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在宇宙的中心 作者:吃素
正文 第8节
在宇宙的中心 作者:吃素
第8节
他暴怒,拿包包去打关藏:“买几块ji肝了不得了,想他妈干我几次?!”关藏一边笑,一边把手伸进他的裙子,他也不像样地反抗,被关藏抱在膝盖上往下扒内裤。
等关藏舒坦完了,任他从钱夹里掏新裙子,掏新内裤。
“我送你回宿舍吧,太晚了很危险的。”关藏看他拿着大衣要下车,说道,“你不是说有连环杀人犯吗?”
“你最危险!系好裤子吧变态。”他砰地关上车门,把假皮草披在肩上,“明天不准找我,我屁股要休息。”
关藏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路口,拿起他喝放在车里的啤酒罐,贴上留下他唇印的部分,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轻声地说,“要小心啊,美美。变态很多的。”
到剧团没多远的路,折回去又遇上阿芬她们出门,去老板新开的ktv热场,免费给酒水唱一晚。他欢欢喜喜地跟上,三女一男四个超短裙,齐齐钻进出租车里去。
叫不上名字的小夜场,开几天活几天挣几天的钱,隔三差五就换名字重开张。阿芬几个闲不住,想趁着客人多挣点小费,唱着唱着就不见了,四散在各个包房里,或某些男人的肥肚子上。有客人进来要点他,他一张嘴粗着嗓子唱“还想再活五百年”,被人投诉两回,让老板给请出来了。
打个出租吐人家车上,半路又给撵下来,骂骂咧咧摇摇晃晃,从此没车敢载他。他找了个墙根的垃圾桶去吐,身后有人小声问他:“玩吗?多少钱?”
“玩你妈去。”他伸了个中指。骂完继续呕,那人过来扶他:“你没事吧?”他伸手拨开了,对方的手臂又再度缠上来,“好了好了我来接你了,回家吧回家吧。”
“回他妈什么家……?”吐完清醒了一些,他把人推到一边,“滚。”
对方不再说话,一张粗糙的手掌突然捂上他的嘴巴,直接往胡同里拖。他本能地开始挣扎,鞋都丢了一只,依然被抓着头发一头磕在墙上。身上的伤刚好得七七八八,这一磕立刻又让他晕头转向,爬在地上起不来。假发被人薅下来,露出戴着发网褪了色的红发。有人掐住他的喉咙,仔细看:“c,ao的,男的也出来卖,这世道不能好了。”
肾上腺素赢过了酒ji,ng,他盯着男人的脸,仿佛要在死之前看清楚对方的面貌,双手去掰男人的手腕,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c,ao/你全家……!”
对方力气很大,他因为缺氧而开始视线模糊。即将完全陷入黑暗之际,脖子上蓦地一松,空气重新被吸进气管。仿佛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死亡,他猛烈的抽气,伴随着呛咳而泪眼模糊。有人闷声倒在他身边。
“我就说,太晚了很危险的,美美。”
关藏一手拿着他的高跟鞋,一手拎着车载灭火器,上面滴着不知道谁的血。
第十五章
“我们很久没沟通过了,你是不是对我有些反感?”
“怎么会呢,马叔还是马叔,我还是最信你啊。所以一出事就给你打电话了嘛。”
“谢谢你的信任和坦诚,那我们能聊聊这次的事吗?”
“好呀。”
“能仔细说一下事情的经过吗?”
“好的。约会之后,美美不让我送他,但我还是希望能看到他安全回到宿舍,所以稍微跟了他一段时间。从ktv出来后他打了一辆车,那边我不是很熟,要不是他中途下车我差一点就跟丢了。等我转弯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那个男人缠上了。”
“他在ktv里的那段时间里,你一直等在外面?”
“是啊,我要看着他安全回去嘛。”
“为什么你会带着车载灭火器下车,是出于危险的直觉,还是你就想杀掉每一个对美美有企图的人?”
“哈哈哈哈马叔,你这个问题太具有诱导性了吧?美美当时意识不清,而且很明显他不愿意。”
“你怎么能确定他不愿意?恕我直言,他在我面前并没有避讳自己以r_ou_体交换金钱的行为。或许他们只是有一些小争执。”
“马叔,为何要把防患于未然的行为想得那么极端呢。杀人并不会让我有愉悦感,我以为你知道。”
“但你毫不犹豫就向着对方可能致死的要害部位进行了攻击——他是在逃杀人犯这点,我们都是事后才知道的,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对伤害他人这件事不会心存顾虑吗?”
“美美差点儿就被掐死了,我为什么要顾虑,没有这个必要吧。”
“也就是说,在你认为必要的情况下,你不会排除‘杀人’的可能性。”
“这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说得如此严重。”
“因为受害者是美美,所以你才这么愤怒吗?”
“马叔,不要把问题归结在美美身上,这不公平。追根溯源,造成你我二人在这种情况下对话的原因都跟美美没有一毛钱关系,不是吗?”
“……好,那我换个问题,你想跟美美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
“亲密的关系,有多亲密我也不知道。但我想更了解他,接近他,想看他更多样子,想感受他的力量。”
“他的力量?什么力量?”
“我说过了啊,他是一颗行走的小炸弹,剧毒又美味的小河豚,爆炸,毒素就是他的力量。”
“你迷恋他这种危险的魅力,不怕他会给你带来伤害吗?”
“伤害?我的天呐马叔,你对伤害的定义让我费解。恰恰相反——他让我痊愈,我从未像如今这样积极的生活。”
“积极,你认为遇到他以后你的表现是积极的,比以前更好的?”
“当然了,这要看从谁的角度来看,对吧?在你和外公来看,我变得危险了,是吗?”
“我不否认。你说想要更了解他,那有没有想过,他在知道你的经历以后,会如何看待你?”
“老实说我不清楚,我知道他喜欢我带来的性/爱与金钱,不代表他对我有进一步的兴趣。但如果他对我有任何疑问,我都不会隐瞒。”
“你的意思是他到现在都没有对你的行为产生疑问吗?”
“很遗憾,没有。”
“即使你跟踪他半个晚上,然后而当着他的面,砸碎了一个人的头盖骨?”
“你的情绪受影响了,马叔,用词太极端了,平复一下好吗?”
“抱歉——”
“回到你的问题,美美阻止了我‘敲碎头盖骨’的行为,也许他认为我跟你想的一样,区别是他不在乎。”
“如果他怕你,无法接受你,你会难过吗?”
“这是当然的,但我还没有见过他害怕,老实说我想看看,也许会让我很兴奋。”
“如果他的恐惧让你兴奋,你会加深这种恐惧?”
“我不确定,我需要权衡。”
“权衡什么?”
“权衡让他恐惧的兴奋,和与他亲密的渴望,哪一个更吸引我。”
“所以你虽然迷恋他,阻止我对他‘不公平’的评价,阻止他人对他的侵害,但会为了自己的欲望,无视他的意愿,而不惜去伤害他?可以这样理解吗?”
“我不知道,我说过,需要权衡。我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也不知道他会带给我什么反应,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
“关于这个,马叔,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马千家关掉录音笔,摘下耳机,通通放进手提包。往挑空大堂的上层看了一眼,特需病房四个大字挂在墙壁上正俯视着他。按下五楼电梯,他在507房前敲敲门。
“小马来啦?”开门的孙令娴热情地招呼他。虽然有点年纪了,短发依然乌黑,烫了时髦的卷儿,在提花裙外围着刺绣披肩。
“老关等你呢,你们聊,我去溜达溜达。”孙令娴说。
马千家“哎”了一声。等她出去关好门,才走进房里客厅。关静园正背对着他在浇花,一盆半死不活的金钱树。半壶水浇下去才作罢,把水壶往窗台上一扔:“养不活了。”
“这花秋天得少浇点水。”
关静园示意他坐下,双手将稀少而全白的头发往后抚了一把:“关藏怎么样?”
马千家捏了捏手里的提包,咳了一嗓子:“挺好的,没什么异常。”
关静园看了他一眼,在喉咙里笑一声。八十岁的眼睛在浑浊里面藏着犀利,盯得马千家心里打鼓,忍不住多嘴:“事发突然,又是为了救人——”
“行了行了。刘局都跟我说了,我知道情况。”关静园打断他,“你是真疼他啊,小马。”伸手要拿茶壶,马千家赶紧拿起来给他倒上了。
“你看着办,或者准备准备就去国外。找个合适的地方,他想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反正留给他的钱这辈子够花了。”
马千家半天没有说话,空气里都是关静园喝茶的声音。
“这孩子命不好,这么多年多亏你照顾他,当年找你来是正确的,辛苦你了。都快五十了吧,还没老婆呢。”
马千家干笑了一声。
“当初要是——”关静园没继续说,放下茶杯,双手拍了下大腿,“现在不像以前了,出屁大点儿事当官的就巴不得敲你一笔,上新闻股价都得跌停。总之,小马你必须把关藏看住了,别去结交一些乱七八糟的人。”
“我知道。”
“像他妈妈那样就晚了。”
马千家咬紧了牙关,垂下头去,低声说:“不会的,关藏不会的。”
沉默了半天,关静园问:“还有别的事儿吗?”
“没了,那我就回去了。”马千家站起来准备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关静园问他:“关藏最近,问过我吗?”
马千家回头,关静园弓着背,低头看空空的茶杯。
“问过的,说让我告诉你,别着急,慢慢养病。”
关静园点点头,想说什么又没说。
马千家离开病房下了楼,孙令娴正坐在大堂里看花,“呀,这就走了?”
“哎,走了。”
“关藏还好不,学习忙不忙,有时间回家吃个饭吧,都多长时间没看见他了。”
马千家连连点头,“真是挺忙的,他这专业我也不大懂,老出去做调查什么的,经常跨好几个省,还都是农村。”
孙令娴咂嘴:“哎呀真是的,不过那也比上班好,没那么多事儿,省心,单纯。”
“是,是。”
“小马呀,这孩子跟你最亲,你多担待点啊,”孙令娴拉着他的手拍一拍,“关藏多苦啊,全家就剩他一个了。”
穿过长长的走廊,人渐渐多了起来。跟特需病房相比仿佛两个世界的门诊大厅,拥挤得几乎让马千家寸步难行。回到车里打着了火,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他突然发起脾气来,疯了似的捶打方向盘。
医院停车场里,一阵车喇叭莫名地嘀嘀直叫。
发泄完了半天没动,他伸手拿过提包,把录音笔和耳机又掏出来,继续听。
“关于这个,马叔,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人到底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恐惧?”
“笼统的来说,恐惧是一项本能,一项天然的约束力,让人类,让生命在自然界中得以存活的本能,让我们避开那些危险、未知。有时候,它恰恰跟我们最在意的事物紧密相连,比如母亲的恐惧通常跟孩子有关。没有人会真正完全的无所畏惧,只是有一些东西会让他克服。我认为适当的恐惧感对人生有积极的作用——注意,我并不是在鼓励你为美美施加恐惧。”
“我懂,我只是在想,没有恐惧的人,是因为欠缺了什么必要的东西吗?”
“我认为是这样的。有人认为‘没什么可害怕’的,多数情况下是代表他‘没什么可在意’的。”
“我在意美美,我也会因此而产生恐惧的情绪吗?”
“那要问你自己:当他被袭击的时候,你有过会失去他的恐惧吗?”
“我没有,因为我在场,我不会让他出事。”
“想象一下,当时如果你不在呢?当你再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呼吸了。”
大段的沉默,呼吸声,过了很久,关藏突然轻轻地笑了,说:“那可太遗憾了,我要参加第五次葬礼。”
第十六章
“你呀,凶煞当头,今年是险,明年是凶,跑不了了!”
一声诅咒似的叱喝,穿过耳膜,直直地冲进他的脑子。
炕桌那边的大仙把香香姐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之后,一个激灵离身了。他左右晃了下身体,眨眨眼——火炕烧得太厉害,烫得他要坐不住了。
大清早被香香姐从被窝里拎起来:“别睡了,再晚点堵车了!”
他迷迷糊糊套上毛衣和牛仔服,戴上帽子,跟着香香姐上车。开车的也是剧团演员,叫金祥,正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三层假睫毛,看香香姐进来了,眼睛一眨:“呀,姐,今儿真好看。”
香香姐今天在假发外面围了花丝巾,一身驼色皮草,中跟鞋,一丝不苟的妆容和配饰,活脱脱豪门贵妇。
“你香香姐啥时候不好看?”香香姐打开手提包,拿出太阳镜戴上,“走!”
一路往北开出了收费站,从大路到小路到土路,停在一栋颇气派的砖房外面。院门开着,宽敞的院子里一边晒了秸秆,一边停了小货车,旁边小黄狗冲他们汪汪叫。门口有老太太在晒太阳,金祥恭恭敬敬地去问:“仙儿在不,我们是昨天打电话的。”
老太太甚是了然地点头,往里指一指。他要去逗狗,被香香姐一巴掌扯回来了低声教训:“仙儿家的狗,你也敢动弹。”他想笑,怕挨揍,还得憋着。
金祥领着进了屋,掀开门帘子,左手边的房门里,中年女人笑眯眯地坐在炕桌后面。
“我们来,是想求大仙给看一看——”香香姐把他往前推了一把,“这孩子最近不顺,怎么能破一破呢?”
大仙上身,一句话就把香香姐吓坏了。
“我的老天爷,都这样了还是险,那凶得啥样啊?”
他听了一大堆四字短语,听得云山雾罩。大仙离开后将破解之法留下,托中年女人交给他们:放生一千条生命,从今天起每个午夜烧一道灵符,一共烧十二道——全部可代劳,免费,仅收给大仙上供善款四百五十元。
他想了想,诚恳地跟女人打商量:“我一次能放生几个亿,少收点行吗?”
女人没懂,香香姐懂了,狠狠拧他腰眼子。
三个人拜别大仙往回赶,金祥跟香香姐俩一个问爱情一个问事业,每个人都上供两百。他比别人还多了十二道灵符,折一起厚厚的一叠,裤兜差点塞不下。
“美美你这钱花得不冤,你今年太不顺了,揍一回还没好利索呢,差点儿让杀人犯给整死了,命大没死让人救了,还给关五天。”不但关五天,还罚了一千块,关藏给他交的。
“谁不说是的,人就问他男的为啥穿裙子,他那暴脾气就把办案的给骂了!”香香姐气不打一处来,“穿警服的是随便骂的?你当是野萍呢!”
他还不乐意,眼睛一翻:“那不行,我穿裙子又不犯法!”
“你穿裙子不犯法,你骂警察可犯法!”
出来后被香香姐领到饭店吃火锅去晦气,收到阿芬她们给包的红包,感谢他钓上了杀人犯,小姐们终于能正常开工了。进宿舍之前点了个火盆,让他跨完把衣服换下来烧了,又到附近澡堂子泡了个澡,才算完事。
“美美过得比咱剧团演的还ji,ng彩,你那对象是真猛啊,杀人犯都给打没半条命!这得多稀罕你啊?”金祥羡慕地说,“有钱,长得也好,还在大学当老师——妈呀,大学老师得多有文化!真女人都找不着这样的!”关藏去接他,一起吃了顿饭,简直让团员开了眼了。
“吃饭那优雅,自己都不吃几口,就给你夹。”
“他不爱吃。”他淡淡地说,“不爱吃热乎的。”住一起的时候天天看关藏吃凉的,不爱吃饭,沙拉,jir_ou_鱼r_ou_牛r_ou_,通通放凉了吃,跟减肥似的。
金祥自顾自地感叹:“你说我这爱情运咋就这么差呢,碰上个王八犊子胡ji/巴撩s_ao儿,不给我个名分,瞎了我这片心意!”跟香香姐嘚吧起男朋友来,一边开车一边抹眼泪。
他胡乱地听着,靠着车窗昏昏欲睡。做了噩梦。
梦见从坑底拼命地往上爬,坡太陡了,爬啊爬啊好不容易到了半路,跐溜一下又滑下来。他再次往上爬,那坡好像会动似的让他爬不上去,很多人站在上边默默地望着他。父母,姐姐,同学,还有那张他忘不掉的脸。他喊:“老师。”
突然有人拽他的脚,他往下一看,是关藏:“美美,别走啊。”一把将他拽了下去,他一急,急醒了。
车刚好停在宿舍门口,看见有人站在楼下等待。身形有些眼熟。
他叫了一声:“姐?”
扎着低马尾的女人回过头来,怔了怔,冲上来,直接甩了他一耳光。金祥吓得捂嘴,香香姐问:“亲姐?”他点点头,“行,那我不管了。”拉着金祥走了。
俩人在门口的小饭馆找了张桌子坐着,严人镜张嘴第一句:“严恪己,我不是你亲姐。”
他拿热水烫碗筷,拿纸巾擦干净,“嗯。”擦完了给严人镜,严人镜非得又擦一遍。
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半天,一把掀掉了帽子,看他额头,又剥开毛衣领子看脖子。额头刚结痂,脖子上的掐痕还清晰可见。
看完了也不说话,他便默默地把帽子戴回去,问:“怎么找到这儿的?”
严人镜冷笑一声:“你又上新闻了。”
他“哦”一声,“爸妈还好吗?”
“你觉得能好吗?就差没咽气了。”
他不做声了,沉默地看着雾气蒙蒙的窗子。好半天又问:“那你来干吗?”
“看你死没死啊。”
“没死,活得好好的。没如你的意。”
“我看也是。‘美美’是吧,挺好,没人知道你叫严恪己。”
“对。”
又是大段的沉默,上菜了,他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饭,夹菜。严人镜也低头吃,小份排骨,炒ji蛋,一会儿就见底儿了。剩最后一块排骨,两双筷子在盘子里打半天,被他夹走了,严人镜气得把筷子一摔。
“看也看完了,回去念书吧,严博士。都延期两年了还毕不了业。”他擦擦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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