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侍寝之臣 作者:梨花烟雨
正文 第22节
侍寝之臣 作者:梨花烟雨
第22节
说到这里,她深深吸了口气,挥挥手淡然道:“不用理会这些了,咱们只静观其变就好。”
李清雨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沉不住气的人却是更多,众妃嫔齐聚至太后面前,哭哭啼啼的控诉着,尤其是惠贵人,简直哭的梨花带雨。而从来不管事的太后听了妃嫔们的话,也终于皱眉头了,喃喃道:“皇上就爱重他到这个地步?这人到底有什么手段?”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的手段便是那欲擒故纵,表面上对皇上不冷不热的,某些时候又……又放浪形骸,只勾引的皇上欲罢不能。只因臣妾们行不出如此无耻之事,竟被他比了下去。太后,那不过是个佞臣,且是对前朝忠心耿耿的,皇上再这么迷恋下去,臣妾们实在是担心啊。”
洛妃徐若兰代替大家说出心里话,果然,就见太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沉吟半晌,方对身旁的老嬷嬷道:“好了,苏玉你去一趟云海殿,叫那个蒲秋苔过来见哀家,我倒要好好儿看一看,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就有这么大的能力,搅得整个后宫都不得安宁。”
与此同时,云海殿里的蒲秋苔也正是目瞪口呆焦头烂额。
“你……你说……这是皇上的意思?”看着面前站在夏东明身边的小男孩儿,蒲秋苔身子都僵硬了,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景凉厚:“是……是诳我的吧?皇上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个茬儿?”
景凉厚笑道:“娘娘的话奴才可承受不起,奴才有多大胆子,就敢骗娘娘?千真万确是皇上的吩咐,随后大概就有旨意下来了,如今二皇子不过是来认认地方,也要请娘娘给二皇子安排个住所。”
“他……他这又是唱的哪一出?我是什么人?抚养太子不过是情势迫人,我没办法。二皇子……二皇子生母犹在,皇上他因何就让人家母子分离?他老糊涂了吗?”
确认自己听到的不是玩笑话,蒲秋苔当即就恼怒的站起身来,他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来:这二皇子就算是因为惠贵人有什么不对的,夏临轩不肯再让她抚养,也不该塞到自己这里来啊,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迫进宫的男妃,又不是什么皇后贵妃,还要肩负着为他们大名皇室教育皇子的责任。
“这有什么难解的?”
景凉厚看出自家主子的确是有些恼怒了,不敢接话,却听身旁的夏东明满不在乎道:“母妃你是什么人?你是父皇喜欢的人啊,你又是我的老师,如今不过让你多教一个皇子,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用担心,我二弟也是很聪明的,虽然比我大概差那么一点点,但是肯定比祝山云强。”
祝山云在旁边听了这话,不由微微垂下头,刚要退后两步,就听夏东明又转头对他道:“喂!我不是说你不好,诗词歌赋上,其实你比我和二弟强,不过这治国平天下方面,你就远远不如我们了,我说的对吧?”
祝山云轻轻点头应是,心中一片苦涩,暗道你说的没错,治国平天下这样的学问,我哪里敢学?便是去想一想,只怕你父皇也未必能容我活命,我活不活也就罢了,最怕连累蒲叔叔和父母双亲。
蒲秋苔心中也觉凄然,好半晌才摇头叹气道:“我去见皇上,论理,我是没有资格抚育皇子的……”
不等说完,便听夏东明微笑道:“的确,母妃如今不过是贤妃之位,论理,你的确没有资格抚育皇子,有资格教养抚育皇子的,只有皇贵妃和皇后。不过父皇的性子您也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不太讲究礼法的人,母妃如果以这个理由请辞,我想他应该不会介意册封你为皇贵妃或者皇后的,到时,母妃不但是开了我大名朝的先例,更是开创了这几千年历史的先河,仅凭这个,便可以流芳百世了。”
一番话顿时将蒲秋苔的脚步钉在了原地:是啊,夏东明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如果自己请辞,以那混蛋的性子,他真可能这么干的。
一时间,蒲秋苔只觉着自己如同是骑在了老虎背上一般,当真是进退两难。恰在此时,就见一个小太监曹三儿飞奔跑进来,跪下禀报道:“娘娘,慈宁宫来人,说是太后要召见娘娘,请娘娘即刻前往。”
“太后?”
蒲秋苔就觉得今天简直是自己的黑煞日,而且还是很神奇的黑煞日。
皇帝蛮不讲理的又塞过来一个皇子,要自己这么个身份尴尬的男妃抚育,气得他恨不能一头撞死;这事儿还没完呢,据说一向深居简出,对自己入宫这样天大事情都不闻不问的太后娘娘又不知怎么想起她老人家管理后宫的责任了,竟然要召见自己这个魅惑君主的祸水。
如果没有祝山云和祝明芳,蒲秋苔当然会感激涕零的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然而现在有了那姐弟俩,他就必须做一棵大树,一棵刀劈斧砍电击雷轰也不能倒的大树。
深吸了一口气,蒲秋苔也知道这次蒙召不是易与的。于是淡淡吩咐芙蓉道:“给我更衣,我去见太后。”说完看见芙蓉担忧的表情,心中忽地一动,沉声吩咐道:“这件事情不许禀报给皇上知道,我走之后,你们都老老实实在宫里呆着。”
“可是娘娘……”
景凉厚忍不住就要说话,他实在是担心蒲秋苔的安危,太后一直都是不管事儿的,很明显,皇上这是已经触及了太后的底线,这样的情况下,老太太会做出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若是不及时禀报给皇上,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一旦让主子伤了甚至是死了,他们这些奴才也得不了好儿啊。
“就说是我的命令。”
蒲秋苔知道景凉厚的顾虑,于是淡淡解释道:“太后久居慈宁宫,吃斋念佛,不可能因为我就大开杀戒,你们放一百个心吧,皇上那里,之后我自会向他解释。”
别说太后如今只是个不管事儿的老太太,就是她在后宫一手遮天,也不会这样简单粗暴地去触怒皇帝,能够在后宫中熬到皇太后这个位子的女人,不会连这点算计都没有,所以蒲秋苔很放心。
祝山云和祝明芳都围过来,虽然没说话,眼神中却满是担忧。
“放心,叔叔去去就回来。”
蒲秋苔摸了摸祝山云的头,忽然就听夏东明道:“二弟是一定要在这里的了,没人能改变父皇的心意,他到底要住在哪里呢?还望母妃安排好了再去慈宁宫,也好让奴才们赶紧打扫收拾。”
蒲秋苔的头立刻就疼起来,和夏东清的事相比,去慈宁宫受刁难简直都可以称为享受了。因看着夏东明不依不饶的眼神,他只好无奈道:“先暂时安顿在燕来小筑吧,安置后二殿下就回清凉殿禀报惠贵人一声,她养了你这么多年,骤然分别,岂不悲伤?你多陪她说会儿话,皇上那里,我会再为你们母子说情。”
“不用,儿子也想跟母妃多学习。”夏东清终于说了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差点儿让蒲秋苔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禁不住就泪流满面了:他前世究竟做了什么孽,到底欠了这家人多少钱?什么时候儿能还完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芙蓉你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步一步的,他想干什么?”走在去往慈宁宫的路上,蒲秋苔忍不住向芙蓉抱怨着。
芙蓉很认真的望天思索了一回,然后小心翼翼道:“莫非……皇上真是要封娘娘为皇贵妃……甚至皇后?”
话音未落,就被主子瞪了一眼,听他咬牙道:“我和你认真说话,不是开玩笑。让一个男人做贵妃甚至皇后?他可是皇帝,九五之尊的颜面不要了吗?”
“奴婢……也不是开玩笑啊。”
芙蓉小声辩解着,暗道皇上那个性子,若是铁了心要扶您上位,还会管您是男人女人吗?更何况娘娘也说过,九五之尊的颜面,从来都和个人无关,那是和天下苍生紧紧联系在一起的,如今盛世太平百姓富足,恐怕民间也不会因为皇帝立了个男皇后就把他骂的猪狗不如吧。
当然,这话是不敢说出来的,两人这会儿正走在金水桥上,万一主子受不得刺激,脚一滑再掉下河,那皇上肯定会把自己撕巴撕巴生吃活吞掉。
“娘娘,这会儿先不要去想皇上到底是什么用意了,应付太后要紧。”芙蓉转移话题,提醒蒲秋苔此时应该抓住的重点。
“什么用意?还用猜吗?皇上如此任性胡来,怕我这会儿都成祸乱后宫的祸害了,太后老人家再不管事儿,终究不是在慈宁宫隐居吧?后宫出了我这么一号祸水,她能憋到今天不闻不问,已经算是气度惊人了。”
蒲秋苔叹了口气,也知道太后找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事儿。果然,来到慈宁宫,就见太后面色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当然,单凭这沉着的面孔,是震慑不住蒲秋苔的,自从到了京城,他什么没经历过?最坏的事情都不知道经历多少回了,又怎么会惧怕太后的晚娘脸?
蒲秋苔很平静的跪下行礼,一面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这慈宁宫中的摆设。
“你就是蒲秋苔?”
非常寻常的开场白,不寻常的地方在于太后没有让蒲秋苔起身。
“是。”
蒲秋苔微微垂首,不卑不亢的答了一句。
“听说如今是你在教皇太子读书?”
“是。”蒲秋苔其实真不想承认,无奈这是事实,他想赖也赖不了。
“皇上把二皇子也送去了你那里,要你教导,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就发生在刚刚太后召臣来慈宁宫之前,如今臣正想方设法要求皇上收回成命。”
蒲秋苔一边说着,心中就升起一点希望:如果太后愿意帮忙的话,这事儿是不是就好办多了?
“抬起头来。”却不料太后忽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蒲秋苔愕然抬头,就听她沉声道:“这么说,你其实是不愿意抚育二皇子的,对吗?”
“对。”
蒲秋苔毫不犹豫的道,太后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眼睛微微眯起,淡淡道:“既如此,为什么不和皇上说?听说只要是你说的话,皇上言听计从。”
“太后未免高看臣了。”蒲秋苔苦涩一笑:“皇上只有在他同意臣的意见时才会和臣保持一致,其它的,臣……就只是个臣子而已,君命不可违,更不敢违。”
太后微微点了点头,她是个淡泊的女人,然而深宫几十年,能成为皇太后,没有超乎寻常的眼光心计,哪里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看蒲秋苔如此坦荡磊落,一时间倒让太后也有些为难了。
皇帝的性子她怎会不知?刚才被那些妃嫔们撺掇着,忍不住就怒火中烧起来,然而如今仔细想想,这事儿,或许还真怪不到这个被迫入宫为妃的可怜男人身上。
只是蒲秋苔这样受宠,终非后宫之福,更何况他的心并不向着大名和皇帝。皇太后心里为难,又看了蒲秋苔一眼,方沉声道:“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让皇上知道,岂不怨怪我这个老婆子?”
蒲秋苔没有多说什么,谢过太后站起身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太后问道:“你如今都教太子念什么书啊?“蒲秋苔淡然道:“太子年纪还小,平日里又喜欢弓马骑射,所以如今臣正在教他熟读论语。”
“太子学得怎么样?”太后想起自家孙子这两年和太傅捣的那些鬼,心中对蒲秋苔都有些同情了,这个瘦弱男人,能制服得了那个鬼灵精怪的孙子吗?除非是皇上帮他压着,不然也真是难为他了。
旁边侍立的嬷嬷和宫女们就有些失神,悄悄看向太后,暗道太后娘娘您是不是搞错重点了?现在不是询问太子殿下读书情况的时候啊,难道您不是肩负着众位娘娘的殷殷期盼,准备给这个男狐狸精一些下马威吗?怎么……下马威没了?倒亲切会谈起来?
“太子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学的很好。”蒲秋苔也有些无语,暗道莫非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后把我叫过来,并非是受了嫔妃们挑唆兴师问罪的,而只是关心孙子的学习功课?
果然,他话音刚落,皇太后的兴致便提起来了,半倚着的身子也立刻坐直,笑眯眯道:“是吧?哀家就知道,明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父皇还总认为他淘气,叫我说,都是他寻得那些太傅不好,一个个都是老头子,哪里会教小孩子?说那些长篇大论,明儿就是能听懂,他能爱听吗?如今换了你,你这还是不喜欢教他的,都这么夸奖,可见是你教的得法,所以明儿才有这样进步。到底是年轻,懂得怎么哄孩子……”
蒲秋苔囧囧有神的听着太后娘娘在那里不停夸奖夏东明的聪慧好学和自己的温柔贤惠,他刚刚好像只说了一句话吧?太后娘娘,这只是口头上的客气礼貌啊,那小子顽劣狡猾的一面我没好意思直说而已,您老人家怎么说也是在后宫这么多年了,不该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吧?温柔贤惠?我是男人好不好?就算被你儿子逼着做了男妃,也还是男人,您说我温柔贤惠,这真的不是讽刺?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太后絮叨了好一会儿,又问了些皇帝和夏东明的近况,饶是蒲秋苔聪明沉稳,对太后这不按牌理出牌的组合拳也有些招架不住,如实回答了几句之后,他就见太后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哀家原本还以为你是个佞幸,只知道惑主媚上,今日看来,分明是个懂事淡泊的好孩子,你以后要用心辅佐皇帝,照料太子和二皇子,闲了就多来陪哀家说说话,告诉我皇上和太子的近况,太子从小就和我不太亲近,若你能把他逛了来,那就最好不过了。”
话音落,她就向身旁一个嬷嬷招招手,见那老嬷嬷上前来,便欣然笑道:“苏玉,今儿上午小厨房不是才做了酥酪吗?你拿些过来,让文妃带些回去尝尝。”
“是。”老嬷嬷答应了一声,接着起身诧异的看了蒲秋苔一眼,方转身而去。
直到蒲秋苔告退,都走得没影子了,皇太后才眨巴了眨巴眼睛,扭头看了一圈围在身边的宫女们,迷迷糊糊的问:“哀家找他来是干什么的?”
宫女们齐齐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还是苏玉嬷嬷陪着笑道:“太后,您原先不是因为嫔妃们对皇上专宠文妃不满,而二皇子又被皇上送去给了文妃娘娘教养而生气,所以想找文妃娘娘过来训斥一顿的吗?”
“是啊。”皇太后一拍脑门儿:“真奇怪,哀家怎么看见他,就把这些事儿给忘了呢。唔,好像也没忘,刚开始哀家对他,的确是没什么好声气的,你们都听见了吧?”
“是,奴婢们都听见了。”宫女们齐齐答应着。果然,就见太后欣慰地笑了:“我就说嘛,我还没老糊涂。只不过,这后来怎么风向就变了呢?哎哟我看着他那不卑不亢的样子,真是楚楚可怜。看那小身子,好像稍微一用劲儿就能折了似得;看那眼睛,那哪是一个惑主媚上的狐狸精能有的眼睛啊?哀家入宫这么多年,就没看见过这么坦荡清澈的一双眼,当年要是有这么个人在宫里伴着,哀家也不至于睡着时梦见的都是这些年的腥风血雨了……”
苏玉和宫女们一看皇太后又拿出了“长篇大论忆当年”的架势,只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齐声道:“太后娘娘说的不错,奴婢们也觉着文妃娘娘很好,太后喜欢,以后就多让文妃娘娘来陪您说说话,只是嫔妃们那里,对太后娘娘都是寄予厚望,等到她们过来,娘娘要说什么好呢?”
太后娘娘皱了皱眉头,果然被这话题给难为住,好半晌才意兴阑珊的挥挥手道:“有什么好说的?这后宫恩宠,说是雨露均沾,可真正说了算的,还不是皇帝?告诉她们,我只是一个老婆子,管不了这么多,她们想要皇上公平些,就自己想办法去皇上面前多露露脸,讨讨皇上的欢心,这个忙,我是帮不上的。”
宫女们答应下来,联想到先前妃嫔们围着太后群情激愤的情景,心中只觉着荒谬好笑。暗道那些娘娘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位文妃在皇上面前还不知是用了多长时间才能得到无边恩宠,可来到太后面前,不过是几句话,就把太后哄的兴高采烈了。
且说蒲秋苔,迷迷糊糊出了慈宁宫,他还觉着自己身子是僵硬的,甚至回忆不起是怎样迈步出的宫门。直到走了许久,听见身旁芙蓉笑着说那边梅园的梅花开得正好,他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了芙蓉一眼,然后目光落在那食盒上,他心里忽然就涌上一个荒谬的念头,连忙道:“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啊?”
芙蓉愣了一下,接着方笑道:“是酥酪啊,太后娘娘让苏嬷嬷给的。”
“唔,真的是酥酪吗?你打开看了?我怎么想都觉着不应该是酥酪,要说是鸩酒白绫一类的东西,那还差不多。”
蒲秋苔摸着下巴沉吟说道,话音未落就听芙蓉断然道:“怎么可能?娘娘您想得太多了,太后娘娘别说不是掌管六宫跋扈狠毒的,就是这样,她也不敢随随便便就给皇帝的宠妃赐毒酒啊。”
“什么皇帝的宠妃?”蒲秋苔没好气看了芙蓉一眼:这丫头是故意往自己心口上扎刀子吗?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已经认命还是麻木的关系,他这会儿听了这话,倒觉着心里不像从前那般痛得撕心裂肺了。
“是是是,奴婢失言。”芙蓉笑着赔了罪,想想又道:“奴婢一向在皇上身边伺候,也没见过太后娘娘几回,只是听宫中那些老人们说,太后娘娘是最聪明谨慎的,那双眼睛尤其厉害,好人坏人一眼就能分得清。奴婢那会儿还疑惑,想着这可不是孙大圣的火眼金睛才能到这个地步呢?经过了今天,才知道那些老人们所言不虚,定是太后看见娘娘,知道您是个宽厚慈和的人,所以才会转怒为喜,对您青眼有加,还赐了这些东西下来。”
蒲秋苔却对这话不以为然:知人知面不知心,任是什么火眼金睛,能看透皮肉骨头,也看不透人心,更不用提人心易变,又有谁能够把握得住?
因一直回到了云海殿,他抻长了脖子往食盒里看,发现那里面装的就是两盒酥酪,并没有其它如鸩酒白绫之类的东西,他方彻底死了心。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但刚才看见酥酪的那一刻,他好像的的确确是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六章
“咦?是酥酪啊。”
正出神间,冷不丁就听后面一个声音响起,蒲秋苔一回头,便看见夏东明夏东清哥俩并肩抻着脖子往这边看,他便将那食盒向两个孩子一推,淡淡道:“这是太后赐下的酥酪,你们喜欢就拿去吃吧。”
“母妃这话说得,我们可不领你的情,太后祖母知道我如今在你这里,本来这酥酪就是带了我的份儿,我和弟弟是吃自己的这一份儿,不是吃你的。”夏东明一边捧了盒酥酪坐下,还挑衅的看了蒲秋苔一眼。
蒲秋苔为之气结,没好气道:“太子殿下吃你的就好了?哪来这么多怪话?”
夏东明嘿嘿一笑,旁边早有伺候的人寻了勺子过来,他舀了一勺酥酪正要往嘴里送,就看见门外两个探头探脑的身影,忙招手道:“在外面缩头缩脑的干什么?母妃在这里呢,怕我吃了你不成?快进来,有好东西吃。”
随着话音落下,祝山云和祝明芳姐弟两个方走进来,两个孩子满脸关切的看着蒲秋苔,显然也是担心他去了慈宁宫受太后训斥。可还不等蒲秋苔安慰,那边夏东明就大喇喇道:“放心吧,母妃没事儿,太后祖母看来是很喜欢他呢,不然哪里会赐下酥酪来?唔,那边还有一盒,你们自己拿去吃吧。我知道,你们吃了这东西,比母妃自己吃还让他高兴。”
蒲秋苔让夏东明那一口一个“母妃”叫的心头火起,却对这个小刺头无可奈何。只好瞪了一眼后将另一盒酥酪递给祝明芳,柔声道:“放心,叔叔没事儿,这酥酪是太后慈宁宫里的小厨房做的,味道极好,你们两个吃吧,叔叔不喜欢吃零食。”
“明明就是疼爱他们。”夏东明撇撇嘴,三两下把自己这一半酥酪吃完,然后站起身对蒲秋苔道:“是了,我才想起来,父皇刚刚派人来寻母妃,被我拿话搪塞走了,他说父皇有好消息要告诉您,让您回来后就往养心殿去呢。”
“没说是什么好消息?”
蒲秋苔淡淡问了一句,心中却不以为然:夏临轩所谓的好消息,不过是又有什么珍奇东西进贡了,又有什么地方发大水他已经拨了银子粮食赈灾了,总之没有一个真正称得上是好消息的。
“我哪里知道?那太监说是父皇要给母妃一个惊喜,我自然要知情识趣,不能追根究底。母妃快去养心殿吧,不然这会儿工夫,父皇大概已经知道你去了慈宁宫,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呢。”
这倒是没错。蒲秋苔悚然一惊,连忙站起身来,也不及换衣服,反正这是去慈宁宫才换过的一身新衣裳。
因忙忙往养心殿来,刚到门口,就见小贝子站在那里愁容满面的样子,看见他,方强笑着迎上前道:“文妃娘娘来了?快点进去吧,皇上已经等了您好一会儿呢。”
蒲秋苔点点头,正要往屋里进,就听小贝子又关切的问了一句道:“娘娘去慈宁宫,还好吧?”
“唔,还好。”蒲秋苔答了一句,又听小贝子小声道:“太后老人家虽说不管宫里的事儿,可向来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既然娘娘如今还好,说明她老人家对您是青眼有加,这可实在难得。还望娘娘看在这些眷顾份儿上,凡事三思而行。”
“什么意思?”
蒲秋苔敏锐的察觉出这话中似是有些含意,不由得就停了脚步,却见小贝子苦着脸道:“没什么意思,娘娘……哦,那个……进去就知道了。”
知道在小贝子这里问不出什么,但蒲秋苔心中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因忙进了屋,这里小贝子却不进去,在外面来回踱着步子小声道:“真不明白皇上是怎么想的,什么事儿不能悠着来?非要闹得这样惊天动地,得!这一回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惊喜?是惊吓才对吧?也不知道文妃娘娘撑不撑得住。”
这里蒲秋苔进屋后,就只见夏临轩坐在书案背后一脸的严肃,眉头紧紧皱着,怎么看也不像是要给自己惊喜的样子。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不由更加浓重,行礼后便沉声开口道:“皇上宣臣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夏临轩猛然抬起头,敢情刚才太过入神,竟不曾察觉蒲秋苔过来了,此时看见那个俊秀鲜活的人在自己面前,他忍不住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而想到自己的计划,一颗心就又沉重起来,连带着脸上的笑也有些勉强了。
“秋苔,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夏临轩故作轻松地说道,心里却知这对蒲秋苔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唯有如此,方可以最大程度的激怒这个性子柔韧的爱人,不然以他现在因为保护那姐弟两个而变得隐忍的性子,要达到目的还真是不容易。
君无戏言。蒲秋苔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果然入了夏临轩的圈套,站起身淡然道:“太子殿下也说皇上要给臣惊喜,到底是什么?就直说出来吧。若是还要卖关子,或许臣出去等一会儿?等皇上卖完了关子再进来聆听也是一样的。”
“你家人进京了,秋苔要不要去探一探他们?”
夏临轩笑呵呵看着蒲秋苔,并没有卖关子,而是言语轻松地将这个消息抛了出来,如同问晚饭吃什么一般闲适随意。
☆、第一百一十七章
然而这话听在蒲秋苔耳中,却不啻于石破天惊。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因往后退了一步,疑惑地看了夏临轩半晌,方喃喃问道:“皇上……说什么?谁?谁进京了?”
“是你的家人啊。”
夏临轩笑得灿烂,但那笑容看在蒲秋苔眼中,却如同恶魔大张着的血盆大口一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握紧了拳头,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问道:“我家人里……谁进京了?是……是秋明吗?”
“不是,是你所有的家人全部都进京了。”夏临轩笑得越发得意:“宫中妃嫔的家人就没有不在京城的,秋苔当然也不该例外。如何?朕很体贴吧?你父母年岁已高,所以路上照顾两位老人家,行程慢了些,不过好在终究是到了……”
蒲秋苔身子颤抖着,夏临轩再往下又说了什么,他全都没听进去,好半晌,用了莫大心力克制的他才终于启开颤抖的不成样子的双唇,喃喃问道:“他们……他们怎么会进京?我……我明明告诉过他们,安分留在江南老家……”
他不等说完,便见夏临轩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封信件,盯着他似笑非笑问道:“秋苔可是说这封信?不巧得很,这信并没有到你家人手中,而是辗转到了朕的手里。啧啧,不是朕笑话你,你一向是聪明人,怎么会做这样多此一举的事?朕若要用你家人胁迫你,难道他们不在京城,朕就没办法了?如今秋苔宠冠六宫,怎也不该让家人偏守江南一隅继续吃苦啊,就该让他们合家进京,同你一起体会皇恩浩荡才是。”
那封信……是那封信。它怎会在皇上手中?
蒲秋苔不敢深思,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但夏临轩那如刀子般的强词夺理却一个字不漏的都被听在耳中,他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金星乱冒。如果他身上此时带着刀剑之类的武器,他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和夏临轩拼命。
然而他没有,所以到最后,心神崩溃的他只能拿起桌上那方端砚,用尽所有力气向夏临轩砸了过去。
“秋苔,你这是干什么?”一方砚台而已,以夏临轩的身手又怎可能躲不过去?轻轻巧巧闪开“凶器”,却不防那砚台中尚有未用完的墨汁,如此一路淋漓,到底溅在了他的头脸和衣服上。
“你还问我干什么?”
蒲秋苔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刺激的神智不清,就连这两年的隐忍功夫也全都抛诸脑后,他身体僵硬的寻着书案上所有能砸人的东西,一股脑往夏临轩的方向砸过去,一面哑着嗓子嘶声叫道:“我干什么?我要和你拼命,你还要怎么样?你已经把我逼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怎么样?为什么连我的家人都不放过?夏临轩,你混蛋,你这个混蛋……”
“我是个混蛋?秋苔,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去?你已经进宫受封,你已经是朕的妃子,却还幻想着让你的家人偏守江南,你嘴上说臣服于朕,可你的心里仍是如从前那般,不曾对朕有过一丝一毫的情意,不然你写这封信做什么?你对朕何止是没有情意?你根本是连一丝信任都没有,朕对你掏心掏肺,最后就换来这样一个结果?你……你如今还敢发脾气,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侍寝妃子,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这样恃宠而骄?”
乒乒乓乓的砸东西声中,夹杂着两人怒火高涨的喝骂声。小贝子和几个太监宫女在门外听着,个个都是面色发白胆战心惊。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众人只见蒲秋苔满面怒气的冲出门,踉踉跄跄一路离了养心殿,往云海殿的方向而去。
“快跟着去看看。”小贝子连忙对旁边两个小太监吩咐了一声,却听两人道:“公公别急,云海殿的人那不是跟着呢吗?”
“他们是他们,你们是你们,跟着去看看情形,待会儿回来报一声能怎的?才多大年纪,就这样懒。”小贝子咬牙低骂了一句,于是两个偷懒未遂的家伙忙屁颠屁颠从廊下奔出,追着蒲秋苔离开的方向而去了。
这里小贝子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夏临轩唤他进去,方小心翼翼进门,却见皇帝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怒不可遏,而是一脸平静地坐在书案后,见他进来了,方淡然道:“命人把这里收拾收拾。”说完站起身来,面上立刻就布满了怒气。
惊诧于主子登峰造极的变脸功夫,小贝子都不等收拾一下心情,便见夏临轩已经出了大门。
“这到底是闹什么啊。”小贝子抓抓脑袋,赶紧跟着出门,收拾养心殿的话不用吩咐,自然有宫女太监们接手。他这里跟在夏临轩身后,只见皇帝也不要仪仗,只用他一个人跟着,小贝子在生出一股自豪的同时,心中却越发没底了。
“冷宫那边都安排好了?”
一直来到御花园的望秋亭上,主奴二人站在亭中,将四周景色尽收眼底,小贝子才听到夏临轩忽然低声问了一句。
“啊?啊!都……都安排好了。”
小贝子回过神来,连忙答了一句。两个多月前因为一位已经打入冷宫的太妃离奇暴毙,所以夏临轩让他借机整顿一下,在冷宫里安排几个可靠的人。
这是常理,所以小贝子当日并没有多想,谨慎的安排了几个信得过的人进去。
冷宫的龌龊他一向都是心知肚明,但只要不出格儿,也没人愿意去管,可这一次不同,那位太妃说是离奇暴毙,其实是因为她手下的宫女太监们受不了她的喜怒无常和凌虐,所以悄悄下手害了她。到底是先皇的妃子,如今竟被人谋害,那真是就说不过去了。最后此事竟劳动了皇帝亲自动问,这要不整治一番,对得起自己这大内总管的头衔吗?
此时忽听夏临轩问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小贝子在回答完后,心中便不由一跳,觑着主子的脸色,一句话憋在他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好不难受,却又万万不敢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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