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退隐了[穿书]——十步谈霏(44)
是时候退隐了[穿书] 作者:十步谈霏
是时候退隐了[穿书]——十步谈霏(44)
听到这句话,已经缓过许多的狄三先也是浑身一震,强撑着一口气,艰难地地抬起头,一双紫眸看向自己父亲,希望得到解释。
狄戎却只是随意打量了他一眼,面上带笑,笑容却未入眼内,鄙夷道:先儿是我四方天门未来的继承人,亦是我的左膀右臂,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与他相比?
哦?阙近天本也是看到他真愿意废掉自己儿子灵力,估计两方实力差距后,方才出现的,听对方这般言论,又不像会牺牲亲子的模样
带着疑惑,他转而看向旁边的狄三先,无论是长相,亦或是方才爆发出灵力的强度,又或是那身超绝的剑术,甚至说话的态度,都应当是狄三先本人无误,为何
刚想到这里,阙近天忽闻西面高台之上,四方天门高级弟子中有人轻笑一声,抬眸望去,就见南湖叠玉微微侧开身子,一身着四方天门紫袍的年轻人步履从容地自人群后方走上前来。
那熟悉的面容,那凛利的气势,那周身密不透风的剑意
三鲜,你
鸣木雀身处季清弟子中,看到自家好友从图南身后出来,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懵了。
两个三鲜?
为什么会有两个三鲜?
他看了眼高台上衣冠整齐,剑气沛然的好友;又看了眼半跪在高台下,与他一般仰首瞠目,满脸不可置信的另一个好友,在两边逡巡许久,哑然道:这这是什么回事?
木雀。
高台上的狄三先冲好友微一额首,浅紫色的双眸灵光流转,台下仍在鞘中的祝雪剑便仿佛受到召唤,在空中盘旋两圈,欢快地回到主人的怀抱。祝雪入手,他俊美的面容沉静如璧,只淡淡道:让他将手挪开,便可知晓。
鸣木雀怔愣片刻,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台下那人看去,下面的狄三先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多出来一个他,呆愣间,下意识地将捂着胸口的手挪开,低头看去。
机括运转的喀嚓声自胸口破开之处传来,他原以为破开胸膛之后,会血肉模糊,会鲜血满地,却如何都没想到,竟会出现一个空荡荡的缺口。
那缺口也不类常态,仿佛木头被敲碎那般,蛛网般的裂纹自破口处蔓延,一点紫光幽幽,心脏的位置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映得胸口那片肌肤都变了颜色。
他
这般超出常理之事,莫说看到这幕的鸣木雀,就连狄三先自己,都傻掉了。
就在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回到了掌控,就又抬起虚软无力的手,摸了摸那棱角分明的缺口。指下破碎的边缘锋利的很,他不过轻轻一下触碰,便将指尖划出一道破口,鲜红的血液自其中渗出,没一会便凝成了一个血珠。
这是怎么回事
茫然地抬起头,与高台上的另一个自己遥遥对视,旁边的图南刷地一声展开扇子,优哉游哉地摇了两下,叹道:咦~真是可怜,假作真时真亦假,只是可惜,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直到现在,你仍未反应过来吗?*
那~南便好心告诉你吧。银色的眸中波光流转,他眯起狐狸似的眼睛,仿佛是看了一出绝好的大戏,满是兴味,满是有趣:你不是狄三先。
他拖长了尾调,用最平常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话语:你,只是一个偃甲。
话音落,台下南面的空地上微光闪过,一棵有花无无叶,高逾五丈的树便凭空出现。
点点莹黄灵光自花蕊间散落,未及地面便化作虚无,高台上的祁长言手中灵诀一变,狄三先破碎的胸口就有同样色泽的灵光亮起,与那树上如出一辙,相互辉映。
这是,一整株左臣木。
鸣木雀惊呆了。
其它弟子也惊呆了。
狄三先怔怔望着这与自己心脉相连的树,无言。
我,只是一个偃甲
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空旷,狄三先半跪在地,耳边不断地回荡着这句话,直被塞满了所有思绪。分明每个字都认得,分明每个字都听在耳里,却完全无法理解其中含义,仿佛一旦理解,自己便会连存在的意义都全数失去。
我只是,一个偃甲?
他苍白的薄唇剧烈地颤抖着,瞳孔也被刺激的收缩成针尖大小,看了眼这一树左臣木,又看向那个所谓的自己,思绪一片空白。
我只是一个偃甲!
这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假作真时真亦假《红楼梦》
第70章 隐圣谷
旁边的阙近天也被这真相震慑, 视线在真正的狄三先和这个所谓的偃甲间不断徘徊,满是不可置信道: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当年那个魔头死时,已经烧掉所有偃甲图谱, 我们亲眼看到!你们不可能做出有自我意识的偃甲!这不可能!
你不能, 可不代表别人不能。狄戎冷哼一声, 道:衔花古洗于偃甲一道颇有建树, 原本我们还觉得一个普通的偃甲许是骗不过你,没想到竟做出个有意识的, 也算是意外之喜,真是老天都要收拾你。
衔花古洗
没想到会在这里听见这么个意外的名字,狄三先也不知是什么感觉,下意识便向古洗那边看去,正对上祁长言专注的凝视。
人群中, 他一袭白衣,依旧那般清冷若仙, 依旧那般高高在上,可那双仿佛比蘸着蓝玉描摹的双眸却炙热如火,仿佛在看着自己毕生的杰作,仿佛在看着自己的道, 仿佛在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没错, 最重要的东西。
父亲狄三先利刃穿心时都未曾露出脆弱的神色,但在听到这荒唐的说法,看到另一个自己后,下意识地望向自己最为信任, 最为敬重之人。
他浅紫色的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满是无法理解,仰望着那依旧威严可靠的人, 哑着嗓子,道:这是假的对么?
狄戎瞥了他一眼,没有熟悉的温情,没有熟悉的信任,仿佛这个偃甲没了利用价值,连自己正眼都配不上。
冷风呼呼灌入胸口缺口,狄三先木质的心脏在这冰冷的目光下,一阵抽痛。
真相如何,不言而喻。
可他依旧不愿相信,转而看向二师兄的方向,图南手中折扇轻摇,摇头叹道:抱歉,南的师弟仅有一人~
那个人,不是你。
眼中绝望之色更甚,狄三先牙关紧咬,又看向四方天门的同门,视线掠过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很多他都能够说出名字,说出师承,说出一段往事。
可他们一个个对上自己的目光,又一个个别过了头,竟无一人,竟无一人愿承认他的身份!
三鲜
高台上的鸣木雀在台下好友向自己看来时喃喃一句,这唯一一声肯定,让狄三先灰暗的眼中霎时亮起了希望的光。他努力撑起身体,仿佛紧抓着汪洋中唯一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竭力仰起头,道:木雀!
鸣木雀被那声回应吓了一跳,他想说些什么,但抬起头看到对面衣冠整洁,剑气沛然的好友,又不知如何是好。低下头,再次看向那个顶着与好友相同的脸,却狼狈不堪的偃甲,他心中迷茫更盛,视线在一人一偃甲间逡巡徘徊,游移不定。
那个与我共患难的,那个救我于水火的,那个为我搏命试毒的,那个我心悦的是他,还是它?
他不知道。
长久的沉默,让狄三先眼中的光,熄灭了。
原来,从一开始,所有人就都知道真相。
原来,我只是一个用来代替原主,为人挡灾的工具。
原来,根本就无人在意我。
抑制不住的荒谬感自内心深处传来,狄三先眼中悲哀彻骨,嘴里却忽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
他平日里一向性情沉静,即便面对天大的事情,也从未失态。可此时此刻,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喜,他狂肆地大笑着,仿佛听到了天地间最可笑的笑话!
可笑着笑着,这笑声却渐渐变了味道,狄三先单手撑地,在激烈情绪下变成深紫色的双眸中俱是被掌控生命的愤怒,被众人欺骗的无力,与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的迷惘。
假的。
都是假的。
记忆是假的,亲情是假的,友情是假的!
就连这条性命,竟然也会是假的!
你们的嘴里,可有一句真话!
深沉的如同咆哮的声音自他嗓中憋出来,他一双眼布满血丝,俊美的面容也有些扭曲,对着这群人,嘶声咆哮道:我不相信!
记忆中的父亲威严慈祥,母亲温柔善良,师兄师姐,亲朋好友往事历历在目,任何一点细枝末节都能够回忆的清楚。
春花夏风,秋水冬雪。
每一分每一寸,每一时每一刻,初次习剑的惊喜,与好友泛舟的安然,晴空日光的温暖,星夜银河的璀璨
这一切的一切,这所有让自己心安,让自己感动的时刻,竟然都是假的?
怎可能是假的!
高台上的狄三先俯视着他,那般正直,那般淡然,分明和他有着同样的身体,分明有着和他相同的记忆,在台下看来,竟显得如此高高在上。他浅紫色的眸中无悲无喜,只是那样平静地宣判道:我是狄三先。
你,只是赝品。
虚假的回忆全部打破,被这句话刺激得浑身都不可抑制地战栗,台下的狄三先终于认清了事实。他紧咬牙关,直视着另一个自己,嘶声质问道:为什么,要把我造出来!
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声声悲愤,字字泣血,他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压抑着翻涌的愤怒,嘶声控诉道:一道天门金令,我不惧死劫赶来!一声天门荣誉,我被迫背负污名!痛苦挣扎,诸般折磨,你们都看在眼里!你们竟只是看在眼里!
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
他愤怒,他无助,但任他咆哮控诉,竟连半点波澜都未惊起,仿佛自己是不入流的跳梁小丑,张牙舞爪地做着滑稽的表演,连给予一丝感情都是奢侈。
怒意在众人的冷漠中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虚。
他低下头,黑色的发丝自脸侧垂下,挡住所有表情,眼中瞳孔不住震颤着,整个思维都变成无边无际的旋涡,几乎将他整个人的意思都吞噬进去,片刻都不能思考。
在别人眼中,不过一瞬,但在他的脑海,却仿佛过了生命所经历的半生。
若我不是狄三先,若我不是我,那我是谁
压抑的语气自黑发垂落间透出来,不知是在问外面的武林正道,还是在问自己,他哑着嗓子,质问道:
我是谁
你不过是个赝品罢了。分明面对相同的长相,相同的记忆,狄戎面上却没有半分留情,完全两种不同的态度。他冷哼一身,倒还是略显满意道:天门灵宝做心,以灵灌输先儿的记忆,没想到一个偃甲,竟连先儿的剑招都可以用出来。衔花古洗的技艺,放在百年前,也不遑多让了。
祁长言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同样的话,自己做的偃甲说起来,便是最高的赞赏。但从狄戎这种伪君子口中说出,却半分欣赏都听不出来,有的只是难以掩饰的敷衍。
淡淡额首,面上波澜不显,仍是那般清冷之态,他蓝玉般的眸子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半跪于台下,自己多年心血所成,道:门主事已了结,我便将他带回留香楼了。
狄戎却果断拒绝道:不行。
祁长言眼神若冰,冷冷地看了过去,道:早已说好之事,门主岂能言而无信。
旁边衔花城主显然知晓自家古洗说一不二的的脾气,指尖六弦轻弄,制止道:古洗。
狄戎还是那般光明正大的样子,道:这个偃甲有我儿记忆,会我四方天门心决剑招,又知晓四方天门这么多的秘密,让他跟你回去衔花古洗,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见对方果然要食言,祁长言周身开始有细雪飘拂,眼中冷意更甚,道:你
哈哈哈哈哈,真是一出大戏!
分明已经被人制住,分明已经无法翻身,躺在地上的阙近天却笑得比刚来时还要放肆。他黑沉沉的双目睁开,看着台上这正道将要反目的戏码,冷哼道:这么多年过去,你果然半分没变,还是这般阴险狡诈,说话当放屁!
你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了。狄戎冷哼一声,道:衔花古洗,我自不会食言,偃甲,你可以带回去,但在这之前先儿。
他对着自己倾尽心血培养的儿子,命令道:毁了它!
萧声起,荼蘼伴雪落,祁长言一袭白衣,乘风浮于空中,双眸冷若寒冰,沉声道:谁敢动他!
台上的狄三先巍然不动,口诵灵诀,身后祝雪出鞘,浮于身侧,浅紫色的双眸平静地看向对方,淡淡道:请古洗让路。
休想。
那便冒犯了。
台上剑拔弩张,台下亦是暗流涌动,阙近天多次运灵,都发现无法化解体内药物,再加上身上这灵网,逃跑怕是不太可能。
这般想着,他黑沉沉的双眸转向那个已然绝望的偃甲,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灵宝,忽然伸手一抓,用最后的灵力将那偃甲拉到手上!
电光火石之间,狄三先只觉胸口被塞入什么东西,脚下土地化做湖水,不知从哪里来的无数黑爪勾住了的袍角,他的胳膊,他的腿,奋力将他向池底的深渊拉去。
台上鸣木雀的注意一直没有离开过他,此刻见他被灵术笼罩,也不管究竟谁是谁了,着急地大叫一声:三鲜!便要下来救他。
正在对峙的人也是一顿,祁长言如风般疾行而下,却已没有了偃甲的身影。
高台上的图南似是早已预料到这步,摇着扇子的手不停,望向狄三先消失之处,狐狸似的眼睛满足地眯起,仿佛终于达成了期待已久的算计。
啪地一声合上扇子,上面潇洒风流的又玉二字被折起,他用常人听不到的声音,满是兴味,满是期待,低语呢喃道:这下,足够你看清人类的真面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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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候退隐了[穿书]——十步谈霏(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