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辰风破浪 作者:硃砂
正文 第4节
辰风破浪 作者:硃砂
第4节
“小小公子?”两个家丁面面相觑,一脸诧异,他们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其中一个扭头对着云浪嚷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里没有你要见的人,出去!”
家丁十分不客气地把他推出了门外。
云浪心中奇怪,家丁为何听到他要见陈风后的反应如此异常?
难道陈风伤心欲绝,出什么事了不成?
云浪越来越匪夷所思,也越来越担心。
待到深夜,翻墙进了陈府。
找来找去,也没有见到陈风的卧房。
可能是在灵前守灵吧。
云浪这样想着,来到灵堂。
陈夫人自从疯了之后,在府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如今骤然死了,陈老爷猛然怀念起多年前她的好来,为她c,ao办了一场风光的葬礼,以作补偿。
云浪躲在暗处,张望了半天,也没有看见陈风的任何影子。
云浪心中疑云更胜,却无意中听见了守灵丫鬟之间的对话。
灵前就两个丫鬟,她们自然也就说的肆无忌惮。
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丫鬟边烧纸钱边说着,“这夫人年纪轻轻,本以为疯了已经够可怜了,居然还被贼人害死了,真是太惨了!”
年长些的丫鬟满面愁容,“是啊,从夫人嫁进府的第一天,我就伺候夫人,夫人为人很好也待我极好。这世道,好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姐姐,有件事我其实一直想问却不敢问。我听别人说这位夫人是在十年前突然疯了的,可是为什么疯掉的啊?”
“此事是陈府的秘密。”年长丫鬟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声音也小了不少,“今夜无人,我可说与你听听。是因为夫人的儿子,也就是陈府的小公子,死了。”
“死了?!”年轻丫鬟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小公子不是从小就被送走,一直在山上学艺吗?”
“那只是掩人耳目的说法。我一直跟着夫人,了解事情的始终。十年前小公子突然暴毙,老爷怕夫人伤心,偷偷把小公子的尸身埋到了后山,为了不让人发觉,连个像样的墓都没修,只是草草立了个石碑了事,当着夫人只说,送小公子上山学艺去了。”
年轻的小丫鬟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年长的丫鬟继续说道,“后来,参与这件事的其中一个仆人,不小心向夫人说漏了嘴,夫人知道真相之后就疯了。”
“原来是这样。”小丫鬟唏嘘着。
“老爷知道后,将那仆人活活打死了!后来就再也没人敢提这件事。所以今天这话,你听过了就最好烂在肚子里,不然,你我二人的下场不会比那个仆人好到哪里去”
“姐姐放心,妹妹哪有那个胆子,绝不敢”
云浪早已没了心情听那小丫鬟的信誓旦旦。
他似发了疯一般,直奔陈府的后山而去。
一路上,他都在试图说服自己,那丫鬟的话不过是假的,听听就好,听听就好
后山很大,黑暗的树影交错,云浪四处寻找的身影被夜色淹没。
如果如果找不到就好了
云浪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一天,如此期盼地找不到一样东西。
可是,等到他走到山顶,一块漆黑的墓碑不偏不倚地出现在他眼前。
云浪顿住了脚步,心里挣扎了好久,才上前靠近,俯身看着墓碑上的刻字。
上面刻着——陈风的名字
云浪在原地愣了好久,悬了几日的一颗心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眼泪借着黑暗的月色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他攥紧拳头,嗤笑了一下,“你竟是骗我的吗”
被软禁在门派中的辰风终于想到了法子,现在自己的处境若想给云浪传信,只有一个办法——信鸽!
他将副掌门辰备当年所做的恶事尽数写在了信中,让云浪务必小心此人,最后还不忘问候了云浪的伤势。
写完这些,辰风将信纸卷起来,塞入了一个小小的密封的暗红色信筒里,绑在鸽子腿上,让它去找云浪。
可是辰风远远低估了辰备。
第10章 圈套
云浪在京城中浑浑噩噩地喝了整整两日的酒。
他平日从不会喝酒,听说喝酒能忘忧。
可是原来这也是骗人的,酒醒了,心中的愁怨反而更加百转千回。
这个时候,接到情报的辰备来到京城也两日了。
他和手下暗地里观察了云浪两日,了解到他每晚都会喝的酩酊大醉,心生一计。
当晚,辰备仿着辰风的笔迹写了封信,约他到郊外的凉亭相见。
信中,他以辰风的口吻肯肯切切地交代了辰风的来历和欺骗他的不得已,还不忘关心他的伤势。
辰备甚至连送信的鸽子都用了跟辰风一模一样的黑足白鸽。
“小二!”云浪将又喝空了的酒壶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再上五壶!”
“好咧客官!”小二应了一声,勤快地迈着步子去后厨端酒了。
店中经常有人喝个烂醉,小二已经习以为常,想来此人也是哪里过得不如意了
鸽子稳稳地落在了云浪的桌上,云浪虽醉了,但还是能一眼认出辰风的黑足白鸽。
他伸出手臂在桌上用力地横扫了一下,把几个酒壶都打到了地上,“滚开!”。
鸽子被他这一掌拍飞了好几根羽毛,在空中拍了几下翅膀,却还是重新落在了桌子上,委屈地咕噜咕噜叫着。
“又跟我做出这幅样子”云浪醉醺醺地说着,看着它的模样想起了最喜欢跟他故作委屈的陈风,以前每次自己都会心软。
他把信筒从鸽子腿上解了下来,把信展开。尽管眼前迷迷糊糊的,但是他认得出这是陈风的字。
看着信中真切的内容,云浪仿佛又燃起了希望,也许他的心本就没有死透,这信正好给了他自己一个重燃希望的理由。
云浪觉得这样卑微的自己真是好笑极了,但是,自己还是想见他啊,还是想跟他问清楚啊,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啊
如果非要死心的话,至少至少再见一面
可是,凉亭中等着他的,并不是陈风。
除了一个陷阱,什么都没有。
几乎没有怎么打斗,云浪身上的伤本就没好,再加上酒对意识的干扰,云浪基本上就是一个孱弱的绵羊掉进了一头壮硕的老虎口中,无力挣脱。
五把剑刃四面八方地架在他的脖子上,一张陌生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眼前的男人脸上带着一块丑陋的疤痕。
云浪本以为是寻常的仇家,但是当男人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云浪的脑子蓦地清醒了。
这个声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辰备yy笑着,“云浪,别来无恙啊。”
云浪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眼睛直盯着他,“是你!”
错不了,他脸上的疤一定就是母亲当年烫的。
“十二年了,你还是落到我手里了。你知道因为当年的计划失败,我这十二年是怎么过的吗?”辰备手中的剑擦着云浪脖子不轻不重地划了一下,他白皙的脖颈上立马出现了一道血痕。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很快。”
云浪突然反抗起来,“陈风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他呢?”辰备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嘲笑他,“他是景辰派的二公子,能有什么事?不得不说二公子真是好手段,竟能从你手上将玉魂拿出来。现在他大功一件,掌门应该在门派中给他庆祝呢。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哈哈哈哈!”
云浪双手握着架在颈间的剑,好像感觉不到痛似的,越抓越紧,奋力向两边推开,他脸上的表情扭曲着,嘶吼着道,“你说什么?!”
同行的黑衣人怕他失控,手拿剑鞘在他背后猛砍了一下,直接将云浪砍晕了过去。
辰备对着手下说道,“带回景辰派。”
“是!”
云浪被关进了景辰派的地牢里,绑在十字木架上。他的手脚被千年寒铁所制的镣铐牢牢地套着,就算内力再深厚的绝世高手都无法挣断。更别说云浪还被人强行灌下了软骨散,他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
辰备拿着长鞭毒打了云浪三日,什么都不问,纯粹像是在发泄。
他打几鞭说一句,云浪也从他口中大概拼凑出了个经过。
原来十二年前,辰备任务失败回到山门,脸上还带着一块烫伤。掌门辰琅怕他脸上的伤引起他人的怀疑,走漏风声,便把他贬到一个小小的分派去做了闲职,并且不准他在江湖中露面。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查了那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
身上的痛楚,让云浪没有办法长时间地集中意志去思考这件事。
鞭子上浸了盐水,不仅打的时候生疼,不打的时候更让人煎熬。盐水像一千根针一样刺着伤口,无休无止的痛苦在身上蔓延
辰备把这十二年来所有的所有的怨气,愤怒和不甘全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云浪在剧痛中晕厥,又在更胜一层的剧痛中醒来。
第四日,掌门辰琅过来的时候,云浪已经浑身都是血污。
一盆凉水泼到了他脸上,水顺着他的睫毛,他的脸颊和下巴混合着血滴下来。
“他说了吗?”辰琅问道。
辰备只是回答道,“没有,此人嘴硬的很。”
云浪听到他这么说,嗤之以鼻。
辰琅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拳,云浪头一歪,差点没又晕过去。
辰琅显然没有了耐心,“识相的话,就赶紧把玉魂的内功心法说出来,否则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浪啐了一口,把嘴里的血吐了出来,“无可奉告”
“看看你这幅可怜的样子,”辰琅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云浪,识相的话你现在乖乖说出来,我或许能考虑留你一条命。”
“当年的事,背后是你”
“没错,是我。”辰琅直接把话挑明了。
“为什么云家做错了什么”
“你们当然错了!”辰琅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像是要把他的下颚骨捏断了才肯罢休,“为了辰璟,为了整个景辰派的未来和希望,你们就该牺牲!!”
“可笑!”云浪突然大笑起来,“那你就永远都别想有希望!”
血从他的口中溢了出来,流到了辰琅的手上。
辰琅终于撒了手,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着手上的血污,他已经没有耐心在这里和云浪继续浪费言语。
“年轻人这么嘴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辰备,你就再加把劲,这里就交给你了。”辰琅拍了一下辰备的肩,走出了地牢。
“做狗很有趣是不是?”云浪故意调侃着辰备。
辰备倒也不生气,甩了一下手中的鞭子,长鞭劈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我是狗?云浪,我倒是希望你最好能再多嘴硬些时日,到时候,你可别像狗一样地求我饶了你。”
每一天,辰备都换一种酷刑折磨他,地牢里每天都是令人心惊的惨叫声。
最痛的时候,云浪想着,若不是玉魂真的没有什么狗屁心法,真的不能救活死人,是不是他承受不住就会说了。
辰风是半个月之后才知道,云浪在景辰派的地牢里。
他本以为云浪收到了信,本以为云浪躲过了辰备。
他没料到,云浪居然为了找他,伤没好就回了京城。没料到,云浪去了陈府,知道了一切。没料到,云浪日日饮酒,被辰备钻了空子。
可是他现在也什么都做不了,辰琅和辰备的手段早已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那个掌门父亲,更别说那个十二年没见过面的副掌门辰备。然而他们却了解他了解得透彻,似乎能料到他的每一步,早已在他的一日三餐里下了软骨散。
以前是因为躺在床上养伤没有察觉,可是现在伤明明已经好了的辰风,却连走到寝殿门口都困难。
辰风觉得他们实在是太可怕,太可怕了。
单纯的云浪如何能应付得了这样的两个人。
辰风日日担忧,却无法作为。内疚、自责一遍遍折磨着他的心,他深深地觉得自己就是个无能的废物!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
一个月后。
“掌门,大师兄求见。”
来传话的弟子口中的大师兄是就是之前一直跟在辰备身边为他做事的黑衣人,也是景辰派的大弟子。
他一直被辰琅安排在辰备身边。
辰琅沉声道,“让他进来。”
大弟子进来之后,对着辰琅行了个弟子礼,随后说道,“掌门,副掌门这几天下手越来越重,再这样下去,那人怕是撑不过三天。您看要不要停一停?”
辰琅冷笑一声,“云家的人,骨头还真是一样的硬!”
“您的意思是”
“让药王过去,吊着他的命。那些不用停。”
“弟子领命。”
此时,看守辰风寝殿的弟子也来上报,“禀告掌门,二公子绝食已经十日了,他求见掌门,说是有让地牢里的人开口的办法。”
“竟还真的绝食,可笑。”
之前就有弟子来报辰风绝食,让他去看看,他清楚辰风不过是在耍花招,也没有理会。
可是现在拖了这么久,这次辰风又这样说,辰琅没有了拒绝的理由,他对着眼前的弟子说道,“去二公子寝殿看看。”
第11章 逃脱
辰琅一进门,就见辰风跪在房间正中央的地上,嘴唇干裂,带着血丝。
“你为了他,何苦这样?”辰琅说着话故意试探他的口风。
“我并不是为了他。”辰风的头磕在地上,“父亲,我错了。我不该为了一个外人顶撞您,求父亲原谅我。”
“辰风,你太聪明了。”辰琅微眯着眼,探查着他的一举一动,“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辰风将头抬了起来,眼神坚定,“我会为父亲问出玉魂的心法。不仅是为了大哥,还是为了母亲,父亲难道还怀疑孩儿救母亲的心吗?”
此话终于动摇了辰琅,辰琅思虑着,自己有多想救辰璟,辰风就有多想救他母亲,量他也不会耍花什么招的。
辰琅招呼了一下门外的弟子,“去把饭食给二公子端来。”
辰风跪着往前挪动了一下,“求父亲给我解药。”
辰琅只是说道,“等你吃完饭,你自然就有力气了。”他说罢走出了辰风的寝殿。
走出长廊,辰琅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二公子最近可有见过什么人?”
他身后的弟子恭敬地回答道,“没有。”
“药王呢?”
“没有,掌门之前就吩咐过,绝对不能让二公子见药王,所以,弟子格外注意。”
辰备勾起了嘴角,心里的担忧消了下去,“你做的很好。”
不一会儿饭菜被端在了辰风寝殿的桌前,四菜一汤,很是丰盛。
辰风一点胃口都没有,心中想着,自己竟还有脸吃饭,都不知道云浪这么长时间每天能不能吃上一口像样的饭。
掌门走之前的话,说明解药在饭菜里。他不知道自己一定会吃哪道菜,所以必定是把解药放在了饭里。
辰风随便扒拉了两口,倒了一茶杯的水在饭里,用筷子不停搅拌着。
软骨散的解药本就是液体,无论是内服还是外闻都可解毒。
待米饭里的解药全部融在水中,辰风将水涂抹在左手和右手的虎口部位,为了不暴露,还把那剩下的搅得稀烂的米饭一口不剩地塞进了肚子里。
辰琅带着辰风进到了地牢里,映入眼中的景象让辰风的泪瞬间冒了上来,可他又得强行把情绪压下来。
云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体无完肤。破烂的衣服被血浸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露在外面的身体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他的手因为长久被镣铐吊着的缘故,手腕上一圈红肿,指尖还在不停地滴着血
看到最后,辰风移开了视线,不忍再看下去。
云浪的头耷拉着,连凉水泼上去的时候都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抖了一下,睁开了一半眼睛。
他缓缓看了眼辰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地说着,“你终于来了”
有一瞬间,云浪觉得辰风是来是来救自己的,他会跟他解释清楚一切,告诉自己他这样做是有什么苦衷。都这样了,自己还在卑微地期盼着最后一点点希望。
直到辰风的手捏起自己的脸,强迫着自己看他,直到他冷冰冰地说出那些逼问的话,云浪才知道,那不过是他心中自己编织出来骗自己的美梦罢了。
辰风,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跟那些人一样
不过,你赢了。
你用的方式很成功,你得到了玉魂,得到了我的人,得到了我的心。而我,什么都没得到,输的一塌糊涂,甚至连你一个怜悯的眼神都得不到。
借着额头上流下的水滴的掩盖,云浪绝望地流下了一行眼泪,他看着辰风,笑着说道,“辰风,要么今日,你弄死我,要么他日,我弄死你”
辰风看着云浪的样子,心里像堵了一块巨石,难受地喘不上气来,却还要表现出一脸毫不在乎,他又换了一只手,继续捏着云浪的脸,“你今天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辰风内心急切地喊着,云浪,我只盼着你说一个假的心法,哪怕胡乱说,只要辰琅和辰备得到心法去救辰璟,我就有机会脱身把你救出去,带你永远离开这儿。
就在这时,云浪不知身上的力气从哪里跑出来了,他觉得,可能是老天终于看不下去开了眼。他看着辰风父子二人,说出了一套假的心法,这套心法表面平常无奇,实则与景辰派内功心法相冲,会让人走火入魔。
听着云浪终于说出了心法,辰风一下子激动难抑,笑了出来。
可是他不知道,那个笑在云浪看来有多么刺眼,多么嘲讽。
掌门辰琅一听完就转身出去朝玄冰暗室方向走去。辰风跟在他后面,一路上悄悄在地牢的守卫水里放了蒙汗药。
辰风心中暗道,云浪,一切都准备好了,你再坚持一会儿,天马上就黑了,我马上就回来!
可是云浪终究没能等到辰风。
云浪使用内力自己冲断了左手,骨头错位之后,手才从能镣铐里脱了出来,他又咬着牙,用右手把骨头一块一块接了回去。
他疼地浑身发抖,额头不停地冒着汗,可是他一点都没有停下,整个地牢全都是骨头被折断又接上的清脆声响,中间夹杂着弱弱的闷哼声。
手脚全部从镣铐里脱出来后,云浪从地牢的天窗爬了出去。
地牢后面是景辰派的后山,森林枝繁叶茂,若一个人跑进去,踪迹难寻。
云浪的骨头一断一接,用力的时候钻心地疼,双脚使不上力气,用不了轻功,只能一步一挪,每走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一样。
云浪本以为被折磨了两个多月,自己已经对痛觉麻木了,被绑着的时候没什么,可是谁知一活动起来,动作牵扯着伤口,新伤流着血,正在愈合的伤被撕裂也流着脓血。
云浪只觉得身上每一处都痛地要命,甚至分不清,痛的到底是哪。
他步履蹒跚地走着,好几次摔倒在地上,可是他又必须爬起来,他知道,那些人马上就会发现他的骗局,他们不会放过他,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辰琅急匆匆进入了玄冰暗室,将玉魂放在辰璟的水晶棺上,使用云浪说的心法催动玉魂,而辰风则悄悄地退出了暗室。
待他再次回到地牢的时候,地牢的守卫们已经睡成了一滩烂泥。
辰风摘下了守卫身上的钥匙,赶紧往里跑,却只看到四个空着的沾满血迹的冰冷镣铐。
他愣了一下,虽然自己给他解了软骨散的毒,但是这玄铁镣铐,他是怎么脱身的?
除非除非把手脚生生折断
这个想法一出来,辰风浑身一寒。
他看着地牢的天窗,这里是云浪唯一能出去的地方。
辰风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
窗外的草地上,所到之处,全是血迹。
顺着地上的血,辰风跑进了密林里。
云浪,你为什么不能多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
你折断了自己的手脚,身上那么多伤,如何能活命?
“云浪——!”
辰风边找边喊着,要快点找到他才行。
“云浪——!”
云浪本就是一步一挪,哪里赶得上辰风的腿脚。
辰风的喊声由远及近,云浪赶紧躲在了一颗大树背后。
辰风,事到如今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
云浪绝望地看着身边草地上一连串的血迹,听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声音。
他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已经两个多月没有看见天了。
云浪在心中暗自祈求着,老天爷,如果你还怜悯我,就下一场雨吧,把这一切都冲刷个干净。
说罢,云浪又笑了,像在嘲笑自己,竟然把希望寄托在渺茫无情的天地。
从十二年前到现在,从来没有人帮过他,他都是靠着自己,风霜雨雪,万千险阻,一步一步地挺了过来。
如果从不曾见过阳光,或许还能继续忍受黑暗。
可现在,云浪是真的觉得筋疲力尽
忽然,天空一声惊雷,冰凉的雨滴打在了云浪的脸上。
云浪流下一滴泪,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没想到,最后帮我的,是你
淅淅沥沥的几滴瞬间转变成了瓢泼大雨,血迹被冲散。
辰风断了踪迹,而在他前面,不过十步之遥,便是云浪藏身的地方。
“不要,不要!”辰风双手慌乱地拨打着大雨,可是血迹混在了雨中,早已辨不清方向。
辰风跪在雨中,声嘶力竭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云浪的名字。
可是雨太大了,仿佛淹没了世间的所有声音,只剩下惊雷一般的雨声。
云浪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抹蓝色的身影,眼神无比冰冷,他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巴,在雨中说道。
“辰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着我回来”
随后,渐行渐远。
仿佛找了很久,很久
辰风在心里祈求了无数遍,哪怕只看到他一片衣服的碎片,都可以
可是,好像有人偏偏要跟他作对似的,什么都没有
他现在才发现,到最后,自己手里没有留下一丁点属于那个人的东西。
他留下的,只有那块被他骗来的,毫无用处的玉魂。
辰风仰起头看着漫天的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他的眼睛里,他哭了,哭得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有一种感觉,那个只会对着他微笑的,睡觉时会紧紧缩在他怀里的,对他深信不疑的白衣少年,再也不会有了
第12章 男孩
雨还在下。
云浪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上shi透了,秋雨本就y凉,浑身寒噤噤的,脑中闪过遇见辰风第一幕时,他笑得灿烂的一张脸 ,又想起地牢里永无止境的非人折磨,他止不住地发抖。
这条命,算是他捡来的。
他这样想着,脑海里仿佛只有一个复仇的念头,集聚着他所剩不多的意志,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一旁突然冲出来一个冒冒失失的影子,将他生生撞倒了。
云浪整个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冰冷的雨里,不知道是哪里又裂开了,伤口刺痛地要命。
云浪顾不上这些痛楚,从地上翻了个身,压在了那个人的身上,手边没有武器,他只能双手紧紧扼住他的脖子。
如果不是断骨出不了力,他的脖子早就断了。
在他手下挣扎的是个男孩。
年纪未及弱冠,一身普通布衣,不像是景辰派的人。
可是……万一是呢!
“呃——呃呃——”
男孩被他掐的脸色开始发青,说不出话,只能双脚在空中使劲地扑腾,不知哪一脚踹在了云浪的伤口上。
云浪浑身一颤,手上的力气松了些,男孩抓住时机,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反压了下去。
刚刚的力气已经是云浪拼出来的最后一点,现在他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也不反抗,就那样呆呆地躺在地上。
等死。
男孩只是把按在地上,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已经再也承受不起什么伤害了……
男孩征征地看着他腹部不断涌出的鲜血,以为是自己刚刚那一脚把他给踢伤了。
男孩伸着手,犹犹豫豫地想把他的伤口捂住,好让那血别再流了,可是看着那狰狞的伤口,他又有些不敢。
他最后挣扎着还是轻轻捂了上去,问道,“喂!你还好吧?”
云浪本等着他动手,却等来他这样一个动作。
明明自己刚刚想杀他的,他却不想杀自己……
攒了点力气,云浪从地上坐起来,扶着身边的一个光秃秃的树干,想要站起来。
树干上长了青苔,一下雨就变得更加shishi滑滑的。云浪的手本就使不上力气,一打滑,人眼看着就要往下摔。
见他摇摇晃晃的,男孩一骨碌爬起来,伸手搭了他一把,却看见了他满手狰狞的伤口,血淋淋的,有些伤口甚至深到能看见骨头。
这已经不像人的手了,活像一只鬼爪。
男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吓了一跳,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你……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我……我刚刚不是故意撞你的……我只是急着下山避雨……没……没想到这里会有人……你的伤……我……我……”
云浪挥掉他的手,“不关你的事。”
说罢,继续朝山下走去。
雨还是一直下着,云浪虽走得慢,还一步一颤,脚步却一刻也不停歇。
男孩一直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
“如果不想死,就别跟着我。”云浪走在前面冷冷地说道。
男孩被他这么一凶,瞬间觉得委屈,他不服气地说道,“明明是我刚刚撞了你觉得内疚才跟着你的,再说你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还有力气杀我?好心当成驴肝肺!”
“随便你。”云浪回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说话。
他也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
男孩一路小心地打量着他。
蓬头散发,一身血衣,雨水把血色冲刷地有些淡了,能看出原来是一件白衣。他身上都是若隐若现的伤口,手腕上还有一圈镣铐的痕迹。
“你是不是犯了错被从山上赶下来的弟子?”男孩试探着问道,“我知道这山巅之上是赫赫有名的景辰派——”
云浪听到景辰派,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男孩一路小跑跑到他前面,拦住了他的去路,“既然这样,你可否跟我说说那名满天下的景辰派里面,到底是个怎样的场景?”
云浪并不想再费力气去绕过他,只想赶紧打发了他,说道,“那里不是什么好去处。”
“是吗那门口的几个人凶巴巴地把我轰下来好几次了,本来我还不死心,但是今天看到你这副样子。”男孩浑身抖了一下,“我还以为平日里母亲拿板条抽我已经够疼的了,这么打我可禁不住。看来我的大侠梦要泡汤了”
云浪抬眼看着男孩,他虽然嘴上说着放弃,但是还是一脸憧憬的天真模样。
这股倔强又天真的样子,很像小时候的那个自己
云浪眼中尽是伤感,“江湖险恶,做个平常人有什么不好。”
如果可以,他也想把这句话说给当年的自己听。
但是,他当年没有资格去做一个平常人
雨里突然响起了杂碎的脚步声。
“你!去搜那边!你们去那边!剩下的跟我从这边搜!”
云浪急忙躲到了树后,眼中闪出一丝害怕和慌乱。
男孩倒也机灵,跟着他一起躲了起来,他打量着云浪的表情,悄声问道,“你是逃出来的对不对?”
云浪怕他生出什么变故,只得点头回应着他。
男孩突然从树后跑了出去,云浪都没有来得及伸手抓住他。
他跑到领头人的跟前,“大哥大哥,你们是不是在找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是啊。你看见他了?”
“如果我告诉你,你可否收下我当弟子?”
云浪听到他这样说,出了一身冷汗,心一下揪在了一起。
“别废话,快说!”
男孩胡乱指了个方向,“那边,他往那边走了!”
领头人听了拔腿就走,男孩一把拉着他,“大哥大哥,你答应收我做弟子的!”
“滚开!”领头人反手把他推倒在地。
男孩一屁股坐在雨里,哭闹了起来。
待到他们走远了,男孩摸了一把鼻子,一骨碌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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