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初夏的雪(89)
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 作者:初夏的雪
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初夏的雪(89)
池德正这位一心镇邪的池家大长老便一定想不到,他精心准备的镇邪堂,反倒会给他想要镇的邪物提供线索。
根据接待员之前的交代,池家对镇邪堂的布置、此间安置的法阵符文以及其他等等,它们全都是在大长老池德正的授意下设下的,且每一样都经过了对方核审。
这也就意味着,这里的每一样布置背后,都带有对方的思考与算计。
让外行人来看可能会看不明白,但换给内行譬如小秋,槐合,还有拿回了记忆的盛珣,他们便完全可以通过这些东西来拼凑信息。
法阵的设置时间以及效用能大致推断出布置者的当时想法。
先推出想法,再捋请对方思路,接着便能继续推出对方当时可能面临的情形,掌握对方当年的逻辑链条。
我的屏障还可以再撑上一阵。小秋说。
但我们也不能耽误太久,最好是分工。盛珣明白小秋的意思。
他下一句就转朝向槐合与邹鹤,让两人带着那名池家人留在外间,负责外间的查看。
他和小秋则去往屋子里面,负责检查里间。
镇邪堂和外面切断了联系,外人暂时进不来小院里,池家人就算反应再迟钝,早晚也该意识到不对,留给盛珣他们的时间并不悠闲。
并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池家人真的过于自信又过分迟钝,完全没意识到自家后院起火,可会客厅那边还有褚家人,有关心盛珣的褚奎褚室褚商一众。
光是看盛珣被池家人带走后迟迟不归,带走盛珣的池家接待怎么也没了动静,再往后,怎么邹鹤也跑没了踪影了。
只怕再过上一会,是褚家要率先来主动找人。
你们俩去里间没问题吗?槐合从拿到分工起就欲言又止。
眼看盛珣将要带着小秋转过分隔里外的木屏,他不禁又问了一声:要不要不还是我和邹鹤去里面,你们查外面?槐合迟疑着提议。
总要去看的。盛珣回答了他。
小秋对此则没说话,只静静站在盛珣身侧。
于是盛珣又侧头看向小秋。
从邹鹤的角度看过去,他感觉个子更高一些的年轻人应该是拉住了另一人的手。
没事的。盛珣说,语气安抚。
小秋就终于点了下头。
在镇邪堂的里间,有一样众人从踏入这间屋子起,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回避的东西。
他们都知道它就在这里,又都对它的存在保持缄默半天,在盛珣之前没有人主动去提。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提。
里间屋子的正中停放有一具棺木,周围环绕有三圈蜡烛。
它下面有一个暗红色调的架台,悬空于地表,最底下的地上用朱砂混黑狗血绘有繁复咒术线条。
棺木里是池暮轻的遗骨。
*
会客厅。
宾客仍在交谈,厅堂里看起来一派热闹。
但就像盛珣预想的那样,他随池家接待已离开了很有一阵,褚家人开始生出疑心,有点等不住了。
盛珣怎么还没回来?问话的褚奎一脸担忧,镇邪堂就算离会客厅这边挺有一段距离,走过去是要一点时间,可他离开的时间我算了算怎么也够从这到镇邪堂走三个来回了吧?
旁边,褚室的想法就也和褚奎差不多。
同样被小褚学弟惦记的还有一个邹鹤,他扒着褚商的胳膊告诉对方:小舅舅也还没回来。
盛珣随池家人离开约四十分钟后,邹鹤忽然面露为难,询问过卫生间在哪里,接着便也离开了会客厅。
上厕所这个理由最平平无奇却又合情合理,没有人会因为一名普通人宾客想去趟卫生间而怀疑什么。
但假如这位先生去一趟卫生间,时间长到宛如掉在了厕所里,就不一定了。
我让人去问。褚商皱了一下眉。
两秒后他忽然记起什么,又改口:不,等等,邹先生那边最好是你直接去找,再带一个人跟着你,盛珣那边我亲自去找池家问。
让褚商改口的原因是自家老长老的嘱托。
褚家老长老全名褚世泽,之前褚家老一辈的车队刚到达池家时,只因为在会客厅门口回廊瞥到盛珣一眼,老人就难得失态,神色大变,还有了要追上去看个分明的意思。
随后,老人家追人是没追了,没有过分为难自己的身子骨,但他又差遣自家小辈去取旧物,对着一块怀表看了又看,中途甚至一度霍然起身,把左右想同他搭话的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但凡是与盛珣有关的事,一定要让信得过的人经手。
老人当时三言两语打发了左右的人,只推辞说自己是年纪上来了,看个旧东西也坐立难安。
等两旁没有闲杂人等,只剩信得过的褚家人,褚商被叫到跟前,老长老亲自叮嘱了他几句话。
当然,最好是你能亲自负责去过问,因为你的洞察力一向比别人好,对许多变数的预判也更准。老人当时说,如果发觉有任何异况,池家人对待盛珣的态度有任何微妙变化,你务必谨记,褚家将无条件维护盛珣,并想办法把池家变动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递给我。
褚商听老长老的前半段叮嘱时都还神色沉稳,老实说即使不特意叮嘱,他心里也觉得让信得过的人经手这条是应该的。
然而,及至听到后面,那句褚家将无条件维护盛珣入耳,不仅仅是褚商,两旁的其他褚家人就也听得倏地一愣。
我们要无条件维护盛珣?
褚商几乎要脱口问。
无条件实在很难不让人困惑。
老长老显然很明白晚辈的疑问,也清楚自己这话说出去会给家里人带去满头雾水。
褚世泽老人在座位上合眼片刻,他另一只还落于膝上的手中握着那块怀表,缓缓摩挲表盖。
这是一道家族令。老长老在片刻后说。
他先给自己的话定了性,直接让那番话具有了族令效力。
接着,老人语气和缓一些,他抬高握着怀表的手,把表盖打开,让邻近的每一位褚家人都清楚看清了怀表里的相片。
具体情形暂时不便多言,我们正在池家的地界上,需要你们很快回归各自位置,不能长久聚集。
但我可以先告诉你们,我也是直到方才亲眼看见盛珣才确定这是一位家族故人。
并且我辈族人,但凡见其本尊,需无条件维护且支持对方所做事业,这条族令不是我今日现场亲起的,它至少已经存在有近百年,我今天只是惊觉故人犹在,偶然重逢,在此重新捡起族令,宣布它的效力延续。
老长老只说了这样几句,随后示意众人各归其位。
盛珣三言两语间在褚家的地位突然被节节拔高,褚商纵然觉得老人这话说了反倒带出更多问题,比如说
为什么这族令居然就有百年了?为什么盛珣是他们家的故人?
假如他没记错,盛珣应该是他们小弟褚室的学长,今年也还在大四实习期没毕业吧?年纪轻轻就是他们家族百年前的故人这真的合理吗?
问题多如牛毛,偏偏不得解答。
不过褚商无愧旁人对他的评价,他的确是年轻一辈里最思维敏捷又洞察力超群的那个。
这所有的不合理混在一起,他试着把诸多看似有悖常理的信息一整合,继而就意识到,这事恐怕渊源极长,近一百年,就是这件事应当往回追溯的期限。
再加上老长老对池家态度一向模棱两可,今日发觉盛珣是故人,却是立即对池家展现出了防备。
褚商脑中有了个模糊猜测,还直觉盛珣也许关联着池褚两家当年的分家。
弟弟们在家里的权限都还没有褚商高,他们只大致得知老长老也很喜欢盛珣,要求家里维护盛珣,并不清楚老人还说了那么一长串意味深长的话。
褚商让褚室亲自去找邹鹤,以免万一,他又还点了一个身手不错的人跟小弟一起去。
褚奎在褚商去与池家人交接时跟了上去,认为心系盛珣这事上他也要出一份力。
谁都没想到的是,褚室都还没迈出会客厅大门,褚商也才刚带着褚奎走到厅堂里侧。
变故就那么突然的发生了。
哐!
那听起来像重物砸在二楼地面的声响,动静很大,让一楼所有人都条件反射仰了头。
池家的会客厅总共有两层,一楼是宽敞的大堂加两侧偏厅雅室,能容纳上百号宾客,二楼则相对清静许多,有露台与临窗软座。
此时此刻,因为宾客都已来的差不多,楼下大堂里呆着的基本都是如褚商之类的青年一辈,各家各门的老人,则都早在会客厅简单露脸后,就被引去了楼上休息谈天。
出什么事了?
什么东西?
上去看看。
一楼大堂人声嘈杂,有人已经开始往楼梯方向走。
但楼上一阵脚步凌乱。
有人以更快的速度从楼上冲了下来。
那是一名池家人,看样子应当是池家长老的随侍,这人直接掠过了楼梯间见他下来而驻步的人,也直接忽略了那些向他问及上面情况的声音。
他大步流星,几乎是仓促跑向池家人所在的位置。
大长老的手杖断了!这人径自对着池家人说。
他说话声音也有点急,嗓音紧绷,面上蒙着一层焦虑。
周遭邻近几个别家的人都听见他急匆匆又道:镇邪堂那边值守的人呢?今天是谁的轮班?!那边出事了就没有一个能提前预警的吗?!
池家人登时炸开了锅。
邻近的别家人里,刚好就有褚家人,这位褚家人扭头就要去跟家里汇报,才转身没跑两步,差点一头撞褚商怀里。
商哥,池家
我听到了。褚商迅速打断对方,他说,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长老,其他的直接跟我走,我们立即去镇邪堂。
楼上位置最好的雅座里,端坐于首位的池家大长老就还在盯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杖已经断裂有一阵了,最顶上的杖头刚刚咔一声脱落,又宛如一个铁砣一样重重落地,砸得满座皆惊。
褚世泽的位置只略低于池德正一点,在面露异色的一众老人里,他目光扫过地面狼藉,又看向面色发僵的池家大长老。
德正兄。褚世泽意味不明地说,你这手杖和你的人一样,一闭关就是几十年,不轻易示人,怎么今天难得一露面就这样了?
池德正却像根本没听见有人问话,他还在盯着自己的手杖,一张岁月痕迹深重的脸上,早不复饱满的面颊像垂着两块枯树皮。
一边有人仔细看去,发现他面部竟还微微发颤。
开了,开了。池德正神经质地喃喃自语说。
他骤然抬头,却是瞪大了一双浮凸的眼睛,把他老朽耷拉的眼皮撑开,嘶声问人:谁?谁正在镇邪堂?
池德正的手杖与镇邪堂里间的法阵紧密关联,可以看做是法阵的外连装置。
手杖断裂,杖头损毁,外人一脸莫名,但池家人都能即刻明白
镇邪堂里画在棺木下的法阵,破了。
*
将时间倒回去一点,大约二十分钟前的镇邪堂内。
小秋的手已经隔空轻按在棺木边缘,他扭头向盛珣确认:真的要开么?
棺木里有自己的遗骨,小秋之前一直对此没什么所谓,他以鬼怪的姿态在世间行走多年,哪怕听槐合说起原来自己身体还在,并且留在池家,他似乎就也没什么执念或感触,更别说想要立即寻回遗骨,让自己的身体归根。
身体在灵魂看来只是躯壳,这么多年过去,小秋甚至已经能很理所当然的把它当做一件外物。
但今天一切不同。
今天,盛珣就在自己身边。
这里有刚刚拿回了记忆的林君盛。
而小秋正要开棺,让林君盛看见自己早已脱离的曾属于池暮轻的身体。
这真的很难不让他迟疑。
我可能小秋费尽心思搜索了一下字句,想要劝阻又好像理由匮乏。
因为他和盛珣刚刚已在屋内找到了不少线索,而他们找到最后,意识到最关键的一条应该就在棺木里,需要开棺去与他的遗骨核验。
他知道自己应该动作更利落点,也明白他们时间有限。
但
我可能不太好看。小秋在想了半天后终于说。
盛珣没有催促,也并不在乎鬼怪在取最终线索前的踯躅。
盛珣一直等鬼怪把冥思苦想的话说完,他才摇摇头,伸手去握住小秋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
不会的。盛珣说,他握着小秋的手力道温暖又有力。
我想要看看你。盛珣注视着小秋的眼睛。
棺木就终究还是被打开了。
小秋只需一挥手,他轻松破开池家人费了大功夫才绘制的符文,棺盖随即在他的力量作用下缓缓推移。
他在盛珣低头去看时有个很小的阻止举动,盛珣被拉了一下手腕。
但那时,盛珣的目光就已经垂落下去。
他望向棺木内的动作是那么自然,不带有丝毫将要看见一具百年枯骨的畏怖与犹豫。
我看见你了。盛珣轻声说,他继续握着小秋的手。
过了那么久的时间。
林君盛又看见池暮轻了。
☆、正位
很多年以前,林君盛带队出行的那个晚上,他曾在夜色里回望后方的城市,也曾想过一些虚无缥缈的问题譬如说假如他的万一成了真,他此次真的一去不回,那么,他的爱人目送一个好端端的他直着离开小院,又于往后某月某日,只能同一个横着归来的他重逢,那滋味得有多苦啊?
林君盛仅是那样想一想,就已经开始心疼了。
后面战火纷飞的时日真的到来,青年指挥官带队辗转在一个又一个规模不等的战场,日子过得惊险又紧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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