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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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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九四六年仰望星空 作者:黄先生总是不开心
,他似乎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喜欢走后门的人呢?旗易水安慰唐佩莲道:“不会的,大娘,你别想多了,我是个男人,又不是女人,谁能被谁欺负了去呢?”说到最后,旗易水的声音有点抖,他隐约想起了一点不好的回忆,好像曾经真的差点被谁欺负了似的。
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一清早,旗易水就醒了,一个人下了炕,坐在镜子前发呆。喜兰听见屋里的声响,连忙推了门进来,伺候他换衣服。
旗易水开了柜子,拿了一把剪刀递给喜兰,说:“你来,帮我把头发都剪了吧。”
喜兰接过剪刀,撩起旗易水的又长又软的头发,试了试,下不了手,说:“三爷,留得好好的,作甚要剪啊?”
“怕以后不方便。”
“那我真剪了?”
“你剪吧。”旗易水说着,把头低了下去。
喜兰只好“咔擦”、“咔擦”剪起来。她做事干净利落,没一会儿,脚下就积起了一堆头发。旗易水觉得脑袋一下子轻了许多,脖子也多了些凉凉的感觉。他抬眼望向镜子,里面的那男子也望着他,他们已经在这面镜子里相望了许多年。
有碎发掉衣服里,怪难受的,旗易水说:“喜兰,你打些热水来吧,我洗个澡”
喜兰应了一声,连忙出门烧水去了。
旗易水洗完澡,便开始收拾包袱。他不敢带太多的东西,只是两件衣服,一点自个平时攒下来的私房,想了想,又开了柜子,拿出一个两个巴掌大的檀香盒,里面放了好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有木质的哨子,有核桃那么大的船雕,有用}b草编成的小笼子,还有轻薄剔透的抽纱袋子等等。这些,都是许多年前旗易山送给他了,每一件他都小心翼翼地收着,只有想念得不行的时候,才打开了瞧瞧。
旗易水拿起雕刻得惟妙惟肖船雕,看了一会儿又放下,在盒子底部垫着一个黑袋子。旗易水的指尖从布料划过,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里面藏着一个美好的回忆。
那时,他还很怕旗易山,特别是被旗易山欺负后,一见到他就躲,躲不过就哭。初夜的记忆太过惨烈,旗易水一点都不想再来一回。可是旗易山咬定了旗易水不敢把事情张扬出去的性子,一有机会就缠着他,把人往炕上带,任凭旗易水怎么哭怎么求就都没用,他就是非要了旗易水不可。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旗易水的生辰到了。说来旗易水十二岁之后就没再过生辰了,因为俩个原本会给他庆祝的人都渐渐忘了这回事:旗四是忙着帮衬旗老爷打理大院里里外外,李小花是忙着去找她的姐妹们打牌。好在厨房的陈妈还记着他,年年给他做一碗长寿面,下面卧着一个黄橙橙的荷包蛋。
那天,旗易水像往常一样,盼着陈妈晌午的时候给他送面来,谁晓得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影。一直到天黑点灯了,陈妈还是没来。旗易水吩咐了一个丫环去厨房找陈妈,那丫环回来说陈妈前两天就回家。
旗易水没再问,一个人躺到炕上伤心去了。觉得活着真没意思,他娘不管他了,阿四也不喜欢他,旗易山还老是欺负他,如今连关心他的陈妈都走了……旗易水想得伤心极了,眼泪立马就掉了下来。偏偏这个时候,旗易山还来敲他的门。旗易水不愿意开。旗易山把门拍的“砰砰“响,用他那公鸭嗓恶声恶气地说:“你现在开门,我保证不弄你,不然等我进去,你就晓得厉害了!”
旗易水只好下了炕给旗易山开门了。
旗易山性子急,瞧旗易水这么久才开门,劈头就骂了他一句:“你没吃饭啊,叫了这么久才开!”
旗易水怯生生地说:“我刚刚睡了……”声音干干的,带着一点鼻音。旗易山一听就知道旗易水哭了。屋子里没有点灯,好在月光清澈,还是隐约能看清旗易水哭得红肿的眼睛。
旗易山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团棉花,好半天才从身后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塞给旗易水,粗声粗气地说了一句“给你的”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旗易水一个没留神,那黑乎乎的东西就掉在地上了,轻飘飘地滚了好远。旗易水走过去把它捡起来,发现是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旗易水好奇地把绳子解开,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一只又一只的萤火虫飞舞着从袋子里涌了出来,带着点点的绿光飘散开去,如劳蛛缀网,把旗易水包裹其中。
月光盈盈,星汉灿烂。旗易水破涕为笑。
韩彦进门的时候,旗易水已经把包袱收拾好了,见到韩彦,连忙把人招呼过去,递给他一封信和一个盒子。
“阿彦,如果我走的时候,易山回来了,你就把这些交给他。”
韩彦点点头,把东西收好,说:“我明天就去看你!”
旗易水笑着说:“那好,记得给我带些吃的。”
俩人正唠着嗑,老李就一阵风进门了,脸色有些难看,说:“三爷,院子里来了两辆汽车,冯新带着之前那群日本人来了,让你收拾好就出去。”
旗易水和韩彦都愣住了,不晓得这事怎么就和日本人扯上干系,一时间俩人心情有些沉重。临出门的时候,旗易水拉住韩彦的袖子,轻声说:“阿彦,如果可以帮我照顾一下我娘。”
韩彦不住地点头,说:“易水,你自己小心。”
旗易水点了一下头,提上包袱跟着老李走了。他的身影有些单薄,八月的北满已经起风了,凉凉的风卷起了旗易水长袍的衣摆,扬起又落下,一个拐角后再也见不到了。
路上,老李又劝了旗易水一遍。旗家兄弟仨,他最敬佩旗四,但打心眼里疼的还是旗易水。旗易水说:“老李,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留在大院不如阿四留在大院有用,这个家要是没有阿四,总有一天会散的。”
老李就不说话了,闷闷地走着。
日上三竿,阳光渐渐亮了起来,院里时不时传来有人走动的声响,夹杂着嘈杂的鸡狗、驴鹅的叫声。这些声音旗易水平日是很少听到的,他住在后院,又向来深居简出。
旗易水跟着老李走了一段路,快要到前屋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老李,我能不能去看下我娘再走?”老李点点头,带着旗易水折了回去了。
俩人拐到李小花的院子,一个丫环在门外缝衣服,见到旗易水和老李,连忙起身行礼,说:“二姨娘凌晨才歇下的,说是没到晌午别叫她。”旗易水眼里顿时黯淡了下来。老李心头不忍,正想去敲门,被旗易水拦住了,他说:“算了,老李,我们走吧。”又对丫环说:“近来转季了,容易着凉,你平日里多看着我娘些。”那丫环连声道:“三爷说得是,奴家记下了。”旗易水最后深深地望了李小花的屋子一眼,这才跟着老李走了。
俩人一出了大门,冯新便像闻到饭食的狼狗一样扑了上来,见到旗易水的短发,马上叫了出来:
“易水,你咋把头发剪了?!”
旗易水没回答他,只盯着门口停着的两辆汽车瞧。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四年前,也是这样秋高气爽的天气,旗家大院的门口也是停着两辆汽车,训练有素的士兵两边排开,卖呆的村民远远地站着,不时指指点点。
冯新瞧着旗易水没回话,连忙凑上前悄声叮嘱他:“以后别把头发剪了,留长些,留长些好看!”旗易水被说得有些不自在,撇开脸瞅了那车子一眼,小声说:“等我走了,他们就会把阿四放回来吧?”
冯新说:“那当然!我下午就能把旗四接回来。”
旗易水点点头,说:“那就走吧。”冯新连忙转过身去给旗易水开车门,旗易水侧着身子刚想上车,一眼瞧见里面坐着一个日本人,正直直地盯着他,顿时就吓住了。
冯新说:“没事,里面是五十岚先生。”
旗易水不敢动,五十岚的眼光看得他心慌意乱,旗易水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怯意。五十岚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冯新开始着急了起来,催着旗易水赶紧上车。
旗易水本来就胆怯,被他这么一催,又后退了一步。
俩人一下子僵持了。冯新有些上火,忍不住高声道:“易水,你到底想不想旗四回来?”旗易水脸色有些白,他不知得如何压下心里的慌乱,但冯新的话提醒了他,旗易水想到了牢里的旗四,不敢再犹豫,正想硬着头皮上车,一个灰色的身影突然从院里冲了出来。唐佩莲穿着粗布麻衣,堪堪挡住旗易水的身子,对冯新说:“易水身子不好,我要跟着他一快去!”
两旁的日本士兵见唐佩莲这么急急忙忙冲了出来,马上警铃大震,“e啦”一下举起了枪支,纷纷对准唐佩莲。
冯新冷汗都下来。五十岚从车子里钻了出来,问唐佩莲是怎么回事。
旗易水拉了拉唐佩莲的手,想让她回去。但唐佩莲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对着冯新说:“你告诉那个日本人,旗易水的身子不好,如果没有我跟着照顾他,他活不过一个月。”
五十岚沉默了好一会儿,问旗易水:“你的身子很差?”他说的是汉语,虽然有些生硬,但听懂却是不难的。
冯新一下子就脚软,磕磕巴巴地说:“少佐,原、原来您会汉语啊……”
五十岚看都没看冯新一眼,只盯着旗易水瞧。那眼光宛如实质,压迫感扑面而来,旗易水脸色有些白,不敢说话,只对着五十岚点点头。
五十岚细细地打量了唐佩莲一眼,好一会儿才说:“那就带上吧。”说完转身坐到汽车前座去了。
唐佩莲紧绷的身子总算缓了下来,镇定地拉着旗易水坐到汽车后座去了。
车子在平原上飞快地行驶着,扬起了漫天的灰尘。旗易水和唐佩莲俩人默默地坐在一起,偶尔小声说两句话,更多的时候是紧张兮兮地望着窗外。想着他们会被带到哪里去。直到俩人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汽车才停了下了。火车站到了。
那些伴随着火车站的回忆悉数涌来,旗易水心里泛起了一股沉重的悲伤。不知怎么地,他觉得他再也回不来了。
第五十七章
陈地保近来左眼皮跳个不停,跳得他心慌意乱,大烟抽了一口又一口,把整个屋子都弄得乌烟瘴气。陈秦氏难得没数落他,也坐在一旁唉声叹气。原本他俩以为旗家出了一个旗易山,旗四在日本子那准没好果子吃,谁晓得半路杀出个旗易水,把那日本子那什么少佐迷得团团转。旗易水前脚刚坐了那日本子的汽车走,后脚旗四便被衙门里的人恭恭敬敬送回来了。
王元道下晚到旗家大院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大着舌头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县里对旗四非常满意,依然决定对他委以重任。
陈地保一听,心马上凉得透透。想到旗四的性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回来跟自个婆娘商量,陈秦氏叹气道:“如今旗家得了势,咱老陈家只能先夹着尾巴做人了!”这么地,赶着旗四上任那天,送了两匹上好的青骒马,又挑了一对给小孩子穿戴的金锁元宝送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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