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虐文]一叶扁舟 作者:聪明的笨蛋
正文 第19节
[虐文]一叶扁舟 作者:聪明的笨蛋
第19节
“胡闹。”班长指着郁波,让他安静。
尽管郁波表情平淡,但嘴巴里的牙齿上下摩擦,很想拽着郁波打一架,骑在班长的头顶让张冰看到谁才是实力上的第一。
班长看到战友狰狞的表情,和他可怜巴巴的眼神,正犹豫想着要他挪个地方,又被郁波插话:“那边的太阳光热,没有树影遮蔽,我愿意接受更严格的训练。”
班长问:“你的报告呢?不像话,你好好站着就够了。”
但明显郁波不听班长的话,如果不是李赵连说这个郁波背景深让他悠着点,班长早就一脚踹上去。他到不担心自己,一个人活,无牵无挂,反倒是担心李赵连会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郁波要求换位置根本不是出于好心,只是想靠近一旁的张冰。他几天都在试探张冰的口风,对方有意把他当做空气。平日里,郁波和张冰只是床铺离得近了点,二人之间的距离一如既往的远。
反正不管了,先占据张冰周围的空间,让他慢慢熟悉适应自己,再强硬点,拿下他是郁波一贯的作风。
当然,班长肯定不会因为郁波的理由,真的给他换到张冰身边。他不是傻子,住在张冰的上铺,这些天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古怪。他说不上是什么情况,但必须警惕。下铺这个蠢笨好心的新兵,受了苦,又不说,万一被郁波等人报复,等到被自己知道一定晚了。
一次失败不足以吓退郁波,可他也没办法明目张胆地找张冰。郁波天不怕地不怕,却为张冰的个人想法担心着,知道过分的靠近会让张冰不舒服而连连后退。如果在外面,郁波哪会搬弄这么多的套路,只用直接上前,死死抱住即可。可现在在军营,这里的纪律领教过一次,也算是印象深刻。自己还好,万一牵连张冰,不知道到那时,又要花多久的功夫才能回到目前的状态。
晚上休息的时候,郁波就抱着膀子,饶有趣味地从上俯视张冰。他看到张冰将脸埋进书中,久久不翻一页,便清楚:他根本没心思在看书。
贾相梦敲敲郁波的床沿靠近。最近他经常找郁波谈话,态度显得谄媚,一如从前跟着高大军的样子。
“你干什么呢?”贾相梦笑着问。
郁波也很直白,直勾勾盯着张冰的书说:“看书。”
“这么远也能看到。”贾相梦笑嘻嘻地开玩笑。
“是呀,不过他看得太慢,所以我总要等。”郁波根本没在跟贾相梦聊天,只想看到张冰被戏弄的表情。
张冰合上书,拿着盆出去洗漱。
郁波叹口气,抱着膀子躺会去。贾相梦自觉无趣,就离开。他上铺的人爬到他的床铺上,幽幽地问:“这小子,奥茨得跟什么似的,你这热脸贴冷屁股的能力,都快炉火纯青了。”
“你懂个屁。”贾相梦眼白翻的:“咱们都被关禁闭,你咋愣是看不出什么道道吗?咱们都是几个人几个人关在一个房间,就连方便都互不顾忌。可他怎么住的,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就他一人关在一个房间,而且还有人专门送饭,我听守门的士兵说,有天上面的指导员专门拉了个人进去,照顾他。这这这,还算是惩罚吗?对咱们来说,都是;可对他来说,惩罚只是名目上的。那个弱鸡不都是被他揍的吗,结果呢,还不是躲过惩罚。跟着他保证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上铺的战友呵呵嘲笑着:“那你靠近他了没有,成了他的属下了吗?我看你想追随的大腕现在都快成了,那个弱小子的狗了。你瞧那眼神,我都怀疑如果没人,他都会伸出舌头上去舔那个小子。”
贾相梦一脸迷雾,思前想后,又似乎恍然大悟,又陷入思考中。
“我说你小子又在肚子里装什么坏水呢?”
“滚。我在想想,让我静静。”贾相梦说:“你把你抽屉里的那个泳装女明星的照片给我。”
“你干什么,别撸啊,弄脏了,我跟你拼。”
贾相梦拿着相片,一脸谄媚交给郁波。郁波看了两眼,眉头紧皱着,塞回去。
“你干嘛!”
贾相梦笑着又放到郁波的床上:“咱么都需要不是。”
郁波用脚趾夹起来,送回去说:“你自己慢慢用,这么冷的天,洗次内裤可不容易。”
“你没兴趣。”贾相梦一脸失望。
“没兴趣。”郁波直白地说,侧过身睡觉。
贾相梦若有所思,被上铺战友抓住领口,低声骂着:“你丫的,居然拿老子的宝贝去献供。”
“别烦。”贾相梦还在思考着。
“我别烦,你,你还给我。”战友夺走女明星相片。
贾相梦嫌弃地说:“又不是你的女人,你也就这副窝囊样了。”
他突然笑嘻嘻地对战友说:“跟着他肯定有油水,我可能知道他的软骨头了。”
“得了吧,热脸,先降降温吧。”
贾相梦自言自语:“咱等着瞧。”
军队中的各种名目不比官场少。对于新兵连来说,突然安插个正步检阅也是够唐突的。
不过所有人都对此投入巨大的精力,除了一些真的不愿上进的抬个腿都懒洋洋,其他人都恨不得每一步把地踏穿,希望各位前来视察的领导能够看到自己的实力,把自己选走。
正步训练那天,张冰总感觉后脑勺快被人盯出一个窟窿。
至此,基本训练算是结束,不过每天例行还是会进行,不过训练内容似乎变得多样有趣了。
不过,这是大部分新兵可笑的幻想。
第二阶段就开始力量训练。他们首先进行单双杠训练。张冰缺少力量,撑不上去,就两个手带着身体前后转悠。他听到掌声,顺着看去,发现郁波双手撑在双杠上,上下轻松,仿佛胳膊安装了机械装置。
张冰不服,可是好胜心再强,能力达不到也挺尴尬。一直到训练结束,张冰都没能在单杠上转一圈,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撑双杠。
傍晚,夕阳正拽着人间每一丝光离开世界,只有雪微妙的光引导张冰重新回到无人的训练场。
单杠冰冷,张冰害怕手放上去,再拿下来,手皮就会被粘上去,拿不掉。他连连在单杠上哈气,希望能暖和一点。
“没用的。”郁波从后面一步步靠近,踩进雪里的声音敦实有利。
“你来干什么。”张冰离开单杠,跑到双杠前。
郁波改变方向,朝张冰走来。
“你是来练习的吗,我给你让位了。你去那边。”
“我不是来练习的,我是来看你练习的。”郁波脱下帽子,露出长了发茬的头,是个英俊干练的军人。他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灿烂,不知道是否可以消融张冰的戒备。
“我可以帮你,毕竟我知道你看了我白天的练习,动作还算标准,是吧。”
张冰愣着说不出话:“我,我,”他很想否认,叹口气:“标准。” 郁波走上前,脱下手套,捋掉双杠上的积雪,拉着张冰到单杠前:“你白天练过这个,正好趁热打铁,多试几下。”
他走到张冰身后,双手套住他细小的腰,托起他的屁股送到单杠前。
“抓住,撑起来,对撑起来,将单杠位于你的腰腹处,注意一定要保持腰腹不离开单杠,否则你会被甩出去。对对,撑起来,把头往前伸,对就这样,翻过去。”
张冰咬牙,表情都变了,全身在痉挛,好不容易才升到单杠上,身体往前一倾,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没记住郁波教授的要领,无力支撑腰腹围绕单杠,被甩了出去,朝向郁波的方向。
也许是他一时恍惚,看到郁波满足的笑容。郁波张开手,迎接他,紧紧抱住张冰,用结实的身体抵挡可能伤害张冰的冲击力,作为他的地垫摔进厚厚的雪层。
天地之间飘洒的雪花像极了泡沫,松树林倒像是玩具,夕阳在西边还剩点头,远远看去像极了正在东升的朝阳。
世间的一切都像是玻璃玩具球中塑造的温暖小镇,里面有童话中的风车,有上下颠倒就可以飘散的雪花,只要想想住在一个坚硬的安全的玻璃罩内,任何寒冷都不会再侵袭而来。
如果没有寒冷,张冰真以为身处童话梦境之中。
郁波的气息扑到张冰的脸上。张冰面朝下,头被郁波紧紧按住。郁波在下面,用力亲吻张冰的嘴唇,像个没有牙齿的野兽,用力却不痛。张冰离不开,被郁波紧紧抱在怀中,而他的身体居然酥麻着,没有多余的力气支撑身体。
该死的单杠。张冰心想,却陶醉在冬天这枚火热的吻中。雪□□二人的唇缝,融成晶莹的水滴,滑入嘴巴里,尝起来有些甜蜜。
作者有话要说: 存入草稿,然后自动发文还挺有趣的
☆、第五十九章 温暖的雪
失联的野仙:
许久没能写信,是因为我这边发生了许多事情。可能只有几天,我觉得如同过了几个世纪,似乎三国时期,风起云涌的大事件也不过如此。
现在我窝在被子中,打着手电筒,字写得歪歪扭扭,主要原因是铺底太厚,太暖和,再加上我现在昏昏欲睡,多重原因导致我的思维成断线状态,提笔忘字。
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我们之前曾经的信笺,被我珍藏完整的发黄的信纸,如今因为种种原因彻底成了碎片,只有少许被存了下来。幸存的信如同景德镇的瓷器,上面布满裂纹。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老实说,我心底真有很多话想说,可真到需要倾吐的时候,仿佛那些郁闷委屈都在心底凝固,就算我倒立,可能只会卡在喉咙间。而且,这么多不令人开心的往事说给你听,你的心情难免受到影响。所以既然已成了往事,做不到忘记,干脆装作不在意,当做习惯,一旦习惯漠视,我想忽略过去应该不算难事。
对了,最近我很烦,主要因为一个人。
这个人我本来对它有莫名其妙的好感(估计是我脑袋被踢短路的结果),后来极度反感它,讨厌它总想找它出气可又害怕它;有一阵,我又同情它,逐渐地以为对它无感,现在初次的好感又重新席卷而来,来势汹汹。
你肯定会问,它对我是否有好感。
怎么说呢?它肯定对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如果我说,它已经明确表示过了,可是当时的环境比较特殊,有点生离死别的意味,所以那时候的话难免会过激。老实说,我有点糊涂了。
它最近的表现也很奇怪,总在我周围转悠。我可以肯定它那时候说的话,是认真的。
就比如说上次班级练习摔跤。它居然主动找班长,换了位置,和我一组。说服班长的理由,居然是希望能成为帮我训练的工具,以此作为向我道歉。
我之前没提到,在发生的很多事情中,它确实做了些事情,导致我的处境很痛苦。不过,它已经收到不少惩罚,很严厉,起码在我看来已经可以到原谅的程度。令我疑惑的事,它好像把向我道歉当成接近我的工具。一般情况下,我都不会主动接近它。最近因为它的缘故,我白天没事就一个人跑到树下面装作朗读,冻得浑身发抖,只为了躲避他。有时候,冻得鼻涕直流,气得不行,对它的怨恨增加几层。心想,这挺好,多怨恨他,不就可以抵消对它的喜欢吗!可我居然太不争气,只要回到温暖的寝室,心就又悸动着,萌发的欲望挠得心痒痒。
接着刚才没说完的摔跤练习。班长居然同意它和我一组。练习过程中,根本不存在摔跤,它就抱着我,像块黏黏的糯米包着一块肉馅,不不,它应该是块难闻的狗皮膏药。教我的内容也非常奇怪,诸如被人摸了屁股要怎么办,被人从背后抱住怎么办。
如果我不是个恪守纪律的优秀士兵,早朝它怒吼,问:如果被人强吻要怎么办。
它力气很大,肌肉结实。我根本不是对手,没管理住表情,估计被它看到了。它居然大言不惭地说,它应该遵守班长的教诲,要将所学的技能都教授与我,它要尽责。
遵守班长的教诲!所学的技能!
如果我要能抽出平底锅,一定锥到它脸上,把还算人样的五官打平,然后再踩上几脚,让五官彻底凹陷。
我天!我洋洋洒洒居然写了这么多,都没意识到,已经写到信纸的边缝处。
估计现在已经很晚了,可我现在太清醒了,很兴奋。好久没有写信,急死我了。
不说了,我睡了。
晚安。
希望能再次联络上你的冰棒冰
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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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经停了,松枝被雪压弯腰,趁不注意,一个挺身,半天的光景中都会充满簌簌的落雪。午夜时分,军队的铁门早已紧锁,独有悬空的路灯照亮一圈光柱,雪花便在里面飘飞起舞,一旦越过光影的边界,就消失不见踪影。
深夜里格外安静,倒有两名站岗的士兵,雕塑般伫立,还没有不时抖动的松树更有生机。
张冰站在左边,郁波站在右边。二人的帽檐上铺一层细细的雪霜,呼吸在空气里化作白雾,被冬风一吹又幻化成影。
张冰直勾勾盯着前方,尽量忽略旁边的同伴。
“你冷吗。”郁波低沉磁性声音幽幽地漫过夜晚,绕在张冰心头。
张冰沉默着。郁波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张冰受不住折磨,还是败下阵来。他左顾右盼,没发现巡视组,怒目望着郁波。
“你有完没完,现在在站岗,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郁波抱着好玩的态度,猜想这个瘦弱的人到底嘴有多硬,心有多深,到底要何时才能应了自己。不管他的个性多强硬,郁波知道那都是假想,只要得到他的人,既得一汪倒映月光的善良泉水。
“我担心你冷。”郁波诚恳的态度,果然令张冰没了脾气。
吃软不吃硬。郁波在心底笑着。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让他搭在身上。不过张冰不作理会。张冰属于体寒者,身体还算暖和,不过四肢早已冰凉。
郁波跳下圆站台,踩着雪地吭哧吭哧来到张冰跟前。站在圆站台上的张冰比郁波高了不少,力气却不及他,再一次被郁波抱起,只是这次他抱起的是张冰的脚。
郁波将张冰直着托起来,横着放在圆站台上。他不顾张冰的挣扎,反正张冰不敢大声喧哗,一旦发出响动肯定会引来巡视组,自己过去被记过过,肯定难逃惩罚。张冰倒不同,最多罚跑圈。如果他真的讨厌自己,为什么不趁机大吵大闹呢?
所以只有一个原因。郁波低着头,以张冰看不见的方式偷笑。
郁波脱去张冰的鞋子,将脚塞到怀里捂。他摸过张冰的手,一次觉得冰凉没有大多察觉,两次三次以致多次,必然发现点什么。
张冰红着脸,堵了半天的话才支吾着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脚冷。” 郁波抬头,手指顶顶帽檐,露出圆寸,可爱地笑着和张冰对视,没说话,显得神秘。
雪世界的二人仿佛舞台上的主角,除了灯光照亮的范围,其余都是无边的黑暗。这些黑暗令人惊悚,吹得脊背冰凉,始终吹不进二人之间。
郁波拿起张冰双手捧到面前,似一枚宝玉,手劲温柔,却卡得死,唯恐被人夺取。他搓热手心,贴着张冰的手背,顾及不到手心,便将张冰手心贴在自己的脸上。
十分钟缓慢得如同十年,反倒是周遭的雪堆显得不太真实,没有冰冷的感觉,就是一堆塑料泡沫。
郁波问张冰还冷吗,这时他还揣着张冰的双脚。而张冰身体滚烫,连连点头,害羞得没好意思说话。
“别骗我,你真的不冷了吗?”郁波低下头,从下方强迫埋头的张冰和他视线对视。
张冰缄默着,半天说不出话,郁波也不愿难为他,反正心里挺高兴。他也有点担心,没像张冰像个贼似的警惕,耳朵始终竖着,听着周围动静。郁波终于松开张冰的脚,没给张冰匆忙穿鞋的机会,一把捏住把他的脚扛在肩上,见他不老实,就挠动脚心,逼着他安静下来。郁波满意地把袜子给他穿好,整理好鞋带,最后再将裤腿放下,扎进鞋口。
张冰刚站起来,没想到郁波又贴上来,是海里面触手奇多的章鱼。郁波扯开外套,裹住张冰的身体,脸离得太近,除了双方眼镜,视野中再容不下更多。
那天雪地上的吻,撞进张冰的脑海里,脸唰地红了,在白雪午夜中显得发黑。他皮肤开始冒烟,脑袋的思路被郁波的呼吸撩动着,一片混乱,像没了信号的电视,脑袋里全是斑点。
“脸这么红,是太热了,还是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东西。”郁波玩弄张冰有瘾,靠近他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舒适。他不是爱幻想的人,此刻竟想到和张冰二人住一间没人打扰的白色房间里,过成神仙眷侣的生活。郁波意识到张冰也许才是这辈子的□□,一口喝下,也许永远无法翻身,然而他压根没有危机意识,哪怕天塌,只要他上一秒还快意地活着,死又能怎样。
郁波贴着张冰的额头,只是试探着,未料张冰安静着,没有大动静。这次过了可能有一个世界,但没人关系时间问题。
站岗结束后,新兵有机会可以去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算是连长人性化的考虑。可对张冰来说,现在有些尴尬。
“扭扭捏捏,怎么回事,快点进来洗,过会儿就没水了。”早已赤身裸体的郁波,站在张冰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一准备好了星期三的稿子,希望大家能够准时收看。19:00正式发文,准点。
☆、第六十章 追逃心路
浴室里升腾着雾气,可张冰该看的却看得清楚。平日里没少和战友们一起洗澡,没少看到互相的裸体,怎么现在却在做贼心虚。
郁波等的不耐烦,上去扒张冰的衣服。张冰立刻逃到角落里,因为郁波光着身体堵着门。只要有郁波赤身的地方,张冰的视线就自动屏蔽某块地域。但郁波身上脖子上的三点痣,及胸肌有人的弧度和厚度都被不争气的余光捕捉清楚。张冰因浴室空气稀薄,呼吸困难。他喘息着发现郁波的腹肌不成对称,体脂很少,腹肌呈田块排布,令人好奇他的腰里。还看到郁波从宽肩往腰部收缩的弧线,肋骨部分的肌肉像鲨鱼的鳃。两条强健的大腿蕴含无限力量,腿毛充满男性强壮的特征或密排在小腿上,或疏长在大腿上,就连大腿根都有少数稀疏的······张冰看到了水雾中不该看的,于是呼吸变得更急促。
郁波叹口气,失落地摇头:“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用担心。我现在整天担心被你讨厌,除非你愿意,我可不敢招惹你。”说完,郁波自顾自地干笑两声。
郁波走到水龙头下,让湍急的水流撞得思维保持停滞状态,只用感受水温的舒适就好。他也有余光,看到张冰脱下衣裤,沉默地走到一个隔间。郁波心痒痒,坏心眼地关掉,来到张冰旁边的隔间冲洗。张冰满头是洗发水,没办法睁眼抗议。他感觉有只手帮着揉搓,但不像好心,只有三两下,耐心就被耗尽,张冰感觉那双手和他的主人离开了。
“你,你,呃,”声音的主任犹豫着,话很难说出口:“你背上的伤,什么时候有的。”
张冰连忙将身体撤开,藏起后背,冲干净头顶的泡沫,装作没听见。 郁波身体发抖,用低沉的声音问:“什么时候弄伤的。”郁波没有信仰,却祈祷这些伤口与自己无关。虽然他的心思早就被焊接在张冰身上,如果这些伤口和自己有关,郁波可能会将爱他刻在自己的骨头上,当成任何人看不见的纹身。
后背上的疤痕如同爬满了大大小小的寄生虫,从横交错,仿佛是一群虫子的尸体,死后还在吮吸张冰的血液。那些疤痕没有结痂,早和张冰的血肉化成一体,如同过去历史的见证,证明一些被张冰藏起来的惊悚过去。
震颤的手好不容易才握成拳,才给予郁波力量直视张冰。他还以为是自己造成的,浴室里雾气弥漫,看不太清。
张冰有意回避,却激起郁波更大的愤怒。他恨不得将灵魂从肉体中分开,然后一脚踹在原来脏污的肉体上,借此分开关系。郁波一拳击打墙面,房顶阴潮开裂的墙皮纷纷掉落。
张冰害怕,眼下无法逃脱,气氛极其尴尬。他隐约知道,郁波没生自己的气。说来,张冰觉得奇怪。面前的郁波,淋浴浇在他的头顶,汩汩流过乌黑发尖,汇集在下巴,仍无法掩盖他野兽般的气息。郁波像个随时要爆发兽性的怪物,任何人看到他都会退避三舍。可是张冰居然不觉得害怕,竟开玩笑说:“你别锤了,我头上掉满了墙灰,不重新洗头,难道指着这些告诉战友们,这是冬天的雪,不是头皮屑,你们可千万别误会。”
说完不走心的笑话,张冰后悔不能倒退时间,空气更加尴尬,再加上张冰自顾自捧场的傻笑。
郁波一脸受伤,深情地看着张冰。张冰不好意思对视,头转去一边,被郁波抓住肩膀,扶正身体。
空气氤氲,不是遮挡白亮的灯光,留给墙壁模糊的影子。
淋浴哗啦啦地击打地面,流进下水道发出空旷声音。张冰和郁波二人赤身相对,没人可以逃脱。
“你的伤是我造成的吗?”
“不是,不是,是以前的老伤了。不是你的问题,你千万不用在意。”张冰觉得出乎意外,立刻解释,没成想看到郁波的脸色更加阴沉。
“那是谁干的?”郁波不自觉加大力气,捏痛张冰。
“不是谁干的,只是一次意外事故。我不小心被火烧到了,就是这样。不过,谢谢你的关心。”张冰趁机抽身,手被郁波攥住,抽不开。
郁波的手摸着张冰的脸颊,郁波将张冰的手放在鼓鼓的胸前。
“你听到心跳了吗?”郁波想把自己的决心通过目光印到张冰心里:“这颗心以后都会为你而跳。”
可能是太暖和,也可能是呼吸不顺畅,张冰找出许多借口,干扰注意力。他的心被郁波的话撩拨着,颤抖着,双脚早已飘飘然。他都没想过,成年后只要有人说出包含“保护”内容的话语,哪怕没有实际行动,张冰都快要全身交付。
脑袋中警笛亮起,张冰感觉到更多的危险。他抽出手掌穿好衣服,顾不得身上的水珠,飞快地逃开。他奔跑在银雪的走廊,不时朝后望去,那间浴室仍亮着橙黄色的灯,安安静静伫立着,看起来温暖。
可橙色又是是警告色。张冰强迫回过头,加快速度,赶回寝室,盖上被,拼命进入梦乡。
浴室里的郁波一阵傻笑,如释重负。他是真害怕,害怕张冰仇恨地看着他,如同过去张冰曾仇视的目光。一想到自己做的疯狂,郁波会使劲摇头,借此抖去或者逃避,不愿正视的过去。
他关上哗哗作响的领域,擦干身体,慢慢穿上衣服,在寝室里故意慢走,希望张冰能听到每一步脚声。他要告诉张冰,这脚尖只朝一个方向,就是张冰的心。总有天,定会走到张冰心里,把脚步声当做咒语刻进去,命令他时刻想念自己。
郁波舒服地躺在床上,放松全身,思索着张冰。看到张冰背上的伤痕,郁波回顾记忆中武樱市的火灾,可那么多的事故,掰手指头都想不过来,更何况不借任何资料的辅助。张冰身上的疑点太多,郁波反常皱眉,一时思索不开。
不过,有一点,郁波不会改变对张冰这个人的看法。虽然他谎言连篇,有时贪图便宜,可是都做不好,显得极蠢。可心是善良的,就这一点,便能让郁波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压抑渴望,压抑抱着张冰睡觉的幻想。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张冰怎么会有南野的信。对于张冰喜欢南野,为了报复自己,来到军队这个不靠谱的推断,在一时骄傲的激情过后,郁波自己都觉得可笑。
郁波突然猛拍脑袋,过于激动,啪嗒的声音显得过于清晰。
他又傻笑起来。为了不打扰他人休息,郁波盖住脑袋。如果张冰就是南野的笔友,正好所有的问题均可说通。在想到真实答案前,郁波散漫的脑袋里还装着,诸如:张冰是其他家族派来的卧底,发现自己的丑闻,散播去新闻版面,等等荒唐的想法。
然而,张冰是南野的笔友这点,只是郁波一时的兴起的想法,没有更多证据解释。但这是郁波自认为最可靠的答案,至于解释从来和自己无关。郁波一翻身,便认定张冰从前“笔友”的身份。这时,他才长吁口气。对郁波而言,只是需要个理由而已,至于或真或假,张冰的过去是否有污点。这些郁波统统不在意。他只在乎眼前看到的人。
兴奋得睡不着,郁波翻个身,觉得还是不能不在意张冰的过去。张冰的胳膊上有些伤疤,明显是被抽伤留下的痕迹,南野身上也曾有过。只不过,南野从未掩盖,积极地向郁波哭诉。那时候,年龄尚小的郁波抱着痛苦的南野,觉得心痛,给他买了不少款式得体大方的衣服,还是在哄劝之中,才让南野勉强收下。
想到那时自己,一副成熟男人的做派,现在的自己心底的苦涩都泛着光。还以为南野不是爱财爱物之人,对他推脱衣物的性格大加赞赏。时至今日,知道南野的为人,越发觉得虚伪可耻。郁波曾一度反感周围戴面具靠近他的长辈们,最终还是被骗。
银月凉如沟。郁波再面前伸出手,展开又放下。他回忆着握住张冰手时,特殊的温暖,是两个人心意相通的特殊感应。
回忆往昔,郁波坠入绵软的梦乡。
自那天后,郁波更加强势,而张冰对郁波的警惕与日俱增。
必须离郁波远点,否则郁波这团火焰终有天会焚烧全身,如同蚀骨的地狱之火。
可是都住在一个纪律严明的部队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躲又能躲去哪儿?
不能再躲,所以张冰决定把谎言编下去,直接面对。即便现在对郁波仍有依恋,可这个状况不可保持下去,还是早晚了断为好,重新点燃郁波心中的仇恨,不会是难事。反正他对于背叛异常敏感。
张冰站在食堂前的阶梯上,假装清扫,边等待郁波,心情忐忑。
郁波两条长腿飞快奔跑,雪地上不打滑,三两步从阶梯上蹦到张冰面前。
张冰想笑,笑这个过去似乎成熟稳重的男人,是个半熟男生。想来也对,张冰今年20 ,郁波才刚刚18出头,同年毕业,同年参军,一样的年纪,命却不一样。
“我想告诉你真实的东西。”张冰表情严肃,在风中显得冷峻:“我本来不想承认,但还是不能违背良心。我错了,所以要向你全盘托出,我陷害你的所有真相。”
风呼呼地刮着,冻住郁波挺拔的脊梁,此刻僵硬生脆着。
作者有话要说: 写内容提要,好多时候都写不出真正中心内容,可能是文章故事都不是特别紧凑的缘故,一如既往感谢大家的观看。
☆、第六十一章 谎言不衷
“也许你不记得了,那天夜里,就厕所前,我们之前发生了矛盾,周围围了许多人,正好班长后来也出现。”张冰小声试探,比自觉后退:“人不少,也许会有人好心去报告,可是你想过吗,如果班长的出现是设计好的,有没有可能。”
张冰接着说:“平常班长太忙,床铺经常空着,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这些你都不感觉蹊跷。”张冰观察着郁波的表情,像打开一扇令人恐惧的大门,呼吸不顺畅。他压抑呼吸,接着说:“这件事,很简单,只要我找人在一边等着机会,一看情况不对,去找班长。”
郁波阴沉的脸,在雪地中格外可怕。
张冰有点害怕,心虚着,不知道是否能骗过郁波。老实说,他已经后悔了,可是必须要郁波远离自己,于是接着说下去“听到我的话了吧,我不是好人,所以不要离我太近。我们有很大的差异,需要更好的未来,需要平坦的路,可能会为了机会或是其他什么想要的,做出许多出格的事,虽然我也会后悔,但我不会因此想去道歉。我不认为自己做的事是错的。”
话还未完,张冰心头酸痛着,眼泪直转。谎言都不用组织,就能脱口而出,也许天生就是个骗子的料。可是,这些编造的故事,都只存在于幻想中,渴望过却没做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经历过。
想到这儿,张冰才不由得舒心,怪不得说谎这么溜。
“为什么离我这么远。”郁波的声音被寒风刮断,幽幽不语。他庞大的身躯,像座小山威胁地向郁波靠近。
脑袋里的回忆再次重现:暴雨般的拳脚和肉体上极大的痛苦,给张冰全身难以言喻的震慑。他又开始急促地呼吸,恐惧地退到走廊,被郁波一步步逼近到厕所门口。张冰想转身往走廊尽头跑,却没郁波快,被堵住路,一把抓进厕所中。郁波堵在门口,插上插销。张冰四处逃跑,沿着墙壁窜,踢到坚硬的水管,脚趾的疼痛全身流动,潜意识提醒着张冰,这都是郁波造成的结果,如果没有他······
张冰没细想,只顾着逃命,似乎身后有场灾难。他立起疼痛的脚,蹦蹦跳跳到一角。他不断撞击柱子等物体,全身青紫并且发出金属的声响。
郁波不是看不到张冰疼痛的地方。他觉得张冰立着的脚上绑着长针,每一下蹦跳,都是在心。他疼痛难安,却不敢伸手,隔了很远,如何也抓不住,如同雾气湖面的花灯,伸手入水,涟漪会推开花灯渡去遥远的方向。
然而,郁波还是最终抓住张冰,无论他躲在每个角落。他还未开口,从张冰的身上便掉落几块铁皮。
郁波的眼睛死死盯着平躺地面的铁皮,眼眶渐红,嘴唇抖动着,身体散发出的愤怒随呼吸扩散。
“你就这么怕我。”郁波将张冰围在手臂内,左手撑着墙,抠动着,甚至不敢靠拳头击打墙面发泄愤怒。
说出谎言,宁愿自己被打,都要拉远和自己的关系。郁波哀怨地看着张冰,压抑快要迸发的愤怒,唯恐动静吓到张冰,将他的心推去离自己更远的地方。他直视张冰双眼,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开这扇铁门,眼下连敲门都不敢。
如果,郁波是蝎子,毒针已被拔去;如果是只老虎,獠牙早已拔去,改作吃素;可他今世为人,在靠近张冰的区域,时而被甜蜜麻醉,染上喜悦;时而痛苦得想扯开胸口,露出鲜活的心跳。
可是,可是心上人就是不看。
郁波抓满手的石灰,松开,撤到不远不近的地方。他不相信张冰的话,说为了未来抛弃道德的人怎会照顾一个人多次,如果不是好心,就是爱上。郁波想听更多的东西,加强想要的真相。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郁波死气沉沉地说,头一下没低,看着张冰。
张冰紧贴墙壁,不敢正视。他看到的是个愤怒的,令人恐惧的郁波。这才是张冰一直想要远离的郁波,前段时间温柔的人只是他做出来的表象,令人恐惧才是郁波的常态。
他怔怔地说谎,一气呵成:“你还记得我对路实背叛的那天吗?如果记得那天,就不要相信我是个好人。我······”有些话,张冰难以出口,但还是说了:“不仅路实的军徽,我当时偷拿了,而且你的军徽,其实也是我想要的,当时因为有更大的对手,所以我才没敢对你下手。”
张冰反复强调:“我们不是一路人。”
郁波突然大笑不已,弯下腰,抹开眼角的泪。如果之前没问过路实的话,也许郁波真的会相信这没有犹豫停顿完美的谎言。
面前的人到底有多狠,说谎时心狠毒,可真正接触的时候又像块层层冰封脆弱的玉。
如果伤害自己就好,郁波心想:那才是对待敌人的态度。可是,张冰这人是以伤害自己作为前提,哪怕冒着风险。
郁波初次感到心苦,都粘在嗓子中,再多的话都尴尬着,说不出来。
郁波拾起几块铁,像老者般叹息:说让自己远离不就好了,为何在胸口捅刀,连刀柄都要按进去。
“我就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真实回答我。”郁波全身乏力:“你真的没在武樱市第一高中上过学?”
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张冰,得到简单的点头作为答案。
其实,郁波早已托人打听过张冰的档案。他的确每曾和自己同校过,只是想听听张冰的真言。郁波所上的高中,进校把关严格,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进入,更不可能在里面进行盗窃。
所以张冰就是南野和自己的笔友,再加上南野以前常常说谎,所以那些被自己撕毁的信是怎样的情况,也无声息地一清二楚。
郁波靠近,往前走。他回忆到对张冰的态度,和曾经发疯似的暴力,羞愧、痛苦、悲伤等等情绪混杂着,在胃里隐隐作痛。他甚至想跪在张冰面前,向他道歉。张冰可以提出一切偿还的理由,只要是让自己待在他的身边。
郁波想起曾经和自己通过信的那位朋友,记不得笔名,只记得信字间流露的感受,时而苦恼,信纸上有水侵染后捋不平的褶皱,似乎写信时哭过;时而搞笑,写满生活里的囧事。通信的那段时间,郁波一写就是两年,一直到高中毕业。
还记得不敢深夜开灯,只能拿着手电趴在桌前偷偷阅读,呼吸与心跳在深蓝的夜里,被风和窗帘撩拨得,想长出翅膀飞去和笔友见一面。
现在见面了,却是这一副尴尬的局面。
“是不是因为我不理智,混蛋地伤害你,所以你才决定报复我。”郁波想和张冰沟通,想公布二人所有共有的曾经,可从何谈起,只能顺着张冰的谎言等待机会。
“你撕毁了我的信。”提到信,张冰的表情变得坚决,火气升上来。他对此痛恨至极,仿佛气尖叫着从扎洞的气球中尖叫着泄出:“那是我的宝贝,我一到痛苦的时候,就能拿出来,只要看上两眼,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真正了解我,我就能振作精神,重新站起来。现在你把,你把我的宝物撕毁了,那是我珍藏的宝贝。我现在和他失去联系,这是唯一的关联,现在也······”牙齿上下抖动,张冰哭红了眼:“我真的恨你。你这个人自大,愚蠢,总以为世界按照你想要的方式运转,不合群,不理会别人的好意,脑袋一根筋······”
张冰像得了圣旨,将从前不敢说出的话,一并发泄。
尴尬的郁波心底五味杂陈。听到张冰珍藏着往日的信笺,心头的暖甜汇同撕毁的瞬间带来的苦涩。能感觉张冰语气中的愤怒,很想开心,可郁波无法压抑愤怒。他气势汹汹,真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扭转局面。他有点丧失理智,一只手伸出去,将张冰威慑在墙壁上。
张冰明显腿软,表情和森林里被威胁时一样,就是二人误会的开始。郁波害怕如果威胁他,这个外强中干的傻子是不是又会屈服。
郁波真的好想抱抱眼前的人,却相信自身长满钢钉,会刺痛爱人,伸出的手在空中环成圆,一直颤抖,忍了许久不敢碰触张冰一根汗毛。他最终力气殆尽走出厕所。
紧张的空气骤然冷却,张冰才意识到干了什么。他一直不愿正视,却最后偶然撞见郁波失神的双眼。那份哀伤是张冰没有料想到的结果。他只是往身上塞铁皮,做好挨打的准备,激怒郁波。却从未想过,郁波的碰触是轻缓的,甚至几次接触都悬在离自己近距离,迟迟不敢触摸。
郁波的柔软和他失控的暴力,哪个才是真实的他。张冰不懂,很迷茫。当做出厕所,大雪茫茫,他才逐渐恢复心神。
从未有过的痛,带着寒冷驻扎在心中。
他看到郁波清醒时的眼泪,与自己同样红色的眼眶,在郁波的瞳仁里看到清楚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天哪,幸好今天不加班。星期四,同学聚会,事前不通知,临到家开始打电话,搞得计划全乱了。感谢大家的观看,感觉好几天,新章都没人看,有些失落,但我知道都是我自己做的。
☆、第六十二章 各自哀愁
还有三天,二月就要过到头,下连队近在眼前,第一次分别其实已经到来。谁到底要被分去哪儿,没人知道,但也没人关心。只有三个月情义的班集体,是短命的,可五湖四海在朝夕相处中,荣辱与共,萌发的真挚情感,也许会在岁月里只剩下曾经对流过眼泪的印象,但此刻所有人都认真地珍惜。
没有训练,郁波在床铺上不断叹息,无聊地吹自己刚长长的头发。他就在张冰说谎的那晚伤心而已,现在只剩下空虚。许多人在面对郁波痛心的情况后,也许会选择放弃。可谁让郁波生而为郁波,从小就没被人教过如何放弃。
他的心痛都不是对自己,和南野带来的伤痕不同。郁波的痛都来自对张冰的珍惜,无力保护愚蠢的张冰,眼睁睁看着他伤害自己,犯傻却无能为力。
而且,伤害张冰的源头还是自己。碰都碰不得的处境,令郁波抱头在床上冥思苦想,一个大个子在床上翻来覆去,压榨得床叫唤,却根本没半点想法。
还有两天半,郁波掰着手指,又被另外一件事烦心。
因为在部队闯祸,这件事被爷爷知道了。那个天天遛鸟自以为是的“陶渊明”居然明令不准给予自己照顾,让自己分去干最重的工作,基本上就可以肯定是下基层了。然而这个班其他人除了少数被通报,其余的考核都不错,均分去各个部队。当然这里面肯定有张冰。
还有两天半,这个人就要飞到自己够不到的地方了。
郁波接着叹息,有瘾般。他的头斜着睡出床铺,呆望着灯。也就是说,还有将近两年的时间见不到张冰,甚至可能会更长。他突然又开心得微笑,像个精神病患者。
张冰肯定只能当两年的兵,显而易见,就他那体能基本上就是淘汰兵中的优秀分子。现在整个军区,部队趋于饱和,近几年都不会大规模纳新。想到这些,郁波如同获得诺贝尔奖,兴奋得想在雪地里撒泼打滚。然而,只能想象,内心痒痒。
本来常去阅览室的张冰近日里,更愿意坐在寝室里看书。如果去了阅览室,没准郁波会跟去,还不如在寝室里保持距离。
那天晚上,张冰不断做梦,梦到蝉鸣森林的场景。
他记不清年纪,大概初中时期。在最痛苦的年龄,张冰被班内同学押送到武樱市北边的森林边。脚上拴着纸做的镣铐,如同罪人般的待遇。班内同学觉得好玩,告诉他,只要他愿意穿过这个森林,找到蝌蚪做生物课的作业,就能证明张冰是好人。
因为这座森林中有段传说:身上负罪的小孩会被山神藏起来,用叶子盖在坑里,只能发出哀嚎声,却得不到任何人来救,直到他真正忏悔,自然能从树林里走出来。
武樱市曾经不少新闻都是有关森林迷路孩子的,不过这些孩童被人发现时,大部分都已经死去。
张冰知道,同学们是想让他真的死,根本没人觉得他还能活着出来,毕竟他是贪官的孩子,罪不可赦。
可却是有人幸存过,所以自己必定也能成为其中传奇的一员。他那时想得太美。只要能活着走出森林,一定可以登上报纸版面,这不就向所有市民证明,自己不是坏孩子,是个和其他同学一样善良的好孩子。
张冰勇敢地走进森林,立马撤开纸脚镣,想好解释理由:是山神看到他一个善良的好孩子在受苦,心痛立刻将自己的双脚释放,并要惩罚恶作剧之人。
想想同学们吓哭的表情,张冰就觉得爽到飞起。
可是,到处都有的参天大树形成没有规律的迷宫,张冰在里面稍作迟疑便失去了方向。森林里的空气湿润宜人,但张冰却已经开始头晕,贫血开始。
张冰蹲在地上,靠着树,脑袋沉重,眼前一片黑白雪花,耳边是时远时近的蝉鸣,树叶幻化成妖,绕着头顶旋转。
恐惧不负期望在头顶旋绕,以至于张冰无奈地期待赶快死,死了就解脱了。
他忘记了时间,边睡边昏迷,直到被一阵草丛声惊醒。
也许是狼的危险,最后散开在梦中的确实被褥般掌心的温暖。
张冰缓缓睁眼,黑漆漆的。现在还处于夜晚,意识却已经清醒。张冰竖起耳朵,听听看能否分辨出郁波的呼吸。周围的呼吸此起彼伏,有的令人如同坐在船上随着海浪浮动,有的像阵风在寝室这块大船舱里作法。半天后,张冰才停下愚蠢的动作。
翻个身,将手枕在身下。张冰迷惑着,要不要放弃介意郁波。然而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他不想介意,可是心却长在另一具身体上,即使透不过黑夜听到呼吸,也能幻想出他的甜美睡相。
他做不到不介意郁波。
张冰不迟钝,对郁波传达而来的好感,想逃避,不愿相信,并不意味他不知道。同样对自己现在心跳的频率,传达出的爱意,张冰一样清楚。 他只是想要客观地做出正确的选择。
张冰做出选择,利用郁波最仇恨的背叛做文章,效果不错。应该达到目的,张冰可以朝着美好生活的目标直奔而去,可他却在不争气地后悔。
后悔为何要说谎,违逆内心的真正感情;后悔为何要去伤害郁波。张冰为自己辩解,这是让郁波偿还对暴力对付自己的债,明明白白,来的正当。可是,张冰又在抗拒解释,伤害郁波,看到他眼眶发红,自己的心被刀一片片切割,如果是偿还,这代价是要多蠢才能算出等价。
郁波的红眼眶,张冰想起来只能捂着胸口,身体蜷缩一团,仿佛他人在身体里安装了机械仪器。他不舍得郁波伤心,这份爱恋一如初次站到郁波结实背后的心动,一如往日,未曾变质。
然而这一切都被自己摧毁,一步步,连同自己,没人得到便宜。
这一生都在作。张冰在昏迷中引来新连队前的第二天。
这天时间过得匆匆,云彩连成一片,覆盖晴空,看不出晴朗。平日训练,每一秒都是在熬,反倒现在不适应。
晚上连队准备一场欢庆会。原本上面要求只能加餐,不可大搞特搞,于是搭好的台子,换了一批新兵去拆。坐在窗台前,隔着玻璃看支离破三的铁架,心情格外萧条。
张冰心情沉重,想到两天后也许就是永别,情绪就在谷底荡来荡去,写不出字,笔在信纸上反复撩拨,一道线、两道线······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知道是谁顶住压力,竟允许以班级为单位举办欢送活动,就是不能太大声。
晚上,瓜子每人一把洒在面前的桌子上,不管脏不脏,都大手抓着,放肆地吐一地瓜子皮。一些新兵准备了蹩脚的节目,说不利索的相声、看不明白的小品,甚至是肚皮舞。
所有人放纵大笑的表情,张冰一张张面孔看去,记不住就从来一遍。初高中毕业,出了校门,张冰便把毕业照撕毁,随意丢入垃圾桶。记不住表情,张冰只好闭上眼,静静地数,每段笑声的循环频率,记住带有地域风格的语气,可是又对不上声音主人的模样。睁开眼,前后左右笑得前后仰合的人,一如表情的灿烂。
一个个全部起身,走到寝室空荡的地方,胡乱跳舞,随着土掉渣的节奏嬉闹推搡。张冰被拉入人群,透过层层人群,和一双缝隙中的眼睛震慑。张冰立刻转身,躲避。那是郁波的灼热的目光。
欢乐过后,遍地狼藉,反正还是新兵们打扫。没了平日紧张的节奏,低下头认真打扫竟有种享受生活的愉悦。
该倒的垃圾倒光,顺便擦亮窗户和门框,板凳码放整齐,这就是他们共有的三个月的家,没有个人产权的房子,依旧可以产生依恋。
都不属于自己财富,何必要还要怀念。张冰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抵不过困倦。
又是半夜梦醒,是被尿憋的。张冰睡前很少喝水,就是害怕起夜,到处漆黑,去往厕所是一条充满冒险的路。张冰已经成年,不再相信童话,却仍旧无助。
可无论生活再多么悲惨,哭得何等灿烈,路还是要走的,一寸一步终归能走完崎岖。
所以,张冰睁开眼睛,毕竟憋得还是很难受。
他摸着床边,正准备起身,触碰的却是陌生的身体。
有人坐在自己的床边。
张冰条件反射地要大叫,被一把捂住。捂住他的手宽大温暖,只是浅浅覆盖在唇上,没用力。陌生人贴着张冰的额头,小声嘘:“我是郁波,来不及走开。”
背脊冷汗直冒,难道每晚他都坐在床边观察自己;也许他只是等待自己醒来,如果醒不来,郁波难道要坐一晚,像守护床上病人的痴心爱人。
郁波松开手,张冰看不见他,但听见他的呼吸很谨慎。郁波说:“我不是有意用力的,你不用在意,我马上回去。”
手,一双温暖的手。张冰想到的是蝉鸣森林里,那双牵着他往前走的手。
张冰需要帮助,拉住郁波的衣角,如果给重复选择机会,张冰一定会捆绑自己,都不会伸出做出这一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更新,赶快准备下个星期的,否则又断了,工作忙起来根本顾不上写
☆、第六十三章 春天方向
“你害怕吗?”
黑夜中有人说话。
“你说什么?”张冰问。
郁波转过头,张冰看不见,只有相互牵连的手心温度,在黑暗中隐隐发光。
郁波突然停下,跟在其后的张冰撞上,慌忙后退,扯不开郁波束缚的力量。
“没人说话。”郁波发音轻缓,雪从天空坠落,松枝的积雪簌簌作响。
“你没事吧?”郁波关心地问。
张冰摇头,觉得不被人看清,说话否认。
黑暗中,郁波牵着张冰往前走,一步两步,交叠的手心中似握着只萤火虫,幽幽发光,只有心意者才可明了。
这条通往厕所的黑路上,是条时光走廊,转瞬之间,张冰回到那年夏天,墨绿色的蝉鸣森林。
“你害怕吗?”
声音令人熟悉依赖,可仍是陌生人。
“我······”张冰刚说话,被凶狠地呵斥。
“头转到一边去,不要看到我的脸,我很贵的。”
蝉鸣、流水、风戏叶,种种声音高悬头顶,虚脱汇聚于头顶,往日的伤痛伴着迷路的无助,一泻千里,顶不住压力的张冰张狂地哭,比蝉鸣还要大声。
陌生人啧啧叹气:“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把你眼睛蒙上。”
一块红布蒙住双眼,微光覆盖眼前,哪还有路和希望。
空气湿润,一只手穿过森林叶片间倾斜的光柱,强有力地抓住颤抖的双手。
“你还害怕吗?”
陌生人问。
“我,我害怕。”张冰看不见,向后退。
“我拉着你,你别后退,后面是水。”陌生人拽着他向前走:“听着,你给我听着,我是来去东西的,是我和朋友之间约定,不过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我不想父母知道。所以对不起,蒙住你的眼。”
张冰不停地后退,恐惧的眼泪哭湿红布,视野模糊地出现。
“听着,我作为抱歉,把你送出森林,你只要牵着我的手,跟我后面,我一定会安全护送你出去的。”
“怎么样,这个交易还不错吧。”陌生人的声音被蝉鸣搅乱,成为一抹夏色。
野草在脚下弯腰,发出啪嗒折断声。路边的水流缓缓流过,带动清凉的森林空气,大地似乎在呼吸。
温润的掌心相互紧靠。
张冰睁开眼,湿漉漉的红布能模糊看见陌生人的后背,一样的高度,黑亮头发被日光打磨出光圈,互相沉默不语,倒是安全感集中于前面陌生的肩膀、背脊和掌心。
那年夏天,枯燥的脚步声、溪流潺潺的水声、风摩擦叶子灰尘的声响以及不断的关心疑问: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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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