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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骨——疏桐七弦(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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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骨 作者:疏桐七弦

    &病骨——疏桐七弦(64)

    楚韶怔了一会儿,迟钝地连连点头:好,好,你你变了许多,越来越像一个帝王。

    周兰木却只是淡淡地答:当年你我皆是少年,如今我老病一身,你却半分未变,我很是羡慕你。

    不过伤神也只是一刹那,周兰木很快便站了起来,身影在昏黄灯光中晦暗不明:你好好在这里待着,等我解决完手头的小事,有得是时间同你叙旧。

    楚韶沉默半晌,却只道:你小心。

    周兰木飞快回答:多谢关心。

    他走了许久之后,蜡烛才燃尽,楚韶举着那根燃尽的蜡烛,走到了密室门前,伸手去触碰了开门的机关。

    方子瑜本正守在门外,见他出来倒也不惊异,甚至恭敬地鞠了一躬,只道:小楚将军,鹦鹉卫和湛泸军跟着殿下进宫了,玄剑大营剩余兵力都在我手里,我虽敌不过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敌不过您,但您是逃不出去的。

    楚韶却道:子瑜,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我求你一件事情。

    方子瑜微微诧异,却又低下头:子瑜不敢。

    楚韶把手里冷掉的烛台塞给他,低声道:你去找一个人,让他来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无论是太子gg还是小兰,都有愤怒时主动触发的技能:精准扎心

    感谢小天使灌溉营养液:寒鸦春草35;叫夏天天不叫夏天10;未静5;顾望2;烟染霜冷1

    啾咪~

    第86章 梦落花

    周兰木走进昏暗的通天神殿之时,风朔正呆呆地跪在蒲团上上。

    他似乎十分迷茫,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有人走进来的声音以后,也只是无力地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你来杀我?

    周兰木摇了摇头,在他面前跪下,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当啷一声响:我有话要问你。

    他从怀里摸出那封皱皱巴巴的信,往桌上一放。风朔疑惑地把信拿过来,只看了两行,面色便渐渐白了下去。

    他吓得手开始哆嗦,嘴唇也哆嗦了起来,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这这

    看你的样子,我便知道,你应该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罢。周兰木抬手倒了杯茶,茶已经凉透了,他却毫不在意,我也不知道信是谁送来的,大概就是想叫我怒气冲冲地来寻你,正好一头撞进你的圈套里面。

    他放下茶杯,笑道:布置这样的局,还收买了我身边的人,解意,你长进不少。

    风朔结结巴巴地唤他:皇皇兄。

    周兰木伸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冲他眨了眨眼睛:嘘。

    他有些慵懒地坐在蒲团上,十分惬意地说:你让素芙蓉相信我派她弑父,让鹦鹉卫相信我要谋反,还想让楚韶相信我要杀他谁给你出的主意?

    我也不知道,风朔低着头,答道,自从金庭宫之变后,戚琅身死,这人便找到了我,日日在暗处为我出谋划策,我平日也寻不到他,只能从御花园假山之后捡到他的信。我我在别人的手下过了这么久的日子,不想不想再皇兄,其实我不想

    这件事都被我知道了,你就不必在我面前装样子了,周兰木把手里的信往他面前一扔,遗憾道,我当年一直以为你是无辜的。父皇中毒身死,梅夫人殉葬,卫夫人被卫叔卿奉养在后宫,你的手可真狠啊。

    我不知道母妃会殉葬,风朔沉默了良久,才道,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若不杀父皇,我哪里有什么活路?他活着,就算你死了,也轮不到我来做傀儡。卫叔卿和戚琅不肯背弑君的罪名,我卖他们一个人情又如何?如果不然,我哪里能活到如今?

    周兰木垂了垂眼睛,却问:解意,你在典刑寺里住过没有?

    我去瞧过,那里真冷,连光都没有,风朔抬头看了一眼,似乎在对他说话,又似乎在对自己说话,稻草是潮的,墙上有从前的人留下来的血,还有青苔,我甚至听见了老鼠的声音。我从九岁开始,再也没有住过这样的地方,如今都觉得不能忍受。你当年在这里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他一向自诩高洁骄傲,落到这样的地方,不知是生不如死,还是充满悔恨?

    你恨我?周兰木转过身来,面上居然带了些笑意。

    不,风朔摇头,我只是羡慕你罢了。

    他拂了拂袖子,继续说道:父皇疼你,我母妃宠你,所有人都爱你,我虽养在他们身边,却没有这样的福气。

    风朔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告诉你,定风之乱时,卫叔卿与戚琅进宫,将父皇和我都囚禁了起来。我当时偷听二人说话,戚琅想劝卫叔卿早日杀掉父皇以绝后患,卫叔卿却很犹豫,说不如杀掉两位皇子,让父皇做傀儡,反正父皇也不算得民心,未必不好拿捏。我当时吓坏了,说到底,我对父皇不过是一个若有若无的摆设,他既没有做父亲的责任,我又何必上赶着去孝顺?

    所以周兰木低声道。

    所以我便求戚琅给我找来了毒|药,亲手给父皇送去了,风朔道,二世家不想背着谋害君王的罪名,我来替他们背,换自己一条性命,可是上算得很。

    那是你亲生父亲,周兰木冷静地说,他抚养你长大,可有半分对不起你?

    没有,风朔无辜地摊了摊手,可惜我对他不过是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如何比得上你一根寒毛,死便死了,我不在乎。

    周兰木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惜啊可惜,他从前要我好好照顾你,你在轻信旁人来对付我之前,我本想让你做几天安生皇帝,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想了

    看来你也没有信过我,你私下早就将鹦鹉卫收入囊中,无论是玄剑大营,还是皇族私兵,你算无遗策。风朔跪在他脚边,计不如人,又轻信他人的挑唆,如今败给你,我无话可说。

    我不会杀你的,周兰木低头看他,我若杀了你,和你又有什么区别?你余生便在通天神殿好好忏悔,哪日若是想不开一头撞死,我也不会拦你的。如意国玺在神殿桌上,把我的东西还给我罢。

    风朔突然笑起来,他直起身子,端正地向周兰木行了个大礼:多谢。

    殿门在身后缓缓阖上,隔断了冉冉的烟雾,周兰木一手托着国玺,淡淡地想着,他曾在这蒲团上跪过许多次,然而那些虚无缥缈的时光也正如香雾一般,就这样不着痕迹地散去了。

    沈琥珀正跪在殿外,见他出来,屈膝下跪,身后的士兵跟着他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大片:恭迎太子殿下还朝,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殿下上位。

    风露在沈琥珀身侧站着,闻言后倒也没有旁的表情,只问:你现在要往何处去?

    周兰木道:回将军府,把最后一件事解决。

    风露道:我瞧见你书房案上的信了,你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说到底,你是在折磨他,还是折磨你自己?

    我那三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你清楚得很,周兰木随她一同顺着长阶往下走去,这一件事若是不做,我该拿他怎么办呢?打断筋骨,锁在身边,看着他日日痛苦懊悔?他不是我,说不定会很乐意,可我见他这个样子,又能好受到哪里去?有些事情我不愿意去了解,不愿意让自己明白,可我心里清楚得很,他已经做了他所有能做的事情,是我不肯原谅他。

    他展颜一笑,似乎很高兴:我不能原谅他,否则我就只剩自己可以怪罪了,岂不是太惨了些。

    皇兄这几年学会了说谎,旁人看着真真的,我却是一个字都不信。风露冷道,你可不要后悔,他在身边,你还能多活几年,他若是

    如雪,周兰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去,眼瞳中映出通天神殿高高的金色屋檐,反而看不清神情,他沉默了许久,最终却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去罢。

    将军府周遭的守兵都被调了回去,方子瑜见他回来,连忙行礼,他欲言又止,最终却只说:萧颐风大人来过。

    周兰木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抬脚向密室走去,又反手关了门。密室内烛火燃尽了,一片漆黑,他端着烛台,刚刚关上门,便听见了黑暗中有些紧张的气喘声。

    他端着烛台走近了,才发现楚韶正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盏酒。

    是风朔在朝明殿内端来的那一盏。

    他拿着信前脚进了宫,后脚风朔便着人搜了整个周府,这盏酒本就存于他书房之中,为防自己心软,他还专门写了一张雪浪笺提醒自己。

    鹦鹉卫曾着人问他,这盏酒送往宫里,要不要拦下。

    他没有拦。

    说到底他不怕楚韶看见这样东西,本就是要送给他的东西,提前见了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不想楚韶明明知道他要杀自己,还是决然地选了信他。

    周兰木伸手提起酒壶,手指在酒壶顶端镶嵌的暗红色玛瑙珠子上拂过,为他倒了一杯酒。黑色酒液涔涔流出,很快便盛满了。

    楚韶眼见着他倒酒,眼睛却红得吓人,他声音嘶哑无比,还是气声,若不凑近些,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什么:你要杀我,只要说句话就好了,何必苦心算计,劳心费神。

    周兰木拨弄着壶顶上那颗玛瑙珠子,不答他的话:你我再见时,因为这颗玛瑙珠子破了一桩案,亲近了些,如今也算是有始有终。

    楚韶盯着他的脸,眼泪顺着脸颊滴了下来,砸在他的手上,他从小时候开始就是很爱哭的孩子:我甘愿为你死,为你生,剖出心来跪在你面前只求你看一眼,你到底明不明白?

    周兰木端着酒杯举到他面前,眼睛拂过手上的泪滴,轻轻地问: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壶是白玉壶,杯是白玉杯,一片冰心在玉壶我心领了。楚韶没有继续说,痛快地拿过了他手中的杯子,微微抬手,竟然干脆地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能死在你手里,真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周兰木低着眼睛,突然站了起来,由于起身太急差点跌倒,他急匆匆地往外走去,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一样,楚韶盯着他的背影,由于泪水模糊得只能看见一圈白色的光晕:就连死前,你都不肯再看我一眼?

    周兰木在门前停住了,手在宽大的袖子下发着抖,酒杯跌落在地上,他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玉碎声,随后是沉重的闷响,似乎有人挣扎着跌了下来,朝他的方向爬了几步。

    呼吸渐渐急促,最终归为一片冰凉的死寂。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周兰木死死拽着自己的红松石手钏,一个不留神却将链子活生生拽断,松石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砸出一阵清脆得让人心碎的声响。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周兰木喃喃地自语,感觉自己眼睛泛起一片咸湿,但微微一顿,他便抬脚继续往外走去,从始至终都不曾回头再看一眼。

    永别了阿韶。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

    好的上一句是瞎说的求不要打死给留口气填坑!!

    其实是【第三卷 完】

    注: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第87章 休洗红

    四年前。

    望门古城在王朝西界舞韶关和岁裕关之间,是宗州出外第一座城,年久失修,鲜有人烟。

    这附近连被西北地区特有的烈风卷起来、纷纷扑向城墙的沙子,都呈现出一种森森的白色。

    故旧的古城在模糊的月色之下渐渐变得清楚起来,巍峨的城墙在视野中只留下了一排黑漆漆的、看起来狰狞可怖的剪影,但在此刻,凭它多么狰狞可怖,风歇都是看不见的。

    眼前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西北地区向来严寒,如今不仅丝毫未曾消退,反而有变本加厉的态势。每一阵风刮过去,都在他单薄衣衫的无力抵抗下,带来一阵刀割一般的疼痛,但这种疼痛在如今的他身上,几乎可以被忽略不计。

    他看不见镜子,不知道自己的脸如今是什么样。除此之外,身上深深浅浅被擦破、跌破的伤痕比比皆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受过这么多伤。然而比起这所有的伤,更重要的事情是,水。

    滴水未沾,已经接近两天了。失血,失明,疼痛,严重缺水,让他的意识恍惚不清,只能凭借最后一点力气,一点一点地往风声凝驻的方向挪去。

    古城四周肆虐的疾风似乎有意戏弄他,刮得又冷又急,最终把他掀翻在了地上。风歇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多年以来过得太|安逸太温暖,让他对这样死亡临近的阴影十分陌生。

    风歇努力爬起来,却什么都看不见,他自暴自弃地想,不如死在这里罢,若寻不得周云川口中那个能够帮助他的朋友,与其拖着病弱身体苟活,还不如就此死去。

    一阵奇异的咯咯吱吱的声响突然传了过来。

    城门开了,一阵阴风席卷而来,随即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纤细柔弱的人朝他走了过来,脚步很轻。

    如果独身死在这荒凉的地方,不知救他活下来的会有多失望,风歇无力地伸出手,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

    在这阴冷黑暗的地方,风歇突然回忆起了某个春日的下午,海棠花开了一整个令暮园,他和楚韶并排躺在花树下面闭目养神,一阵微风把一整朵粉白色的花吹到了对方的眼睛上,他也不去管,美好得瞬间就是永恒。

    我还有机会再看到那一园的海棠树吗?

    眼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风歇红着眼睛往前爬了几步,努力地伸出手去。

    救我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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