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冰——一颗杭白菜(51)
不可语冰 作者:一颗杭白菜
&不可语冰——一颗杭白菜(51)
本来没想那么快让你见到我的。他又咳了两声,有些自嘲,一时没忍住。
汪浩洋第一次以自己公司的名义参展,千叮万嘱让他们第一天务必都穿得正式点。
场馆里面热,郁小龙脱了羽绒服,现在身上就剩下一件薄薄的衬衫和西装外套,肩膀淋湿了,冰凉的雨水顺着领口滚进去。
冷是必然的,但比起此刻他被事实羞辱而激荡起的怒意,又似乎不算什么,他拳头紧握,竭力克制着问道:里面那人是谁?
代泽,宋业的男朋友。夏琮有几分懊恼,不应该找他的,一点戏都不会演。
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你?
是我。
夏琮脸上挂着笑,眼睛里也都是笑意。
他一直都很爱笑,但正如宋业说的那样,笑得不真诚,郁小龙以为相处久了,慢慢了解他了,就能分辨得出来他哪些笑是出自真心,哪些又透着敷衍。
像眼前这种,笑意装进眸色深处,像盛着透亮的光,是他以前最喜欢的,然而现在看,却只觉得讽刺。
他以为自己于他而言是特别的,直到后来才发现,他根本还是不了解他,又哪来的分辨力呢。
你又想做什么,骗我有意思上瘾是吗?
如果我说我骗你只是因为我想看看你呢。夏琮目光定定,有几分幼稚,说想看看,就真的认认真真地看进他眼睛里。
你不知道,能再次站在你面前,即便听你这样凶我,我也很高兴。
郁小龙突然笑了声,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笑,他没想让自己笑,面部神经却不听他使唤一样,等他反应过来要收敛,他已经笑了好一会。
太傻逼了,幸好这里是后门,没什么人经过,不然看到他们两个,明明有伞还大冬天零下七八度站在外面淋这么大雨,真的傻逼透顶。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追出来,就算看出来了,删了就是了,不联系不行吗,躲着不行吗,何必还要来追根究底见这一面。
他从夏琮的手,看到他有些苍白却泛红的眼角,如果现在你告诉我,你这么想见我,是因为得了绝症,我也会很高兴。
夏琮突然加深了笑意,似乎终于从郁小龙身上看到了他期望的反应,他把伞又重新撑了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改天我再跟你解释,进去吧。
不会再有改天。郁小龙转身往回走,雨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心里烧着一把火,硬是连这样彻骨的冷意都挨住了。
夏琮似乎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脚步声。
滚!郁小龙头也不回,从喉咙深处吼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最讨厌写重逢场面了,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我说就直接
好久不见。
滚!
终
第六十九章 后悔与后悔
阴魂不散,是郁小龙两年之后再见夏琮,给他在疯子、神经病、阴阳怪气之上再新加的一个标签,或许还有精神分裂。
他在代桩身上看不到一点他的影子。
哪怕怀疑过很多次,到最后他还是会认为,那个中产家庭出生受过良好教育对生活充满热爱的年轻人,怎么也不可能是他。
尤其是他小心翼翼地跟他打听价钱又因为短时间内付不起那么高的费用而懊恼的那份真实。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郁小龙才着了道,以至于连那条明明是他自己亲手做的船都没认出来。
张口闭口想他,想看看他,连台词都不知道换一套,故技重施,以为凭着一腔虚伪和流于表面的过场演技,就能再把他骗到那个会让他水土不服的地方吗。
他就那么蠢,那么下贱,幼稚与好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等着被人嘲弄。
强烈的被羞辱的愤怒激得他有些失去理智,返回场馆的几步路,他一度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他走得很快,越来越快,甚至久违了的有种想肆意破坏的冲动。
怎么了这是,弄成这样,你干什么去了?汪浩洋看到他,有些不敢相信郁小龙这是在雨里淋了多久才会湿成这样,我不是给你带伞了吗。
没事。郁小龙抽了两张纸巾,在脸上狠狠擦了一把,脸是干净了,脖子上水还在滴,袖口衣摆就更不用说了,光是他人往那一站,地上就湿湿嗒嗒地积起一小滩。
他还要再擦,汪浩洋一把抢过来,行了行了,都湿透了,擦有什么用,你现在赶紧回去,去宾馆换身衣服。
见他站着不动,汪浩洋推了他一把,快去啊,愣着干什么!
郁小龙被他这一声吼回了神,点点头,朝大门口走去。
有人叫他,冲过来挡在他身前,他抬头,看清是宋业。
他居然一起来了。
小哥龙。宋业手上拿着条围巾,似乎是刚才代泽那一条,他往郁小龙脖子上按,胡乱在他身上擦了起来。
你也骗我?郁小龙看着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小龙哥。宋业满脸委屈,飞快说道:代泽确实是我男朋友,我哥借了他的号,我是知道这个事情,可,可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郁小龙反问他。
其实他也知道这样的质问有些无理取闹,宋业是夏琮的弟弟,当然听他的,责怪他没有意义。
说了你肯定就不愿意再跟他说话了啊。
不知道我哥刚才都跟你说了什么,但有一点你千万,千万相信他,他没骗你,他说的都是真的。宋业想把围巾塞他手里,小龙哥你再信他一次。
郁小龙冷笑了声,制止了他的动作,原本妥帖平整的围巾在宋业手里被揉成了湿漉混乱的一团。
郁小龙没再说什么,绕开他往门口走去。
宋业叫了他几声没反应,也不敢多纠缠,展馆里暖气很足,但这么个淋法,夏琮回到车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多耽搁一秒人都可能要生病。
郁小龙回到酒店,宋业的微信紧跟着追了过来,问他到了没有,到了赶紧洗个热水澡,喝点姜茶,酒店要是没有的话,他现在送过来。
郁小龙开了空调,把湿衣服脱了,没回他,宋业一口气不停地连着给他发了十几条,手机放在桌上,提示音接连不断地响。
先是为瞒着他这件事道歉,他也是逼不得已,然后又给夏琮说好话,说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让他务必冷静,找时间他俩坐下来好好谈谈,把误会都解开。
误会?郁小龙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婚不是夏琮要结分手不是他亲口说的吗?
还有什么误会?
宋业的微信他没删,没想到要删,这两年他号一直没变,当初去N市的时候,想换个当地号的,谁想到才待了不到三个月他就灰溜溜地滚回来了。
他知道宋业没有恶意,在N市时对他的好与照顾郁小龙都记得,可他身份在那,选择隐瞒是因为他始终是夏琮那一边的,不可能不替他说话。
郁小龙一直没有回他,宋业唱了会独角戏,渐渐消停了,就像当年他执意追出来,最后抓不住还是要放手一样。
郁小龙打开电脑,翻着上面他和代桩的聊天记录,一页页倒回去,字迹连起来看到麻木,仍旧没办法把这样一个他所刻板认为的形象跟夏琮联系起来。
他觉得不可思议,这两个人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可他想到代泽,发现自己今天在见他时发出了同样的感叹,他们也不是一个人,那剩下的还能是谁呢?
他往上又划了几页,果断退出去,把人从列表里删了。
大三。
宋业曾经聊起过,他男朋友跟他是高中同学,郁小龙离开的那年他大二,那现在代泽应该跟他一样已经大四了,没有人大三,只有夏琮和他认识的那年是。
喜欢男人。
有一艘别人送的船,被摔碎了,碎得格外严重,还被水泡过
主动接近他。
善于伪装。
这些条件加在一起,并不是完全判断不出来,可郁小龙却坚定地认为不是,怎么可能是呢,他压根没想过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分手之后还会跟夏琮有什么交集。
更想不到当初那样果断地与自己拉开距离的人,会在一年后换了副全新的面孔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觉得他陌生,觉得他看不透,偏偏这人总有办法印证他的猜测,并且让他在觉得他陌生觉得他看不透的道路上有更多建树。
又想做什么,新的把戏?愿者上钩?
还能有什么目的,是又在哪里玩腻了?
那个女人叫什么,姓霍是吗?两年过去,婚姻生活几多无趣,又想到了他,想从他身上寻求刺激?
郁小龙发现自从有了工作,把自己装得像个人后,脾气都跟着好了不少,也比以前能忍了。
先前觉得冒犯觉得羞辱的那股无处发泄的恨意,随着滚烫的热水兜头浇下,身体在热气里逐渐回暖后,好像一下消散了。
也可能是因为渗透进骨髓的那种冷,全身的肌肉就连牙根都紧紧纠起的防御姿态让他错以为他放不下。
这天晚上,郁小龙罕见地做了个梦,梦到他又回到了N市,回到夏琮特地为他准备的房子里。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开着灯,外面的天色由黑变亮,又从亮变黑,他一直埋头于案,无法判断确切的时间,只知道这样的光景在他的记忆里似乎一直在循环。
他一会觉得饿,饥肠辘辘,过低的血糖令他头晕手抖,一会又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以为是自己吃得太饱了,胃里才像总堵着什么一样咽不下去。
他抓紧一切时间,争分夺秒地做着手上的活,完工成了他足不出户废寝忘食的信念。
他一边觉得做这一切没有意义,一边又如溺水之人般充满着焦虑与迫切。
他需要这一口气,需要凭着这一番极度耗费精力的机械劳作,来让自己度过那一天到来之前,所有令他痛苦的时日。
他梦到自己满手鲜血,却一点不觉得疼,潜意识里似乎知道伤口很浅且习以为常。
但就在他看着这些伤口时,却突然听到有个声音在跟他抱怨,说太难了,比想象中难成千上万倍他有不得不做完的理由,但好像并没有那个能力。
今天又把手割破了,木条扎进了很多倒刺,拔不出来,室友说可以用火烫,不知道行不行
郁小龙突然醒了过来,一瞬间尖锐的刺痛感令他恍惚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以为是太累了,不小心趴桌上睡着了,手压到了什么才会有这种反应。
然后当他把手伸到眼前,看到完好无损的十根手指时,他发现原来是做梦,早就不是那时候了。
但奇怪的是,那种割破手指扎进倒刺的痛,却并没有随着他逐渐清醒的意识有任何退却,反而愈发剧烈地折磨起他来
展会第二天,人比前一天少了很多,夏琮没有再出现,郁小龙等把所有的模型拆装完毕装车后,买了下午的高铁票,先汪浩洋他们一步回去了。
一路经停的站很多,广播不时响起,播报站点和乘车须知,郁小龙很困,但周围太吵,旁边座位上的人来了又走,动静一直没停过。
带着小孩的年轻女人刚走,换了个肺似乎不怎么好的中年人上来,一路都在不停地咳嗽,浑浊的呼吸里带着浓浓的烟臭味。
郁小龙皱眉,往窗口的位置偏了偏,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那阵难闻的味道飘远了,短暂的空白过后,再来时换成了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很轻飘,也很好闻,在周围一干混合着饭菜的味道里,轻易让人呼吸顺畅了许多。
郁小龙睁开眼,看到那个坐在他身边的人,他直起身。
嘘。夏琮朝他眨了眨眼,似是带着某种恳求地在说:让我睡一会。
他脸色很差,比昨天在雨里淋的时候还要难看几分,眼周大概因为困倦,有些无力的低垂着,像是累到了极致。
不等郁小龙说话,他抱着手臂闭上了眼睛,头微微往他这儿偏着。
郁小龙调直座椅,扭头看向窗外,夏琮两条长腿踩在地上,把出口挡得严严实实,车厢里人声不多,他怕这时候跟他说话因为控制不住语气被听得清清楚楚。
动手就更不敢了。
这种半强迫式的睡一会郁小龙拦不住,不过他自己似乎没那个运气,期间信息来了不下十几条,没一会电话又响了,夏琮起身,走到连接处去接。
郁小龙从行李架上把包拿下来,往夏琮去的反方向走,走了整整三节车厢,才靠着门停下来。
他心情郁燥,特别想抽烟,两年前回来把烟戒了,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中间火车停站,郁小龙想下去重新买张回去的票,可惜这个点的没了,他不想留在这里过夜,还剩不到一半的路程,站回去以他的体力也算不上受罪。
下车的时候他故意走在后面,不是终点站,没办法等人全部走了再出去,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快要下自动扶梯的时候,郁小龙感觉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站台上,四周一片漆黑,夏琮独自站着,炽亮的白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手上夹着根没有抽完的烟,升起的烟雾和光里飘着的细白雪星子一起,在肆虐的冷风里,在他指尖疯狂缠绕。
郁小龙把目光收回来,不等他跟着人群移动脚步,一股力道抓在他手臂上,执意把他从台阶边缘拽了回去,有人来接你吗?
这一下动静,走在最后面的人都往他们这边看过来,郁小龙忍着不敢发飙,看了一眼周围,就着夏琮的姿势和力道,把人跟自己一起又重新拽到了站台上。
夏琮脚下不稳,被他突然的动作带得险些绊倒,不过还是顺从地跟着他往回走,眼底笑意渐深,你以前可从来不怕我。
现在也一样。郁小龙知道他是在调侃他没敢回自己座位的事,远离了人群,他终于可以不用再畏手畏脚,但还是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是说了吗,想看看你。
可我不想看你。郁小龙发现他又在笑,看着他的时候,他不明白究竟有什么可笑的,我他妈烦你,烦透了你明白吗!
郁小龙想走,夏琮又一下抓住了他。
他轻咳了两声,略微的沉默过后,放缓了语气道:没别的意思,这么晚了,如果你没有人来接,我可以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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