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落池 作者:余酲
正文 第40节
落池 作者:余酲
第40节
在海岛玩了几天，他和周封二人转战纽约，在其洲上学的刘扬帆和赵跃很讲义气地都翘课赶来作陪，连着带他们混了两晚夜店。/br 叶钦本就不喜欢灯红酒绿的环境，这天晚上又沾了一身令人作呕的烟酒味，就皱着眉要走，刘扬帆胳膊一伸将他拦住，问周封：“我和阿跃不在的日子，你都带阿钦玩些什么？怎么弄得跟六根清净遁入佛门了似的。”/br 周封把啤酒拍在桌上：“不是我不带他玩儿啊，他忙得很，整天除了学习就是跟学霸腻在一块儿，下了课连个人影都找不见。这回出来度假还带着作业本呢，昨天那么晚回去还抓紧写了两页。”/br 赵跃哈哈大笑：“这么听学霸的话，敢情我们钦哥假戏真做，动了真感情了？”/br 叶钦一屁股又坐回去，嘴硬道：“胡扯，我只是觉得比跟你们这帮废物在这儿浪费时间强。”/br 周封将信将疑，摸下巴道：“我怎么瞧着你被学霸吃得死死的，来前他没来送机，你连吱一声都不敢。”/br “放屁！”叶钦凶道，“我要是非让他过来，他敢不来吗？”/br 刘扬帆弹了弹烟灰，似笑非笑地说：“那这次回国哥几个可得看仔细了。”/br 几个人约好了一块儿回国玩两天，叶钦眼看尊严地位不保，上飞机前赶紧发了条消息：【我回来啦！首都时间晚八点，来接我嘛哥哥！】/br 程非池在深夜收到这条消息，放下手机从病房躺椅上坐起，给程欣的茶杯里又添了热水。再次躺回去时，便开始思考去接机的可能性。/br 一个多月没与叶钦见面，冷静如程非池也忍不住想念。/br 尤其在这几乎将他拘禁的高压监控下。/br 易铮那边看似比程欣好说话，可他毕竟混迹商场多年，早就形成一套说话做事看似都有商量的余地，实际上根本不给人其他选择的本领。程非池这些日子与他周旋，让他不要动叶钦，不要将此事告与程欣知道，易铮轻巧答应之后，便问程非池索要交换条件。/br 他的原话是：“交易讲究你来我往，如果做了亏本生意，说出去岂不让人耻笑？”/br 虽然程非池认为易铮现在做的事已经十分荒谬可笑，但在势单力薄的当下，他只能尽量将他稳住，让他失去耐心，最好放弃自己，之后才有机会谋求他路。/br 这招也是无奈之举。易铮此人似有通天本事，连他联系过班主任，去过c大几次都了如指掌，前些天为了动摇他的意志，还说出了叶钦曾经调查过他的事。/br 当时的易铮在电话里笑：“找的那些所谓的私家侦探，手段拙劣，居然还用了自己真名。那小子跟他父亲一样爱耍小聪明，没你看起来那么单纯，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放弃大好前程？”/br 原本该是个很有力的打击，可是程非池偏偏早就猜到叶钦曾经调查过自己，不然也不会有刚认识那会儿的针锋相对。/br 叶钦心里藏不住事，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这样简单明了的人，即便调查过自己，又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br 想到这里，程非池又翻了个身，继续思考明天该如何以正当理由出去一趟。/br 次日竟真让他寻到机会。/br 下午外婆来医院探病，带了程欣爱吃的小菜，程非池一边拿着餐具去外面水池清洗，一边想着待会儿借送外婆回家的名义出去，再打一辆医院门口随处可见的黑车去机场，来回就算要花两个小时，也可以用路上堵车为借口遮掩。/br 能见五分钟也是好的，他苦中作乐地想，再不见一面，小家伙怕是要闹翻天了。/br 手上的速度不由得加快，拿着在滴水的餐具走到病房门口，还没跨进去，耳边先传来程欣的说话声。/br 她语速极快：“我哪里不如她？她无非仗着有一个不错的家庭背景罢了，我也有儿子啊，我拼了命把他生下来，好不容易把他培养成如今的模样，谁敢说他不好？谁能说他不优秀？妈，你觉得小池不好吗？他不配得到那些吗？”/br 外婆本想劝程欣不要再钻牛角尖，被这难以反驳的逻辑弄得无措，只得软声继续劝：“可是那个女人是无辜的啊……”/br 程欣已然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她无辜，我就活该吗？我先有的孩子，她才是第三者。我只是想见易铮一面，听他亲口说我不要我不要孩子，我就能死心了，可那个女人凭什么那么对我？”/br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果然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活该她生出个傻儿子。到头来，易铮还不是来找我们娘俩？老天开眼，妈你不为我高兴吗？我的儿子那么优秀，终归还是要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上。”/br 屋里的程欣失心疯般地笑，门外的程非池听得手指发颤，指腹在冰冷的瓷器上按出青白色，心脏一阵紧似一阵地往里收缩。/br 他早该知道，自己在母亲眼里就是个复仇的工具，亏他先前自我安慰时还抱有一点幻想，认为母亲要送他出国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他好。现在看来，那逢人便夸的习惯竟也不是为他骄傲，而是把他当成一个物件炫耀，生怕别人不知道。/br 瓷器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突兀声响，屋里的人抬头向门口望，外婆倒吸一口气，慌张地唤道：“小池……”/br 程非池强迫自己忽略程欣看向他的目光，扭头便走。再在这里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和程欣一样疯掉。/br “你去哪里？”背后传来一阵混乱的动静，程欣尖锐的嗓音依旧清晰可闻，“你又要去c大？不准去，妈妈不准你去！”/br 程非池生生停住脚步，深喘几口气，缓慢地转回身。/br 只见程欣脱力般地跪坐在门边，手上拿着一块碎瓷片：“你敢出去，我今天就死在这里！”/br 周遭霎时乱成一团，几个路过的护士想去夺下她手中的利器，都被她决绝凌厉的表情弄得不敢靠近。/br 外婆也被这变故吓蒙了，当场落下泪来，央求程非池道：“小池你快回来，回来拦住你妈，你就听她的话，别再闹了。”/br 此刻的程非池什么都听不进了。目睹眼前的情景，他脑中空荡荡，心脏也是麻木的，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br 哪怕在梦里，他也没有见过这样荒诞无稽的场景。/br 好像原本只是个普通人的他，突然被穿上戏服推到聚光灯下，下台的门被堵死，台下坐满观众，成百上千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他却连该说什么台词、该做什么动作都不知道。/br 好不容易找回对身体关节的掌控权，脊背还是僵硬的。他一步一步走回去，蹲在程欣面前，抬手去握她拿着瓷片的手。/br 程欣以为他回心转意，身体放松下来，面目也柔和不少，刚想说点什么，程非池抽走她手上的东西，接着摊开右手掌心，对着刚结疤的伤口，当机立断地划了下去。/br 旁边的小护士惊叫一声，鲜血迅速涌出，滴滴答答砸在地上，很快聚成深红的一滩。/br 程欣呆住了，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br 外婆赶紧趁机将她扶起来，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许久才找回神志，将目光从滴着血的手转回程非池脸上。/br “妈。”程非池也站起身，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声音，“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现在就还给你。”/br 一小时后，程非池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这才迟钝地察觉到疼痛。/br 人为不比意外划伤，伤口又长又深，医生说要缝针，他怕耽误时间拒绝了，只简单包扎了一下。这会儿低头看，血已经渗透纱布，他从外套口袋里把医生给的备用纱布拿出来，在狭窄的座位上手口并用，又缠了几圈。/br 小家伙上回看到他手心的伤口就心疼得要命，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看见。/br 出来时已经晚了，去往机场的主干道高峰期堵车，等程非池抵达机场已经八点二十。他在接机出口处张望了会儿，又跑到咨询台打听，得知从纽约来的飞机八点准时抵达，乘客已经全部下飞机了。/br 给叶钦打电话，一直忙音状态，可能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开机。等到能打通的时候，又三番五次被挂断，后来便直接打不进了，应该是被设置了号码拉黑。/br 程非池知道叶钦一定生气了。不回消息，也不来接机，任谁都会生气。/br 他站在机场大厅给叶钦发微信，得不到回应，病急乱投医地去翻朋友圈，真让他刷到一条叶钦刚刚发布的内容——回来了，都出来嗨。/br 配图是茶几上的两瓶酒。/br 那茶几玻璃上的花纹别致，倒映着天花板上圆形的灯，程非池一看便知道是哪里。/br 他想也没想就跑出去打车，坐上车边关车门边对司机说：“中山路南国公馆。”/br 机场灯火通明，时而有闪着信号灯的飞机冲上云霄，点亮夜空。车子驶上高架时，稍一扭头便能看到霓虹闪烁的城市夜景。/br 可程非池却无暇欣赏，他急切地想见到叶钦，除了着急向他解释，更是为了给自己被压得几欲发狂的心脏打一支镇定剂。/br 除了叶钦，没有人能安抚他濒临崩溃的心。/br 除了叶钦，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br第四十五章 /br 会所包厢里，周封嚎完一首《朋友》为回国的两位好友接风洗尘，抬头看时间，立刻放下话筒：“我出去接个人。”/br 赵跃问：“把你家圆圆叫来了？”/br 周封一拍脑门：“你不说我还真把他给忘了。”随即摆手道，“算了算了，下回再喊他，这回是帮我们钦哥做的局。”/br 叶钦还在琢磨谁来了，周封就推着孙怡然走进门。孙怡然看到叶钦，脸色一沉，调头就要走，被赵跃和刘扬帆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往屋里带。/br “咱们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怡然妹妹别不给面子啊。”/br 孙怡然只好留下，找了个离叶钦最远的位置坐着，用行动表达对他的“无法原谅”。/br 叶钦也正心烦，没闲情搭理她，接过周封递来的意图让两人干杯和好的红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便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br 几人凑在一块儿打牌，五个人当中有两个不参与，气氛始终活跃不起来。/br 周封连输三把，懊丧之余眼珠一转，撺掇叶钦把程非池叫来：“咱们这儿正缺人，学霸可会玩牌了，让他来带我飞。”/br 叶钦皱眉：“飞个屁，不叫。”/br 那家伙接机都不肯来，以打牌为借口更叫不动他。/br 赵跃对周封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阿钦明显因为学霸生气着呢，你还提他。”/br “又怎么了？”周封挠头，“不会是因为作业没写完，怕被学霸批评吧哈哈哈哈哈。”/br 他一笑，其他两人也跟着拍腿大笑。叶钦听了更加恼火，抬脚踹了下茶几：“笑个屁啊。”/br 他们几个平时在一块儿玩得随便，互相也开得起玩笑。刘扬帆敏锐地发现叶钦每次动真肝火都是为了程非池，叼上一根烟点燃，边吐烟圈边道：“话说阿钦你打算什么时候甩了他？”/br 听到这句话，坐在边上事不关己的孙怡然忽地扭头往这边看，叶钦自己也愣住了。/br “哎呀该甩的时候自然会甩嘛。”周封生怕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儿的朋友吵架，打圆场道，“钦哥还没玩够呢，你管这么多干嘛？皇帝不急太监急。”/br 赵跃也搭腔：“就是，阿钦已经成年了，呃，至少身份证上。他自己有数，咱们就别瞎c,ao心了。”说完掰着指头一算， “不过没想到咱们钦哥这么长情，这都一年多了吧？还没腻呢？”/br 叶钦最烦有人拿他年纪事，尤其是这话题还带上程非池，弄得他好像成了个耍人不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的天字第一号傻瓜，当即便反驳道：“腻了，早腻了，过完年就甩了他。”/br 赵跃：“阿钦真是心善，还想着让学霸过个好年。”/br “此言差矣。”周封想起有趣的事，眉飞色舞道，“想当年钦哥送学霸的第一件礼物，里头就暗藏玄机，要是学霸知道了估计得当场暴毙。”/br “哦？”刘扬帆来了兴趣，“什么玄机？”/br 叶钦对周封提起这事给自己撑场面表示满意，昂起下巴得意道：“他以为我在里头写的都是情话，当我真要追他，不仅打开看了，还拿着来找我说愿意跟我交往。”/br 周封给大家科普了叠的纸星星里面混着一句骂人的话的事，赵跃笑得前仰后合：“阿钦你胆子够大的，就不怕他刚好翻到那张？”/br “我怕什么？本来就是耍他玩，又不是求着他跟我交往。”/br 当时叠星星的叶钦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这话说出来一点不心虚。/br 倒是刘扬帆瞧出他口不对心，意味深长道：“那你还戴着这戒指？”/br 指的自然是程非池送的那枚卡地亚。心里憋不住事的叶钦在收到戒指的当晚就拍照发到朋友圈去了，一众好友都点了赞留了言，周封还问他是不是被学霸求婚了，叶钦不敢在朋友圈里回，私下小群里说这戒指是学霸打工几个月买的，不晒一下不合适。/br 言语中充满“快瞧瞧他多爱我我把他吃得死死的我真木奉”的炫耀意味。/br 如今却是?n瑟不起来了。两人一个多月没见面，主动放下身段叫他来接机他都没来，手上这枚戒指怎么看怎么碍眼，叶钦愤愤地抬手将它摘下，往桌上一扔，金属敲击玻璃发出当啷一声脆响。/br “哟，不要了？别介啊，好歹值万把块钱，能在这儿消费一瓶酒呢……欸，这是真货还是假货啊，可别是个高仿的。”/br 赵跃倾身想把戒指拿过来看看，被叶钦抢了先。他不想让别人碰这戒指，瞄准桌上的敞口杯，像扔飞镖一样掷进去，杯口jian起水花，戒指很快沉入浑浊的液体中，不见踪影。/br 赵跃吹口哨，刘扬帆鼓掌：“干得漂亮。”/br 叶钦盯那盛着饮料的玻璃杯看了一会儿，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别开脸道：“破戒指就一颗钻，寒碜谁呢。”/br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孙怡然腾地站起来：“这样糟蹋别人的心意，你……你们太过分了！”/br 周封无所谓道：“既然送给钦哥，那就是他的东西，他想怎么处置都行啦。”/br 孙怡然满脸不可置信，望向叶钦时的眼神尤甚，见他梗着脖子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头一回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心中无比失望，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包便要走。/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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