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将军马上生包子 作者:太紫重玄
正文 第16节
将军马上生包子 作者:太紫重玄
第16节
正如司幽所说,北境的天很大、很远,很低,仿佛触手可及。
流水潺潺,草野绵软,顾重明靠着心尖上的人,满心感慨了一阵,想法渐渐走上歪路。
他往司幽身上贴了贴,依偎在司幽肩头,手轻轻扶上胸口。
司幽顺势张开手臂将他搂住,本以为只是深情相拥,可顾重明那不规矩的手却突然从胸口下滑,来到了不可言说的地方。
司幽没想到,不太适应地皱了皱眉。
顾重明当他没发觉,自顾自探索。
司幽无奈地按住他的手。
“大幽……”顾重明叹了口气,可怜巴巴道,“我想让你舒服。”
司幽身子动了一下,略无力地坚持道:“这是在外面。”
“周围又没人。”
“那也不行……”
话是这么说,但方才顾重明那几下已然挑起了他的兴致,他的语气难免带上了些许欲拒还迎的味道。
顾重明听出来了,撑起身虚伏在司幽身上,目不转睛意犹未尽地瞧他。
很快,司幽顶不住了,侧身想逃,顾重明迅速低头一舔他的耳垂,趁着他片刻的恍惚,将手放回了先前的位置。
……
司幽躺在草地上,腰带松松垮垮系着,顾重明坐在一旁,对着他笑。
司幽懒散而舒适地唤道:“傻书生。”
“嗯?”顾重明闪着亮晶晶的眼。
“回去之后,今晚……”司幽犹豫了一下,“我也给你这样做。”
顾重明误会了,摆摆手道:“没关系的,此事又不是非要你来我往。”
司幽伸指堵上顾重明的唇,认真地摇了下头,“不是交换,是我想对你这样做。”
顾重明呆了一下,笑了。
“傻书生,我们就在这里拜天地吧。”
顾重明不解地看着他。
司幽道:“如今我们正在谋划,不日即将南征,这一拖又不知要拖到何时。我想,先自行拜天地,让这长河红日为证,就算结为夫妻了。日后再加一次仪典,也是可以的。”
“好。”
顾重明并未多言,只是温吞笑着将司幽扶起,将他的衣裳头发理好,然而一同跪在河边,执手一拜长天,再拜后土,继而两两相对,躬身到地。
司幽取出随身匕首,将二人的头发各削下来一段,由顾重明打成同心结。
他们跪着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念: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黄昏夕阳西下,二人牵着小黄,一路腻歪往回走。
到得大营外,只见处处红绸张灯结彩,司幽一愣,走错地方了?!
接着鞭炮轰隆响,震耳欲聋中,顾重明嘿嘿笑了两声,得意地说:“大幽,你才是真的傻,你也不想想,我今日为何穿着红衣,还带着红绸?”
司幽一愣,“你……”
“正正经经的婚礼仪典,萧使君做主婚人,有宴席,主菜就是我猎的那头山猪,有交杯酒,有洞房花烛,大幽,你惊不惊喜?喜不喜欢?”
司幽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他方才把自己叫走!
顾重明退后两步,伸出手做了个抱的动作,又弯下腰指指脊背,“大幽,我答应过你的,抱你进去还是背你进去,你选。”
鞭炮声更响了,一队士兵吹吹打打迎出来,经历了这样的一天,司幽已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便意随心动,伏在了顾重明背上。
“傻书生,走吧,走稳一些。”
“好嘞。”
顾重明开心地应着,背着司幽走入红光深处。
周文章卧房里,窦将军透过窗扇查看婚礼的情形——他怕周文章不高兴,所以没去热闹,便怀揣着喜悦,在此为他们祝福。
司幽与顾重明走到今日十分不易,正如他与周文章,亦是经历了万般挫折与隐忍,才终于见得一丝月明。
倚在窗口看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果然见桌上出现了一片椭圆形红叶,上面用细笔饱含情意地写着三个字:莫生气。
窦将军笑了,扭头看床上,周文章盖着被子,双目紧闭。
他心中越发好笑:既然如此拼命装睡,他便不拆穿了。
第53章 两件事一好一坏
神医申合子被司幽请回来后, 常与太医、军医一道研究医理、互通有无,他说枯藤叶泡在加入黄酒的米汤中,其气味可消减淤脓,助外伤愈合,泡后晾干碾成粉末,装入囊袋随身佩戴,亦有清新洁净之效。
枯藤叶并非枯坏之叶, 而是北境特有的一种低矮植物,叶片椭圆,长约三寸, 色如枫叶,十分漂亮。
窦将军听后上了心,找来许多枯藤叶如法炮制,放在周文章屋里。
他做事一向仔细, 泡多少、晾多少都有计数,突然有一天, 他发现晾在窗檐上的干叶少了一片,以为是风刮跑了,本没太在意。
但从那天起,每天清晨干叶都会少一片, 而临睡前的床头上、放着文房四宝的书案上、用于闲卧的小榻上……总之,但凡窦将军会出现的地方,都有可能偷偷摆上一片写了字的红叶。
是谁做的,不言而喻。
窦将军从未经历过这等浪漫柔情, 又新奇又感动又欣慰,他想看看那人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便不拆穿不询问,只将收到的叶片小心翼翼收入锦囊,再将锦囊挂在腰间。
最初,那些字尚属克制,大多是“抱歉”、“莫怪”、“莫生气”之类的歉疚话语,但渐渐的,写字之人放飞了,什么“冤家”、“喜欢么”、“念你”纷纷登场,弄得近来窦将军远远望见红叶,尚未看清写的什么,脸就跟叶一样红了。
但即便如此,周文章仍是撑着脸皮很少说话,只在窦将军集中ji,ng神忙公务或疲倦小憩时,偷着瞧一瞧他。
会盟仪典上,那柄匕首几乎将他穿透,如今重伤算是大好,但仍需卧床,大把闲暇,正巧得了一个重新审视自己和窦将军的机会。
过去与今天仿佛两段人生,其中唯一不变的,便是眼前这规矩、板正而执着的人。
发现那个被戎国收买的侍从是巧合,最初他没有什么戴罪立功的想法,只是知道窦将军要来,不想让他受害罢了。
他约略谋划了一下,故意对窦将军说出诛心之言并不难,因为从前说惯了,窦将军或许也听惯了。
但在大殿上,他被匕首刺入,看着窦将军满面惊惶跑过来的时候,他的脑海突然清明,他有些后悔了。
不是后悔以自己为饵揪出叛徒,而是后悔为何不谋划得更周全些。
若他真就那样死了,那他对窦将军说的最后的话语是和离、是让他滚,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推搡他、赶他走,如此这般……
他死也不得瞑目,做鬼也不甘心投胎。
还好还好,他活了过来。
望着那人挂在腰间的锦囊,他们既是夫妻,定然心意相通,有些话,亦不必直言。
玄甲突骑营副帅居所。
司幽与顾重明洞房花烛后,一家三口顺理成章住在了一起,头天晚上睡觉,宝包被两个爹爹一左一右守护着,竟破天荒地失眠了。
此时,卧房内摆着婚礼那夜尚未燃尽的粗壮大红烛,床帐挂着红绸,床褥被面全是新做的红底绣鸳鸯,就连灯罩都是红纱,上面用金笔描着“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浓浓暖意中一派喜庆祥和。
宽榻上,宝包光着小脚丫趴在铺满了纸的四方矮几上,手里攥着笔,认认真真地写字,顾重明坐在一侧握住他的小手,耐心指导帮扶——
宝包听萧玉衡说,元思和清惠会写很多字会背很多诗,他虽上过爹爹的学塾,但有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段日子更是没拿过笔,从前会的大多也忘了,他不想落后,生怕有朝一日同元思和清惠玩耍的时候,他们笑话自己。
他先写了自己的两个名字,宝包和司念,字大小不同,笔画胖瘦不一。写完后他盯着看,不是很满意,就皱起眉,接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便抬起头,很开心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司幽。
司幽略有疑惑,问怎么了。
宝包骄傲地说:“我和大将军爹爹都姓司!”
从前爹爹只是告诉他这是大名,但很少这样叫他,旁人也不叫,渐渐地他自己也忘了。
司幽心中一暖,望向顾重明,顾重明拍拍宝包的小屁股,理所当然道:“那是自然,父子俩当然同姓!”
宝包懂得不多,但脑瓜转得还算快,立刻发现了不对,咬着笔问顾重明:“那为什么我不和爹爹一个姓?”
顾重明一边不动声色地把笔收回来,一边看司幽,发现他也在错愕,便计上心来,将宝包抱到自己腿上坐。
“小孩子出生后姓什么,是两个爹爹商议决定的,不能一概而论。至于宝包,是因为你从前住在大将军爹爹的肚子里。大将军爹爹怀着你的时候,很难受很难受,生你的时候又很痛很痛,所以你姓司,就是为了时时刻刻记得,大将军爹爹为了你很不容易!你叫司念,就是时时刻刻想着大将军爹爹的意思!”
宝包抓抓头,“那大将军爹爹为什么很难受很痛?”
顾重明转了转眼珠,戳戳面前的小r_ou_脸,煞有其事道:“因为宝包你太调皮了!”
宝包一听就不愿意了,捧着顾重明的脸认真抗议:“我不调皮!我不调皮……”
“谁说不调皮?从前在学塾,你就是最调皮的!”顾重明故意逗他,看着那着急辩解的小模样,就忍不住嘿嘿笑。
司幽看不下去了,将宝包抱过来,嗔怪顾重明:“逗孩子怎没一点分寸?”
他揉着宝包的脑顶,温柔安抚:“宝包别听爹爹的,宝包是所有小孩子里最听话的。大将军爹爹怀宝包的时候也不难受,不疼。有宝包做孩子,大将军爹爹很开心。”
宝包扭身贴在司幽胸膛上,小脸委屈得快要哭了。
顾重明咧着嘴笑,近来人逢喜事ji,ng神爽,他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曾经的不着调又露了出来。
司幽哄着,宝包好了一点,问:“大将军爹爹的名字怎么写?”
司幽笑着将笔放在宝包手中,与他一同慢慢地描出一笔一划,抬头看,顾重明正用满载幸福的灼灼目光望着他。
司幽突然明白了,顾重明那样逗宝包,是想创造更多自己与宝包亲近的机会。
他心头一时十分复杂,又教宝包写了“顾重明”三个字,告诉他这是爹爹的名字。
宝包自顾自看了一会儿,惊喜道:“只有我有两个名字!你们俩都只有一个!”
顾重明一笑,“谁说的,大将军爹爹也有小名。”
“咦?叫什么?!”宝包好奇地看司幽。
司幽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果然听顾重明喜滋滋道:“叫大幽,是爹爹取的,只有爹爹一个人能叫。”
宝包一脸懵懂,顾重明一脸得意,司幽一脸无奈,道:“宝包,其实你爹爹也有小名,也是我取的,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叫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宝包眨巴着眼睛摇头,顾重明心说坏了,攥着拳头晃动小龙角刘海无声地威胁,然而司幽一挑眉,还是说了:“叫……傻、书、生。”
“嗯?”宝包一愣,这个名字,他好像能听懂!
司幽低头冲宝包一笑,附耳小声道:“就是说爹爹是个大傻瓜。”
宝包一听,咯咯笑起来,顾重明大叫一声,扑上来将父子二人压倒在榻上,“大幽!你太过分了!”
司幽将宝包往里一推,让他脱离战圈,道:“是你先过分的。”
“但是你更过分!”
顾重明咋咋呼呼要打司幽,司幽轻巧一抓,仅凭一只手就将他两条胳膊反剪在身后,让他除了无谓的扭动之外再动弹不得。
宝包在一旁看着,十分惊叹,大将军爹爹真是太厉害了!
司幽将顾重明半抓半抱,另一只手弹了一下他光亮的额头,宠溺道:“你看你是不是傻。”
顾重明浑身气鼓鼓,本就蓬松的头发像是大了一倍。
他横眉怒目,小龙角刘海上指,愤然放话:“司大幽你等着,今晚宝包睡了,我饶不了你!明日还想练兵?哼,你连起床都别想!”
然而事与愿违,当夜,宝包刚睡下,顾重明正琢磨怎么让司幽流泪求饶,突然有侍卫来报,说萧玉衡有请。
顾重明谨慎地与司幽一对视,这么晚了,必定不是小事。
顾重明赶紧捡起自己罪臣的身份,收拾收拾心情,与司幽一同前往。
路上发觉他们去的是萧玉衡寝殿的方向,到了地方,又见萧玉衡穿着燕服,心中忧虑稍减。接着,顾重明又为萧玉衡担心起来:怀胎快八个月了,日日c,ao劳,夫君子女都不在身边,确实辛苦。
见他们来了,萧玉衡放下手中书本,让他俩随意坐下,“你们久别重逢,又新婚燕尔,本君本不愿打扰,只是近日大事不少,本君不得不说。”
司幽与顾重明恭敬垂首。
“经审讯,证实了越国副相林瑜不远千里来到戎国,以花言巧语蒙蔽戎国新君做了国师,目的就是为了挑起我朝与戎国的纷争,阻止我朝南征,这件事,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司幽点点头,“如今真相大白,我朝与戎国重归于好,戎国还甘为附属,愿意助我朝一臂之力,越国可以说是弄巧成拙。”
萧玉衡道:“此事顾卿立功了。”
顾重明一愣,萧玉衡对他的称呼变了,这意味着……
萧玉衡笑了一下,但笑容很快又收住,“顺着调查此事,引出了另两件事,皆与你二人有关,只是一好一坏,不知你们想先听哪个?”
第54章 终于赠你白玉扇
听到萧玉衡这样说, 司幽与顾重明心下平缓了些,毕竟能开玩笑,应不至于惊天动地,但终究有“坏事”,新婚小两口仍是惴惴。
司幽望向顾重明,“先听坏事吧。”
顾重明点点头。
萧玉衡笑了,“小幽自小习惯了先苦后甜, 便先说这件事吧。”神色随之一肃。
“审讯林瑜时,他供出定国伯与越国有私,这回行刺也有定国伯的意思。”
顾重明吃了一惊, 看向司幽,司幽坐在椅上微垂着头,神色微冷。
萧玉衡道:“林瑜说的时候,本君当即表示这是诬陷, 不过你们应当明白,那等情形下, 这是权宜之计,此事究竟还需细查,若……”
萧玉衡没再说下去,愧疚又关怀地望着司幽, “思前想后许久,本君觉得还是应当告诉你。你放心,陛下英明,绝不会牵累无辜。”
顾重明难过地抿了抿唇, 手轻轻覆住司幽手背,心想定国伯真是太混账了,从小到大,司幽不知因为他受了多少苦,伤了多少心。
静了片刻,司幽朝顾重明笑了一下,起身向萧玉衡恭敬道:“多谢君上。此事本不该告知微臣,君上却不避嫌,微臣受宠若惊。若……需要微臣做什么,微臣自是……”他努力了一下,仍是无法毫不在乎地说出后面的话,便道,“君上,另一件好事是什么?”
司幽不想多谈,萧玉衡便不坚持,道:“好事与顾卿有关。”顺势看向顾重明。
顾重明ji,ng神一紧。
萧玉衡道:“是有关你的身世,先前受小幽所托,本君与窦卿都在查,前不久,窦卿查得文国废帝的起居注有残缺,核对缺失页数,正是顾卿所言他被封皇子入宫的时候。本君派人去寻当年的起居舍人,近日终于找到了。”
顾重明双眼亮了起来,司幽方才的丧气顿时变作惊喜。
“本君已上密折告知陛下,陛下下旨,将那起居舍人带回宫,与顾卿当面对质。”
“那、那罪臣这就要回京城了?”顾重明从椅子上站起来。
萧玉衡点点头,“正是。”
“那、那……”
对于揭开身世的真相,顾重明从没抱过希望,可现在突然告诉他有希望了,他又恍惚又兴奋,什么都没做,却好像事情已经大白、好像他已经抛弃了那些不该他承受却y差阳错白白承受了许多年的负担!
他喜不自胜,脑中想法你争我抢,最先诉诸于口的,却是一句“那我不是又要跟大幽分开了”,然后眼巴巴盯着司幽,一脸不舍。
司幽欣慰地笑着,揉他的头,“你想什么呢,正如君上所说,这是好事,你要赶紧去。等事情了结,我们……”
就有一辈子可以毫无负担地在一起。
顾重明听到了司幽心中的声音,一时信心百倍,萧玉衡接着道:“南征在即,小幽的确不能随你同去,你不妨带上孩子。此事已十拿九稳,到得京城,你也可为日后做些打算。戎国诸事已定,窦卿也要回京,周文章今次立功折罪,周相身体又不太好,陛下成全,已赦了他的罪。你们正好一同上路。”
事情定下来,顾重明和司幽回到住处,夜色已深却无睡意,便坐在外间饮茶。
顾重明仍然介怀定国伯的事,怕司幽心里难受,想方设法劝他。
司幽看他那般努力,心中感慨,苦笑着道出心中纠结:“其实他私通别国、谋划自立这些事,无需查,我也信。只是这些年来我虽对他充满恨意,但有朝一日若真与他对阵交锋,我……”
司幽低下头,“我现下说不好,但我觉得,我到时怕是既不能如仇人一般快意对抗,亦不能如亲人般挽救维护,又不能……像局外人一样毫不关心。如此心志不决摇摆不定,我如何为将?我……太失败了。”
司幽颓然靠在椅上,痛苦地闭上双眼。
“不是的!大幽,这不是你的错!”顾重明连忙劝慰,“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有这样的想法再正常不过!你千万不要多想!”
司幽只觉得浑身疲惫,闭眼片刻后低声唤道:“傻书生。”
顾重明一愣,“嗯?”
“过来,抱着我。”
顾重明知道司幽难过,连忙上前,刚走了两步,司幽便伸手将他搂住,头埋在他胸口,依赖地取暖。
“你的事情有了进展,我很高兴。”
顾重明心疼地抱着司幽,伸手抚摸他的头和脊背,“大幽,你真好。我刚才谢了萧使君,但我最该谢的人是你,我自己都放弃的事,你却默默为我c,ao心,你真好。”
“你也一样。”司幽闷声道,“譬如此刻的境况,若你不在我身边,我不敢想……傻书生,我有东西送你。”
顾重明很没想到,一怔。
“你……先闭上眼睛。”
顾重明更愣了,司幽怎么还会这套?
司幽抬起身,见顾重明茫然又惊喜,双眼瞪得溜圆,便伸手拍了他屁股一下,“快闭上。”
“哦哦,闭。”
顾重明像是刚刚反应过来,点头闭上眼。听到司幽起身的动静后,又不甘心地将眼睁开一条缝,发现司幽走到了他放兵器的匣子前。
他们虽早已同住,但司幽的私物,尤其是与公务有关的,他一般不会去看去动。他仅知道除斩风槊和连心鸳鸯钺外,司幽将收藏的其他匕首、短剑、袖箭,以及许多保养兵器的绸布油膏放在这个匣子里,但匣内格局如何,他不太清楚,更想不到里面居然还有给他的礼物!
他本想踮脚探头看,又怕司幽发觉,就拼命眯眼,结果只能看到司幽打开匣子,取出一物拿在手里,然后盖上兵器匣,上锁转身。
顾重明连忙将眼睛闭上。
司幽缓缓向他走来,捉住他的手摊开,将东西放上去,轻声问:“猜猜,是什么?”
顾重明觉得手心丝滑柔软,合指一握,感受到了形状,顿时明白过来,开心地说:“你送我折扇。”
睁开眼,他喜滋滋地将白丝绸扇套打开,抽出内物托在掌中,只见白玉扇骨不染纤尘,在夜晚柔和的灯下发出温润的光。
左右翻看,一侧琼花优雅如姿容、一侧竹节挺拔似秉性。
手指使力一转,折扇打开,厚实的暗纹扇面上面四个大字挥洒,正乃“力争上游”。
再看左下角名款,墨笔勾连,婉转如心,明明白白地写着“司大幽赠傻书生”。
顾重明的鼻尖有点酸。
“白玉圆润纯净,琼花饱满小巧,竹节挺拔高升,都像你。扇面叫诉心绢,顾名思义,便是将心事说给心上人。”司幽淡淡道。
顾重明低头看着,心头如静水砸入巨石,然后急急喘了两口气,猛然向前一扑,双手搂住司幽的脖子,依恋道:“大幽!”
司幽未及防备,被他冲得退了两步,他赶紧将人搂住,低头宠溺道:“怎了?”
“你说,这扇子你什么时候买的?”顾重明抬眼愤愤然。
司幽不想竟被看出来了,避重就轻道:“早了。”
顾重明不依不挠,大眼睛狠狠盯着他,“多早?多早?!”
顾重明仰着头,倔强的嘴唇就在司幽唇下半寸之地,司幽被缠得没法了,只好道:“大概是……我始乱终弃了你的……时候。”
“啊啊啊啊——!”顾重明悲愤地喊起来。
司幽拍他一下,警告道:“小声些,宝包在睡觉。”
“宝包一睡着就雷打不动没关系的!”顾重明抓着折扇箍着司幽的脖子,“你居然瞒了我这么久,居然这么久都不给我?!我生气了!你也不想想,如果、如果……我可能就一辈子都看不到了!”
司幽浑身被摇晃,好笑又无奈。
从前他一直想着要找个最特别的时候方能将其送出,以至于一拖再拖。今日看到顾重明的反应才明白,两人心中有着对方,无论何时都是最特别的。
“大幽!你怎么能这样!你太过分了!”
顾重明趁着高兴不断撒泼,接着四肢勾起挂在司幽身上,将脑袋深深埋在他肩窝。过了一会儿觉得不够,就使劲儿蹭司幽的脸,亲他的眉眼、鼻尖、双唇,解开他的领口,亲他的脖颈和胸口,含糊地嘟囔:“大幽、我喜欢你,我要喜欢死你了……”
“说点好听的,别总提那个字。”司幽笑着,拖着顾重明一起坐回椅上,尽情享受起那人发疯的努力。
三日后,顾重明带着宝包随窦将军的队伍回京,准备上车时瞧见周文章被搀扶而来,立刻翻了个白眼,只向窦将军好好行礼,说了许多感激的话。
司幽请窦将军一路帮扶照看,又对顾重明一番叮嘱,临行时依依不舍地站在车窗外,将顾重明与宝包挨个重重地亲了。
宝包抱着小虎,也很不舍。
从前没有是不觉得,可一旦有了两个爹爹,突然又少一个,他就难过。
虽然两个爹爹都说不久后他们会再见,然后住在一起,过最好的日子,可他现在还是难过。他都有点不敢看大将军爹爹了,一看就想哭,但又舍不得不看。
队伍起行,旷野上长草摆动,流出些许初夏的意味。
远处高地上,萧玉衡目送着离开的队伍,对身边站着的人道:“此前本君邀请先生入太医院,先生推拒了。如今本君舔着脸再问一次,先生仍是看不上么?”
申合子笑着躬身,“君上此言让老夫无地自容,老夫怎敢看不上太医院,只是人各有志,望君上谅解。听顾小哥说,云潭有许多人同他一样,老夫想趁着身子骨还可以,过去瞧瞧,能帮一个是一个。”
萧玉衡点点头,“先生医者仁心,令人敬佩。”
申合子捋须,犹豫片刻道:“君上既如此夸赞,老夫便顶着这四个字,劝您一句。”
“哦?”萧玉衡不明所以。
“君上高才,可一个人的ji,ng力始终有限,强逼自己太过,于身体是大损。”
萧玉衡下意识看了看自己隆起的肚子,凝眉道:“多谢先生提醒,只是本君并未觉得多么不适……”
申合子摇摇头,“老夫并不是说君上有病,而是提醒您,万事要放宽心。‘宽心’二字的真正含义,君上此时或许体会不到,但有朝一日,一定能懂。”
萧玉衡沉默不语,眉间疑惑。
申合子躬身一拜,“言尽于此,老夫拜别,祝君上事事顺遂。”
申合子行下坡道,萧玉衡望着阔天流云及万里草野,忽然强烈地思念起了远方人。
第55章 宝包人气相当高
前文国废帝的起居舍人被押回宫后, 本就战战兢兢,承宣帝又派人诈他,说抓到了当年入越国为质侥幸未死的前文国四皇子,说他与其勾结意图不轨,又说要将他全族下狱严刑审问。
起居舍人已十分老迈,听了这话站都站不住,连忙将文国废帝交托给他, 说是一旦有变就拿出来的的起居注缺页呈上,表明顾重明只是替人为质并非真正的皇子,自己更绝无不轨的理由。
上书房内, 承宣帝坐于椅中,顾重明垂首跪在案下,一如三年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承宣帝认真翻看着起居注缺页,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记载了顾重明的来历, 缺页的纸张、墨色、笔迹、拆痕也都与起居注原本对得上。
回想前文国废帝交代的那句“一旦有变”,应当是说万一情势突转, 顾重明想以假皇子身份谋皇位,那就用起居注缺页来阻止他。不料时移事易,起居舍人真正拿它出来,却是为了撇清关系, 保全性命。
承宣帝凝眸望着顾重明,突然觉得他很可怜。
若他真是皇子,再早生个十几年,或许文国也不会被灭。
室内茶香淡淡, 承宣帝叹了口气,将起居注递下去,道:“你看看吧。”
此事机密,上书房中并无随侍,顾重明起身垂头上前,双手接过缺页,将上面的字一行行看过去。
他旧日的君主、亲生的父母,就是这样将他变成一个弃子,让他在凶险之地自生自灭。多年来偶尔被想起,亦是为了防备。
顾重明苦笑,深深一躬,“罪臣,谢陛下英明。”
“你如今不是罪臣了。朕……”承宣帝犹豫着,“朕也没有多英明。此事若非使君及小窦爱卿去查,恐怕永远也无法水落石出。那你就要一直在远地受苦,朕的错处就一直改不了。”
顾重明万万没想到承宣帝居然会对他讲这些,冰封的心瞬间回暖,他再度跪下,真情流露,“臣这样的身份,陛下不弃已是天恩浩荡!陛下竟还、竟还自责,臣感激涕零,唯有万死以报陛下!”
他字字发于肺腑,承宣帝亦很震动,道:“使君说你在云潭受了大罪,连命都差点没了。朕听到的时候,心中就……哎,都过去了,往事不再提,今后你还是朕的左膀右臂。”
承宣帝起身走下御阶,亲自将顾重明扶起,“朕先将你官复原职,再加封上书房行走,待南征后你立了功,朕封你一个大官!”
“多谢陛下!”顾重明眼眶红着嘴咧着,一副要哭的样子,眼里眉梢蕴满苦尽甘来的笑意。
承宣帝也释怀地笑了,“还是同你说话最舒服痛快,这些年你不在,朕公务案头不知少了多少乐趣。还好还好,从今后一切照旧了。来,朕这就命人为你准备官服,然后同你商议大事。”
宫人带顾重明沐浴更衣,不多时他再回来,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开心地晃动着满头茸发,小龙角刘海与帽翅轻扇。
“陛下,不知有何事交代微臣?”
“还不就是你那野心勃勃的丈人。”承宣帝一脸无奈,“他的心思一向很大,朕早想料理了他,但眼下尚无有力的证据,朕便想请君入瓮。朕对他说,朕有意亲征,着他到时镇守京城,他居然不愿,还主动要求随朕一起亲出征,这……”
顾重明一听,明白过来。
萧玉衡让他回京,不仅仅是为了证他身世清白,更重要的是在承宣帝身边安置一个可信且有用之人,在萧玉衡自己无法顾及之时,为承宣帝清理朝中毒瘤、部署南征之事。恰巧那毒瘤是司幽的混账爹,这事由他来办,必会多方考量,处理更加得当。
顾重明思量了一下承宣帝的话,问道:“陛下亲征仅是为了给定国伯一个掉以轻心、露出马脚的时机?这一点很容易想到,定国伯不答应并不奇怪。”
“朕并非仅是为他,更是为了……”承宣帝再次从御阶上走下,踌躇满志向前行,“先帝在位时五度亲征,功勋卓著,朕自知不比先帝,但亦想追其遗风,建功立业。既要争夺天下,怎可不亲自去走?既要百姓安居,又怎可不亲自去看?”
他立在窗边,负手向外望去,目光执着而微有迷离,“而且朕还……”声音低下去,带着点点幸福希冀,“使君乃南征督师,朕想与他携手并肩。”
想配得上他,告诉他自己已有了无需他担忧的实力。
顾重明懂了,眼珠转了转,道:“定国伯不愿留守京城,除了知道陛下是故意下套之外,还因为留守京城看似诱惑极大,但其实并无太多行事的机会和借口,但在外就不一样了,所以他坚持出征,进可作乱,退可立功,亦可仅仅搅趟混水。但反过来想,这亦是陛下发掘他罪证的最好时机,而且一旦接发必是一击致命。不过……”顾重明蹙起眉,“有点危险。”
承宣帝明白过来,点点头道:“险中求胜,一劳永逸。顾卿,这几r,i你就此事多想些办法,可随时前来与朕分说。出征那日,你与朕同去。”
承宣帝目光笃定,顾重明突感肩上阵阵压力。这几年只为生计奔波,骤然要做大事,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君臣二人聊完,共同往御花园去——
顾重明今日进宫,受皇命带了宝包同来。他面圣时,宝包便被安排去与皇长子元思及长公主清惠玩耍。
两个爹爹靠近御花园中三人玩耍的翘脚小亭,屏退随从,猫腰偷偷躲在花草假山后,从假山孔洞中向内瞧。
服侍的宫人恭敬地站在亭外,亭中石桌上堆满草叶,宝包站在正中,元思与清惠一左一右。
宝包两只r_ou_呼呼的小手捏着草叶迅速灵巧地编织,同时认真讲解着——
“你们看,这个是蜻蜓,尾巴要又细又长,就拿三根剑草编成一个棱。触须要更细更长,就从剑草上撕下来一丝,撕的时候要快,像这样,要撕得飘起来卷起来,然后cha上去绕一下,绑紧了就不会掉。蜻蜓的眼睛可以粘芝麻,也可以画……”
元思与清惠从没见过这样的玩物,新奇极了,挤在宝包身边看,觉得他又高大又厉害。
宝包编好蜻蜓,左右看看,最后交给清惠,“你是女孩,这个给你。”
清惠白净漂亮的小脸上露出惊喜,开心地接过来,小声道:“多谢。”
宝包十分有礼貌地回了句“不客气”。
元思那张与清惠十分相仿的脸上略显失望,宝包却没有忘记他,抓起一大把草,扭头闪着大眼睛问:“你喜欢什么?”
元思立刻来了ji,ng神,骄傲地说:“我喜欢雄鹰!还有老虎!”
宝包一下犯了难,摸摸头道:“我不会编雄鹰和老虎。”
元思的小脸顿时又垮下来,宝包连忙道:“没关系,我可以回去问我爹爹,我爹爹可厉害了,什么都会编。我今天先给你编一个猴子吧,嗯……”脑门一亮,喜道,“编个虎将军吧!”
“虎将军是什么?”元思很好奇。
“虎将军是我的好朋友,它长得像小老虎,我给你编你就知道了。”
宝包快速动作起来,元思与清惠又被吸引了,目不转睛地瞧。
假山后,承宣帝酸酸地说:“你儿子很崇拜你嘛,还懂左右逢源,挺厉害,像你。”
顾重明得意地嘿嘿笑。
宝包很快编好了,交给元思,元思左右翻看,兴奋地说:“它像老虎!”
宝包咧嘴笑了,“你先拿着这个,我下次给你编一个真的老虎!”
“嗯,谢谢你!”
元思忽然想到了什么,附到清惠耳边说了几句,清惠点点头,拉上元思的手出亭,去花园边摘了一株盛开的牡丹,四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捧回来,送给宝包。
宝包惊喜极了,他没见过这样的花,方才远远看着就很大,现在拿近了看,竟然比他的脸还大,他接过来以后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假山外,顾重明看得心中感慨:他和大幽的宝包,就该自小同这牡丹一样,光华富贵。
承宣帝看看天色,轻轻一拍顾重明的肩,向他使个眼色,顾重明明白过来,走出假山,站在花草中的小径上喊:“宝包!”
宝包扭过头,见顾重明换了衣服,愣了一下,然后开心地应:“爹爹!”
顾重明笑着,“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宝包有些意犹未尽,但也有点饿了,想跟爹爹吃饭,便对元思与清惠道:“我爹爹叫我回家!我们下次再玩,再见!”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元思,“等我学会雄鹰和老虎给你编!”蹦跶着跑向顾重明。
元思与清惠在他身后,也一边摇手一边说再见。
承宣帝赐了顾重明一顶官轿,宝包随爹爹坐在其中,到处看新鲜。
“爹爹,你换衣服了!是衙门老爷穿的衣服!”
顾重明望着宝包那身新做的暖黄云纹文生小袍,道:“宝包今天也换漂亮衣服了!”
宝包低头看看鲜亮的自己,嘿嘿笑起来。
“爹爹,大将军爹爹现在在干什么?”
顾重明掀开轿帘看天色,“应当在吃饭,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就要练兵。”
“爹爹我也饿了。”宝包眨巴着眼睛。
顾重明道:“好,稍后回家换了衣服,爹爹带宝包吃京城最好的馆子!”
官轿经过上安城初夏的街道,熙攘人群中,周文章独自步行。
今早他回相府看望病中的周光,没让窦将军陪同,那样的场面,他不想让窦将军看。
之后果然是相对无言,但在他告退的时候,周光叹着气,出乎意料、犹犹豫豫地说他受苦了,说对不起他,还让他留下用饭。
他拒绝了,周光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失望,他突然有点不忍看那样的表情,便道窦将军今日已备了饭,孩子也在等着。等到下次,他与窦将军带孩子一同前来,再吃不迟。
然后他没有看周光的反应,急急地退了出来去。
街道两旁有许多卖小物件的小摊,从前他从未留心过,如今细细看去,的确生机勃勃。
他在一卖糖人的摊前站定,看了片刻,说每样来一个。店家来了ji,ng神,不止卖了已做好的,还立即发挥,就地做出十几个新样,装在一个大包里。
周文章将大纸包抱在身前,闻着其中糖浆的香甜,暗想:那人自打跟了他就吃尽苦头,如今是时候,让他好好尝一尝甜蜜的滋味了。
第56章 宝包突然被抓走
承宣帝原本要赐顾重明一座宅院, 顾重明推拒了,一是因为他刚刚回朝尚无功绩,如此难免招人议论,二是因为正值多事之秋,低调谨慎为好。
他请人将从前的宅院收拾妥当,雇了厨子和侍从,在他入朝时照看宝包。
宝包进了新家, 说院中的琼花和云潭家中的很像,顾重明感慨地点头,告诉他云潭的琼花其实是仿照这里栽种的, 这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只是如今的京城却比从前的云潭更危险,稍不留神便会陷入危机。
这一日回家,侍从惊惶地说宝包被一群人带走了,顾重明脑中“嗡”地一声, 差点晕过去,冷静下来一询问, 才骤然反应过来,司幽的混账爹、他的混账丈人已迫不及待地出招了。
论理宝包应该无事,但他无法保持片刻忍耐,坐上车轿直奔定国伯府。
他黑着脸, 冷冰冰地向守卫说明来意,暴躁地在心中做了好几个打算,结果定国伯还算知趣,传来口信打开大门, 较为恭敬地将他请了进去。
顾重明气急败坏踏入正厅,瞪着眼四处看了一圈,向正前方坐于高位气定神闲喝茶的人质问:“宝包呢?把他交出来!”
定国伯司行不紧不慢地抿了两口茶,放下茶盏道:“你与幽儿的事老夫虽未同意,但萧使君为你们主了婚,老夫也不好再说什么。如今老夫只是接从未谋面的孙儿过来玩耍,人之常情,你嚷个什么?居然也不行礼,不成样子。”
顾重明又急又气,心想行礼?难道要他给这老混账下跪叫他爹?太恶心了。
可宝包在他手里,不能意气用事。
顾重明左右一盘算,心想罢了,反正他管着叫爹的人没几个好东西,正与司行匹配,便提衣一跪,咬牙道:“拜见父亲大人,宝包来此许久,恐怕扰您休息,还是让儿带他回去吧。”
哎,满口恶心,他快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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