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带着空间回战国[重生] 作者:青鸟的麦穗
正文 第4节
带着空间回战国[重生] 作者:青鸟的麦穗
第4节
“这么ji,ng明了,就你和田文,你们田家的男人可真是打小养在福窝里不知ji,ng打细算,光养那几十个会鸟叫的就要花掉多少粮食和齐刀啊,天下人对你的评价倒也中肯,却是人傻钱多嘛!”小花鸟今天很是高兴,看到齐抿王越发黑的脸,更是肆无忌惮地狂笑不止。
“如此不顾形象礼义地样子,若哪日变成人,怕是也找不到婆家。”齐抿王幽幽道。
小花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挑着眼睛问道:“谁告诉你,我是女的?”
齐抿王像见了鬼似地看着他,无比惊恐地说:“你、你、你竟然不是女的,那怎么会如此叨叨?”
小花脸听了他的话,板了脸,又生气地飞进了群山里。
好消息不断传来,特别是美女蛇田沙,几乎每日都有情报传来,连宋王晚上吃了几粒大力丹,都详细地报了过来,有时还附赠一两张宋王幸女的春/宫图,人虽然不在,心却无时无刻不在对小齐王进行着某方面的启蒙。
这个女人,大胆而热烈。
而猗顿,有了韩公子咎的支持,很快便打入了韩国上层贵族圈,用财大气粗和急侠仗义,成为了权贵们争先宴请的巨富大贾。
但这位神秘崛起的商人,礼物送得大方,人却是难得一见,把自己的身份抬得很高。
他快速地在各国都城建立了商号分号后,留下几个机灵的小伙计,一部分负责生意,一部分负责周旋在上层权贵中间,建立起自己的人脉关系网。
他自己,却用狐狸般的头脑,猎鹰般的眼光,买进天下货品,包括各地的美女,交给他的搭档田沙□□,市井贫女,娼房优女,田间孤女,只要入了美女蛇的老窝,经过数日魔鬼训练,摇身一变,立马风情万种,倾国倾城。
而这些美丽的女子,享受着不亚于男子的傣禄和官位,把六国君王的后宫和权贵们的后院,搅得风云四起,热闹非凡。
齐抿王第一次收到了猗顿的消息,是关于苏秦的,他正在赵国,和赵相李兑,密切商议着交换条件,但所议之话,被李兑新进的宠妾躲在屏风后,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朵里,又一字不差地通过千里飞马,到了齐抿王的手上。
齐抿王想起前世,派出的使赵的官员,歪打正着地弄错了文书,被李兑误以为苏秦骗他,能把自己的前主子赵武灵武活活饿死在沙丘的厉害人物李兑,当然不会放过忽悠他的人,他把苏秦关了起来,记得还是自己,亲自带兵到了赵国边境,向年幼的赵王施加压力,才把苏秦救了出来。
当然,那个人,被释放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打着使燕的旗号,巴巴地赶到燕国,去和他的燕王商量最后灭齐的计划了。
想到此,齐抿王黑了脸,他冷冷地按前世的轨迹,派出了那路使者,并亲自,把弄错的文书放了进去。
北风越来越紧,宫内的银杏树,叶子正慢慢变黄,打着旋,意态阑珊地落满了青石铺成的宫道。
齐抿王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片青淡高远的天空,一片银杏叶,轻轻地落在他的鼻间。
那双细长的手伸出来,把树叶捏住,放在鼻间,细细地闻着。
这是属于秋天的清爽,这是属于四季变幻的风韵,这是属于人间的味道。
身后响起了沙沙的急促的脚步声,齐抿王睁开眼,郑国那张急吼吼的脸便闯到了面前。
“高人王上,你要派人给我,那些水渠,如果大地上冻前修不好,那就耽误明年春种了,那些农人,只顾着去垦地,哪还有心思修水渠啊!”
眼前的利,确实比长远的利,要看得见,摸得着,齐抿王有点后悔自己一拍脑门的决定了,早知道,应该先修水渠后,再发布垦荒令,没有水,要那么多地,有何用?
如果让自己再做决定,他肯定要再一拍脑门,让齐国那几十万军队扛着镐头去修水渠,但直觉,他便感到不妥,他想到老相国在海螺里的心声,不是抱怨王事事自己 了袖子上前冲吗。
“郑国先生,稍安勿燥,孤这就升朝议,商讨此事。”齐抿王想到这里,拍了拍郑国的肩膀,大步流星地走回到殿里。
刚准备离去的大人们看到王上急匆匆赶来,忙又原地跪坐好。
“郑国先生的水渠布局图大家都见过了,入冬之前,必须修成,各位大人,可有何好的建议?”齐抿王坐定后,直入主题。
大殿上一片寂静,海螺里却热闹得很。
大将军【傻】
老国相【傻】
上夫夫【不想承认这么好看的王上傻,嘤、、、、】
田文【傻】
“诸位大人,可是觉得孤傻?”齐抿王笑着,得意地看着一脸平静的众大人面现惊讶地看过来。
齐抿王还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众人,对峙片刻后,老国相终于走上前,凭借着田氏自家人和为相三十年的老资格,态度和风细雨话里却绵里藏针地开始了对王上的教化。
“王上,我大齐自官仲时期,便以商业立国,面临大海,晒盐而获天下之财,农业虽然不如楚南之雨水充沛,但年年风调雨顺,从未有过旱灾之年。今强秦虎视眈眈,强兵秣马,以图天下,老臣实在搞不明白,此刻,王上不是应该扩兵买马,意图天下吗?为什么还如同懵懂小儿,天天去做这些无用之功,不知威宣二世积攒下的财富,能供养王上几年挥霍?”
这些话相当重了,齐抿王明显听到殿内一阵轻微的抽气声,这显然没把小王上放在眼里,若是父王在,这田婴,是绝对不敢在殿上说得,即便到了内宫,也不会当着侍卫宫女的面说半个僭越之字。
若在以前,齐抿王早跳了脚,越没威信,越注重臣子对自己的态度,这种教训略多于劝戒的话,听起来着实让人不舒服。
齐抿王把头转向田文,轻声问:“国相可有不同看法?”
他知道田文,虽然面上敬重他老子,实际上内心里是滔天的不服气,他一方面希望他能有不同的态度,另一方面,他需要时间来思索着对答,他知道,若这次朝议不把这爷俩说趴下了,恐怕,其他人日后必不会服他,包括那位闭着眼睛快要睡着了的大将军。
田文出列,拱手道“王上,臣也不明白,搞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做什么?臣洗耳躬听王上的教诲。”
☆、远方的远方,是哪?
齐抿王端起面前的甜汤,喝了两口,然后,看定田文,沉着说道
“小国相在稚子之时,曾向老国相问过一个问题,不知现在,可否想明白了确定答案?”
田文骄傲地笑了笑,正是那个问题,让自己在一众兄弟中脱颖而出,不但摆脱了恶魔重生的咒言,更是获得了父亲的青睐,以稚子之龄,掌握了整个田氏家族,即便正室所出的那几个年过而立的兄长,见了自已,也要恭敬地行礼。
“小国相,你既然问出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在哪里,可见眼光很是高远,不会拘泥于眼前的美食和当代的荣辱安稳,那孤问你,我大齐,今年会不会大旱?”
田文笑了笑,笃信地说道:“这个司天监已经算出来了,我大齐有龙王保佑,今年不会大旱的。”
“那明年会大旱吗?十年之后呢?百年之后呢?”
田文继续云淡风轻道:“四时天气,命理在天,不是我等凡人可以看得如此之远的?”
齐抿王盯着他,继续问道:“那以你凡人之见,我大齐,十年之后会如何,百年之后会如何,千年之后会如何,万年之后,又会如何?”
田文敷衍道:“我大齐,当然越来越好,万年不倒。”
齐抿站起,走到大殿门口,一众臣子,不知所以然地也跟了过来,看着这个长身玉立的年轻王上,肃然站立在九十九道王阶之上,手指远处五彩朝霞烘托而出的一轮朝阳,语气从容不迫地说道:
“诸位大人,在我大齐的前方,有韩赵魏,再前方,有秦,再前方,有狄戎百越,再前方呢,有何?诸位再看,我们只知道,齐国的远方,是大海,但越过大海,远方的远方呢,有何?”
众臣沉默,面容肃立。
“不说上溯千年,诸位对我齐国百年之事,当还记得吧,先祖十年,齐地五十城三月滴雨未降,饿殍数十万。先父五年,齐地十城,半年未雨,寸草不生,饥民易子而食。近十年来,风调雨顺,未曾大旱,但十年后呢,百年后呢?威宣二世积攒财宝,为何不能拿来兴修水渠,从今以后不用看天吃饭,福泽万代,这买卖,难道不是一本万利吗?满朝重儒,难道只看得见面前的九十九层王阶,再远方,是看不到了,还是不想看了?至于扩军,如果没有丰厚的家底撑着,只会是只表面凶恶的瘦狼,走不远的。”齐抿王声音清越浑厚,正如那轮朝阳,充满了年轻的张扬和自信。
在一片沉默中,最令他意想不到的一个声音响起,是那个平日里只会花痴的上大夫,不过此时的他,声音淳厚,犹如晨钟:
“王上类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众臣这才反映过来,纷纷跪下,连呼王上目光长远,大齐明主也。
齐抿王昂着头,双手叉腰,淡淡吩咐道:“国相府,统筹安排,听从郑国先生调遣,大地上冻之前,水渠必须完工。”
老国相弯腰领命,率众臣子匆匆而去。
“哟,都走远了,别端着了,也不嫌累。”一声讥笑响在耳边,齐抿王看都没看,就能想出这只小花鸟叉着腰站在空间门口的样子。
“并没有端着,我以前排场更大,志向也是如此之远。”齐抿王直视着那轮太阳,渐渐地由大大的红色,变白变热,快束升起,发出万道光茫。
“对,王上,以前确实志向更远,远到了家门口的宋国,嘻嘻……”小花鸟像是听到了好听的笑话,拍打着翅膀转着圈。
齐抿王斜了它一眼,突然有点遗憾,不说人家秦国,几乎每世都有明君贤臣,就是自家祖上,先祖威王有孙膑邹忌,先父有淳于髡,到了自己,却没有一个有经天纬略之才,胸怀宽阔大气,能与自己相知相交的千古邦相。
荀子太学术,田文心太小,匡章田单只能经略军队,能布局天下者,没有。
想到自己现在只是凭借着对后世的预知做出决策,东一捶子西一木奉子的,即不连贯,也让朝臣觉得无所适从。
齐抿王叉着腰站在王阶上,出神地望着远方高高升起的太阳,不知何时,才能有艘大船,披着一身阳光,悬挂着大齐的旗帜,从那遥远的海的那边,缓缓驶来。
“会有那一天的,只要你能收服苏秦,让他为你所用,他的才华,不只限于口才之利,你的前生充满遗憾,他又何尝不是,为了一已执念,一身本事无所用处,只做了个争议不断的死间,有何趣味?”小花鸟竟然一直没走,此刻,它站在那里,随着齐抿王的目光,望着远方,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萧索。
“呵,可能吗,前世我对他不可谓不荣宠,结果如何?今生至此,我也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结果又如何,现在为燕奔波在六国朝堂上的,是谁?”齐抿王愤愤然道。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来救赎,你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大齐一个机会,也给这狼烟四起的天下,一个机会?”小花鸟看过来,目光中是从未曾见过的凌厉。
“他是你的何人,你为什么如此护着他?”齐抿王气呼呼地跟它对视半晌,脸上重新挂上满满的不在乎,斜着眼睛问道。
“跟你那堂兄田文一样小肚ji肠,我好心为你出个主意,你却歪心眼子越来越多,我跟他能有什么关系,我一只鸟,能跟谁有关系?知道你的小心思,不就是想借这次赵国李兑的手,干掉苏秦吗?目光短浅,真不知道刚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远方之论,是不是在表演。”小花鸟神色失望,说完便拍拍翅膀,飞进了空间。
齐抿王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那最高的王阶之上,独自生着闷气,一个亲卫手里高举着一份竹筒,快速地跑到了跟前,跪下,双手举起,呈了上来。
齐抿王望着筒的右下方那一个小小的火狐狸标志,那是猗顿新建情报网的暗号,不用看内容,他便能大体猜到。
苏秦在赵国,出事了。
在亲卫惊讶地想抬头看看王上发生了何事的时候,齐抿王终于伸出了手,把那份竹筒,拿了起来。
救还是要救的,但原先的计划里,只是派个人去斡旋一下而已,但小花鸟的一习话,让齐抿王有点犹豫不决。
收服一个人的心,可要比攻下一座城,还要难,这是自己小时候,爷爷齐威王告诉他的,但那时太小,不懂。
自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他从来没用过心思,苦心孤诣地去得到某样东西。
他想到了地府的那一千多年,无论神,还是佛,都在劝告着,要相信命数,要顺应天理,死了就是死了,灭了就是灭了,随缘。
但他不信,不服,心中的执念深种千年,想让自己,让齐国,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对,不一样,他忽然有点悟到了小花鸟的话。
“起来吧,通知匡章老将军,点兵十万,随孤赴赵。”齐抿王站起来,对着那个还跪在那里的亲卫,吩咐道。
齐抿王率领大军,直接进了赵的边城,在那座辽阔的草地上支起了帐逢,让士兵杀猪宰羊,长居下来。
自己则拿着马鞭,把此地的一众小大官员,抽打了一顿,占了他们的府第,然后,把他们绑在一辆马车上,由齐使押着,赴邯郸去了。
赵国大殿上,十二岁的小赵王沉着个脸,看着被绳子捆绑着的臣子和一脸趾高气扬的齐使,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好个齐王,无缘无故侵我赵国土地,辱我赵国臣子,是欺负孤年幼吗?以为赵国无人吗?”
齐使朝他行了礼,也一脸气愤地问道:“敢问赵王,我齐之苏秦先生,奉我齐王之命出使赵国,却为何遭到贵国丞相李兑的囚禁?数日不给进食,难道堂堂赵国,是没食物招待客人了,还是把人活活饿死这种手段,用上瘾了?”
小赵王脸憋得通红,自己纵容李兑把亲生父亲和大哥活活饿死在沙丘的事,是他心底最不愿面对的痛和无奈,平日里,赵臣从来在他面前是避讳万分的,今日在这大殿之上,被别国使臣如此以嘲笑的口吻提出来,实在是让他万分的羞恼和气愤。
齐使秦园云淡风轻地看着赵王,心想,我王上能为救一个臣子提十万雄兵相逼,自己腰杆子硬得很,即便惹恼了你,你也不敢对我如何,看到赵王吃憋,心下更是得意,下巴也微微扬起,看起来更是骄傲得很。
一个中年瘦高个男人站了出来,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看了秦园片刻,才扯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淡淡道:“看来传言是真的啦,看贵使的长相,再看看苏秦的,齐王冲冠一怒的,都是面容姣好的小白脸吧?”
一直被憋闷着赵国大殿,像泄了洪的大坝,轰堂大笑。
秦园瞥了眼长得干巴巴的李兑一眼,立马调转眼光,像被丑到了的样子,无奈地笑笑:“李丞相长得倒是安全,不知若身陷他国,贵国王上是亲率大军去迎接呢,还是在第二日便要立新相,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可是赵国历代王上的美德吧”。
☆、秋雨中的那个人
小赵王的脸色更黑了,气得有点发青,自己的王位,可以说父王宠新忘旧才得来的,这齐使,专揭别人家的宫廷秘事,真是可气,若不是顾忌他主子的十万雄兵,真恨不得把他也关起来,活活饿死。
看了眼能默认自己把亲父王弄死的小王上,李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觉得这种提兵去救一臣的彪悍事,还真不是这位善于谋计的小王上能干得出来的,心下竟然对那位傻得颇为侠义的齐王有点好奇。他笑了笑,对秦园说道:“本相留苏秦先生在赵多住几日,实在也是被迫无奈,他即为贵国使者,做出的事却与国书所具不符,实在是对本相不敬,对我赵国不敬,若贵国王上真想迎苏秦先生回去,可否愿意拿出诚意?”
“如何才算诚意,还请细加说明。”秦园实在不想看他那张风干脸,但没办法,不看不知道他表情中隐藏的坏主意,这实在是对自己一个看脸办事的人最大的挑战。
“还请齐王亲来邯郸,与我王道歉,并修改国书,按苏秦先生所应的城池数予本相,方可显其诚意,我王必设宴款待,永远交好,可否?”李兑板着脸,面无表情道。
秦园朝赵王拱手道:“请问王上,可也是此意?”
小赵王虎着脸,不耐烦地点了点头。
“外臣来之前,我王曾在三嘱咐,在赵国的地盘上,对李丞相的话,务必听之从之,不然的话,一肚子y谋诡计的李大人可不会放过任何人,连我王也敬佩万分的武灵王都折在他的手下,即便是贵国王上,对李大人,也是言听计从,何况是我等这名不见传的小外臣?我王惶恐,不敢独自成行,若无十万大军护驾,是万万不敢来此的,还请王上谅解,若李大人实在想拜访我王,可随外臣前去,我王在边城,杀猪宰羊,美酒相待,可否?”秦园语气谦卑,但那满脸的讥笑,看得小赵王实在火大。
自己虽年幼,却也是宫斗科班出身,李兑以权谋私,与苏秦眉来眼去,拿国家公嚣换取封地的事,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此时被外使华丽丽地在满殿大臣前提出来,即便看出来人家是故意挑拨离间,但又不得不有所表示,不然,此事很快便会传至六国,这赵国,到底是我赵王的,还是你李兑的?
李兑面色僵硬,眼睛却是怒意十足,这齐王傻名闻天下,怎么手下的人,个个伶牙俐齿,诡计多端,他压低声音,怒道:“我赵国事,不劳贵使费心。”
“当然,赵国事,李兑决嘛,这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外臣懂。”秦园笑得云淡风轻,又在臣大主小的挑拨上加了把火。
小赵王沉着脸,没有如往常那样,事事决定前,先看看李兑,直接朝国尉吩咐道:“请苏秦先生来。”
白衣飘飘的苏秦在两个侍卫的押送下,慢慢地走了过来,在看到齐使红黑相间的衣服和使藩时,敛下了眼中的一抹失望,走到殿中央,向赵王行礼。
“苏秦先生,贵国王上为你提十万雄兵,侵我赵国边城,要迎回先生,对此,先生怎么看?对李相,可有什么误会,要解释?”小赵王抬手请他起来,语气镇静,三言两语,把两国邦交大事,说成了私人误会。
苦心钻研过帝王心术的苏秦,如何不懂,他言辞恳切地向李兑致歉,表示是自己理解错了王上的意思,一切,以齐国国书为准。
李兑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多谢王上,外臣代我王,献上一份大礼,还请王上笑纳。”秦园眼观六路,看到赵王趋向平静的脸,忙结束了言语的风刀霜剑,转为和风细雨。
赵王瞥了眼ji,ng美盒子里硕大的夜明珠,看了眼苏秦,轻笑道:“齐王,对苏秦先生,可真是舍得下血本啊,如此大的夜明珠,全天下,也没有几颗吧?”
“我王说了,苏秦先生,是我齐国的宝贝,如此的珠子,即便万颗,也抵不上苏秦先生的一丝头发。”秦园拱手,一本正经地回道。
在赵国大殿一片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中,秦园朝苏秦伸出了手,作了个请的姿势。
出了赵国的宫门,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细细的雨丝夹杂在深秋的风里,带着冰冰的凉意,直接打入人的骨髓。
苏秦又冷又饿,他看了眼与自己并马而行的上大夫,但这位在殿上还谈笑风生的人,此刻嘴巴紧闭,双眼望着前方,自出了殿,就没再跟自己说一个字。
苏秦咬住了嘴唇,已经三天未进米水的他,走在这漫天的雨中,觉得如置冰窟。
在到达赵国边城的时候,前方响起了悠长雄壮的长号声,这是迎接贵客的军乐,苏秦惊讶的抬头,看到了在连绵不断的雨幕中,连绵不断的军队。
而在那万人中央,那位年轻俊秀的王上,那位骑着白马,穿着蓝衣的贵公子,身形挺拔,面带微笑,双眸黑亮地看着自己。
他,竟然,以国士的礼仪,迎接自己的归来。
身困赵宫的时候,他通过自己多年建起的情报网,向外发出两封求助信,第一封送出的,便是发往燕国,发给那位执着落莫书生的手,走向黄金台的燕王,职。
为了使事情万全的情况下,他才发出了第二封信,发到了齐国,发给了那位天真烂漫,行事怪诞率直的小齐王。
在心里,他对这个小齐王,没报任何希望,因为,他对他,没付出任何感情,所以,他不图任何回报。
从赵国发出的信,从赵至燕,只需两天,至齐,需要四天,而今天,正好是自己被囚的第八天。
他是一接到信,便带领着十万雄兵,来了吗?
冰凉的雨滴从灰濛濛的天空中坠落,被呼啸的秋风吹到人身上,像有万千条钢针扎过来,冷到血液里,疼到骨子里。
苏秦透过漫天的雨幕,看到那个矫健的身影打马快速跑了过来,他感到全身无力,两眼发涩,眼前一黑,倒了下来,在落地之前,被一双用力的手臂拦住,跌进了一个温暖无比的怀抱里。
苏秦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梦见了那个贫困而羞涩的少年,梦见了那个尝尽了人情冷暖的青年,梦见了也是在那个下着雨的秋天,那位轻轻为他披上一件厚衣的女子,梦见了那个阳光烂漫的春日里,那位豪爽的王,拉着自己的手,走向了那个寒酸朝堂中央的,那座眨眼的黄金台。
他坐在黄金台上,却看到前方慢慢变暗,一个年轻人披头散发,站在一个黑漆漆的大门口,对着月光流泪,对着冷风怒吼,对着冰雪哀嚎,对着一个抱着婴儿的男子,放声痛哭。
苏秦感到坐下的黄金台越来越烫,旁边的王递过来一杯美酒,他接过,递到嘴边时,却蓦然发现,杯中盛地,是一杯鲜红的血液。
苏秦一头从黄金台上载了下去。
“先生,先生,可是做了什么噩梦?”一道清越浓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秦睁开了眼,一只手抚上了额头,轻轻地拭着那冰凉的汗。
苏秦在近在咫尺的黑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个无助而惶恐的人,是谁?
他收回目光,紧紧地,又闭上了眼睛。
“来人,把姜汤端上来。”齐抿王朝外喊了一声,一小会,就有亲卫把一直温着的姜汤送过来。
“来,先生,把姜汤喝下,你身体滚烫,小心伤风。”齐抿王端着碗,对苏秦说道。
苏秦还是闭着眼,身体也一动不动。
齐抿王扯了扯嘴角,伸出胳膊,一把把瘦弱的书生拽起,让他斜倚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把碗递到了他的嘴边。
苏秦还是闭着眼,不张嘴。
齐抿王把碗往前递了递,倒出来一点,但那黑黑的药汁,顺着嘴角,流过细长优美的脖颈,最后,落在了那片白皙性感的锁骨上。
肌肤白皙细腻,药汁浓黑苦涩,像洁白的花朵,不小心jian上了一点黑泥,让人有种冲动,想去把那点黑色,弄干净。
齐抿王咽了口唾沫,他突然觉得有种急燥莫名其妙地袭来,这让他身体有点胀,他很想尽快解决,把这碗药捏着他的鼻子,灌下去。
但他腾不出手,最要命地是,心里想得很不地道,但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人听起来很暧昧。
“若先生再不张嘴喝,孤便要亲自喂了,嗯?”
声音低哑暗沉,在这紧密相偎的姿态下,更显得调笑与捉弄齐飞,欲念和暧昧共长,这种酥酥麻麻的气氛,让怀中的人眉头紧皱,他迅速睁开眼,飞快地抢过王上手里的碗,仰头,一饮而尽。
“臣,谢王上,让王上费心了,臣惶恐。”苏秦挣扎着坐起,对着齐抿王,行了个大礼。
齐抿王看着这个跪伏在自己面前的书生,身形单薄得像这深秋中的一片落叶,好像正飘浮在狂乱的秋风中,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来人,伺候先生进食。”齐抿王不知道这人到底是饿地,还是被自己吓得,稳妥起见,他宽慰了两句,便走了出来。
☆、楚国迎亲使名字有点熟
外面雨下得还是y冷又缠绵,齐抿王也没走远,就站在门外,昂着头,任凭雨点清脆利落地啪啪打在脸上。
他的心里一片迷惘,就如面前的秋雨,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像一座灰濛濛的大山压过来,让人看不到远方的景,也看不到近处的心。
苏秦吃完饭后也陷入了深思,他抱着膀子,缩在被子里,把头深深埋着,良久,才渐渐理清了思路,他看了眼枕头边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很明显是新的,由里衣到中衣,再到深衣,都是自己喜欢的月白色。
他慢腾腾地穿好,又站在镜前,梳理好头发,才缓步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齐抿王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意外。
齐抿王全身被雨水打得shi透,颀长的身形更是明显,那年轻地,充满张力的胸膛,好像快要撑破那层蓝色的深衣,一双黑黑的眸子也许是沾染了太多的秋雨,深遂地如高远的青空,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王上,您怎么站在这里,臣正要去找您。”愣怔片刻后,苏秦收回目光,低头,拱手说道。
“没事,孤觉得有点热,站在这里凉快凉快。”说完后在苏秦惊诧的目光中,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
好像一束阳光,穿透层层乌云,照s,he到y冷的冰潭里,万年的寒冰也好像被这炽热的光烤热,嘭,裂开一道细纹。
苏秦敛了目光,顿了下,好像积攒了全身的力气,继续说道:“臣得王上依赖,合五国攻秦,现在身体已无大碍,特来向王上告辞,继续前往他国。”
“好,辛苦先生了,下一站,可是燕国?”齐抿王抬起头,睁着眼看着豆大的雨点,直直落入自己眼中,引起生疼一片。
他没闭眼,就那么睁着,朝苏秦抬了抬手,示意他离去。
苏秦看了他片刻,才行了个大礼,缓缓离开。
一个亲卫走了过来,齐抿王闭了眼睛,喃喃道:“吩咐猗顿,按计划行事。”
他没有逗留,看到苏秦远去后,立马率领大军,拔营归齐,不过在经过宋国边境的时候,特意令大军在此歇了一夜,自己,则又一身黑衣,骑着一匹黑马,做鬼一样,到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到空间里,把那块刻好了字的龟壳,用镐头埋在了地里,还ji,ng心做了个局,稍微露出了一个角,看起来像是一个万年老龟抬起了头。
然后,又趁着月黑风高夜,骑着快马,偷偷溜回到营帐中,第二天,若无其事地带着大军,不紧不慢地回到了临淄。
王宫花园里一片生机勃勃,宿司农带领着大小宫女内侍,正在热火朝天地为蔬菜瓜果捉虫,垄间是郑国专门利用晚上时间帮着弄的水渠,远远看去,绿油油一片中,细小的水渠遍布其中,如一盘棋局的分割线,像极了一个扩大版的空间种植园。
齐抿王恍惚间,以为是在空间里,弯腰便捡起一把锄头,手法熟练地给脚下的一片棉花锄草。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正干得起劲的王上,后知后觉得记起,前世的自己,连苗和草大概都分不清,突然像个老练的农夫,这确实够让人惊悚的。
他停了下来,两手扶着锄头,多此一举得向宿司农问道:“孤没锄错吧?”
宿司农看了眼他脚下锄得松软而工整的地,满脸赞赏地点了点头,笑道:
“王上活真好!”
活真好,哈哈,这宿司农,不做王后了,说的话,倒还和前世一样。
一个亲卫急匆匆地走过来,低声向王上说了一句,正在莫名得意的王上便把锄头一放,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花园,一阵风迎面吹来,齐抿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身边的侍卫体贴地递上一件红色披风,齐抿王接过披上,又使劲地紧了紧,才迈步走到大殿上。
殿上一片珠光宝气,花红柳绿,是楚国的迎亲使团到了。
齐抿王本想这是一场客气短暂的礼仪性接见,却在听见为首那人报上名字时,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个四十多岁,面容清瘦的中年人,竟然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屈原,此刻,还叫芈原的楚国上大夫。
在楚国那片温柔的山水里,很难见到气质如此硬朗的人物,齐抿王仔细端看着这位最近在楚国不大好混的上大夫,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好奇。
他是唯一一个,在楚国的大殿上,要求现楚王发兵迎回老楚王的楚臣,就连老楚王的亲儿子芈横和子兰,都没提半个字。
才华横溢却清高耿直的王族,是楚国朝堂上的可有可无,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被挤出权力决策圈,只做个迎亲使的份上。
看到虽然笑容满面眉头却皱成个川字的芈原,齐抿王温和地笑笑,文质彬彬地请他入座。
“芈大夫大才,所做辞赋优美淡雅,孤很是仰慕,明日,大夫可到我大齐的稷下学宫,与荀子先生尽性清谈一番”。
芈原抬头看了他一眼,面色疑惑,但还是拱手行礼道:“谢王上谬赞,只是,外臣只是自己在书房一时兴起,作了几道小令而已,连家人都不知道,王上怎会读过?”
齐抿王简直被自己的莽撞笑出声,这个芈原,前世并未有过接触,在地府里,只是听人家谈论,却不知道那些辞赋,竟然是身败国破后的有感而发,此时的芈原,怕还是个挤破了脑袋往朝堂权力圈里钻的忧国忧民的政客吧。
“啊,是吗,孤只听说楚人风雅,总角稚子便能作得了辞赋,贵国国君横兄在齐时,常与孤同吟诗辞歌赋,便以为贵使也是如此,哈哈……”齐抿王没办法,只好把芈横拉出来挡一挡,他可不想让此时还为政客的芈原以为,齐国的间谍已经渗透到了楚国臣子的书房里。
“原来如此,外臣对贵国的荀子先生,也是仰慕已久,能与之清谈,是原三生有幸。”芈原虽是个政客,却是个清直的政客,对别人面不改色说出的话,他立马表示了相信。
接风宴,齐抿王没让田文主持,而是选择了上大夫秦园。
前世,在接风宴上看到人家楚人满身的珠光宝气,好胜心极强的田文,非要和人家比富,一溜的门客,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却最终被楚使连履上都镶着宝石的奢侈打败,为了找回场子,让自己的门客成为天下最幸福的一群人,一气之下,竟然在封地上放起了高利贷,又逼死人命无数。
这个秦园,虽然是个看颜办事的,平日里大殿之上,对王上花痴了点,但关键时候,却一点也不含糊,上次使赵,表现就相当漂亮。
果然,被提溜出来当主角的秦园,没了呼天呛地的花痴声,海螺里静悄悄地,搞地齐抿王还有点不大适应。
临进终场,为了表示对秦大夫出色的组织能力和良好的外交才华,齐抿王向他招了招手,把一直放在手里把玩的一颗硕大的黑珍珠想送给他。
静寂了一晚上的海螺,冲天而出的一声尖叫,差点震聋齐抿王的耳朵。
【啊啊啊、、、、,这是被王上握了大半晚上的珠子,好想吻它,亲它,吃掉它,哇哇哇,这该死的宴会,为什么还不结束,不但耽误我看王上,就连这沾在珠子上的王上的一丁点气息,也快挥发地没有了,啊啊啊、、、、、、好讨厌。】
齐抿王被这大胆的表白吓坏了,一口酒直接呛在嗓了眼里,手下的侍卫看王上面色红得厉害,以为醉了,忙上来,不由分说地把王上扶进了内殿歇下。
宴会自然结束,齐抿王,无意中帮秦园圆了他的梦。
第二日,齐抿王又安排秦园陪着,不但与荀子先生进行了清谈,还专门去了海边,据说芈原面向大海,很是大发感慨,虽然没作出一首惊艳的辞赋,却也是老夫突发少年狂,直接脱了华丽的鞋子,跳进了海中,在冷冷的海风中,伫立良久。
但齐的大夫秦园,ji,ng力就没那么好了,他带着两只黑眼圈,ji,ng神恍惚地把手揣在袖子里,失魂落魄,神魂颠倒地把玩着那顆珠子,从昨夜到现在,珠子的温度,也没降下来。
有将近一个月,这位面容姣好的上大夫,总是揣着个袖子走上大殿,一眼迷离地发完花痴,再揣着个袖子走下大殿,摇摇晃晃地坐着马车回家。
在终于听到这位上大夫某日忍不住的一声娇呼【啊啊,好滑啊】时,齐抿王手里端着的杯子差点掉到了地上,他忙不叠地安排这位快要走火入磨的人做了公主的送亲使,与芈原一起踏上了赴楚的行程。
随着公主的出嫁,齐楚两国也进入了蜜月期。
冬天终于如期来到了大海之滨,齐人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镐头,回到家中,笼起明亮的炭火,烤起了香喷喷的鱼干 。
在大雪飘飞中,在老国相田婴两月未入家门的日子里,在他的小妾们又给他添了两个儿子的鞭炮中,在大将军命令号兵吹起回营的长号时,大齐的水渠,终于像一盘ji,ng致的大棋,蜿蜒盘旋在广袤的田野上。
☆、当年的雪,当年的梅
参与修渠的士兵得到丰厚的赏赐,参与修渠的农人得到了优良的作物种子,参与这个浩大工程的所有官员,得到了比往年多了不止两倍的年赏,而这次最大的功臣,郑国,在面对齐抿王赐给他的宅子和金银珠宝时,却瞪着那双直直的眼睛,咧着那张黑红脸上雪白的牙齿,向王上辞行,他拒绝了财物,在大年初一的清晨,坐着那辆王上送给自己的,已经破旧不堪的马车,踏上了从燕国手中得到的那块荒园。
他没忘了他的承诺,他要修尽这天下的水渠,让这个天下,再也不用靠老天爷赏饭吃。
钟太后一如往年,她用了一百块从各家讨来的不同颜色不同图案的布,给他的王儿,用那双粗糙的大手,缝出了最细密的针脚,熬了一个多月,终于做成了第二十一只小老虎。
她的王儿,属虎。
大年初一的清晨,齐抿王田地跪在母后的面前,郑重地行了三叩之礼,然后,笑着,从钟太后手里,接过了那只肚子里装满了一种叫平安草的小老虎。
他内殿的床头,他书案的窗台,他大殿的坐榻边,都放着这样的一只小老虎,这只缝进了母后满满心意的小老虎,曾经带给他无限的勇气和坚持,在地府的时候,他蜷缩在湖边睡觉的时候,两只胳膊总是像抱着一个东西,那是他又做梦了,梦见了那几十只不重样的,可爱的小老虎,他总在梦中觉得,怀中永远抱着一只。
但每次醒来,总是空空如也。
他看了看坐在母后身边的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转过身,以后辈的礼仪,替还在海岛上的王孙贾,磕了头。
这位来自民间的老夫人,没有受宠若惊,她坦然地接受了王上的跪拜,满面笑容地拿出一块自己绣了一整年的百子图,笑眯眯地放到了满脸惊诧的王上手里。
母后坐在旁边,也看着自己,笑着点头,满眼都是期盼。
田地突然有点悲哀,在这个温馨的清晨,在这两位可以说最为亲近的老人面前。
前世的王后,只与自己生活了一年,便因难产去世,留下了一个病弱似小猫的儿子田法章,而田法章,在国破的时候,以一个最低等的仆人身份,藏匿在民间,才苟活了下来,没几年,便去了,留下一个幼小的儿子和贪婪跋扈的母家外戚,国政军事,都没有一点发言权,最后的最后,连同他的不满周岁的小儿子,被秦王活活饿死在松柏间。
也许,在看到前世的王后,年纪轻轻便死在血泊中的时候,也许,在地府,看到那个田建怀中饿死的小婴儿的时候,他对娶妻,对生子,就有了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抵触。
他双手捧着那幅百子图,在两位老人殷切的目光中,走出了内宫,他漫无目的地在王宫内游荡,看到正在花园里忙碌的前世的王后,现在的宿司农,没头没脑地把百子图塞到她手里,自己却逃也似地快步走出了王宫。
大片的雪花飞舞在呼啸的硕风里,天地间,苍茫一片。
齐抿王身披一件大红的披风,怀里抱着那只布老虎,站在那九十九层王阶之上,出神地望着前方,不知在赏雪,还是在想着他的远方。
风越来越大,齐抿王的红色披风,被豪爽的老北风掀起,像齐军的红色战旗,猎猎作响。
他站了好久,在腿被冻麻之前,他迈了出去,走下了那九十九层王阶,无意识地向前走去。
直到在一座大宅子前停下,他才回过神来,门楣上大大的苏府二字,让他回过神来,大门宽阔漂亮,两个石狮子旁边,两株腊梅迎风怒放,白色的花朵开在白色的雪天里,分不清哪个是雪,哪个是花。
门开着,齐抿王走了进去,院子里空空荡荡,他熟门熟路地往里走,直到在那间窗前同样开满梅花的书房,停下了脚步。
前世,整整十年,苏秦来齐,整整十年,每个冬天,齐抿王总是带着美酒,来到这座宅子,这个书房,与这里的那个人,煮酒畅谈,赏梅邀雪。
当年的自己,对那个长相清雅脱俗,谈吐风趣幽默的大才,总是抬着头,专注地看着,笑着,敬仰着。
对他的布局,他的谋略,他的建议,深信不疑,每一个字,奉若神明。
那个人,对自己,对齐国,是那样地好,即便自己被人刺杀,临死之前,也还是做了个局,让当时悲痛欲绝的自己,对他五马分尸,宣称是来离齐的间谍,以找出刺杀他的凶手,并绳之以法,为他报仇。
直到国破,他才明白,从头至尾,除了他最后说他是个离齐的间谍这句真话,其余的,都是假的。
那些大殿上的挥斥天下,那些书房里的谈笑风声。
都是假的。
齐抿王抱着小老虎,走进了书房,屋内没人,也没生火,冰冷一片,这个宅子,前世他赏给了苏秦,今世,他还是赏给了他。
只不过,此时的苏秦,是否跟那个魁梧不凡的燕王,坐在他真正家里的书房里,烤着火,赏着梅,邀着雪,喝着酒,商量着怎么灭齐。
齐抿王痴痴地看着窗外,看着那株老梅,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轻轻落在梅花花瓣上,轻轻地,柔柔地。
不知是雪在吻花,还是花在吻雪。
直到天色微暗,他才站起来,腿麻了,起来时身子猛地一晃,怀里的小老虎轻轻地掉到了地上,但胳膊也冻麻的齐抿王,没有发觉,他闭着眼好一会,才慢慢地踱出了这间书房,走出了这座宅子。
回宫后,他便一直窝在宫里,相比田文家里的夜夜笙歌,齐抿王过得,简直就像个苦行僧。
他要么在王宫的书房里看书,要么在空间的书房里看书。
小花鸟难得地清静下来,站在书房的窗台,静静地看着齐抿王。
越发瘦削的脸颊,越发深陷的眼窝,越发绵长的睫毛,让落满了一身细碎阳光的王上,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更像个美男子。
美男子沉静地看了两个月的书,在一声声春雷中,迎来了二月二的这一天。
这一天,王上要亲驾耕牛,犁出大齐第一垄地。
跟在身后播种的,按理应该是大齐的王后,但王后未立,年轻的王上看起来也是洒脱随意地很,直接改了规矩,以后,便由每任司农负责播下第一把种子。
对他,宿司农跟在后面,一如前世。
正是在二月二的这一天,宿王后一脸羞涩地告诉他,怀了王儿,那张平凡的脸,当时显得是多么美丽。
自第二年的二月二,他没有再出席过一次启耕大典,他总是一个人,跪在宿王后的坟前,再也没对任何女子,多看一眼。
“王上,犁歪了,要专心”,身后的宿司农毫不客气的话响起,齐抿王回神,温和地笑了笑,腰下一用力,犁子深了下去,就把那歪了一点的垄顺得笔直。
清澈的济河水被引到了千亩良田里,农人们没苦苦乞求老天下雨,也没有如魏国那样,抬着十八个少女去求龙王,在潺潺的水声里,把年前领到的种子,细心地种到了温润的土壤里。
而西方的战火,自冰雪消融,便又如火如荼地展开,秦继续东出,吞并韩魏的一两城池后,便迅速退回进关内,留下三晋大地一片颤栗,忙着派各国的公主和亲秦国。
而秦国的太后和王舅,纵观天下大势,为年轻的秦王迎娶了楚国的公主。
楚国上下,自王至民,腰杆瞬间挺得笔直。
瞧,东西两强,争着与自己联姻,王上娶了齐国的公主,本国的公主,又嫁给了秦国。
楚国大地,物产丰饶,地大物博,民富国壮,引东西两强,竟折腰。
于是,胆小慎微的楚王芈横,做出了自继位以来,最强硬地一次决定,没理会苏秦的联纵攻秦,而是集全楚之力,攻打宋国。
那块在大年初一华丽现世的君临天下龟壳,除了他楚国,他很难想像那个杀人狂魔宋王,那三百斤的肥胖躯体上,有哪一点是君临天下的气质。
当然,宫廷多年的楚王,也是颇有心机的,他出兵之前,做足了功课,两个联姻国正在蜜月期,先不用管,他派出四路使者,分赴韩赵魏燕,合五国之力,一起灭宋。
在整理了半天斥候送来的消息后,齐抿王有点懵,这完全出乎了自己的计划,楚王横这个婊劲,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紧急召见了老狐狸田婴和小狐狸田文,商量齐国的走向。
老狐狸要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小狐狸要趁势起兵,收取泗上十二国。
齐抿王又加进了匡章,老将军在闭了半天眼后,猛地睁开,大吼道“屠宋,一如当年屠燕”。
齐抿王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老将军啊,你可知道,当年的屠燕,可引发了多少恩怨情仇和悲惨故事。
无奈,他又加进了上大夫秦园,年前才使楚回来的秦园也不知得了什么病,两眼直直地看了王上半天,在被王上的一声故意地不能再故意的咳嗽中回过神来,拱手,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好看。”
除了两个当事人,其余正在争论不休的三人在听到这两个字时,齐齐回过头来,朝上大夫伸出大拇指“妙啊。”
☆、五国攻宋
齐抿王和秦园一脸懵地看着三人,田文摇了摇他的大脑袋,上前一步,拱手向王上行了一礼,侃侃道:“王上,难道忘了在学宫里,先生们讲得那个鹬蚌相争,渔夫得利的故事了?”
这个故事在齐国,老少皆知,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少人能沉得住气,现在不是一楚攻宋,而是五国攻宋,法不责众,即便灭了宋,也不会引起围攻,引起他国愤慨,引发灭国。
齐抿王现在倒很想知道,与自己同岁的,那个在芈横口中,孤独冷清的秦王,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看到沉默不语的王上,田文以为他同意了这个意见,很有风度地向秦园拱手行礼,表达对他提出中肯建议的赞赏。
秦园看着低头沉思不语的王上,脸色有点不自在,为了表示这个功劳领得名符其实,他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看了王座上的那个人一眼,轻轻喊道:“王上?”
齐抿王从遥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到秦大夫眼神灼热地看着自己,吓了一跳,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合适宜的话来,但瞥到三个权臣都满脸期待地等着听这位的独到见解,也不好说什么,便朝他抬了抬手,示意他讲下去。
“王上,俗话说得好,为利而来,来得快,散得也快。五国气势汹汹,是为了吞下宋国这块大肥r_ou_,但吞下之后呢,如何分?这块肥r_ou_,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等着他们来吞吗?其他的人,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吞吗?现在是大争之世,楚王过重相信了联姻的力量,不说泗上其他的十一国,单一个宋国,财富可敌两个韩,一个魏,半个楚,千里丰腴之地,更是天下旱涝保收的粮仓,这些,可是一个公主,一个王后,一桩脆弱的联姻可以抵消的?不说地处贫瘠的西秦,便是我富甲天下的大齐,王上可愿意,眼睁睁地看着门口的肥r_ou_被别人抢走?”
愿意,怎么可能,前世,为了这块肥r_ou_,我可惨了,齐抿王心里想着,面上苦笑着,朝认真起来的上大夫摇了摇头,喃喃说道:
“那又能奈何?”
“王上,所谓合纵连横,全凭时势所迫,今中原五国联纵攻宋,我大齐,当然要联秦,在五国灭宋之时,派出仁义之师,为弱小的宋国讨个说法,臣想,不几日,宋国的求救使者,应该也该到了吧?”秦园面带微笑,继续说道。
“依上大夫看,当派何人使秦,方为妥当?”齐抿王问。
“苏秦先生正在使魏,可传之转道秦国,凭先生大才,说服秦王,王上完全可以放心。”秦园看了眼田文,斟酌了一下,才回道。
齐抿王懂得他那一眼的意义,田文上次出任秦相,闹得不欢而散,其后又联兵攻之,可以说是完全撕破脸皮,再派他去,便很不合适了。
论在天下君王中的份量,苏秦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但齐抿王却在心里一万个不放心,谁知道那人,会不会把自己再次卖了。
“上大夫可否为孤使秦?”齐抿王看了眼秦园,至少,前世的此人,虽然一直默默无闻,但直到国破,他也没背叛自己。
秦园摇了摇头,苦笑着拱手道:“臣倒是很想为王上效力,无奈,别说列国君王,就连齐地,知臣者也寥寥无几,再者,臣,臣在天下士子之中,风评也不是怎么好。”
齐抿王看着他,哭笑不得,心想这么有才华有谋略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个花痴症呢,才华谋略没传出去,凭长相好坏办事的毛病,却与自己的傻一样,名扬天下。
“但是,这个苏秦先生,来自燕,而此次燕也是攻宋国之一,孤怕他旧主难忘,左右难为。”齐抿王沉思片刻,字斟句酌道。
“王上,怎么会,上次为他,我齐国兴兵十万,若他背齐,会遭天下人讥笑的。”秦园想到了那次声势浩大的示威,脸上不自禁地现出一丝艳羡。
得,又要犯病。
齐抿王看了眼旁边的三位权臣,得到了三个真诚的点头。
但齐抿王还是不放心,他做了更加周密的安排,一方面传令苏秦使秦,一方面派亲卫,携了自己亲手加印的国书,暗暗找到猗顿,一起前往秦国。
在这个春意昂然的二月,四头饿狼集结到了肥r_ou_面前,而两头猎豹,伺机而动。
经过半个月的等待,阳面上y面的消息几乎同时传来,苏秦成功联秦,名将白起,率秦军十万,集结在淆关,伺机而动。
对内是恶魔对外是头猪的宋王,惊觉自己的国家在遭到了四国的包围时,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不是盟国秦,而是那个动不动就带兵为别人撑腰的傻乎乎的齐王。
当然,这也少不了美女间谍们的枕边风,在宋王的心中,这位年少的王,是少见的侠义之主,自己这半年,早就有了相交之意。
于是,求救的国书很快便递到了齐国的朝堂,这让齐抿王拿到了光明正大出兵的理由,毕竟,相比较经常欺负人的秦,一直以来以学术礼义闻天下的齐,真地欺负别人一次,立马会遭到别人的指责。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