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语笑阑珊(44)
江湖那么大 作者:语笑阑珊
江湖那么大——语笑阑珊(44)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祝小穗还想呢,公子既然觉得徐云中来路不明,那肯定不会去见,结果祝燕隐一口就答应下来,精神抖擞地吩咐:今晚歇下后,让他来我的住处。
家丁领命退下,祝小穗小声问:可公子刚刚还说不愿见他。
不是不愿见他,是不愿主动去找他。祝燕隐用卷起的书敲敲书童的肩膀,一脸老谋深算,这是我们江湖中的事,你不懂。
祝小穗:不想说话。
这一晚,祝府的队伍停在了一个小村落。徐云中左等右等,第一次问时说祝公子在吃补品,第二次问又说在沐浴,中间好像还小睡了一会儿,总之等鹤城第一美终于被领到祝公子的住处时,已经连院里的鸡都睡了。
徐云中一进门就吃惊。
一来吃惊祝府的派头,虽然他也已经混在队伍里吃了几天的饭,还坐了人家的马车,但同祝燕隐的吃穿用度比起来,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比如说这间农户土屋,此时就被铺满了雪白的地毯,香炉里青烟袅袅,搞得和皇宫差不多。
二来吃惊,为什么房中除了祝燕隐,还有八个彪形大汉,真的好彪啊,不是说好了要隐秘一些吗?
祝燕隐亲切和蔼,手中捧着暖炉:徐老板,请坐。
徐云中发自内心地:不,我不想坐。
但来都来了,不坐好像也不行。
房间里的气氛就显得稍微有那么一丢丢诡异,安安静静的。
祝燕隐问:徐老板找我有事?
徐云中看着他身后八个大汉,由衷回答,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想同祝公子聊聊诗词,聊聊书画,再聊聊风花雪月。
一听就好文人雅士!
祝燕隐欣然允诺。
于是两个人就从顾恺之聊到张僧繇,从《燕歌行》谈到《洛神赋》,说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才看起来很宾主尽欢的各自散去。
八名彪悍的祝府家丁也跟着一起散去,祝小穗一边伺候祝燕隐洗漱,一边道:说的都是些皮毛上的东西,这样也能叫第一才子吗?
看他的诗,可不像这么肤浅的人。祝燕隐将脸擦干净:与平日格格不入得过于明显,反倒看不清此人究竟是真是假,是敌是友。
他原本想去找找厉随的,但夜已经很深了,便躺回床上,明日再说也不迟。
万仞宫的住处就在祝府隔壁。
半夜三更时,一扇门吱呀被推开了,音效和闹鬼差不多。
负责保护鹤城才子的几名家丁立刻围上前:徐老板,你这是要去哪里?
徐云中道:我有事要去找厉宫主。
祝府的家丁还是很好心的,立刻就展开了劝阻,毕竟我们都是见过一剑十个头的人,实在不忍见你成为第十一个。
但怎么说呢,好言劝不住该那啥的鬼。
于是徐云中还是一路被东北风卷着衣摆,去了隔壁。而隔壁万仞宫的弟子也很吃惊啊,吃惊程度不亚于看到自家宫主在月夜起舞,为什么一个两个读书人都这么狂放不羁,我们好不容易适应了祝公子,居然又来一个?
徐云中:你们宫主住在哪一间?
万仞宫弟子迅速挡在他面前。虽说读书人没什么杀伤力,但这寒冷冬夜浑身乱飘白纱的造型还是太惊人了,不得不防。
徐云中清清嗓子:厉宫主!
万仞宫弟子目光同情,完了,你死了。
徐云中继续道:厉宫主,我有事想要请教你。
嗓音又高又颤,也不知是矫揉造作没作好,还是被冻的,反正听得周围一圈弟子牙根子疼。
从屋里传出一个冷冷的滚字。
徐云中只好祭出杀手锏:与祝公子有关!
厉随微微一顿,放下手中的湘君剑。
他自然知道这句有关可能是假的,但倘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真的呢。
进来。
徐云中关上门,先极快地在屋内环视一圈,确定只有厉随一人,并无附带八个大汉,这才松了口气。
厉随坐在桌边,一身黑衣,目光寒凉。
徐云中及时道:我被一个挂着面具丑黄丑黄的男人喂了毒药。
厉随:
徐云中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用极快的速度说了一遍,不快不行,因为他也不想和这你说完立刻就要死的凶残目光多接触半刻。
其实事情很简单,那一晚赤天找上砚台铺子,给鹤城第一才子强塞了一粒毒药,威胁他混入祝府的队伍,先与祝燕隐混熟,再伺机下药。
就是这个。徐云中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
厉随自然清楚面具人是谁,他收下药瓶,又问:你为何要说出来?
徐云中突然被戳中了怒点,恶狠狠道:因为我此生最厌恶受人威胁。
清冷孤傲的大才子,早已被人追捧奉承习惯了,心气多高啊,哪里能受得了这种窝囊气?更别提还要给人投毒,手法之下三滥,光是想想就头晕目眩。
徐云中握住拳头:我就算中毒不治,也绝不干这种龌龊之事!
虽然他确实还没活够,但一旦关系到文人的尊严与面子,大才子心中就又油然升起了一股与天地同悲的壮阔,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死之间,反正我肯定不能和反派油腻蜡黄丑男为伍,呕。
他还是个颜控来着。
厉随道:这件事,你似乎应该去找祝府。
我倒是想找。徐云中苦恼:但祝二公子身边始终有人。
赤天在砚台铺子时,曾说过在祝燕隐身边也有他的眼线,不知是确有其事,还是只是空口威胁,好让徐云中断了耍心机的念头。而徐老板虽说被毒药惹出了慷慨激昂的悲壮,但他并不是我宁愿现在立刻就死的瞎悲壮即便是死,他也要看着丑男人先死。
读书人,就是这么斤斤计较,有仇必报。
徐云中继续道:我分不清祝二公子身边的人究竟是敌是友,便没有同他说,才会夜半来找厉宫主。
厉随点头:我会处理。
徐老板裹着他美丽飘逸的大袍子走了。
没过一阵,雪白蓬松的祝府二公子就来了。
院中的万仞宫弟子:我家宫主好招读书人喜欢!
祝燕隐咣当关上门:怎么回事,我听说徐云中刚刚来找你了?
厉随双手扯住他的披风领:你派人盯着我。
我盯你做什么,我盯的是徐云中。祝燕隐催促,说。
厉随见他厚厚的披风下裹着单薄寝衣,显然是刚一听说就急匆匆来了,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将人抱到火盆边坐着:急什么,他就是来说了说被赤天胁迫的事。
祝燕隐:啊?
厉随将前因后果大致复述了一遍。
祝燕隐听得急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我连累了人家?
魔教的错,与你何干。厉随道,明日我让江胜临替他看看,若不行,至少赤天那里有解药。
可我们要是没去买砚台,徐老板现在还躺在他的院子里喝酒呢。祝燕隐道,头疼。
厉随替他按揉太阳穴:文人都这么不怕死?
不是不怕死,是傲骨与气节比命更要紧。祝燕隐认真道,赤天不懂的。
因为不懂,才会以为区区一粒药丸,就能以生死威胁到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但其实这天底下最不好惹的,也正是人美嘴毒、才华横溢、自视甚高、受不得半分委屈与轻蔑、心眼还很小的读书人,他们比武夫可难对付多了。
祝燕隐道:若此事是真的,那我们便与徐老板联手吧,先坑赤天一把,拿到解药再说。
厉随依旧是那句万年不变只要你喜欢的霸道魔头式宠爱: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赤天:这就是读书人的世界吗,好陌生。
第57章
火盆烧得很热, 祝燕隐将披风解开,露出里头单薄柔软的寝衣。他其实是很心无旁骛的,就是想凉快一下, 但却意外搞出了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效果, 而大魔头都很吃这一套, 因为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做作,好清纯哦。
祝燕隐后知后觉:你稍微等会儿!
厉随将他打横抱起来:今晚就留在这。
我们不是在说正事吗?
你可以在床上慢慢说。
我去让人给祝府传话。
祝燕隐:嗯, 那我要睡在靠里面。
善变的读书人。
万仞宫都是武夫,对床铺自然没什么高要求,不过是硬木板上铺上被褥, 没有床帐, 枕头也没有熏香, 但所谓爱屋及乌, 祝二公子躺得挺舒服自在,他扭头看看身侧的人,问:我们还要接着聊徐云中吗?
厉随道:明日我与你一起去见他。
既然都说了明日要见, 今夜也就不必再浪费你侬我侬的时间在其余人身上。祝燕隐趴在厉随怀中,一只手伸进人家的衣襟里,吃豆腐吃得很光明正大, 谁让这房中火盆不够多的?
厉随握住他的手腕,凑在嘴边亲了亲:不想睡?
祝燕隐:在一瞬间脑内了八百种话本情节, 不穿衣服的那种。
不行, 小祝你要矜持一点,读书人不可以这么不斯
祝燕隐睁着眼睛,看着突然近在咫尺的厉随,对方长长的睫毛正垂覆下来,遮住了那双墨黑的眼眸, 尖梢还挑着一点微亮烛火,似乎抖一抖就会落下金。怎么说呢,简直好看得惊心动魄,反正对祝燕隐来说,是没有比这更颜如玉的了,哪怕翻完万卷书也找不到第二个。
他假装不紧张地问:你看我做什么?
厉随答:好看。
祝燕隐心想,我是好看,但你更好看。
厉随笑着低下头,继续亲他,亲得又轻又缠绵,撩得心里跟着痒。方才祝二公子摸了半天魔头的胸膛,这阵全部还了回去,由此可见寝衣料子太软也不好,若换成糙到能扎出血的粗布麻衣,肯定就不会有这么捏来揉去的兴致嗯。
厉随手停在他单薄的胸前,暧昧低语了一句。
祝燕隐耳根又烫了三分:非礼勿听,我聋了。
忠诚的老管家只接到通传,说自家公子要与厉宫主彻夜相谈,但并不知道是这么个谈法,还在给远在江南的老爷与大少爷写信,汇报二公子与厉宫主越来越和谐融洽的关系。
桌上烛火跳得欢快,冬夜也不显寂寥。
祝燕隐躺在枕被堆中,脸红心跳衣衫凌乱,总算找到了一点点与大魔头气质很相配的,纵情享乐的调调。
第二日一早,徐云中就被请到祝燕隐房中,这回没有附赠八个彪形大汉了,只有厉随与江胜临。
江胜临先替徐云中试了试脉象,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详细询问了那一粒药丸的形状与味道,也没什么特殊的,白色甜腻,江湖中的毒药十之八九都长成这样。
祝燕隐猜测:若连江神医都看不出来,会不会是赤天故意使诈,其实就是一粒普通糖丸?
也有可能,不过还是大意不得。江胜临道,至于赤天想给你下毒的那瓶药,其实是蛊虫,在体内养个二三十日,就能使人浑噩失智,产生幻觉。
产生什么幻觉?
多是看到荣华富贵,也有看到神佛满天的,不好说。
祝燕隐不解:赤天为何要给我下这种毒?
江胜临解释,幻觉只是前期,若一直不将蛊虫取出来,人就会越来越烦躁暴力,甚至想要提刀杀人。而这种蛊虫比发丝还要细,盘于脑中,想取出来难于登天。
厉随叩叩桌面,提醒:至少能将你逼回江南。
天下皆知江南祝府对祝燕隐的重视程度,出一趟门恨不得派成千上万个随从跟着,若照顾成这样还是中了毒,在一夜间变得疯癫暴力,那不说别的,祝府对整个江湖的观感可想而知。
祝燕隐皱眉:他怕祝府的势力,所以不想让我加入这场讨伐里。
赤天当惯了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江胜临将那瓶药丢进火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躲在幕后下黑手,早就忘了要怎么样才能站上台面,不过手段倒是一如既往又怂又毒。
徐云中正在旁边疯狂擦手,因为他一想到自己居然一直将蛊虫装进袖子里,就觉得好恶心啊。
祝燕隐道:还不知赤天的那一粒白丸究竟是什么,我们还是先将计就计,把戏演足吧。
江胜临问:怎么演?
祝燕隐看了眼徐云中:所以前几日徐老板散出去的那些银子,也是赤天给的?
是。总要做做样子,表明自己真的在与全江湖拉近关系。
一共多少?
一千两。
其实不是小数目,但祝燕隐道:要与我搭上关系,与全江湖搭上关系,一千两哪里够?扔进水中也就听个响。
徐云中很快就领悟到了他的意思:那丑男还说,过几天队伍路过端城时,让我有事就去城北陶然亭。
一听还能要到银子,祝燕隐当即拍板:我教你怎么办!
读书人一旦纵情享乐起来,别说一千两,十个一千两也打不住。
徐云中在这方面天赋惊人,只要稍加点拨,立刻就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他先花大价钱请来祝府的厨师,硬是在荒郊野外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席面,邀请许多年轻英俊、或者年轻漂亮的少侠与侠女们来赴宴,其间醉卧高谈,抚琴吟诗,火堆熊熊燃烧着,鹤城美丽的才子衣袂飘飘,握着酒杯来回穿梭,好一派热闹景象。
然后又雇了祝府的家丁,让他们快马加鞭去端城购置了一批礼物,又快马加鞭带回来,当天就送给了江湖好朋友们。至于为什么要一来一回,不能在端城等着,那当然是为了烧银子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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