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将军马上生包子 作者:太紫重玄
正文 第17节
将军马上生包子 作者:太紫重玄
第17节
每每来定国伯府他就要吐,这是什么事。
他不停地想宝包,想司幽,想大局来消解恶心,司行却不让他顺心,故意道:“这是什么话,孩子那般可爱,又正玩得开心,老夫不舍得他走。”
顾重明心中一阵骂娘,他知道,定国伯抓宝包是别有深意,顺便也想羞辱他,于是他心一横,俯下身叩了个头。
“小子顽劣,父亲大人不嫌弃,儿感激不尽。只是他太小了,屎尿尚不能自控,挑的时间地点往往也不太好,譬如在父亲大人用饭的时候,或是在您的卧榻之上……他刚进京,没见过新奇,什么都想吃,这两天有些吃坏肚子,一高兴一激动,或是见到生人,就忍不住要拉,男孩子嘛,火气大些,那个味道……哎,儿前日给他洗裤子,如今手上味道还没下去呢……”
司行眉头一皱。
顾重明顺势抬眼一瞟,“父亲大人,您的茶没了,儿给您倒茶。”
说着便起身上前,一脸恭敬孝顺,自顾自去拿司行的茶盏。
“你做什么?”司行不悦地瞪他一眼,“你以为你胡说八道几句,老夫就会把孩子给你?”冷笑一声,将茶盏盖上,绕过顾重明的手推到一边,“你以为老夫是幽儿或陛下,会被你那花言巧语蒙蔽?幼稚。老夫是孩子的祖父,即便陛下也无权前来拿人,幽儿又不在你身边,你一个手无缚ji之力的书生,准备怎么办?”
顾重明心想他不绕圈子了,倒也简单,便道:“我确实不知该怎么办,请父亲大人直言。”
司行轻飘飘地看他一眼,“顾重明,你经历九死一生,如今终于洗脱罪名,一定很怕死吧?”
顾重明双眸微收,不言语。
司行从高位上走下来,“不止自己怕死,更怕幽儿和孩子有事,怕你们以后不能相守。”
顾重明仍是不说话,司行便继续敲打他心头最脆弱的地方,“今日孩子被老夫这个祖父带走,这没什么。但说不定日后,他就会被旁人带走。你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吧?”
顾重明眉梢一挑,心中讥笑,这是威逼,想必接下来就该利诱了。
果不其然,司行又道:“幽儿与老夫虽不亲近,但他毕竟是老夫唯一的儿子,老夫的爵位和日后的富贵,不是他的,又是谁的?而幽儿的富贵,自然就是孩子的富贵。”
顾重明一琢磨“日后的富贵”这五个字,既有些不寒而栗,又觉得十分可笑。
“所以,父亲大人要我做什么?”
“幽儿固执不屈,你却灵巧,老夫想你劝劝他。”
顾重明转了转眼珠,“劝他什么?”
司行瞬间冷眼,似是生气他明知故问,片刻后退了一步,道:“征越国,最难也最关键处,在于水战。幽儿固然骁勇,但从未打过水战,放眼整个大夏,有足够水战经验的,仅老夫一人。”
“陛下已经允了,让您随驾亲征。”
司行一笑,“所以老夫想让你和幽儿到时乖乖退开,不要cha手,仅此而已。”
顾重明挑眉道:“你忌惮他?”
司行一愣,似是没想到顾重明如此直接,喃喃自语:“忌惮他?”不屑一笑,“若是旷野相遇或围攻坚城,老夫或许会虑他三分,水战,呵呵,他不过乃黄口小儿耳。”
顾重明笑了笑。
“怎么?不信?”司行道,“莫要忘了,龙生龙凤生凤,幽儿骁勇无匹,全是因为他是老夫的儿子。“
顾重明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
“老夫让你和幽儿退开,只是不想多事,不想日后家业真地无人继承。”司行面皮一紧,眼角皱纹处现出些许狠厉,“若你们不识抬举,老夫也不介意孤家寡人,你,好好想想吧。”
顾重明站了片刻,垂下眼眸低声道:“好,我会想想。”
软硬兼施,威胁的目的已然达到,司行暂时满意了,将宝包放了出来。
宝包一脸开心,蹦跳着朝顾重明跑过来,顾重明激动地上前将他紧紧揽住,担心地从头看到脚,“你方才在做什么?现在……怎样?”
宝包觉得爹爹的表情有点奇怪,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说:“我在花园里跟小哥哥小姐姐玩,还吃了糕点,我都饱了。”拍拍鼓鼓的小肚皮。
顾重明抬眼去看司行,司行气定神闲地喝茶,故作姿态地笑。
那是在告诉自己,他有无数个机会可以置宝包于死地。
顾重明恨得牙痒,随意道了声告退,领着宝包离开。
回家路上,宝包牵着顾重明的手,仰头小声问:“爹爹,你不高兴?”
顾重明道:“你突然不见了,爹爹担心。”
宝包想了想,那些人突然来带他走的时候,他也很害怕,但后来那些人对他很好,还说是他的亲人,他就没那么害怕了。
“爹爹,那个爷爷说他是大将军爹爹的爹爹,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是,”顾重明蹲下,认真郑重地看着宝包的明亮的大眼睛,“以后只要不是爹爹和大将军爹爹,谁叫你你都不能跟去,旁人给你东西,也不要吃。”
宝包一愣,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爹爹的样子很紧张,他就点了点头。
顾重明领着他继续走,脑中飞速地转,“宝包,你上次同元思他们玩得如何?”
“很好,他们家真大,还很漂亮,有很多东西。”
“那……以后爹爹去做事的时候,还让你去同他们玩,你觉得好么?”
“好啊。”宝包开心起来,“我喜欢同他们玩,我答应了元思给他编雄鹰和老虎,但我还没学会……”
“没关系,爹爹教你。”
回到家,顾重明哄睡了宝包,珍惜地躺在一旁,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眼下虽然难保定国伯在宫中没有安cha人手,但送宝包进宫是最好的选择。日后随驾南征,就再把他带上。
至于定国伯,得先让他相信自己怕了他,然后想办法反击。
苦苦思索一宿,他终于有了个暂且看来不错的打算,便入宫同承宣帝说。
去的时候,承宣帝刚刚见完周文章,顾重明与他打了个照面,二人都没好脸色。
承宣帝想化解他们的矛盾,对顾重明说周文章前来谢恩,说他改邪归正了,决心参加科考,又赞他其实挺有本事。
顾重明就垂着头听,一脸看不上的样子。
君臣二人将对付定国伯的办法谋划好以后,顾重明传信讲给司幽知道,要他提前做准备。
彼时司幽已在行军路上,夜里接到密信,惊讶地看着最后那张纸上,顾重明张牙舞爪的几行大字——
大幽!从现在开始!装怀孕!反应越大的那种越好!
看着这些字,顾重明抖动小龙角刘海的夸张神情立刻浮现出来,司幽眉头深深皱起,喉中忽而一阵恶心。
他按着胸口忍耐了一下,再看信纸,只觉得无比刺眼。
装?装你个头!
第57章 弄巧成拙气老婆
承宣七年六月, 大夏大军压至南境,以萧玉衡为督师,司幽为主帅,玄甲突骑营为主力,称越国意欲谋刺大夏使君及皇嗣、破坏大夏与戎国关系,进行征讨。
年初,司幽留在云潭的兵马已牢牢扼住边境山间的险隘要地, 大夏占尽优势。如今大军就地扎营,一切准备妥当,只待冲破越国边境防线。
进攻前夜, 萧玉衡将作战计划再捋一遍,亲自巡视了即将出战的士兵,最后对司幽道:“就这么办,有你带兵打头阵, 必定十拿九稳。”
司幽顿了一下,躬身道:“君上放心, 末将……自当尽力。”
萧玉衡看出了他那一瞬的怔愣,好意地问:“怎么了?有心事?”
司幽连忙摇摇头,“没什么。夜深了,君上注意身子, 早些休息吧。”
萧玉衡低头看了一下十分圆隆的肚子,笑道:“产期将至,近日身子的确沉重,但比怀着元思和清惠的时候要好, 本君尚能应付。”
司幽点头告退,萧玉衡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疑惑:并肩作战多年,无论战事多么吃紧战局多么艰苦,司幽从未有过这等不安的表现,何况明日之战势在必得,他这个督师尚且无需亲自压阵,司幽万万不该是这个反应。
难道是……私事?
有了家眷后再上战场是头一回,他患得患失了?
萧玉衡带着困惑睡下,第二日,他坐在房中,对着时间估摸战况,想着找个适当的时机与司幽聊聊。
不多时腰背酸困,他打算四处走走,结果刚到营房口,就见一个士兵鬼鬼祟祟地从角落里跑了。
萧玉衡大惊,那个士兵是玄甲突骑营主力,即将升校尉,此时本该在沙场作战的。
联想到昨夜司幽古怪的表现,萧玉衡转身急切地去到司幽营帐,一掀帐帘,果然见人坐在里面。
“小幽……”萧玉衡匪夷所思,“你为何在此?!你为何、为何没去作战?”
司幽连忙站起来,俊美的脸上全是愧疚。
萧玉衡觉得自己在做梦,“那、那现在是谁在作战?!这到底……“
他一凝神,转身出帐,大声吩咐:“来人,备车,去阵前。”
司幽连忙跟出去,眼见萧玉衡挺着将要足月的身孕疾步前行登上马车,他又着急又担心,跨上小黄去追,想着怀里那封密信,不禁大逆不道地在心中暗骂了几句。
萧玉衡心急如焚,不断叫车夫加快速度。
观察战况的哨台设在山间高地,马车行到入口处,不便再上,萧玉衡便下车徒步而行。
紧随其后的司幽立刻下马,上前搀扶。萧玉衡自顾自前行,一脸不愿理他的模样,明显是动怒了。
远处传来战场拼杀的声响,萧玉衡眉头紧蹙,扶着肚子登上哨台旋转的台阶。
“君上……君上莫急。”司幽随在后面,时而看萧玉衡的脸色,时而看他脚下。
踏上平台,守卫士兵一看督师和主帅都来了,吓了一跳,连忙跪倒。
萧玉衡来到哨台最前方,手扶栏杆向正在激战的开阔战场上定睛一望,胸中急切的喘息猛然停了一瞬,接着身体一晃脚下一软,向后倒去。
“君上小心!”司幽连忙将他拖住。
萧玉衡扶着肚子,于头晕目眩中难以置信地望向下方战场——金色衮龙王旗,上一次见到还是八年前先帝亲征文国的时候,如今……
想通了其中关节,萧玉衡气得咬牙:承宣帝竟然御驾亲征,竟然故意瞒着他,还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真的是……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描述,只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去将那人抓回来。
司幽心中忧虑,劝道:“君上,陛下亲征已筹划许久,各方调配亦十分得当,此战轻巧,给陛下练手再合适不过。您看,我军占尽优势,再有小半个时辰,敌军必定崩溃。拿下此战,越国的两个州就会尽在我朝掌握。”
“那又如何?”
萧玉衡一甩手,从司幽怀中站直身体,面色寒冷,“司幽,你从军至今十五载有余,做主帅也做了六七年,你难道忘了,何为军法?!”
司幽神色一凛,退后一步单膝跪下,垂眸道:“末将有错。”
萧玉衡深深吸了口气,身子微晃,声色俱厉,“本君知道,你瞒骗本君是因为接了圣旨,不敢有违皇命。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要的就是军令如山将士同心,如今欺上瞒下地胡闹,且不说本君,将士们会作何感想?有此前车之鉴,有这样儿戏的君主及主帅,日后他们对待军令,可还会坚定不移?!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并非武将居功自抬身价,而是为保将士同欲出战必胜的必要之举!”
司幽深深悔愧,双膝跪地,恭敬地俯身叩首,“末将知错了,求君上责罚。”
萧玉衡望着司幽脑顶,扶着发紧的肚腹,缓了片刻后道:“这是大过,但你是主帅,不日还要出战,先记一百军棍,留至战后再论。”
扭头望向战场上那个得意拼杀、穿着最威武的盔甲、坐着最高大的战马的人,闭眼道:“此事非你一人之过,君王有失,亦要问责。本君身为使君,此事责无旁贷。”
不出司幽所料,承宣帝率领亲卫骑兵取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这是他作为帝王的首次战功,他觉得,他终于可以有一点比得上历史上那些文治武功俱全的明君以及他所敬佩的父皇了。他开心地不得了,急切地想要与萧玉衡分享。
其实,从出发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畅想着萧玉衡突然见到他出现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情景,畅想着萧玉衡的心情,畅想着萧玉衡是否会对他更加认可、更加赞赏甚至倾慕,是否会像曾经他从萧家将他带走的时候一样,认为他是个威风凛凛的大侠。
总而言之,他畅想了许多,唯独没想到萧玉衡会生气。
而且是生大气。
自打萧玉衡叫他阿衍,与他诉了心事之后,快活的日子过得太久,他都忘了萧玉衡是会生气的。
所以,当承宣帝志得意满地回到大营,发现前来迎接的人只有以司幽为首的众将却没有萧玉衡的时候,他是惊讶的、不可置信的。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事情是不是没有谋划好,是不是萧玉衡并没有看到他方才的威武英姿,那就亏大了。
承宣帝尚在不着边际的琢磨,作为军师同来的顾重明已然发现了不妥,因为司幽的脸色很难看。
他们相爱相知,几个眼神就道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顾重明望着前方承宣帝的后脑勺,在心中替他叫苦。
承宣帝仍然未觉,被众将簇拥至王帐主位坐下,望着四周身着铠甲的部将,感觉十分良好,稍微聊了几句战况,便问:“使君现在何处?”
司幽无奈上前,“禀陛下,君上正在卧房内休息。”
“嗯?”承宣帝一愣,“使君身体不适吗?”
司幽再道:“君上……身体尚可。”
“那是为何?”承宣帝一脸懵懂,想了想,“朕去看看他。”
“陛下。”顾重明十分不忍地叫住他。
承宣帝正要起身,一脸莫名,“嗯?怎了?”
顾重明面色尴尬,努力把溜圆的大眼睛转了几转,可承宣帝不是司幽,不懂,神情反而越发懵懂。顾重明没办法了,只好凑到他耳边,将事情简短说了。
顿时,承宣帝如孔雀开屏般兴奋炫耀的神情没了,夹杂着惊讶和不解的愁云爬上他的脸,继而放大再放大,布满了全身。
承宣帝颓然坐在椅上,“那……”
顾重明附在他耳边,又说了几句。
承宣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那、那好吧,朕稍后再看使君,先说说这几日战事的部署。”
议事毕,顾重明心想承宣帝大概要先处理一下夫妻问题,暂时不会有什么命令,便决定也去解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司幽卧房,想先偷看一下他在做什么。试着推了推房门,竟然没有反锁,他大胆起来,将门推开一条缝。
外间没人,但里间有动静。
他侧身缩进屋里,将门闭好,佝着身子高抬腿轻落足,咧着嘴笑着前进。
里间声音渐渐清晰,呕呕呕的,不怎么好听,像是……在吐。
司幽在吐?!
顾重明一愣,不由地快速靠近。推开里间的门,只见司幽跪趴在角落,一手撑着床,一手按着胸口,不知是吐得太投入了还是顾不上理他,反正始终没回头。
顾重明眼珠转了转,明白过来,放开手脚向前走,道:“大幽,是我,你别装了。不过别说,你装得挺像,果然是生过的,有经验!”
他笑着走到司幽身边,随眼瞥到不远处的痰盂里……
心头一惊,顾重明的笑容僵在脸上。
真、真地吐了?!
为什么……吐?!
这时司幽缓了过来,扭脸冷眼看着他,喘着粗气恶狠狠道:“你我成亲之后,每一次都用了汤药,每一次……都是你准备的,你说,你是不是在药里动了手脚?!明知道我要出战,你还……”
顾重明瞪着眼睛张着嘴,惊慌失措地将司幽从头看到脚,最后盯着他平坦的肚子,忽然被闪电打过一般一个激灵,使劲儿摇手,“没有……我不是,我没有!”
“那为什么会这样!”司幽气急。
“那、那只能是因为……”顾重明灵光一闪,“是了,一定是因为我的ji,ng元太厉害了!避孕汤药都挡不住!”
第58章 萧玉衡即将生产
“既然如此, 就把你那东西割了,一了百了!”司幽恨恨地说。
顾重明浑身一僵,绷着脸双手捂住身前。
司幽按着胸口,靠在床头坐着,对顾重明满满的爱意尽数化作想掐死他的冲动,但是又……不能真掐死,便就闭上双眼, 默默地独自承受。
顾重明在一旁委屈地站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小声试探:“大幽。”
司幽没表情,也不理他。
顾重明将声音稍稍加大一点, “大幽,几个月了?”
司幽仍是沉默。
顾重明有点泄气,想要再说点什么,结果刚张开嘴, 司幽突然坐直身体,厌恶地对他吼道:“几个月?!我们成亲多久你不知道?!还问几个月!仿佛不是你的!”
顾重明慌忙摇手辩解:“我、我是想说……我们在云潭重逢的那天也……”
“不是那天。”司幽语气笃定, “就是洞房那晚。”
“哦。”顾重明点点头,那就是两个月,“大幽你听我说,避孕汤我绝对没有动手脚, 一定是因为它失效了!我要是知道会这样,我一定给你多加几碗!我知道你是一时气愤,但你也不能污蔑我,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不着调的事情!”
司幽鄙夷地看着他, “不着调的事你做的还少吗?今日出战,陛下让我瞒着君上,再在开战后想个办法告诉他,你敢说,这其中没有你的提议?!”
顾重明有点惭愧,却顽强道:“固然有我,但大多还是陛下自己的意思!”
“哼。”司幽冷笑,“君上历来军纪严明说一不二,如今军法战事被当作儿戏,你知道他生了多大的气么?他就快临盆了,这个时候气他,你们不怕……”
“不是气他,陛下心心念念,都是想哄他高兴!”
“所以说你们不着调。连君上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想讨好?”司幽嘲讽道,“密旨措辞不容置疑,时间紧迫,我无法上折规劝,只好做了帮凶,结果也被拖下了水。”
“啊?!”顾重明一脸不信的样子。
“一百军棍。”司幽重重道,“这个代价,你满意吗?”
“一百军棍?!”顾重明吓坏了,扑到司幽身上上下左右地看,“打了吗?打在哪里了?!”
司幽嫌弃地推开他,“莫要装腔作势。”
“大幽!”顾重明拖长调子委屈地喊,又将司幽紧紧一抱,怎么都不松手,“我们分开的这些日子,我时时刻刻都想着你,宝包时时刻刻都问你,如今好不容易相聚了,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么?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但你跟我好好说话成么?听你说这些厌恶我的话,我都快难受死了……”
顾重明伏在司幽胸口,一边说一边蹭,司幽低下头,就见一颗毛茸大脑袋动来动去地纠缠。
他历来最受不住的就是这个,心瞬时软了下来,抬手将那头茸发摸一摸,叹了口气,低声道:“宝包呢?”
“他和虎将军在房里睡觉。我想同你腻歪一会儿,就先过来了。”顾重明闷闷地说。
司幽的心更软了,“在京城都顺利么?”
“顺利。”顾重明枕在司幽胸口点头,“紧要的事我早先同你说了,如今我们聚在一处,肯定能行。”
“嗯。你这样聪明,你的谋划,素来行的。”司幽鼓励道。
“大幽。”顾重明从司幽胸口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原本定国伯威胁他,他想将计就计,让司幽假装怀孕,让定国伯掉以轻心,结果司幽却真地有了,这下就……
“如果现在真的不方便,孩子……可以先不要,我们以后还有许多机会。”
司幽一愣,垂下眼眸神色黯然,“不是没想过,但是……你舍得?”伸手拨了一下他的小龙角刘海。
“可是你要作战,作战本就危险,你若有孕就更危险,我担心你!”
“可我舍不得。”司幽深深望入顾重明眼中,“孩子没有生在你腹中,你大概不能全懂。”
顾重明神色急切起来。
司幽示意他先别说话,一手按住他的脑顶,“我想过了,做你信中谋划之事,真怀孕假怀孕都一样,如今越国岌岌可危,伐越之战大概半年左右,我应付得来。”
“可是万一……”
“我会避免万一。”司幽笑了一下,“怀胎上阵者古已有之,数不胜数,我既为将,又要做你的妻子,自是要勇于承受。”
“大幽……”
顾重明眼眶红了,三载分别又重逢后,司幽同以前不太一样了,他比从前更加强大笃定,自信果决,而自己却相反,患得患失、瞻前顾后,这样怎能配得上大幽?记得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明明都是他保护大幽、照顾大幽的!
洞房花烛夜,大幽履行承诺,情浓之时叫了他许多声夫君,可正如他从前所说,自己如此怯懦,如何做他的夫君?!
过去短短二十多载的人生经历了几度生死转瞬,如今一切都好了起来,他就站在向宝包承诺的“最好的日子”面前,他到底在怕什么?!
不想方设法保护妻儿,竟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
顾重明不由地捏紧拳头,神情坚决,一股咬牙切齿的狠劲儿。司幽看出来了,十分欣慰,将他更紧地搂住,好好地进行了一番他想要的“腻歪”。
同一时候,萧玉衡卧房外却是另一重天。
承宣帝已经站在此处很久了。
侍从全部被屏退,他穿着作战时盔甲内那件相当飒爽的箭袖,带着一种又想夸耀才能,又想低头认错的复杂心情来回踱步,始终没想好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他本以为他对萧玉衡已经游刃有余,但今天突然告诉他不是,并且还差得很远,那种惶恐和挫败让他瞬间变成了一只只会围在香喷喷的猎物旁转圈的没头苍蝇。
烦躁的心情不由地加重脚步声,片刻后,房内传来一声浅淡的问话。
“何人在外?”
承宣帝一个激灵,像做错了事的小童一样蹑手蹑脚地上前,倚在门边尴尬地低声道:“是、是我。”
房内静了片刻,然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再然后,萧玉衡的声音很近很清晰地传来。
“臣恭迎圣驾。”
承宣帝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又给自己大大地鼓了口气,然后推开门,在颓败的情绪中惊讶地发现萧玉衡竟然是正跪着迎接他。
他即将临盆的身子要维持这样的姿势相当不易,挺在身前的肚子清楚明白地诉说着什么叫吃力,承宣帝一下就心疼了,连忙迎上去扶他。
“衡哥哥你快起来,我早说过你不必行礼,你怎么还……”
“陛下。”萧玉衡扶着承宣帝双臂,抬头看他,眼神复杂。
承宣帝愣了,从他五岁认识萧玉衡开始到现在,二十五年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有失望,有愧疚,有自责,还有更多的是茫然不解、质疑错愕。
果然,萧玉衡接着道:“陛下,臣不知自己是不是错了。”
莫名的恐慌由承宣帝心底升起。
“臣从前对陛下苛刻,令陛下心中难过,还令陛下受辱,臣明白自己错了,便反省改过,努力让陛下开心,可陛下如今却肆意妄为,将所谓逗臣开心这样的享乐昏聩之事置于国家大事、百姓将士之前,臣只觉得……万死难辞其咎,更不明白,究竟该如何对待陛下才好。”
淡淡的言语响如惊雷,承宣帝的心被狠狠一击,彻底凉了。
曾经的快乐幸福就像一场障眼法,在浓雾消散时还原了本来的面貌,又如大梦初醒,沉醉中的他猛觉脊背寒凉、头脑清明。
原来萧玉衡先前突然的转变不是因为陡然发现了心中的真情,而是仅仅要对自己好。说来说去,他终究只是对“使君”这两个字负责。
他不愧是萧玉衡,不愧是那个自小受众人追捧的无双之士,无论做什么事都是滴水不漏。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乐呵得不知东南西北,萧玉衡却心如明镜,自己真是……太傻了。
仔细回想,其实无论言语上还是行动上,萧玉衡从未主动对他表达过爱意,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应对”二字。
承宣帝仿若醍醐灌顶,望着跪在面前,为自己生儿育女,被自己深爱,又将自己狠狠伤透的人,心头苦涩与疼痛交杂。
“衡……”
他发着抖,下意识叫出那个字,曾经何等甜蜜的称呼如今也成了笑话。
他深深吸了口气,“你……起来吧。”
“陛下……”
萧玉衡还想说话,承宣帝却不想听了。
“你起来吧,朕……朕知错了,这就去自省,去改过。”承宣帝转过身,又回过头来,“是了,朕早就有了亲征的想法,并不全是为你,所以你……不必自责。”
“朕以后……不会再让你自责。”
承宣帝坚持将人扶起来,极为不舍地望了他一眼,再次背过身深深吸气,仿佛做了诀别,坚决地走了出去。
他穿着潇洒的武人箭袖,来的时候,仿佛少年侠客初入江湖意气风发,走的时候,却宛如厌倦世事,一派落拓黯然。
萧玉衡怅然呆立,难过地想,他和……阿衍,他们二人的步伐与心意似乎从没有一致过,曾经那些甜蜜,大概也只是刻意蒙蔽了真实的肤浅表象。
当夜,萧玉衡腹痛难忍,正式临盆。
营中忙碌起来,众人严阵以待,准备迎接大夏朝第三位皇嗣的到来。
第59章 生完了也不轻松
大夏南征营地灯火通明, 火光最盛大处,人员忙乱、人声嘈杂。
宝包牵着两个爹爹的手,站在人群外圈,踮起小脚,焦急地向营帐内望。
“爹爹,生小宝宝要多久?”
“这个说不准,有些人长一些, 有些人短一些。”顾重明一手拉着宝包,一手抚摸他的脑袋。
“那大将军爹爹生我用了多久?”宝包抬头去看司幽。
顾重明也看向司幽,目光相接, 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感慨涌上心头,顾重明低声道:“用了整整一天,十二个时辰, 从前一个夜里到后一个夜里。”
“那么久!”宝包惊讶极了,双手捂住嘴, “生小宝宝是不是真地很疼?我听到君上喊叫了。”
接着,他幼小的心灵里萌生了一种叫做愧疚的情绪,让大将军爹爹痛了那么久,他觉得自己是个坏孩子。
“大将军爹爹。”宝包拉住司幽的胳膊, 将头仰得比看顾重明时高一些,“我是不是真地很调皮?”
司幽愣了一下,将宝包前后跳跃的话语连在一起细细品来,懂了。
稚子的窃语充满了强大的力量, 一瞬间便击碎了曾经的痛苦。
司幽俯下身,认真地摸了宝包的头顶和脸蛋,“不要瞎想,宝包不调皮,一点儿也不。”温柔的笑意在他脸上绽开,“宝包站累了吧?爹爹抱着你,你能看得更高更远。”
司幽刚伸出手,顾重明便抢先一步夹住宝包腋下,将小人提了起来,又将头一低,熟练地让宝包坐在自己脖子上,反手扶着他后背,对司幽一笑,“我来吧。”
短短三字道尽一切,司幽心下了然,自顾重明身后将他与宝包轻轻护住。
夜色已深,督师营帐忙如战场,其中传出的痛叫与喘息声喑哑压抑,承宣帝于帐外负手踱步,神色凝重。
宝包开始频频点头,顾重明将他换到怀里抱,轻声问:“困了?回去睡觉吧。”
“不要。”宝包强撑眼皮,趴在顾重明肩头,小嘴动着,“我想看着君上把小宝宝生出来,他说小宝宝取了名字就告诉我。我还答应了元思和清惠,他们让我替他们看弟弟或妹妹出生,我要守信……”
“嗯,守信的宝包是好宝包!”顾重明轻拍着宝包的小屁股,“那你就趴在爹爹身上,实在困了就小睡一下,养足ji,ng神,醒来再守着君上!”
“嗯……”宝包实在很困,迷迷糊糊地应着。
司幽将外袍脱下来,盖在宝包身上,顾重明左右踱着小步哄着,不多时,宝包便睡熟了。
二人将小r_ou_墩抱回卧房安置好,顾重明叫司幽也去睡,司幽却摇了摇头。
“君上情况未定,我哪里睡得着。”司幽靠在榻上,“他的产期本在十日后,突然早产,恐怕是因为……”
“陛下也是一心想讨好君上,谁知道……”顾重明揣摩着司幽的心情,劝道,“不过只是十日,想必无太大问题,而且这会儿生了,后面行军反而更方便。”
“希望如此吧。”司幽垂下头,顿了片刻,犹豫地问,“我爹他……”
“定国伯负责水战,已奉陛下旨意先去前方布置了。”
司幽神色严肃起来,“今日撕开了进入越国的口子,依敌军溃败之势,此去一百里内应无障碍,然后面临的,就是阳江。”
顾重明点点头,“定国伯便是趁着我军今日大胜,领兵一路向前,直奔阳江去了。”
司幽双手交叠,拇指缓缓打圈,想起顾重明信中交待的事情,心头沉重。
顾重明明白他的心思,上前拥住他的肩,安慰道:“大幽,你别多想,此事我都计算好了,我们能把握住最后的结果,一定。”
顾重明打来热水,亲自为司幽烫脚。洗漱毕,二人上床躺下,却始终清醒,便又爬起来,吩咐人看好宝包,再去萧玉衡那里等消息。
营帐外几乎是相同的画面,唯有承宣帝不再踱步,而是颓丧地坐着,一只手按在垂下的额头上。
“大幽。”顾重明与司幽在远处依偎着。
司幽侧头看身边神情恹恹的人,“怎么了?”
“我们要一起努力,让战事早点结束。”顾重明抱紧司幽的胳膊,“然后你安安稳稳地生下肚里的这个,我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做着不多不少的公务,和孩子们吃饭玩耍,教他们读书,有空了就各处去逛,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你说好不好?”
司幽低眉看着顾重明额角轻轻扇动的小龙角刘海,低声道:“好。”
“当然了,我还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你放心,避孕汤药我一定好好把关,绝不会再出疏漏。”
司幽笑了,再道:“好。”
“等我们年纪大一些,觉得厌倦了,或是孩子们也大一些,有了自己的家,不需要我们在旁,我们也可以辞官,去他处隐居,譬如北境就很好。”
“嗯,都听你的。”
顾重明望着夜幕繁星,开心地笑了。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依偎着畅想以后,那时是说想要一个家,如今家有了,他们就要努力为这个家创造更好的未来。
繁星被日出的微光黯淡了光彩的时候,婴孩的啼哭声传来,萧玉衡终于生了。
太医从帐中出来,凝重的神色令承宣帝好不容易现出些许喜气的脸再度紧张起来。
“使君……怎么样了?”
“禀陛下,君上生了皇子,皇子十分康健……”
承宣帝急躁地打断:“朕问使君怎么样!”
太医深深垂下头,“君上产程中突然心悸,生下皇子后便……昏了过去。”
“心悸?!”承宣帝大惊,“好好的如何会心悸?!”
“君上先前生产时就出现过一次,但当时是因为双胎压力沉重、血气逆行偶然导致,这几年君上的身体一直很好,此次孕期也始终平顺,但方才突然就……”太医捏了把汗,“臣等方才检查了,君上的心悸似是……深埋许久,一朝爆发,因此……十分严重。”
“深埋许久?一朝爆发?”承宣帝喃喃自语,突然大怒,“那要你们做什么?!你们一个个坐在太医院里,都是吃白饭的吗?!”
承宣帝推开太医,急躁地进入营帐。
司幽与顾重明在一旁早已听到,上前向太医细问情形,太医无奈又愁苦,道其实有许多病症都是先前并无预兆,突然就来势汹汹。
司幽问可治得好,太医沉默许久,道了一句尽力而为,又道心悸之症若能做到清心寡欲,每日闲坐高卧,其实比药石更加有效,但是君上……
司幽和顾重明脸色都暗下来,萧玉衡从小c,ao心c,ao成了习惯,如今更是c,ao着整个大夏朝的心,若不让他c,ao心,他恐怕连日子都不知怎么过了。
正值南征,萧玉衡这一病,不知有多少事要重新部署。
二人心情沉重地回到卧房,宝包张牙舞爪地睡着,小棉被在身上扭打成一团。纷纷扰扰中,唯独看到这小家伙时会一扫忧愁,变得轻松快乐。
又过了一个时辰,宝包醒了,发现昨夜自己居然睡了过去,现在天色已然大亮的时候,悔愧地都快哭了。他敲打着顾重明的胸口,责怪顾重明为什么不叫醒他,又着急地问,君上的小宝宝生了没有。
顾重明点点头,说生了。
宝包立刻兴奋起来,问:“小宝宝叫什么名字?”
顾重明道:“叫元恕。”
不久前,承宣帝下旨赐名,大赦天下,元恕之名的含义不言而喻。
宝包是小孩子,快乐不掺丝毫杂质,他闪着亮晶晶的眼,期待地问:“爹爹,我想去看君上和小宝宝,行么?”
顾重明努力笑着,说:“小宝宝已经被人送回宫,去和元思清惠相聚了。君上很累很累,正在睡觉,我们最好不要打扰。”
“啊?”宝包有点失望,“我都没有见到小宝宝,我本来应该比元思和清惠见的早的!”
司幽走过来安慰他,告诉他等到战事结束,他们一起回去,就能见到了。
宝包终于有机会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疑问:“元思和清惠的爹爹都在战场,但为什么他们不来,我却要跟着爹爹一起来?是不是因为我以后也要做大将军?”
顾重明与司幽都笑了,司幽问:“宝包也想做将军?”
宝包想了想,谨慎地说:“我还不知道,但我觉得做大将军很威风。”
司幽的笑容染上了一丝愁绪,“如果可以,爹爹不希望宝包做将军。”
“为什么?”
“因为做将军固然威风,但也很危险。你不只担着自己一个人的性命,还有千千万万的士兵百姓,责任重大,不能出丝毫错漏。”
宝包懵懂地看着他。
司幽笑着摸他的头,“宝包长大一些就懂了。”看向顾重明,“不过,无论宝包以后想做什么,我们都会帮助你,支持你。”
不久后,承宣帝诏诸将议事,一脸疲惫黯然,营帐内的气氛颇为沉重。
“使君产后生病,需休养。”承宣帝语气低沉,“此刻起,督师一职由朕担任,着……顾重明辅佐。”
顾重明ji,ng神一紧,上前跪倒领命。
“定国伯已至阳江战场,水战在即……”
突然,司幽难耐地咳了几声,承宣帝不禁向他望去。
司幽连忙忍耐,可胸中憋闷之气强烈,他越忍反而越想吐,便拼命捂住嘴,脸色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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