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将军马上生包子 作者:太紫重玄
正文 第15节
将军马上生包子 作者:太紫重玄
第15节
司幽迎上去道:“君上,臣扶您回去休息。”
萧玉衡手托在腹下,“先缓一缓。本君观戎国新君的模样,加之从前对戎国皇室的了解,总觉得此事还没完。”
“不错。”司幽也已听说了事情原委,“以戎国的实力,至多就是在边境上小打小闹添添堵,没道理故意挑起这么大的事端。”
“所以本君留下了他们的王,留下了这么多活口。我们要想办法先查出真相,抢占先机。”萧玉衡疲惫地叹了口气,“周文章今日倒是令人刮目相看,回想从前,他似乎素来善于探查。”
司幽沉默不语。
萧玉衡ji,ng神好了一些,抬眸认真去看司幽,含笑道:“三年不见,小幽比从前更加成熟稳重。你信中说带了家眷回来,可否让本君一见?”他知道司幽心中所虑,又道,“放心,本君此来是行会盟之礼,其他的事,只要陛下没有谕令,本君便不cha手。见你的家眷,也是因为本君于你来说,既算半个老师,又算半个兄长。”
“多谢君上抬爱。”司幽叩首,“当年顾重明与孩子都多亏了君上,臣心中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们随在后阵,这会儿应该到了。”
司幽请退离开,不多时领着顾重明和宝包来了。
顾重明病中虚弱,此时忐忑地强打ji,ng神,宝包却很兴奋:近来的一切都太新鲜了。今日进了这又大又富丽的屋子,新奇之余还有点紧张,便牵着顾重明的手,微微缩在他身后,偷偷地四处瞧。
顾重明走到阶下,恭敬地屈膝跪倒,一拉身旁的宝包,低声道:“快跪。”
宝包很好奇,他从小谁也没跪过,不知这个动作的含义,但见爹爹这么做了,就也将小腿一弯,懵懵懂懂地望着前方的人。
顾重明轻轻扶着宝包的后脑勺叩首。
“罪臣顾重明携幼子拜见君上,叩谢君上大恩。”低声对宝包说,“你刚出生的时候瘦小体弱,多亏君上养了你一个多月,你才好起来,快叩谢君上大恩。”
宝包没全听懂,但隐约明白这个人很厉害,这件事很重要,便听话地奶声道:“叩谢君上大恩。”
童真稚气的模样十分可爱,萧玉衡的心不觉变得柔软,道:“你正在病中,孩子尚小,都无需多礼,快起来吧。”
顾重明领着宝包谢恩起身,然后便老老实实地站着。萧玉衡见他远不如当年那般神采飞扬神气活现,想必是受了不少苦,心中怜悯,便道:“小幽,听闻你要找北境的神医申合子,在此之前,就先让本君随行的太医为顾重明医治吧。”
司幽一喜,与顾重明先后谢恩。
宝包揪着顾重明的衣角,听懂了这个人是要给爹爹看病,顿时觉得他是好人,连忙也说:“谢谢君上!”
萧玉衡一听,开怀而笑,温和地道了句“不必客气。”
宝包见他脾气好,不太害怕了,也笑起来,还拽了拽顾重明的手臂,踮起脚自以为很小声地说:“爹爹,这个君上要生小宝宝了!”
顾重明连忙捂住他的嘴,严肃道:“君上没有问话,你不可开口。”
宝包愣愣地看着顾重明,爹爹从未对他如此严厉过。
萧玉衡却不在意,反而从阶上下来,走到宝包面前,俯身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微笑着说:“正是,而且我家中还有两个孩子,只比你大三个月,以后若有机会,你们可以一同玩耍。”
司幽与顾重明对视一眼,萧玉衡此话似乎在暗示什么。
宝包自然开心,道:“好啊,我叫宝包,他们叫什么?”
“一个叫元思,一个叫清惠。”
“清惠?”宝包摸摸头,“是女孩?”
萧玉衡点点头,“是你的小姐姐。”
顾重明再去看司幽,一脸求救的表情,司幽回了个无奈的眼神给他。
宝包浑然不觉爹爹的紧张,只觉得眼前跟他聊天的人很和蔼亲切,更加大胆地伸手碰了一下他隆起的肚子,但手指尖只是刚刚挨上,就被顾重明抱住往怀里一扯。
“宝包你做什么?”
宝包抬头惊讶地看爹爹。
顾重明向前垂头,“君上恕罪,是罪臣疏于管教。”
“无妨。”萧玉衡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摸了摸宝包的脸颊,“你方才想说什么?”
宝包看看顾重明,再看萧玉衡,怯生生道:“我想问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叫什么名字?”
“他尚未出生,还没有名字,等他出生取了名字,我一定告诉你。”
“嗯!”宝包开心地点头,又抬头得意地看顾重明,似乎在说爹爹你太大惊小怪。
拜见完毕,司幽带着二人回到自己的居所,顾重明总算松了口气,斜靠在司幽的床上,劫后余生般连连叹气。
“爹爹。”宝包站在他腿边,一脸委屈,“你刚刚凶我。”
顾重明便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揉脑袋揉脸,“宝包,爹爹不是故意凶你,但你可知道方才那是什么人?”
“君上?是什么人?”
“那是天下第二大的人,我们一个说不好做不好,就有可能……”
“不要吓孩子。”司幽站在一旁,“君上与我透过气,此事他不会管。方才你也看见了,他很喜欢宝包。而且,我呈给陛下的折子按理说早就到了,但始终没有下文,这就说明……”
承宣帝很可能是故意当没看见,有心放他们一马。
“我明白。只是……”顾重明面色忧虑,“大幽,我虽然不再后悔自责,但我、我现在怕死,我终归是罪臣,我怕我们……”
司幽自是明白他的心情,走上前像他摸宝包的脑袋一样抚摸他的脑袋,笃定了宝包听不懂,直言道:“这般怯懦,如何做我的夫君?”
顾重明抬头。
司幽对他一笑,“如今北境将士皆知你我的关系,他们正等着看你有多少能耐,是否够格娶我?”
顾重明眼眸中露出神采。
“此次戎国行刺,周文章豁出性命立了大功,君上对他已有改观,或许会早些放他回去,反观你……”
一说这个顾重明就受不了了,晃着小龙角刘海瞪着眼大叫:“那就让他们等着瞧!看我到底够不够格!看我是不是比那个y阳怪气的神经病更厉害!”
司幽满意发笑,宝包在一旁转着眼珠子瞧。
当夜,司幽如约摆了烤炉——原本是想架上篝火摆上酒水与将士们同乐,但考虑到周文章重伤,怕窦将军难受,便只在自己院里小打小闹了一下。
但即便如此,自烤自吃鲜嫩的生菜生r_ou_,于宝包来说亦是大开眼界。
他开心极了,行动言语间十分兴奋,只是自从他知道了司幽也是爹爹,还不准说出来之后,就无法像从前那般随意坦荡了。
晚上睡觉,宝包离不了顾重明,司幽觉得既没有相认,又怕三人同榻影响顾重明休养,仍是去了外间睡。
几日后,戎国新君向萧玉衡承认自己是受j,i,an臣蛊惑,脑子一糊涂才决定行刺,如今已十分愧疚,请求以两国和气为重,放他回去,他保证绝不再犯。
同时,戎国国师再带使团,押解着那个所谓出谋划策的j,i,an臣,备下重礼前来请罪。
萧玉衡开门迎客,摆上酒宴款待来者。
戎国国师将五花大绑惨遭拷打的j,i,an臣押上殿来,极言其j,i,an恶及戎国国君的仁慈不易。
司幽坐在一旁饮酒听着看着,心想这定是从死囚牢里随便提出了一个人,萧玉衡亦不为所动,淡淡道:“今日大夏款待友邦,如此血腥不太妥当,先将人带下去,准备歌舞。”
他想以静制动,等戎国自己露出马脚。
一拍手,一个穿着青纱衫,还以青纱遮面的中等身量的男子抱琴而入。
萧玉衡一疑,他准备的歌舞,并非这个。
男子行到殿中,跪坐于地,将琴放在身前,礼毕抬眸向前一望,双眼溜圆。
司幽与萧玉衡一惊。
……顾重明?!
他穿成这样,代替了那些表演的人,要做什么?!
第50章 叫你大将军爹爹
顾重明只抬了一下眼, 仿佛是刻意给萧玉衡及司幽看,然后便谦慎地垂下眼眸,跪坐琴后,双手覆于琴上,抚按拨挑。
琴音低回,古朴流远,顾重明随之而歌:“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司幽执起酒盏,凝眸望着他,这般故作不识的疏离感让他很是新鲜, 站在侧面审视顾重明,便发现了许多从前忽略的东西。
譬如他不单只动如脱兔,还可静若处子,褪去活泼可爱, 成为一个捧卷展读的温文书生。
他虽未看自己,可这琴音歌曲却像是给自己传情。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司幽低眉一笑,心想“君”已知晓,并早早地上了你的贼船。
一遍唱毕,顾重明手指一拨, 琴音转急,似乎是急切地想要告知什么。
司幽抛却私情,蹙眉去想他此来的真意,扭头看萧玉衡, 萧玉衡轻轻地将衣摆提起,司幽恍然大悟。
知会妥当,萧玉衡对戎国新君道:“大王觉得此曲如何?”
戎国国君根本没有听曲的心情,敷衍道:“好,很好。”
萧玉衡一笑,“此曲乃是专为大王准备,其中有个谜题,要请大王猜。”
“哦?”戎国国君总算来了点ji,ng神,“猜什么?”
“猜一人。”
戎国国君露出疑惑。
“本君给大王两条线索:其一,此人就在大王五步之内;其二,此人与此曲曲名有关。”
戎国国君摸不着头脑地看周围,“曲名……”
“此曲名为《越人歌》。”
司幽淡淡一语,将腰后的鸳鸯钺搁在案上,看向戎国国师。戎国新君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顿时变了脸色。
恰在此时,琴声铿然一停,尾音轰鸣,顾重明起身拉下面纱,挑眉昂然,对戎国国师道:“林瑜林大人,越国一别,您从越国副相变成戎国国师,真厉害!”
“你……”戎国国师看到顾重明的脸,大惊,“你是……”
“我就是当年困于越国十二载的文国质子,当年提议给我下毒,要置我于死地的人里就有你一个吧?我没有死,你意外吗?!”顾重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厉声喊道。
司幽闻言双眸眯起,凌厉的目光冒出杀意。
顾重明向戎国国君走近一步,当头木奉喝:“大王,他是越国人,您被骗了!”
戎国国君及朝臣纷纷错愕,萧玉衡当机立断道:“原来是越国j,i,an细混入戎国,挑拨我朝与戎国的关系,来人,拿下!”
侍卫们不由分说扣住戎国国师,顾重明站在大殿正中,恶狠狠瞪着他。
他本就虚弱无力,此时情绪过于激动,一口气没喘好,头顶一沉,身体直直软倒。
司幽从案上飞身掠过去,将他搂在怀里。顾重明习惯性地攀着司幽的腰带,微弱笑道:“方才他们进来,我在远处看到了,我就赶紧来报信,可又不能随便进来随便说,所以就……大幽,我聪不聪明,厉不厉害?”
“嗯。”司幽动容点头,“聪明,厉害。”
“那、那我够格……娶你么……”
司幽尚未回话,顾重明便支持不住,一头晕了过去。
先前太医诊治,说顾重明的情况只可缓解,暂无良方根治。好在此时申合子的行踪已然找到,戎国之事也定下了大局,司幽便请得萧玉衡同意,将宝包托付给他,带顾重明前去求医。
宝包从未与顾重明分开过,但知道爹爹是去看病,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哭,抱着小虎坚强送行,还说了很多贴心的话。
宝包又去看司幽,眼睛一个劲儿地眨巴,欲言又止。
司幽以为他担心,笑着摸他的头,“宝包放心,我会照顾好爹爹。”
“嗯,谢谢……”他本想说谢谢大将军,可现在知道大将军也是爹爹,又想起和顾重明的约定,便不知道该叫什么了。
申合子隐居在北境逐雁山上,司幽为表诚意,未带任何随从,与顾重明共乘一骑,独自前往。
顾重明裹着厚衣轻裘,被司幽抱在身前。他十分虚弱,时睡时醒。司幽不时同他说话,问他是否冷了饿了。
逐雁山离北境大营不远,走过大半日便至山脚下,司幽一望山道,发觉再向上骑马已不可能,便下马将顾重明背在身上,徒步上山。
这样一折腾,昏睡中的顾重明醒了,伏在司幽肩上迷茫地四处看,“大幽?”
“嗯。”司幽双臂箍紧他的膝弯,“上了山,就到了。”
“大幽。”顾重明紧紧搂着司幽的脖子,头枕在他肩窝里,“我们相识的那天,你也是这样背着我。我那时还不敢放肆,不敢使劲儿靠着你。”
司幽登上山道,笑着说:“但你那时已有了这样的想法。”
顾重明不回避,反而很骄傲地说:“嗯,早就有了。大幽,这些日子我经常想,我若是能像这样趴在你肩上,或是躺在你怀里慢慢死去……”
“你怎又胡思乱想!”司幽打断他。
“你别生气,先听我说。”顾重明自己穿得厚,司幽却穿得ji,ng干单薄,他怕司幽冷,便伸手揉搓他的脸颊,“我只是想着,如果我的归宿是你,那我会很开心,即便现在就……我也很开心。只是有些遗憾,不能陪着你和宝包,不能看宝包长大,”嘿嘿笑了一下,“不能看等你老了,是不是还这样好看。”
司幽也笑了,感受着顾重明的毛领、毛茸头发和小龙角刘海在自己脸上戳蹭,“放心吧,你一定能看到。”
顾重明点点头,低声道:“大幽,你背着我走了这么多路,等我好了,我也背你。”
逐雁山下萧索,渐渐深入后,却有流水绿树野花,完全变作另一番景象。
顾重明便叹起来:“这老头还挺会挑地方。”
司幽反手拍了他屁股一下,“礼貌些。”
“哦。”顾重明不情愿地应着,继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嘿嘿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咳起来。
司幽知道他累,誊出一只手将他的棉帽整理好,让他趴在自己肩上睡。
这一路对顾重明来说十分奔波,到了申合子的住处,司幽说明来意被请进屋,顾重明仍未醒来。
申合子须发皆白,但面相不老,说话中气十足,衣衫单薄却ji,ng神矍铄,颇具仙风道骨,瞧着就令人信任。
他将顾重明安置在榻上,望闻问切一遍,司幽恭敬地问可治否,他却没有直言,而是请司幽到桌边坐,不紧不慢地沏上茶。
“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行事固然随性,但亦有自己秉承的道。吾道救死扶伤,将军之道却是杀伐,两者相悖,故而此人老夫不知当救否。”
“言下之意,今日若是顾重明自己走上来,或是被旁人扶上来,先生便救?若是在下路遇一陌生病人,将其带来此处,先生也会拒绝?”司幽蹙起眉,“这不是成了笑话么?”
申合子捋须摇头,“将军误会了,老夫只是想问将军一句话。”
司幽心想这便是关键,郑重一抱拳,“先生请讲。”
申合子将沏好的茶为司幽斟上,“请教将军,何为武?何为战?”
“请教不敢。”司幽轻轻碰了下低矮的茶杯,茶水很烫,他便将手撤开,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在下八岁从军,身经百战,冲阵攻城数不胜数,每每回想,亦心惊后怕。但如今,从前的文国百姓因为大夏过上了好日子,在下便觉值得。是以在下以为,穷兵黩武并非武,止戈方才为武,开疆拓土不是战,为民方才是战。”转过身,笃定地望向申合子。
申合子垂着眼眸,面色祥和平静,似在沉思。继而两道白眉一抬,郑重道:“大夏南征之时,将军的铁骑踏上南方千里沃土,可能谨守今日之言?”
“信者由心。司幽历经至爱分离,多年苦楚,却始终谨慎,不敢妄为。方才所言出于我心,诉于我口,即便万死,不敢违背。”
望向床上昏睡的顾重明,今时今日,因为他和宝包,他更加明白了为将之道。
司幽提衣一跪,恭敬抱拳,“还请先生救我夫君,在下感激不尽。”
目光殷切,语气郑重。
申合子思索片刻,终于信服地点点头,起身相扶,“将军快快请起。”
山中简陋,申合子随司幽回了北境大营,以独门针法及内服外敷的秘药为顾重明拔毒祛shi。仅治了一次,顾重明就说觉得身体轻松了。
司幽心中高兴,每日顾重明针灸昏睡后,他便亲自为他擦身、敷药、换药,宝包也兴奋地跃跃欲试,司幽便让他负责卷顾重明的袖口裤管,或在温水中浣洗手巾。渐渐地,二人配合越发默契,关系也越发亲近。
这一回敷药毕,跑前跑后忙碌了好一圈的宝包很有成就感,自然而然地靠在司幽手臂里,脱口便问:“大将军爹爹,爹爹是不是快好了?”
他知道司幽也是爹爹之后,疑惑着如何把他和顾重明分开,几乎想破了脑袋,终于决定叫司幽“大将军爹爹”。他虽不能正大光明地叫,但私下在心里已经叫过了无数遍,所以今天一高兴,一时掉以轻心就叫了出来!
司幽的脸色顿时变了,宝包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闭上眼睛捂住嘴,还想逃跑。
司幽忍着起伏的心绪,双手按住宝包的小肩膀,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宝包闭着眼睛使劲儿摇头。
司幽不依不挠,“宝包,你……知道了什么?”
宝包紧紧抿着唇,仍是摇头。
司幽看了下床上的顾重明,故意问:“爹爹告诉你的,是不是?”
宝包太小,哪里经得住这样诈,立刻就惊讶地睁开双眼,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司幽明白了,极为不忿地瞅了昏睡中的顾重明一眼,“爹爹告诉了你,却不让你告诉我,对么?”
宝包犹豫了一下,最终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很轻很轻地点点头,很小声很小声地说:“爹爹说他让我说的时候才能说。”
说完他很后悔,觉得很对不起顾重明,因为……大将军爹爹看着爹爹的眼神很生气很可怕,就好像故事里说的,要吃了他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司幽仍是照常照顾病中的顾重明,顾重明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每天乐得开怀自在。
结果,到了申合子表示他体内shi毒皆已拔除,只余好好休养强健体魄的时候,他突然震惊地发现,司幽不理他了。
第51章 顾小明沙雕求亲
“……就是这样, 爹爹不让我告诉大将军爹爹,大将军爹爹也不让我告诉爹爹,然后爹爹好了,大将军爹爹就不理爹爹了。”
宝包待遇很好,直接脱了鞋袜坐在萧玉衡的榻上。刚出生时被萧玉衡照料过一个月,算是前缘,前不久司幽带顾重明求医, 他又与萧玉衡共同生活过两日,如今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他把玩着萧玉衡送的金项圈,“一开始, 大将军爹爹住在我和爹爹外面的屋子,现在他换了一个房子,一看见爹爹就瞪爹爹,然后扭头就走。他现在只理我。”
萧玉衡笑望着宝包, 认认真真地听。
他很喜欢这孩子,有了空闲便传他来玩耍, 那种不加克制的肆意喜欢与对自己的孩子不同。
元思、清惠与肚子里即将出世的这个,他固然是豁出了性命去疼爱,但他们是皇子,他们与天下所有的孩子都不同, 他们要规矩、要上进、要出类拔萃,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宠爱换作一些规劝教导。
宝包说完,很期待地望着萧玉衡,萧玉衡便配合地问:“那大将军爹爹为何不理爹爹?”
这一句刚好问上宝包心头, 他又悔恨又兴奋地说:“因为爹爹不让我告诉大将军爹爹我知道他也是爹爹的事,大将军爹爹就生气了,觉得爹爹骗他!”
萧玉衡被这一串爹爹绕得头晕,道:“那宝包可以劝劝他们,帮他们调解。”
“我不管了。”宝包十分小大人地说,他把金项圈放在脖子上,想戴,但不会,萧玉衡帮他,他配合地仰着头伸长脖子,“大将军爹爹和爹爹也都叫我不要管,只叫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玩。”
“咔哒”一声项圈锁住,萧玉衡整了整宝包的衣领,道:“你这两个爹爹到底年轻,有趣得紧。”
宝包听得一知半解,就晃晃脑袋,毛茸茸的头发乱颤,像极了顾重明。
其实,他内心是暗藏得意的。
从前在云潭砚坑,小伙伴们都有爹娘,或两个爹爹,或两个娘亲,他认识的大人也是,即便只有一个或者都没有,也能说出是过世或是因为种种因由离家。
但爹爹从没提过另一个爹爹或娘亲的事,他虽未觉得特别不好,但每每看到小伙伴被两个人一同领回家,心中总觉得缺点什么。
他不太会描述那种感觉,但当他知道大将军也是爹爹的时候,那种感觉突然就没有了!同时生出的,是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像他的功课比其他小伙伴做得都好,爹爹当众夸他,以及过年吃r_ou_馅饺子、穿上新衣的心情,但仔细一琢磨,又不完全像。
总而言之,离开云潭的时候他舍不得,但想到可以同爹爹和大将军待在一处,那些舍不得又都不算什么了。
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爹爹和大将军爹爹吵架,他不仅不难过,反而很高兴,像从前唯一一次在云潭镇城看人摆擂台比武那样高兴。
北境大营议事厅外。
病初愈的顾重明探头探脑向内瞧,守门士兵面面相觑,知道他与司幽的关系,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让他蹑手蹑脚又正大光明地走了进去。
向内还有两道门,皆被顾重明凭着一张脸,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过。
进入外厅,墙上挂着行军图、四周陈列着兵器,没有人。
顾重明心想司幽应当在内间,他不敢再往里走,但也闲不住,就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让兵器发出叮当脆响。
内间,站在沙盘前,正与众将谋划的司幽蹙起眉。
最初他没在意,但那声音持续不断,还越来越大,他就有点生气了。
一士兵进来送茶水,司幽不悦地问:“诸将正在议事,何人在外s_ao扰?尔等不知约束吗?”
士兵放下茶水,尴尬地小声回道:“禀将军,在外间的是您的、您的……”
司幽尚未公开承认与顾重明的关系,“夫君”二字士兵不敢说,但司幽懂了,脸色与气势立刻软了下来,但接着就更加生气。
“议事厅乃军营重地,怎容他在此胡闹?你去赶他走。”
士兵一愣,“啊?这……”
司幽皱眉,“怎么,不会吗?他姓‘傻’,单名一个‘坏’字,你指名道姓,让他离开就是。”
士兵:“……”
顾重明在外间玩得不亦乐乎,还大胆地坐上了正上方的椅子,心想司幽平时应当就是坐在这里。他将司幽压过那么多回,这把椅子他理应坐得。
哎,原本他想的好好的,病愈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弄一弄司幽,让他哼唧、让他哭喊,让他对着自己求饶,结果……哎。
顾重明心中正开黄腔,旁侧小门一推,送茶水的士兵出来了。
他还知道要脸,赶紧从椅上跳下来,用普度众生的微笑望过去,期望着士兵说一句“司将军请您进去”。
结果,士兵却十分为难地低头一抱拳,道:“傻……”
顾重明一愣。
士兵张着嘴,觉得太艰难了,“那个……公子,将军有令,此处不能留人。”
顾重明眼珠转了转,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也不行吗?”
士兵沉痛地点点头,“将军说军营重地,不容……您胡闹。”
顾重明脸色黑下来,小龙角刘海生气地晃:司大幽居然来真的。
他转身默默走出去,眼睛提溜转,心中飞速盘算着。
议事厅内,司幽双目盯着沙盘,耳朵却在外间,扰人的声响消除后,他的心就空落了,觉得顾重明怎么和从前不一样了,怎么就知难而退、轻言放弃了呢?
议事毕,司幽往住处走,宝包站在道边笑着冲他摇手,他的心立刻柔软了。
他也招招手,宝包跑过来,他蹲下身将小人护在怀里,目光与之平齐,笑着轻轻捏脸蛋,问道:“宝包,你怎么在这里?”
宝包照本宣科道:“爹爹又不舒服了,头晕无力。”
司幽眼眸微微一动,继而明白过来,笑意散去,起身扶着宝包的肩,向侧方一营房道:“有事就让孩子顶在前面,这是什么本事?”
“那也比你事事逃避的好。”顾重明从营房后走出来,满面昂然。
司幽被说中弱点,心中不忿,抱臂道:“并非逃避,而是懒得理你,无趣。”
顾重明的眼睛不甘心地眨了眨,“司大幽,你怎么变别扭了!我不让宝包说,只是想挑个特别的时候给你惊喜,我心心念念还是为了你,你怎么不明白呢?!”
“那你怎么不明白,此事绊我多年,对我何等重要,我何等重视,然而到头来却是被你当做嬉戏?你将我蒙在鼓里的时候,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同宝包相处,看着我不敢与你们同榻,更期待着所谓惊喜之时看我的惊惶错愕,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吗?”
“大幽……”顾重明一脸急切,司幽曲解他的意思,他心中不平,就苦着脸皱着眉。
在司幽看来,那模样是明显的责怪自己,他更生气了,按着宝包的小肩膀,低头缓声道:“宝包,你同爹爹回去吧。”抬头冷眼看向顾重明,声音也冷漠了,“申神医治你费了不少力气,若你不想让他老人家的努力白费,不想让方才的谎言成真,就赶紧回去,莫要刚有些好就嚣张放浪起来。”
司幽轻轻推了推宝包,宝包向顾重明跑去,顾重明牵起宝包的小手,两腮气鼓鼓的。
他真的是好心,司幽竟然当做驴肝肺!
司幽转身行出两步,突然又转过身来,“当爹就该有当爹的样子,怎能教孩子说谎?你还不止一次,好好反省一下吧。”
顾重明原本就在生气,这会儿更气了,眼见司幽潇洒地走了,更是暴躁,领着宝包往回走时步速都快了许多。
宝包好奇地抬头仰望,“爹爹,你和大将军爹爹究竟谁错了?”
“这种事哪有谁的错!”
顾重明先是很气,但见宝包顶着一张懵懂小脸,用清澈的眼望着他,他突然就有些平静了,然后慢慢将事情捋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唔,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爹爹……错在先。”
“我也觉得是爹爹的错。”宝宝认真地说。
顾重明惊讶地看着他。
“不能说谎骗人,大将军爹爹说得对。”
顾重明吃瘪了。
宝包又道:“爹爹要道歉。”
顾重明茫然。
宝包继续道:“谁做错了谁就先道歉,那样大将军爹爹就不好意思不理爹爹了。”
顾重明一愣,竟有些醍醐灌顶的意思,如此简单的道理,他难道还不如孩子?
其实司幽不理他,他也没有真生气,他怎么会同他的大幽生气呢。只是今日连连受挫,大幽说话又总戳他的心,他才有点昏头,有点急躁。
大幽说话戳他的心,那他想办法堵住他的嘴,不就行了吗?
顾重明绕过这个弯,乐呵得不能自已。
夜里,司幽躺在榻上,望着孤灯冷被,心中萧索:宝包跟惯了顾重明,骤然换人怕他不依,顾重明病初愈,也需要人陪着,所以他又成了孤家寡人。
但他坚信,顾重明这家伙过不了多久就会准备一大堆花言巧语过来冲他摇头摆尾求和好,到时自己就稍微推拒一二,然后就……
原谅他。
司幽将这段小cha曲谋划得很好,可顾重明永远出乎意料。
几日后,司幽正在闲坐,突听外间一声号角,却并非军中集结报信的长短音高,而是毫无章法却用尽全力的一吹。
他快步出门欲看究竟,结果一出去就后悔了。
空地上围了一群士兵,个个抬着头,喜悦地望着对面的屋顶,屋顶上便是罪魁——
顾重明穿着一身s_ao红,一手抓着号角,脚边躺着一头带血的巨大猎物,似是山猪。
一见司幽出来了,他立刻将号角放在嘴边,对着气口喊话。
“司大幽——!我来娶你了——!你嫁给我吧——!”
顾重明的声音经过号角,雄浑厚重回声阵阵,传得极远。
他不遗余力反复喊,士兵们纷纷起哄,司幽站在那里,看着房顶上傻到极点的人,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不远处营房内,周文章虚弱地躺在床上,在吵嚷声中皱起眉。
窦将军推窗静听,辨认了一阵,回头道:“是顾重明在向阿幽求亲,难怪如此热闹。”
周文章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讥讽道:“孩子都那么大了,还求亲?矫情。”
窦将军低头笑了一下,道:“心上人的告白谁不喜欢?我倒觉得这样很好。”
第52章 重重惊喜砸大幽
司幽一看这个架势, 立刻就想掉头走,但手下将士都在,临阵逃脱显得没勇气,又确实想看看顾重明还能玩出什么花招,便舔着热烘烘的脸,硬是没动。
他抬头看着房顶上那一身红的傻书生,恨铁不成钢道:“你要做什么?!”
顾重明兴奋地晃晃脑袋, 一踢脚边山猪,对着号角说:“大幽,我听说北境的男子看上了谁, 要带一头自己猎到的熊去求亲,寓意威武有能,能做一家梁柱。我本来也想猎熊,但蹲了好几天, 只蹲到一头山猪,我怕你等急了, 心想山猪也算猛兽,就……”
司幽太没脸了,反驳道:“谁等急了?!”
“我们来北境的路上,还有刚回来的那天, 不是你对我说……”
“你快闭嘴吧!莫要在营中添乱,快下来!”
过去为了激励生病的顾重明,他的的确确说了不少成亲的话,但这家伙也太能顺杆爬了, 竟就以为自己心急!
顾重明嘿嘿笑着,恬不知耻道:“我下来,你就嫁我吗?”
司幽脸一红,心想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顾重明也不为难他,转而对着号角喊:“北境大营的兄弟们,你们说,我能娶司将军吗?!”
司幽一愣。
围观将士们仿佛商量好了,纷纷在头顶拍手,齐声起哄:“能!能!”
顾重明咧嘴笑,再喊:“除了我,还有人能娶司将军吗?!”
将士们再齐声道:“没有!没有!”
号角中传出的声音响亮辽远,将士们的应和如两军对垒般震天动地。
司幽见过不少大场面,但此等阵仗还真是头一回,他无措中揣着紧张,紧张中夹着兴奋。
顾重明喜滋滋地将山猪大力一踢,山猪骨碌碌从屋顶重重砸下,将士们纷纷后撤。
顾重明走到房檐边,整理衣襟和腰带,对司幽道:“大幽,我下来了。”
言下之意,你要接我。
然后就向下一蹦。
虽然事先说了,但司幽仍被吓了一跳,加之一直没适应这刺激的场面,飞身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须臾,司幽紧紧搂着顾重明,低下头一言难尽地望着他。
顾重明冲他呲牙一笑,一踮脚,猝不及防地亲了上去。
将士们爆发出狼嚎般的叫喊。
司幽脑中一片空白加一道闪电,本能地向后挺直脊背——
他爱着顾重明,愿意同他成亲,愿意与他携手,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在成百上千的部将面前演这个。
他心中叫苦不迭,行动难免推拒,顾重明就不依了,咬着他的嘴唇含糊抱怨:“你做什么?你低一点!”
顾重明踮着脚向上抻着身子,站成一个旗杆,累得不行,司幽又推拒,他就抱着人不断前倾,司幽觉得再这样下去就倒了,连忙收紧手臂,大力箍住顾重明的腰。旁人看来,就像是司幽将顾重明整个人提了起来。
顾重明一看这样不行,便改变策略,从怀中抽出一块大红绸,伸手一甩,照着自己和司幽的脑顶扣下来。
红绸遮掩,构成一方只属于二人的小天地,更落下一片充满温柔暖意的y影。
红绸保护下,二人不由自主地分开唇,凝眸相望,红光里,司幽的眉眼如星月,顾重明一双大眼眸清澈明亮。
他们注视着对方眼中的自己,任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在其中流走。
然后,司幽再度抱紧顾重明,俯下身忘情地吻他,顾重明抚摸着司幽的后背,微微抬头认真回应。
隔在红绸外的将士们喊得更大声了,凭着二人的姿态肆意猜测其中真相。
更远处,宝包骑大马一般跨坐在萧玉衡侍卫的脖子上,拍着手喜滋滋地看。
热热哄哄闹了一场,人群散去,山猪也被将士们抬走了。
司幽问顾重明怎么猎的山猪,他说曾在云潭学过制作捕兽夹,这回又让士兵们帮忙,很顺利,顺便招了买通士兵来捧场的事。
司幽很无奈,说他违反军纪,按律要罚,顾重明就使劲儿讨好,说这回特殊下不为例,还说先前他生病,并未领略过北境风光,让司幽带他去看。司幽拿他没办法,便牵出小黄,二人共乘一骑前往草野。
今日司幽心绪激昂,将小黄驾得前所未有的快,顾重明坐在司幽身前,两腮呼呼,衣裳头发迎风招展,仿佛随时要飞入云。
酣畅淋漓地跑完一场,二人下马沿河,手牵手散步。
“我刚来北境的时候,因为还小,也喜欢到处去玩,最喜欢的就是这里,因为有河水。我娘是洗衣女,我觉得有河水的地方离她近。”司幽自嘲地笑了一下,“虽没什么道理,但当时就是那样想的。”
“后来发现这里看月亮也近,夏日晚间躺在这里,觉得月亮就在手边,随时都能摘下来。然后又会想起我娘,心里就空落落的。”
顾重明牵着司幽的手,认真望着他。
“那种空落直到遇见你,才渐渐没了。”
“遇上你之后,我觉得很开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之看到你、或想到你那个样子,就开心。”
顾重明咧嘴得意地笑起来。
“……可能是因为你傻吧。”司幽补了一句。
顾重明的笑立刻没有了,司幽却笑了,那种因为顾重明才有的开心,就像现在这样。
他拉着顾重明停下脚步,伸手理顺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不厌其烦地在小龙角刘海上多停了片刻。
“我们在这儿躺一会儿,好么?”
顾重明点点头,与司幽并排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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