心里其实清楚地知道那是谁,根本无需用眼看。

    “你离我远一点。”陆惊风抖动着双唇,嗫嚅道。

    “闭嘴。”

    “我是怕焚灵业火伤着你……”

    “哦。”

    “啧,不识好歹。”

    “呵。”

    林少不高兴的时候,话会变少,人也恢复高冷,从一根欠揍的木奉槌变成了一根难以取悦的木奉槌。陆惊风遗憾地腹诽,不可爱了。

    刚一腹诽完,被汗水沾shi的睫毛忽而猛地一颤,与此同时,他感到体内温度陡升,真气暴涨,血管里游走的液体忽然如同爆发的火山岩浆,奔腾涤荡起来,那汹涌澎湃的架势似是要从每一个毛孔里满溢出来。

    “林侄当心!”陆焱清洪亮的声音炸起,“业火已聚成一股,正往百会x,ue而去!”

    “道长放宽心!天罡老虽老矣,尚能一人当关!”林观主一震宽袖,双手结印,室内一道刺眼的白光伴随着虎啸映亮了偌大的地下室。

    林天罡的式兽——一只几乎虚幻成影的吊睛白额巨虎纵身跃了出来,溜着墙壁腾跃几圈落到地上,暴躁地左右甩着尾巴,前腿跪地伏低了上半身,将他的主人护在怀中。

    最后一根镇棺钉飘飘忽忽地悬浮在陆惊风头顶,上下颠簸着,隐隐有被掀飞的趋势。

    这时,一根支棱起来的尾巴笼罩着y煞黑云,犹犹豫豫地伸过来,在钉子四周左边点点,右边碰碰,猫儿一般试探着轻重缓急。

    “咳。”林天罡威严地警告了一声。

    尾巴迅速就落实了,直接压上了镇棺钉,为其源源不断地灌注煞力。镇棺钉有了冥虎加持,停止了抖动,稳定下来。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计划发展着,经脉疏通基本完成,业火未能冲破炉鼎,替补选手也没捞到出场机会,出师告捷,一帆风顺。

    接下来的一刻钟内,只要陆惊风能调整好内息,安抚下体内暴躁的业火就大功告成,而安抚业火这件事他打小练习了无数遍,早就熟练得有如吃饭穿衣,自然不在话下。

    顷刻间,陆焱清只觉得本派历代传人叠加起来给予他的重担总算落下了,肩上猛然一轻,差点没站稳,弯下腰撑着膝盖,老机器般缓缓坐了下来。

    他正对着陆惊风,松弛的眼皮层层叠叠耷拉下来,凝视着那张双目紧闭盈满痛苦的脸,心里升起愧疚。

    这孩子打从八岁跟着我起,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他想,当初小风要是被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领养,估计能简单幸福地长大,也不用这么受苦。我收他做徒弟,替他开y阳眼,教他本事,领他进了远离正常人的世界,却从来没问过他愿不愿意。

    思及此再一转念,又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幸亏没问,要是给了这孩子选择的机会,他肯定第一个不乐意,这不就白瞎了好苗子吗?

    陆道长至今记得,开了y阳眼之后的小半年,小惊风连觉都不敢睡,每天就抱着被子守在师父门口,一有风吹草动疑似脏东西出没,他就闭着眼睛狂敲门。

    但陆焱清从来就没开过门,耳朵里塞上棉花被子一蒙,睡得屁是屁鼾是鼾,半年后,当师父的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小徒弟似乎已经没胆了,无论看到什么或恐怖或恶心的灵体,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陆老道年轻的时候是真不是个东西,老了才稍微懂事了些,心肠软了,现在常扪心自问,当初那么对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是不是太残忍了?否则好好一个小伙子怎么喜欢男人呢?肯定是小时候被他祸害出了什么心理隐疾。

    陆焱清又侧头看了看林家小子,擦擦老花眼镜,更愧疚了。

    这突如其来的自我忏悔并没能持续多长时间,他忽然浑身一震,伸手将西装马甲兜里装着的老怀表掏出来,对着矿灯看了看表盘。

    不对啊,一刻钟过去了,怎么小风还没动静?难不成隔了太长时间,生疏了?

    “道长,你过来看看,我觉得惊风的状态不太对。”林谙一只手搭在陆惊风的额头上,另一只手轻拍他的脸颊,想借此将人唤醒,“惊风?惊风你感觉怎么样?”

    陆焱清大惊失色,连忙扑上来察看。

    只见幽蓝色的青筋蔓延到了脖颈,陆惊风的面上忽红忽白,阖着的眼皮下眼珠翻滚,抿紧的唇绛紫一片,嘴角隐有血色。

    “呷!小呆子!”陆焱清看了两眼,连忙捉住陆惊风的两颊,使劲儿向中间捏拢,迫使他嘟起嘴分开牙齿,急道,“快,找个什么东西来让他衔着,否则咬断舌头醒过来该成哑巴了!”

    陆惊风被捏着,极为不适,左右甩头,挣扎起来。

    林谙手里攥着毛巾,却想也没想地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陆惊风张嘴就叼住,犬牙划破皮r_ou_嵌了进去,顿时淌出血来。

    陆焱清用看傻子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这毛巾脏了。”林谙解释。

    陆焱清又用你开心就好的眼神回敬了,伸手招茅楹:“小姑娘过来,按住你风哥。”

    茅楹早就想过来了,但碍着这么多长辈在场,她一个法力低微的晚辈不好冒冒失失地凑上前,就一直隐忍着,这会儿得了令,忙不迭地撒丫子奔来。

    还没等她近身,意外陡生!

    陆惊风倏地睁了眼,左右谁也没看,吐出林谙的手低吼一声,抱着头一个打挺就利落地跳了起来,没等他师父欣喜地拍手,转身就一掌拍向了林天罡的式兽,反水反了个猝不及防。

    林天罡一时没反应过来,冥虎来不及躲避,天灵盖被劈了个正着,那一掌凝聚了相当浑厚的灵力,冥虎被震飞出去,灵体差点给拍散。林天罡面色顿变,捂住胸口,当场喷出一口血来,惊得林谙错愕地瞪大了眼珠子:“惊风?你在做什么!那是我爸!”

    陆惊风恍若未闻,他一个鬼魅的闪身,神出鬼没般出现在陆焱清身后,骤然出手,掐住了老人家颈纹堆叠的脖子。

    “小风!哎呀组长,快撤退!你还没发觉吗?这是个阵,我们中埋伏了!”

    男子粗重的喘息近在咫尺,他们已经在这个废旧的工厂里奔逃了一夜,天都快亮了,却怎么也逃不出去。

    除了茫茫的迷雾,还是迷雾,能见度不足三米。

    不祥的白色y云笼罩着他们。

    最后长于阵法的午暝总算推算出生门的位置,一边劝说,一边掩护着他倔强的组长一步步撤退,但年轻气盛的陆惊风偏不信这个邪,眼看快出阵了死活不肯再动分毫:“午暝你先走,我要把走散的那几个找回来,不能放着他们不管。”

    “但是他们……他们可能已经……”

    “午暝!”陆惊风厉声打断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把人带来了,也得带走!”

    闻言,午暝青白着脸,瞳孔放大,抱着他的胳膊不松手,半晌才低声道:“小风,你听我说,这个阵,千变万化,难度系数之高,是我平生未见。被困在阵中的人走不出去,摆阵者却能随心所欲,来去自如。敌在暗,我在明,最适合偷袭。而且,一进来我们就被冲散,彼此失去了联系,落单者不知道有多少,刚开始呼唤人名还有应声者,现在呢?你自己想想,多久没听到别人的动静了?”

    第66章 第 66 章

    他狠狠地揉了揉眉心,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知道再怎么分析利害,陆惊风这会儿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长达36小时的奔逃考验的不只是他们的体力,还有心理,在深陷孤岛无法预知周围危险的囚笼状态下,他们的理智和判断力能在重压下坚持多久。

    迷雾笼罩下的废弃工厂,如同架在温火上慢炖的砂锅, 里面翻滚着的食材,不管多硬多难嚼,都会面临软化松散的风险。

    出口就在前方, 一步之遥,而身后,他们的同僚生死未卜。

    对峙两分钟,陆组长的眼神没有现出一丝松动的迹象。说服失败, 午暝垮下肩膀,松了手。

    陆惊风拍拍他的肩膀, 示意他先行离开,出阵求援。

    “狗娘养的老鬼畜牲,放爷爷出去!”

    这时,隔着不远的距离, 传来一连串熟悉的怒骂,“有种就出来正面跟爷爷单挑,缩在壳里耍y招装什么千年大王八!说你是王八都埋汰了龟兄!”

    “是外聘的那位c,ao登c,ao天师。”午暝立刻警觉地动了动耳朵软骨,两指并拢指出一个方位, “三点钟方向,不足一百米。走。”

    “等等。”陆惊风一把拎住他的领子,直接往后甩:“别凑热闹,我一个人去,你走。茅楹还等着你回去跟她看电影儿呢,跟前跟后缠了近一个礼拜,我这耳朵都快被磨出老茧来了,求你从了小姑奶奶吧。”

    “别,她那脾气都是我给惯的,这两天正好儿晾晾,省的成天蹬鼻子上脸尽无理取闹。”

    那时候是冬天,午暝每说一句话就喷出一团白汽,红着鼻子搓着手,就算大难临头,一提及令人头疼的恋人,他的嘴角仍然止不住地上扬:“咳,你是不知道,她要看的哪是什么正经电影儿?你猜是啥?日本刚出的一部恐怖片!妈的,这个系列的前几部我被她硬拉着看了,差点没给吓死!不得不说,日本人是真挺那啥的,那家伙,比咱平时看到的那些可……”

    “啊——啊啊啊!”

    正倒着苦水儿,c,ao天师忽然停止了不忍卒听的辱骂,痛呼起来。

    二人神色一凛,交换一个眼神,齐齐往前迈了一步。

    不——别过去!站住!

    记忆的片段中,陆惊风十分清楚接下来的全部经过,除了出现在迷雾中,他同时又存在于上帝视角,俯瞰着,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不断警告雾中的自己:不要过去!不要带着午暝一起!推他出去,送他离开!你应该很清楚前面等待你们的是什么!

    但不管他怎么挥舞着双臂呐喊,那只踏出去的脚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他也无论如何阻止不了午暝冲过去的背影。

    茅楹的哭嚎犹在耳旁,激起骨髓深处流动着的最无力的歉疚。

    完了,都完了,午暝又没了。

    这一次,还是没能拦下来。

    “陆惊风,放开焱清道长!”

    “唉呀,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啊大侄子!”

    “醒醒,风哥,风哥!你看清楚你掐着的人是谁!”

    是谁?谁在喊我?

    是楹楹的声音,她在哭?为什么哭?她都知道了?

    陆惊风的眼睫垂落着,遮蔽了眼睛里一半的神情,看不出视线的落点,如同一台冷冰冰的机器,面无表情地歪着头,对周围人乱糟糟的叫喊无动于衷,像在捕捉着什么微弱的信号。

    而他的双手之间,紧紧锁着陆焱清岌岌可危的咽喉。

    “小……小风……”陆焱清涨红了老脸,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字,颤巍巍地抬起手,摸索着抚上陆惊风劲瘦的小臂,先是摸到了一小截凸起,那是嵌进尺骨的镇棺钉,再一点点往下,稳着呼吸凝神把脉。

    陆惊风被他的举动惊动,轻轻蹙起眉,手上骤然发力,钢铁般的五指合拢碾动,扼得死紧。

    “!”小兔崽子,造了反了!

    陆焱清本想破口大骂,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通红的脸色急剧转青,嘴唇发白眼前发黑,喉骨发出可怕的嘎吱声,吓得魏菁菁失声尖叫,周围人魂不附体。

    “茅楹,你继续喊他,别停!”林谙一直在旁冷静地观察着陆惊风的神色,忽然出声吼道。

    “啊……啊?”茅楹手足无措地围着陆惊风瞎转悠,试图寻找空隙出手解围。

    林谙语速极快地解释:“没发现吗?他只对你的声音有反应。快,陆道长快坚持不住了!”

    老头子已经嘴角流涎,开始翻白眼了。

    “哦!好好好,我试试!风哥!风哥我是茅楹,你听得出我的声音对不对?”

    茅楹从左走到右,陆惊风脸便跟向日葵似的,追逐着从左转向右,果然就像林谙说的,有反应!

    茅楹大喜,敲锣打鼓般扯着嗓子吼起来:“风哥,行了,这会儿也不恭维你了,陆惊风,你怎么回事儿?魏奶奶猜得没错,你不会真中邪了吧?我们辛辛苦苦地帮你恢复业火,可不是为了让你蹿起来弑师的!我拦不住你,午暝这是不在,他要是在,直接把你叉起来拖出去试阵,整不死你!你快醒醒啊,真是急死个人!”

    她信口胡诌,一不小心就扯到了午暝。

    这也不能怪她,尽管三年过去了,一遇到紧急状况,她还是第一时间就想到午暝。

    这是日积月累形成的惯性思维,刻在骨头上,可能一辈子也改不了。

    但这会儿,她瞎猫逮着了死耗子,午暝二字一出,陆惊风反应剧烈,眼睫一抖刷地睁眼,寒剑般的目光直勾勾地s,he了过来。

    “风哥?”茅楹跟林谙交换一个眼神,顿时意识到什么,往后退了两步,试探性地启唇,“你在想什么?是什么魇住了你?午暝,是午暝吗?”

    陆惊风死死盯着她,双唇抖动,死灰般的暗色瞳孔里出现一丝裂缝,有什么浓烈粘稠的液体从里面倾泻而出。

    破绽一漏,林谙跟黄正奇瞅准时机,同时出手,一个从背后偷袭勒住陆惊风的脖子,抬起他的下颚,死命往后拉;一个一出手就铁面无情,捏住陆惊风的腕子就往上狠狠一折,咔嚓一声,竟活生生拧断了!

    “你——”林谙搂抱着剧烈挣扎的陆惊风,瞪着黄正奇的眼珠子能喷出火,要不是看在人家是长辈的份儿上,能直接上脚把人踹出去五米远。

    陆焱清被救下来,伏地猛咳,顶着颈子上两道触目惊心的淤紫哑声道:“制住他,快制住他!然后把那所有镇棺钉□□!快!他这会儿经脉全乱,危及性命,体内壮大的业火跟冥虎强行灌注的y气两厢博弈,暂时失了心智!快呀,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强撑着说完这段话,他又没命咳了起来,竟是咳出了血。

    魏菁菁仓皇失措,六神无主,以为这浪花里翻腾了一辈子的老不死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抖着面皮扑上来,一把抱住:“风流老狗啊风流老狗,你缺德少肺地花心了一生,最后没得花柳病没得那什么艾滋,竟然死在了唯一的徒弟手上,你说说看你,走得这么不体面!我堂堂天蚕派菁夫人,当初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么个斯文败类!呜呜呜……”

    她哭得昏天黑地,妆容尽毁,鼻翼两侧深刻的法令纹形成了沟壑,里面填满了脂粉泪水,等她哭够了,潇洒地擤完鼻子往陆焱清衣服上揩,一抬头,只见风流老狗直直地瞪着她。

    霎时悲从中来,又是哇一声哭出来,抖着满是老人斑的手盖上去:“嘤嘤嘤……你有啥死不瞑目的?还惦记着哪个老相好的呐?”

    黄正奇在旁拢着手,挤眉弄眼,欲言又止,喉管里像是有小猫儿在挠,不停地清嗓子。

    魏菁菁浑浊的眼睛一转,娇嗔:“大黄你干什么?闲着没事干过来一起哭丧啊!好歹朋友一场……”

    黄正奇两手一摊,哭笑不得。

    “哭你奶奶个腿儿的丧!魏灭绝,睁大老花眼看清楚,本道长还没翘辫子呢!”怀里的陆焱清怒斥一声,拍开她的手一个打滚爬起来,形容狼狈,“想守寡也不用这么火急火燎的!”

    “你没死啊?”魏菁菁有点尴尬,嗫嚅起来,“那你吐哪门子的血?”

    “可能是伤了咽喉里的毛细血管啊菁菁。”黄正奇提醒。

    这三个老不正经的互相掰扯不清,那边三个小的扭作一团,发出一声砰的巨响,林谙跟茅楹两个人合力堪堪制住了发狂的陆惊风,齐齐摔出去,在墙上砸出个凹洞。

    “茅楹你让开,免得伤了自己。”林谙一把推开茅楹,语气不容拒绝,“伤到你,他醒来后又得没完没了地自责,别再雪上加霜了!”

    “可是……”打斗中,茅楹早就灰头土脸,发丝散乱,嘴角挨了陆惊风一拳,这会儿肿得老高,疼得直嘶嘶,“你,你一个人能行吗?”

    林谙没回她,没空回她,他正以身高和体重的优势压倒陆惊风坐在他身上,曲起其双臂交叉在胸前用双膝抵住,然后双手抱住陆惊风的头,前后左右下死力摇晃,像是要把他脑子里的魔障驱逐出去。

    陆惊风估计是被他晃得懵了,眼神更茫然了,木偶般全无聚焦。

    “我。林谙。认不出来?”林谙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正视,食指指着自己,吞下喉口泛腥的唾沫,“我没多少力气了,乖乖配合,不然真的揍你。”

    陆惊风眼里空洞洞一片,林谙的话不知道传进他耳朵里多少,是否奏效,但奇迹的是,他好像真的听懂了一点,眼珠子毫无目的地晃了晃,定在林谙不断喘息的脸上。

    那张脸即使遍布凌乱的汗水,黑色的头发软塌塌地躺倒在额头上,眼无潋滟,唇无血色,然而这病容即使憔悴,也无损一二皮相的俊美绝伦。

    陆惊风其实仅仅是单纯被美色摄住,就像第一眼看见这张脸时一样,下意识停止了挣动,意识依旧混沌。

    他的一只手被黄正奇折断,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

    林谙心疼得心快碎成齑粉,伸手摸了摸那腕子,往上,摸到镇棺钉。

    陆惊风喉咙里呼噜一下,发出一声小兽般的呜咽。

    “你说什么了?”林谙想转移他的注意力,俯身贴在他唇侧,唇齿交错,近在咫尺,温声细语地安抚,“别怕,我不伤害你,我喜欢你都来不及。”

    正闭目运功,调息疗伤的林天罡睁开眼,闻言,不适地蹙眉皱脸,狂捋胡须,浑身不得劲,觉得哪里甚是怪异。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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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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