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带着空间回战国[重生] 作者:青鸟的麦穗
正文 第6节
带着空间回战国[重生] 作者:青鸟的麦穗
第6节
听到声音,其余几个孩子都抬起头来,看到王上,一骨碌趴在地上磕头,只有那个叫鲁木的孩子,犹如置身另一个空间,还在专注地摆弄着他的大船。
一个孩子拉了拉他的衣角,被生生打断的半大少年,不悦地皱起眉,看了过来。
“孩子,他就是那个可以让你用尽天下最好的木料,造出最大最好的大船的人,齐国的王上,田地,快快拜见。”百里越像介绍老朋友似地,把齐抿王介绍给那个叫鲁木的孩子。
鲁木看了眼面前这个笑得如同这温柔五月的年轻人,不大相信地问了句:“当真?”
“当真,只要你需要,近到齐国宫殿上的椽木,远到燕北的千年古木,孤都可以给你弄来,东海绵长的边岸线,都在你的管辖之下。”齐抿王上前,拉起他的手,放在手里,使劲握了握。
少年的眼睛亮了亮,他捧着那个船,弯腰,双手举过头顶,送给了齐抿王。
齐抿王接过船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朝另外几个孩子说道:“你们,也对这造船之事,有兴趣?”
几个孩子连连点头,鲁木也说道:“这个船型,也有他们的功劳,让他们随我一起去吧。”
齐抿王自重生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他挨个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安排了一辆大马车,一起回到了临淄。
大海边,有着辽阔的海岸线,除了离城镇近一些的地方,其余地方,除了晒盐场,便是慌着。
齐抿王让匡章按排士兵帮着盖房子,而所有船厂的总设计师,便是那个叫鲁木的只有十五岁的半大少年。
齐国第三次发布了招贤令,待遇之好,令人逞目结舌,一时之间,海边人头攒动,乌压压一片,但淘汰率之高,则更是令人逞目结舌。
那个绷得一脸严肃的半大小子,设置了整整十六道考核大关,最终能全部闯过的,不足二十人,闯过一半的,不足百人。
鲁木眉头紧皱,在几个比他还小的助理再三劝解下,才勉为其难地把这一百个人招为麾下。
鲁木不但是个完美主义者,还是个工作狂,齐抿王自打把那个二层楼船交给他后,面前的这间屋子,已经有五天五夜没被打开过了。
齐抿王心甘情愿地站在五月的骄阳下,身后两个小宫女提着食盒,里面盛得,是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伙食。
熊掌、鲍鱼、猴头菇炖山ji、甘蔗糯米甜汤。
屋里的这个少年,与地府里见到的那个来自现代的年轻人,是多么相似,都瘦瘦的,高高的,眼睛里,只看得到自己的最喜爱的研究,对其他的,视而不见。
但那个年轻人,是累死地,死在他做成那个空间的夜里。
齐抿王不想这个叫鲁木的少年有任何闪失,他是大齐的宝贝,是征服这片大海的排头兵,他不希望,这个连自己在心底都万分敬仰的人才,不是被生生累死,就是活活被饿死。
在站了小半日后,大门终于被轻轻打开,一张除了眼睛活着,其他地方宛如死了的少年,倚在门框上,目光炯炯地看过来,唇边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齐抿王上前,走到少年面前后转过身,背朝他,弯下了身子。
鲁木在瞬间地惊诧后,扑倒在王上那年轻宽阔的背上。
齐抿王背着鲁木,径直走到一棵大大的芙蓉树下,招呼两个小宫女,把饮食放到树下的石桌上。
鲁木吃着鲍鱼,望着大海。
齐抿王也望着大海,想像着,在看得见的未来,前头悬挂着大齐旗帜,后头落满朝阳的大船,姗姗施来。
一顿饭的空,鲁木没说一个字,吃完抹抹嘴,朝王上拱拱手,又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
齐抿王吩咐两个小宫女留下来,仔细照料新封的东海君,自己带着几个侍卫,骑着马,心情大好地往宫里走去。
在经过一道街时,那户门前的两个大石狮子很是面熟,停马看到门楣上的苏府时,不禁哑然失笑,怎么,不知不觉中,竟转到了这里。
☆、王上想去偷回自己的东西
大门还是大开着,齐抿王在稍一迟疑后,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还是没人,齐抿王边走边心下疑惑,苏秦现在官虽不算太大,但养几十个仆人,过着体面的生活却是轻而易举的事,能做到而不做,这里面是不是大有文章,比如,从事的间谍活动怕被人知晓?但看看那永远大开着的门,又很快否定地摇了摇头。
他直奔书房,但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本来想转身出去的,但回首一瞥间,猛地看见了那只小老虎。
它就蹲在屋子中央的书榻上。
齐抿王走过去,抱起小老虎,有点摸不着套路,是自己上次来眼花了没看见,还是小老虎成ji,ng了自己藏起来了,亦或是,是那个苏秦,把它藏进来了?
远远地传来一阵笑声,齐抿王看了看手中的小老虎,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总有种被人当场抓住感觉,他手忙脚乱地放下,匆匆地走了出去。
苏秦和第三次来苏府做客的秦园上大夫谈笑风声地走了过来,进到书房的时候,两人脸色都有点变化。
苏秦一眼便看到那只小老虎被人动过了,他离开的时候,它正对着自己笑,而此时,它用圆圆的屁股对着自己。
秦园倒是更觉奇怪,这对王上的相思病,难道竟扩展到白天,明明是在苏府,怎么竟然能闻到王上的味道?
“苏秦先生,王上来过府上吗?”秦园走进书房,坐下,把小老虎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
苏秦伸出手臂,轻轻地但却坚定地把小老虎从他快要触到的鼻子下抢过来,放到身后的书柜里,才笑着回道:“上大夫说笑了,王上怎么会到下臣的府上来。”
秦园看了看一直轻松地像一朵云似的苏秦先生,在听到自己的问题时,脸上虽然挂着笑,但那双抱紧的胳膊,无处不在诉说着,他在逃避这个问题,或者说,是在撒谎。
作为一个能为臣子出兵十万的王上,到臣下的府上来,是一件微乎其微的事吧,这位苏秦先生,他在害怕什么?
“是吗,我们的王上,可是出了名的为臣子好,不说田丞相的府第,即便我等小臣的府上,王上经过时,也会过来坐上一坐的,王上既然没来过府上,想必是觉得苏秦先生是大才,不敢唐突了才是。”秦园笑着,聊着男人间的家常。
苏秦低了头,敛了眼睛,很客气地笑了笑,但那嘴角边的一丝落莫,还是没能逃脱一直盯着他看的秦园。
接下来的谈话,秦园总是有意无意地说起王上,说起那个在齐国大地上鲜衣怒马的少年,那个整个王宫捧在手心里的太子殿下,那个对太后至纯至孝的王儿,那个对诸臣心怀坦荡的王。
在喝干了一壶果子酒,看到这里的主人并没有再续上的打算,秦园识趣地站起来,拱手向苏秦告辞。
直到看到y柔漂亮的秦大夫走出大门,苏秦才回过头,从书柜里把那个小老虎拿出来,捧在手里,看了老半天。
回到宫中的齐抿王有点气恼地闪到了空间,这算什么事嘛,偷偷到臣子家一回,却需要几回逃避来掩盖这件事,这躲躲闪闪地,根本就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嘛。
“这怨谁呀,去了人家,证剧都丢在那了,大大方方地要回来不就行了,哟,这么别扭,倒是让人奇怪,为何呀?”头顶上响起小花鸟的声音。
齐抿王伸手,指着小花鸟,闷闷地说:“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别人的头顶猛地出声,这大白天,像见鬼了。”
小花鸟嗤笑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怕什么,再说,都是千年的老鬼了,矫情什么?”
千年老鬼齐抿王一屁股坐在了地头上,大概觉得还不够像个鬼的样子,又仰天一躺,双手枕着头,实实在在地躺在了青青草地上。
“还直是正儿八经的王族哈,即便如此故意地不在意形象,看起来却还是从骨子里散发着优雅气啊!”小花鸟飞过来,落在齐抿王的肩膀边上,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才出口评价道。
齐抿王眼望着蓝天,没吱声。
无论小花鸟怎样滔滔不绝,齐抿王就是直直地望着天,也不搭话,就在小花鸟快把自己说睡的时候,一个声音蓦地钻进耳朵,吓得他猛地转过头,一脸惊恐地望着面前这人。
“其实,前世,我是喜欢过他的。”齐抿王说完这句,也不看小花鸟快要瞪出来的小眼珠子,便闭上了眼睛。
那五年的朝夕相处,那清雅风趣的谈吐,那懂得天地万物的渊博,还有,刻意地对一个天真烂漫的年轻人的故意引导,都让前世的自己,迷得以他为灯,无怨无悔地被指引着走向地狱的大门。
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地兴奋呀,名闻天下的苏秦先生,鬼谷子的得意弟子,能放弃雄才大略的燕王,而跑来齐国,一心一意地辅佐自己,这是多么大的荣幸,他恨不得与他,食同箸,行同车,睡同榻。
与田文的交恶,也是为了力挺他,在当时自己的眼中,有了苏秦,齐国的朝堂便已满了,其他的臣子,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把源源不断的珠宝只赏赐给他一人,把相的权力将的权力,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把整个齐国,都交给了他,更把自己的命,也交给了他。
他当然也不负所望,在齐王众叛亲离时,启动了这盘五国灭齐的大棋,要了他的国,更要了他的命。
小花鸟站在一边,出神地看着面前越发俊朗的侧颜,长长的黑黑的睫毛微微颤动,他,并没有睡着。
“能不能别这么怂啊,你是王上,若连一个人都收服不了,怎么能收服得了天下,啊?”小花鸟看了他老一会,才沉了脸,用惯有的语气,教训道。
躺在地上的人还是没睁眼睛,就在小花鸟以为他真要睡着的时候,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地上的人也一骨碌爬了起来。
“对,收服一个人,还要请教y险家花先生,讲一讲那上中下三策?”
花先生拍了拍翅膀,飞上他的肩头,歪着头,认真地问:“你当真按我说的做?”
“你先说说吧,反正有三策呢,总有适合的一个。”齐抿王两手朝后,撑在地上。
“不过这次,没有上中下三策,适用于你的,只有一策。”小花鸟无视齐抿王嘴角扯起的嘲笑,继续说道:“那就是,成为他心里的那个人。”
齐抿王看着它,朝对着自己脸的鸟屁股上,吹了口气,笑着打趣道:“你说得可真简单,成为他心里的那个人,这还用你说,关健是,是不是要先把他现在心里住着的那个人,拽出来?”
“这可不是战争,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你进去了,那个人,自然便出来了,怎么,这么没自信?你齐国比燕国弱吗?还是你这个齐王比燕王差?”小花鸟一脸的望王成龙神色。
“能不能别用这招激将法,知不知道孤很讨厌呀。”齐抿王眉头紧皱,语气很是不悦,与小花鸟平日说话都是很没架子的我我的,这次,直接用了孤。
小花鸟没理他,抬头望着天。
齐抿王气呼呼地从空间里闪了出来,刚想到大殿内批阅奏简,一个亲卫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带着火狐狸标志的密信。
这次,还是田沙立了功,在打听宫闱消息方面,女人确实比朝堂上的男人更具优势。
齐抿王展开信,在仔细地看了两遍后,脸上浮现出一丝极为震惊的不可思议。
燕王职和苏秦,曾经发生过激烈的争吵,而且,还跟自己有关。
齐抿王呆若木ji,身边的内侍好像禀报了一句什么,他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直到海螺里响起一阵惊天呼地的王上好好看,这才抬起头,看到上大夫秦园走了进来,站在大殿中央,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啊,是秦大夫呀,可有事吗?”齐抿王坐直身子,端正万方地问道。
“王上,今日,可是去过苏秦先生府上?”秦园拱手,看过来的目光一片清明,别说,这个上大夫,办起正事时,还挺靠谱的。
齐抿王想起小花鸟对自己的话,也不瞒着了,他若无其事地朝秦园点了点头,表示这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苏秦先生虽然大才,但心思实在太过玲珑诡谲,臣几次主动与他交谈,总觉得此人心不在这里,或者准确地说,他还不确定,要不要把心放在这里,王上,您明白臣的意思吗?”秦园看着台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珠,语重心长地问。
齐抿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秦园嘴角挂上了一丝宠溺的笑,他朝齐抿王眨眨眼,悄声道:“苏秦先生现在正处在十字路口,王上何不去收服他,这对王上,是可媲美威王之于邹忌,宣王之于淳于餮的一件美事呀。”
齐抿王昂了昂下巴,迷茫道:“收服,怎么收服,金银珠宝,府第田地,该赐的都赐了,他遇难时,孤也为他出兵了,还要怎么做,才能收服?”
☆、他的生辰
秦园没说话,只是笑着,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心口位置。
齐抿王朝秦园绽了个无奈的笑,低了头,没说话。
攻心啊,前世的自己,一点也不会,现在的自己,好像也没学会,这个世上,最难攻克的,大概就是人心了吧,何况,自己面对的这顆心,此时里边,还住了一个人。
秦园向前走了两步,探过头来,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王上,臣知道,五日后,是苏秦先生的生辰。”
齐抿王抬起头,看着他,很认真地问:“噢,那孤是不是要给他赏财物,升官职?”
秦园眼色灼灼地看过来,满脸是我家王上怎么这么可爱的不要脸到骨子里的宠溺。
“上大夫,你可有攻取人心的好办法?”避开秦园的目光,齐抿王淡淡问道。
“王上,臣府上有几位认识的江湖游侠,手下的人都被收服地妥妥贴贴地,在得人心方面,实在是很有办法,今晚,要不要去臣府上,喝个酒,顺便见识一下?”秦园语气小心毅毅,但脸上却是r_ou_眼可见的激动。
这个秦大夫,虽然花痴了点,但好在忠心地很,齐抿王没迟疑,便应了下来。
秦园祖上是鲁国人,来齐为官已有三代,秦府的宅子历经三代齐王赏赐,已经扩大到占了两条街的地盘,作为秦家的嫡长孙,二十五岁的秦园,已是这个诺大府邸名符其实的当家人。
看着在下人面前,一脸清冷严肃,举止优雅得体的秦园,齐抿王怎么也不愿把他和那个整天在大殿上发花痴的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令齐抿王佩服的是,这位家大业大的秦大人,长得虽然文弱y柔,但做起事来却是干脆利落地很,好男风就好男风,即便闹得举世闻名,也乐在其中。
听说他年少的时候,曾有过一个山盟海誓的相好,两人都曾放弃身份走马天涯,后来也不知是谁负了谁,反正是闹掰了,这事当时影响很大,毕竟双方都是贵族子弟,直到现在,两家还老死不相往来。
但齐抿王总是隐隐约约觉得,被负的那个人,肯定是秦园,就凭这人一往无前的花痴劲,不被人甩,是不会主动回头的。
而这位被身边的王上可怜了好几次的秦园,此时满面春风,殷勤地陪着齐抿王,顺着弯弯曲曲的廊桥,来到了开着尖尖小荷的水榭。
这是一座建造在湖中的亭子,檐角挂走兽,中顶立飞鸟,一年轻男子立在亭子上头,青衣飘飘,手持一把古铜青剑,正在舞着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
剑剑带情,招招有意。
青衣男子边舞着剑,边含情脉脉地看向立在一侧的小丫头,在两人走到亭子边时,他一个鹞子翻身,轻快地掠过湖水,斩下三只含苞待放的粉荷,抬手一挥,娇艳的花,便到了小丫头的怀里。
淡粉的花,淡粉的脸颊,让这位小丫头看起来很是俊俏妩媚。
在一片淡粉红的暧昧中,齐抿王第一次觉得,自已在撩人方面,真得是个雏。
“鹏兄是一位游侠,三年前臣在祭祖的路上遇到袭击,是他急侠仗义,施手相救,来,鹏,这是王上,快快拜见。”秦园满眼崇拜地看着青衣侠士。
鹏大侠抱拳,朝齐抿王行了个江湖礼,弯腰邀请二位贵客入座。
风雅酒喝到一半,秦园在聊到第一次见鹏兄时吃到的桂花鱼,那滋味真叫人念念难忘。
然后,那位鹏大侠,二话不说便站了起来,脱掉长衫,露出结实漂亮的上身,嘭地一声跳到了湖里。
在齐抿王眼睛一眨未眨时,这个人双手捧着一条鲑鱼,身上闪着晶亮的水珠,又嘭地一声跳上岸,看了秦大夫一眼,提着鱼便快步走向厨房。
亭子里的君臣,继续喝着酒,聊着这位鹏大侠的风流韵事,据说为他死心踏地的女子,不计其数。
秦园仔细地跟王上讲着这位大侠收服人心的一些独到方法,正讲到尽兴处,便见故事的主人公端着一个铜鼎走了过来。
桂花鱼很好吃,就连旁观者齐抿王,都吃出了这道菜里的用心和情谊。
“王上,您觉得,这道菜好吃吗?”秦园吃着他鹏兄给挑好刺的鱼r_ou_,笑嘻嘻地问。
齐抿王看了眼面前这张春风满面的脸,心情也颇为轻松地点了点头。
“王上,您看啊,这道菜里,包含了三层意思,第一啊,它是真得好吃,这要归功于鹏兄的手艺。第二啊,它融进了很多甜蜜的味道,这要归功于鹏兄的友情 。第二啊,它里面包含了难忘的记忆,这是属于鹏兄的唯一。所以,这么一道走心的菜,您才会从心里,觉得它好吃。”秦园对他的小王上,耐心地开导着。
齐抿王赞同万分地点了点头,但在回宫后,细想了想,却是什么也没弄明白,即便明白了,他们两个交心的过程,也不适用于他和苏秦呀。
苏秦不是秦园,他出身平民,不会喜欢这些贵公子才玩的风s_ao事,再者,他是个间谍,恐怕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自己也不是那个鹏大侠,不会武功,不会捉鱼,更不会做鱼。
但五天后苏秦的生辰,他还是要去的,上面三样不会,用手采一抱粉荷,这点小事,他还是能胜任的。
晚上在空间里跟小花鸟说起时,又遭到了它一顿疯狂的嘲笑,炸了毛的齐抿王气乎乎道:“金银不行,官位不行,现在送个花,又被你说成调戏,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花鸟狂笑半天后,静下来看着他,很认真地回道:“抱歉,我也不知道。”
也是了,一只鸟而已,懂什么?
哭笑不得的齐抿王在五天后,想出了一个周全的法子,他一手抱花,一手拿着盛放了地契和珠宝的匣子,在夕阳西下的时候,打马来到了苏秦府上。
大门还是四开着,齐抿王把马交给身后的侍卫们,示意他们不必跟上来,自己抱着花和匣子,大步流星地走向书房。
书房里静静地,还留着主人的气息,那张写了一半的临摹小字,端端正正地放在书榻上,两个角,被一方墨玉砚压着。
齐抿王走过去,把那方砚拿在手里,看了半晌,这是一方来自北燕的墨玉,每年,燕使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来,这种东西,别处不产。
他放下砚台,走了出去,苏秦在府里的时候,除了吃饭睡觉,一般就在两个地方,一是这个书房,二是那个湖边。
齐抿王抱着花,走在去那片湖的路上,微热的风轻柔地吹来,慵懒而浪漫。
湖里的鸳鸯成双成对地静静卧在水上,淡青色的湖水清澈见底,像一面镜子,映照着这一双双温馨的影子。
湖边的一株株石榴树开满了火红的花,热情而奔放。
齐抿王站在了一株老石榴树前,看了会这一树生机勃勃的花,正要转出来,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生生绊住了他即将迈出的脚步。
“哼,孤千里迢迢赶来为你庆生,这就是你待孤的态度?”语调很高,语气中带着怒意。
一大会没有声音,齐抿王吃惊地探出头看了看,他实在不明白,在这片地界上,除了他自己,还有谁,竟这么大胆,敢称孤。
湖边的大柳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一身月白锦袍的,是苏秦,此时的他,两手背在身后,面向湖水,看不清脸色。
另一个,站在他身侧,一身纯黑锦袍,外披着一件白绸披风,四方脸,阔嘴巴,龙ji,ng虎目,此刻,他瞪着眼睛,一脸怒意地看着苏秦。
燕王职?
齐抿王虽没见过他,但田沙的情报里,总会夹杂那么几张君王幸女的图,所以,y差阳错的,他对几位王,虽未见,但却知道他们的样子,甚至,不穿衣服的样子。
燕王气场很强,他脸色越来越黑,但身边的苏秦,好像是被湖里什么美景迷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王上是来为秦庆生的还是来兴师问罪的,就直说吧。”就在齐抿王也以为苏秦不会说话的时候,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像来自遥远的湖面。
“你这说得什么话,兴师问罪的话,我还用亲自来?苏秦,你变太多了,不知道你现在,可否还记得那个春日,是孤,排除重重阻力,封你为武平君的。”,燕王职呼出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松下来。
“秦从未忘记,希望王上也一如当日那样,相信我,不要被身边的小人离间,对秦生疑。”苏秦没转头,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像是对着湖水自言自语。
“哈哈哈,生疑?苏秦呀,齐王为你领兵十万赴赵,难道不是真的?齐王与你在大殿上拉拉扯扯,用一个杯子喝酒,难道不是真的?齐王与你同乘一车,三天三夜形影不离,难道不是真的?与齐王商量着蛊惑孤放弃攻宋,转而攻秦,这难道不是真的?”燕王压低声音,脸色愤懑,抬手,猛地把头顶上的一枝柳条啪地折了下来,扔到湖中。
☆、牡丹园,生辰 宴
苏秦身形不动,像一个修行的僧人,入定了一样,面向着那片湖水。
“还有,你为什么要破坏公主的婚事,孤计划得好好的,你在朝堂,她在内宫,里应外合,把那个小齐王吃得死死的,让他对你们言听计从,多做几件糊涂事,待国力一弱,孤便带兵来灭了他,把他父王在燕国作的孽,千倍万倍地报应到他身上,让他也尝尝国被灭,民被杀,财被抢的滋味。”
燕王越说越怒,抽出随身宝剑,向上一挥,一大段柳枝迎声而落,嘭地jian起束大水花,惊得几只鸳鸯扑愣着翅膀飞走了。
齐抿王摸了摸腰间,今天是个好日子,他只是来给臣子庆个生而已,并未带任何刀剑,脚步便又退了回来,躲在了石榴树下。
“公主是王上的女儿,她的心意,您不明白吗?”苏秦声音高了点,但比起燕王那大嗓门,还是显得小。
“心意?她是燕国的王族,天生便为了国家而活,孤知道她要死要活地恋着乐将军,但没办法,谁让她姓姬呢?”燕王把剑收起,放进鞘里,理所当然地说道,看了眼苏秦,顿了顿,才问道:
“那个齐王,果真如传闻的那样,很傻?”
“嗯,很傻。”
苏秦的话很轻很轻,一出来,便被吹散在这热情的五月的风里。
但这很轻很轻的话,却清晰无比地钻进了齐抿王的耳朵里,这让年轻的王上脸上有点挂不住,毕竟,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说傻。
好久没有声音,齐抿王有点好奇,慢慢探出头,看到此时的燕王脸色已恢复了正常,甚至还带了点笑意,也许是自己很傻这件事取悦了他,他盯着苏秦,伸出手,也不知是去搂他还是想拍他肩膀。
但正在发怔的苏秦,却再一次爆发了他那惊人的弹跳力。但这次很不幸,这里不是铺了柔软地毯的齐国大殿,而是一片湖。
苏秦跳了湖,瞬间不见
齐抿王吃了一惊,他看到燕王急得只知道在原地跳脚,还想用剑砍柳枝去捞,我靠,这个傻子。
齐抿王冲了出去,也跳了湖,瞬间不见了
这个真正的傻子,忘了自己根本不会水。
燕王只看到了一道蓝色的影子,一闪,然后,便只剩了这散了一地的珠子和满湖面含苞欲放的荷花,在愣怔了片刻后,才跳着脚地大喊来人救命。
几个燕侍卫迅速跑过来,嘭地跳到水里,憋着气在水下寻找着,不一会,每两人架着一只落汤ji,来到了岸上。
苏秦虚弱地一睁开眼,便又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黑潭里,而这双黑潭,这次倒不是什么也看不到,现在里面的,是满满的自我嘲笑。
“孤确实傻,竟然忘了自己不会水,哈哈哈哈”
在几声很夸张的大笑后,齐抿王站起来,拂了下紧贴在身上此时并不飘逸的衣角,朝站在一边的燕王抱拳道:“燕王来齐,是小弟慢怠了,还请王宫一叙!”
燕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指了指飘零在水中的粉荷,回礼道:“谢齐王,不过,就不耽误齐王悦美人了,孤在苏秦先生这里喝酒便好,明日,再去王宫叨扰。”
齐抿王看了眼飘在水面上的荷花,此刻,早已成了几对鸳鸯嬉戏的新目标,你追我赶的,好不热闹。
身边的苏秦还坐在地上,齐抿王转过头,一把拉起他,又俯身捡起散落了一地的珠宝,一骨脑地塞到他怀里。然后,在两人的目瞪口呆中,快步走到那株老石榴树下,很不优雅地扯了几朵灼灼开放的火红石榴花,走过来,塞到了苏秦怀里。
“先生,这是孤为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可喜欢?”齐抿王微微弯腰向前探身,望着一直盯着自己的苏秦,笑得很轻佻。
身后的燕王重重地哼了一声,苏秦脸色更加苍白,齐抿王突然心情大好,此时两人的神色,加上偷听来的话,让他觉得,在这个当口,自己很有必要在二人中间再加把火。
“来人,在牡丹园按排大宴,为苏秦先生庆生。”齐抿王高声喊道,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侍卫被留在了大门外。
无人应答,一片寂静。
在燕王看傻子的目光中,齐抿王潇洒地转身离去,身上还滴着水。
等在门口的一众侍卫看到王上满面春风全身走光地大步从苏府内走了出来,也不说话,骑了马便向宫内飞奔而去,众人疑惑地相互看了看,也紧跟其后,急驰而去。
虽说是五月,这一身的shi透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齐抿王骑着马,直接到了内宫,先换了衣服。
他选了一件深蓝色长衫,外罩一件暗红色披风,这样看起来显得成熟一点,他可不想在那个燕王面前,显得过于青春年少。
“成熟并不代表着暗沉难看,瞧瞧你的审美,深蓝配暗红,这是四十大几的大叔吗?”小花鸟抱着翅膀,倚在空间门口,一脸讥笑。
齐抿王站在镜子前,转了个身,觉得横看竖看都挺好看,便没理会小花鸟的话。
被冷落的花先生也是有鸟脾气的,他伸开翅膀,朝齐抿王使劲一扇,那两件衣服便像被狂风吹掉了一样,从身上落到了地上。
只穿着里衣的王上转过头,愤愤然地盯着它。
小花鸟飞了出来,在那个盛满了上百套衣服的橱柜里找出一件淡紫色的长衫,一件白色绣着金边的披风,呼地扇到齐抿王身上。
紫色长衫,墨色玉带,白金色的披风,让镜子中的年轻人显得俊雅无比,贵气不凡。
占地几百亩的牡丹园,是先王为了自己的生母夏迎春而建,这里有全天下最名贵的牡丹品种,光侍弄这个园子的花匠,便有上千名。
这是个即浪漫又奢侈的存在,烧钱程度堪比褒姒的锋火戏诸候,妹喜的经年撕绸缎,杨贵妃的千里运荔枝。
园子里的灯都被做成花的形状,点亮的时候,发出柔和淡雅的光,甚是美丽。
清香弥漫在花田上空,微热的风吹来,引来花儿轻舞一片,在无尽的花田尽头,一轮清淡的月亮好像就在花田上空,浪漫又温柔地与花儿两两相望。
齐抿王到的时候,有头有脸的官场学场商场人物都已经到了,正在品着各种口味果子酒地谈笑风生间,听到内侍高声通报王上到,忙站起来见礼。
贵气逼人的齐抿王利落地从王车上跳下来,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向众人笑笑,抬手,示意不必多礼。
燕王还是一身黑衣,沉着个脸坐在贵宾上位上,旁边挨着的,是大齐的老国相田婴。
苏秦站着,他来了有一会了,但内侍没给他安排任何座位,今晚他还是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披风也是米白色的,在这千妖百媚的牡丹花丛中,显得很清灵脱俗。
齐抿王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执起了他的手,紧紧握着,走过巨贾富商,走过王侯将相,走过燕王,来到了高高在上的王座上,那里,并排摆放着,两个王垫。
苏秦没坐,侧身向齐抿王行礼,口中说着不敢。
“先生今日生辰,孤把这片园子送予你,今晚,你是这里的主人,孤是来做客的,能与主人同坐一席,是孤之荣幸,先生,现在,孤可以坐下吗?齐抿王在一片抽气声中,哈哈大笑着,拉着呆怔着的苏秦,一起坐下。
大将军【凭什么?】
老国相【凭什么?】
田文【凭什么?】
上大夫【啊啊啊,王上呀,不亏是我喜欢的男人,这手笔,教他一束花,他能送一片花海,霸道地令人想死呀,嘤~~~】
燕王【哼!哼!哼!】
听到燕王心里的不屑声,齐抿王挑挑眉,转头对着他,朗声说道:“燕王初次来齐,来,诸位,举杯,先敬燕王三杯。”
自老国相田婴,到最外的商贾,都热烈响应王上的号召,举着酒杯,跃跃欲试地走向燕王。
自打齐抿王进来便板着脸的燕王,此时脸色更加不好看,他看了眼排了半里路长的敬酒队伍,明白无误地领会了齐王那满满的恶意。
他朝众人摆摆手,示意他们稍等,朝外围燕使方向抬了抬手,便见有四个魁梧的侍卫抬着个大如脸盆的砚台走了进来。
“孤远在燕时,便听人说齐王敏而好学,特送此砚,希望齐王喜欢。”燕王职腰杆挺了挺,语气傲慢地说道。
墨玉制成的砚台,是燕国的国宝,正常大小的便已是千金难求,更何况这个巨无霸了,本来是一桩美事,但配上燕王的话,那便是大大的讽刺了。
别说齐国的上层,就是其他国家的君王,有哪个会不知道这齐王少年时便最烦读书,是稷下学宫先生们最头疼的问题学生,别说这用来作画写字用的砚台,就连书简,他都是见了便皱眉的主。
送这样一个人如此大的一个砚台,一般只会有两个意思,一是鞭策比较勤奋的晚辈,发愤图强,另一种,就是明里暗里的嘲笑和讽刺了。
想想燕王和齐王那没有叶片厚的交情,还有燕齐两国不共戴天的屠宫之恨,这礼物的用意,用鼻子想,也是第二种意思呀。
☆、先生,你的心,乱了!!!
齐抿王笑着,让侍从抬了上来,示意他们把砚台放到苏秦身边后,才朝燕王拱手道:“先谢过燕王厚意,但孤向来对书墨之事不甚ji,ng通,好鞍还需宝马配,这砚台,孤就借花献佛,赏给苏秦先生了。”
苏秦脸上有点不大自然,这礼物,是谢齐王呢,还是谢燕王呢,看到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火光四s,he,便闭了嘴,只绽开一个云淡风轻的笑。
齐抿王看了他一眼,又慢条斯理地朝黑着脸誓要把自己的脸盯出一个洞的燕王说道:“今日是苏秦先生的生辰庆典,燕王,早就听说您雄才大略,对人才筑起黄金台以供之,孤甚是佩服。”
燕王的脸色有点缓和,他昂着头,骄傲的笑了下。
“那么,孤今夜,就斗胆替苏秦先生求个礼物了,燕王,可答应?”齐抿王笑着看向那个深沉的男人。
燕王抬头,环视大厅,几百道目光,齐唰唰地s,he过来,对大才能供黄金台的男人,怎么能认输,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淡淡说道“当然。”
“好,在座诸位都知道,燕齐交界的八城,可是去年苏秦先生使齐时,孤看他的面子归还燕国的,今日,就讨了来,送给先生,可否?”齐抿王语气更淡,像在谈着这杯果子酒,嗯,味道不错,能否再来一杯。
大殿立马响起一阵附和声,有称赞燕王求才若渴,不在乎这几城的,有诵扬苏秦的,天下奇才,当以国士待之,区区几城,不在话下。
总之,这齐国的臣子,跟他们的君王一样,要么是人傻钱多地真不在乎,要么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燕国一小国,除了那块刚才拿来显摆的玉砚台,还真拿不出更值钱的宝贝了,八个城?毛头小子,以为孤是你呀,被人几句好话,便一挥手送个园子。
燕王在心里冷笑数声,昂了昂头,骄傲地朝齐王说道:“苏秦先生现在是齐国的客卿,送八城,自然是齐王送,关我燕国什么事,孤虽莽撞,却是万万不夺那成人之美之事的。”
大将军【嫩,嫩,嫩,小王上呀,看你怎么接?】
老国相【小老虎ru齿未掉,就急吼吼地猎捕饿狼,被反咬了吧,毛燥,毛燥,太毛燥了!】
田文【花瓶啊,你那ji,ng彩的远方呢,哈,脑子是不是也遗落在那远方的远方了?】
上大夫【这个糙汉子燕王,死坏死坏啦,竟然欺负我小王上,哼,别小瞧了,小王上会霸道得让你找不着北。】
齐抿王看了上大夫一眼,还别说,这个秦园,在关健事上,与自己倒挺有默契的。他挑眉笑笑,把头转向苏秦,亲昵地问:“先生,在孤这里,别说八城,八十城,都是可以的。”
苏秦忙拱手,连呼不敢。
“先生尽管说,孤对先生,仰慕的很,即便与您共拥江山,也是求之不得。”齐抿王眼风瞧着脸色越来越糗的燕王,心里越发得意,口里的话,也越发没轻没重起来。
大殿上响起一阵抽气声,海螺被一片惊呼声几近撑爆。
大将军【哼哼,威王手下的大才比你这毛头小子的,多多了,也没见跟谁共拥江山呢,类祖?说早了!】
老国相【宣王兄啊,大侄子这一身的游侠气质,是遗传了谁呀,你确定没被戴了绿帽子?】
上大夫【哇哇哇,这是要立男后了吗,我的王上呀,我是要失去你了吗?】
田文【哈哈,花瓶的脑子里啊,装的全是水!!!】
燕王【哼哼,都共拥江山了,还说没有背弃燕,苏秦啊苏秦,你以为孤也像你身边的小傻子一样好骗?】
齐抿王听着各人的心声,正津津有味,突然发现苏秦站了起来,走到王案前两步远的地方,恭恭敬敬地跪下,连呼不敢,请王上收回承诺。
君子一诺,怎谈收回,何况是王上。
被夹杂着清香的晚风一吹,齐抿王也觉出了今晚的嘴巴没把住门,但一时也不知怎样圆,于是,半闭了眼睛,装醉。
一片寂静中,上大夫秦园的声音清脆地响起:“王上醉了,都说酒后吐真言,话虽然不能当真,但也昭示了王上对人才的拳拳怜惜之意,诸位,你们说是不是?”
能把花痴和正经瞬间分开,在关健时刻不耽误事,这个上大夫总是令齐抿王意外。
“哈哈哈,起来吧,苏秦先生,孤醉了,先告辞了,国相大人,替孤招待好燕王。”齐抿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苏秦面前,在他肩膀上亲昵地拍了两下,咬着他的耳朵说道:“先生,生辰快乐!”
说完,也没看苏秦的脸色,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没了王上的宴会,气氛立马轻松了许多,众小官员和巨富们,立马端着酒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给这位王上面前的大红人苏秦先生敬酒。
燕王孤独在坐在高座上,冷着脸默默瞧着被众人簇拥着的苏秦,心下一片怒火。
老狐狸田婴察言观色,上前,热情地邀请燕王入住临淄郊外的一处行宫。
透过层层人群,苏秦看到燕王扬长而去的背影,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作为一个王,打败自己的,从来不是别人的离间计,而是自己的心魔。
现在,即便自己愿意继续做下去,恐怕他也不会相信了吧。
苏秦在一片花香迷离中,不知喝了多少杯敬贺酒,也不知所有的宾客何时离去,只知道,早上醒来时,他躺在这片花田里。
身边是一株珍贵的红色九重天牡丹,美得庄严而肃穆,就像昨晚那个男子,骨子里便透着华贵。
这个自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顺风顺水的王上,用他一贯地不按常理的出牌,彻底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并举重若轻地在嬉笑间,离间了自己在燕王心中的信任。
但也许,那点信任,本身便脆弱得很。
苏秦闭着眼,使劲闻了闻鼻间的花香,浓烈馥郁,强烈地,不由拒绝地沁入肺腑。
嘴角边绽出一个淡淡的苦笑,苏秦慢慢地坐了起来,一个机灵的小花农上前,轻声叫着大人早安。
苏秦朝他点了点头,坐在那里没动,直到太阳升得老高,花农的锄头伸到了自己的脚下,他才慢腾腾地站起来,朝府里走去。
书房里,那方黑亮的砚台静静地卧在书榻上,他看了好一会,没动,转身打开柜子,把放在最里面的那个小布老虎拿了出来,放在手里,又看了半天。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知道是自己的探子来了,这是他游历天下时结交的道上各色人物,是唯一的不靠财物联系,而纯粹是因欣赏学识和才华相交的一群人,这是他内心中最为宝贵的财富,遍及各国要害的斥侯系统。
“先生,燕王职已经走了,天还没亮的时候,连跟齐王,都没有告别。”来人声音虽平,但却隐有讽刺之意。
苏秦看着布老虎,笑了笑,轻声道:“他傻吗?”
“看他布局六国斥候之大手笔,ji,ng明得很,但有些事情上,却是傻得可以。”来人心有灵犀地知道苏秦问的这个他,不是自己说的那个他。
苏秦抬头,略显惊讶地看过来。
“比如,在先生的事上,据我所知,他是已经知道您的间谍身份的,但还是如此地为先生出兵、赐田、共拥江山,就差没以身相许了,若不傻的话,图什么呢?”
苏秦盯着他,半晌没动。
“哈哈,能让以利舌纵横天下的武昌君苏秦不语,想必先生此时,心也已经乱了吧?”
苏秦突然迅速弯下腰,一下把那只小布老虎扔到了柜子最里面,啪地摔上柜门,快步走到书榻前,提笔练起了字。
在听到一声轻笑后离开的脚步走远,苏秦把手中的笔高高举起,猛地扔到了旁边的砚台里,墨花四s,he,把白色的衣服上jian得乌七八糟,就连脸上,也嘭上了几个黑点子,面色烦乱的人也不伸手去擦,而是拿起那方砚台,几步走到柜边,啪,扔到了里边,跟那只布老虎作伴去了。
苏秦从没感到这间书房如此地狭小,如此地令他烦闷压抑,他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无意识地,又来到了湖边。
石榴花依旧是红色灼灼,当阳开放,湖水依旧是清澈地看得见底下的小石子。
所以,那天,在水底,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个奔跑过来的影子,那双符合年龄的眸子里闪动的焦灼。
带十万雄兵为自己撑腰,是做给世人看的,假的;赏几百亩的花田甚至要共拥江山,是做给燕王看的,假的;但那日,那人,那双焦急的眸子,才是做给自己看的,是出自本能的,他苏秦能感应到的,真。
苏秦站在那棵老石榴树下,撕下一朵花,又一瓣瓣地,扔到湖里,引得那一对对的鸳鸯前来捉食。
“到底是谁傻呀,是为了些许花瓣便争抢的你们,还是只投了些许花瓣便以为掌控了你们的我?”苏秦边撒着花瓣,边喃喃自语道。
有好几天,苏秦就这样在府中赏花望湖,过得悠然自得,但这种平静,很快被一个消息打破。
☆、孟偿君又要搞事情
楚怀王从秦国逃走了,在遭到赵魏拒绝收留后,又被抓回秦国,不久便死在了异国他乡,终生也没能再回到他夜夜梦里的江南,那片青山绿水,那片他曾经在大雪飘飞的冬日里,挨家送去木炭的楚都 ,郢。
人死为大,秦国表达了一个大国的胸怀,亲派王室公子扶棺,赴楚送灵,楚民悲痛,楚王压抑已久的孝心终于得见天日,在子民面前,扶棺哭至昏厥。
最近最大的外交事件,终于以当事人的死亡而告终,除了那死不瞑目的楚怀王,双方都松了一口气,倍感轻松。
这本来没齐国什么事,但大脑袋田文最近收了几个门客,急于表现的他们费尽口舌,细心谋划,弄了个讨伐恶秦的方案出来。
出师的缘由嘛,当然还是那个已经入了土,也没得安的楚怀王。
侠义天下的信陵君田文,要纵横六国,在事情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发出了为楚王抱不平的吼声。
齐国的大小官员,全部集结在大殿上。
大殿气氛分成立场鲜明的两派,简单明了。
是挑个日子出兵好,还是撞个日子出兵好。
看到激扬奋发的朝堂,面沉似水的年轻王上,倒显地是最稳重的那个。
齐抿王之所以紧闭嘴巴,是因为上一世的剧本里,根本就没这一出呀,再者,他现在的心思,还停留在先强大自己,至于天下,那是比较遥远的事情。
前世,太莽撞,今世,倒有点缩手缩脚,非万全,不敢轻言战事。
田文不解地看着王上,齐国这几年国富民强,自去年来,生意更是做到了更远的东胡,北地的牧场里战马已经长成,仓库里的粮食堆到了门口,齐十万新军也已初具雄起之势,不趁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拉出来练一练,更待何时?
“王上,您意下如何?”
齐抿王收起思绪,抬头环顾了大殿一圈,沉声问:“诸位都发表意见了吗?”
众人目光,齐唰唰看向苏秦。
随着众人目光,齐抿王看了过去,自那日生辰之后,这位在外界传得红得发紫的王上跟前大红人,事实上跟王上,这是自那日后的第一次见面。
苏秦今日穿了件淡青色的丝绸长衫,整个人看起来端方素雅,他走到大殿中央,朝王上行礼,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齐抿王显然没想到,被这个笑晃了一大下。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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