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系受与叔攻的适配度 鹿拾(44)
这么多天了,他第一次接收到对方的注视,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感,他搬了把椅子坐到病床边:医生说你苏醒得比他想象中快,但是肺部的伤势有点严重,可能要恢复一段时间才能好。
沈放合了一下眼皮,示意自己知道了。
沈清池见他精神好一些了,问道:用不用我帮你把床头抬高点?
沈放嗯了一声。
沈清池帮他把床头升高,希望能让他舒服一点,又问:要喝水吗?
不这回沈放吐出了清晰的字句,扶我
扶你起来?
嗯。
沈清池伸手去扶他,动作尽量小心轻缓,沈放刚刚苏醒,光凭自己的力量,根本办不到坐起来这种幅度这么大的动作,他在沈清池胳膊上借力,非常吃力地撑起了身体。
就因为这么一下用力,他只感觉胸腔里一阵疼痛,不住地咳嗽起来,咳嗽又带起更加强烈的痛楚,肺部像要被撕裂一样,让他顿时眼前发黑,几乎喘不过气来。
叔叔沈清池只能抱紧了他,他感觉到对方疼得浑身颤抖,看到他眉心拧紧,额角几乎凸起青筋,挂上一层细密的冷汗。
之前手臂神经痛都一声不吭的人,居然会疼得浑身发抖。
沈清池看着他疼,只感觉自己一颗心也绞了起来,他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后背,试图给他顺气,又怕碰到他伤处,只能小心翼翼的。
沈放咳了一阵,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刚从昏迷中苏醒的身体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现在几乎连咳嗽的劲儿也挤不出来,等咳过了,他只能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沈清池身上,不住地大口喘息。
病房里非常安静,他沉重的呼吸声就显得格外清晰,沈清池抱着他,试图跟他说点什么来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叔叔,你昏迷的时候能听到我说话吗?
什么?沈放慢慢地缓和下来,这一番咳嗽让他快要虚脱,但还是尽可能保持着意识清醒。
我说,你是不是听到我说了什么,才醒过来的?
你说了什么?沈放问。
沈清池抿住唇。
居然不是因为听见了吗
他忽然有些心虚,将视线别到一边:没什么。
沈放已经精疲力竭,只能强打精神,艰难挣扎着不让自己再次陷入沉睡,努力回应他的话:到底说了什么?
真的没说什么。沈清池敢做不敢当,让他对着昏迷的沈放说我要拿着你的遗产去找别的叔叔他能说得出口,可让他对清醒的沈放再重复一次,实在有些难以启齿。
他尝试转移话题:那你刚刚,为什么说不?既然没听见我说的话,那你是梦到了什么?
沈放的思路因为过度疲乏而变得迟钝,他已经无法判断沈清池说的刚刚是指哪个刚刚,只好跳过这个问题,回答下一个:我梦到我没拉住你,你掉进海里,然后
然后?
再没了下文。
叔叔?沈清池唤他,没有再得到回应,只好一点点将他放开,发现他合着眼,已然睡着了。
这样都能睡过去
他好像从没见过沈放这么虚弱的样子。
沈清池扶着他重新躺下,给他盖好被子,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居然是因为梦到没有拉住他才醒来的吗。
他倒宁可是沈放听到他说要去找别的叔叔而生他的气。
他坐在病床边,只感觉心里难受得厉害,急需做点什么来缓解。
他执起沈放的一只手,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
第58章
沈清池吻了吻他,还觉得不够,又在他手背上轻轻啃咬,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他总感觉沈放的手比以前凉了。
也对,一次性损失了那么多血,说没有对身体产生影响是不可能的,就算后面输血补了回来,但严重失血的那段时间里,损伤就是损伤了。
想到这个,沈清池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给沈放输的那部分血,现在还在他身体里吗?还是随着失血又流走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他自己也感觉十分古怪,但人类就是会产生这种奇怪且不讲道理的疑问,毫无逻辑可言。
因为沈放的苏醒,沈清池好像又有兴趣继续吃那盘猪肝了,虽然菜已经完全冷了,可他居然觉得这盘猪肝好吃了不少,好像今天获得的喜悦也融进这盘菜里,为它增添了不少风味。
下午,沈清池因为高兴,甚至有心情收拾了一下房间,还把沈放苏醒的事发消息告诉了苏亭和陈祺语,傍晚时,他出去买了晚饭,并给沈放买了粥。
沈放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直到天黑才醒过来,那种无法形容的疲倦感倒是消退了不少,身体的痛苦也有所缓解。
他醒来时,沈清池正坐在沙发上写作业,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手机支在茶几上,播放着陈祺语给他录的课堂视频。
这些天他一直没回学校,但课还是要上的,他不知道沈放需要住院多久,万一这个学期都交代在这了,他总不能期末才回去临时抱佛脚吧。
这种时候他就要感谢热心的班长大人,陈祺语不光每堂课都给他录了视频,还把老师授课用的课件也拷过来,再拍下自己上课记的笔记,生怕他有半点不懂。
沈清池回想起自己穿书前,刚开学不久,他室友孙铭就得了阑尾炎,一周没来上课,他也是这么帮他学习的。
他听课听得太专注,没能第一时间留意到沈放醒了,直到余光扫到有什么东西在动,才发现沈放居然自己坐了起来。
叔叔!沈清池飞快地按下暂停键,一把薅下耳机,冲向病床,你别乱动啊。
我又没伤筋动骨,沈放嗓子还是很哑,因为伤势未愈,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去趟洗手间。
能站起来吗?沈清池尝试扶他,拉过他的胳膊让他搭住自己肩膀,然而他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力量,对方把重心加上来时,他瞬间被带得往一侧歪去,险些摔倒。
沈清池艰难地稳住身形,表情有些尴尬:我可以的,叔叔。
沈放没说什么,将压过去的重量又收回了一些,借他的肩膀作为支撑,适应着突然站起带来的不适感。
晕眩、乏力、胸闷,他合着眼忍受了数秒,才缓过一口气。
失血过多带来的后遗症,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你还好吗?沈清池微微仰头,看着他毫无血色的侧脸,要不我去借轮椅吧?
不用。沈放说。
得尽快适应。
沈清池扶着他走到洗手间门口,还是不太敢放手: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帮你?
沈放将视线转向他:怎么帮?
嗯帮你扶着?
沈放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弯了弯唇角:只是想帮我扶着?
那不然呢?沈清池把眉头挤成了奇怪的形状,我总不能对一个病人做什么吧?
那谁说得准,沈放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我可是没试探出你的底线在哪儿。
说完,独自进了洗手间。
沈清池看着在眼前关上的门,眨了眨眼,心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沈放心里,他已经道德败坏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过,叔叔能跟他开玩笑,应该算是好多了吧?
关门的刹那,沈放直接将胳膊撑在了门上,以支撑自己快要倒下的身体,不过是走了这么两步路,虚弱感又接踵而至,让他不得不大口呼吸,试图汲取保持清醒所需要的氧气。
他不敢发出声音,以免沈清池听见,倚在门边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倒过气来。
身体很沉,但也还能勉强支撑,他慢慢往里走,试图解决生理问题,却不知道该用哪只手来解手。
左手手臂打着留置针,完全不能用力,右手似乎因为严重失血导致神经缺血,几乎动弹不得,连握拳都做不到。
沈放皱眉。
倒是还不如直接死了的强。
但如果他死了的话,沈清池会伤心吧。
一想到小野猫会为他的死而伤心,他就忽然又有了一些精神,艰难解决完,去外面洗手,继而想要洗脸,却发现这次无论如何也办不到了。
他不得已叫沈清池进来帮忙,觉得这种连自理都不能的状态实在是有够烦的,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把碍事的留置针直接拔掉,还左手一个自由。
沈清池看着他眉头紧锁的样子,问道:叔叔不喜欢我照顾你吗?
沈放瞥他一眼:你真的会照顾人?
我怎么不会?我觉得你对我有偏见,沈清池不服道,我这不是帮你洗脸刷牙了,我还能帮你擦身体,我还会做饭呢。
是吗,沈放眯起眼来,所以一开始在我家蹭饭,你表现得不会做饭的样子,是装的?
沈清池:
怎么在这个时候翻旧账啊。
他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吧
沈放没继续这个话题,他确实想再揭一揭小混蛋的底,奈何实在是没这个精力了,在他的搀扶下回到了病床上。
我给你买了粥,沈清池见他不再追究,火速转移话题,医生说先给你吃点流食,要是没问题的话,再过两天就能恢复正常饮食了。
他说着支起床桌,打开保温桶,把粥盛出来,就是最简单的白粥,他现在还不敢给沈放吃太杂的东西。
沈放看着放到眼前的粥,又开始思考该用哪只手拿勺子,才刚展开的眉头再次皱起。
叔叔?沈清池疑惑地看着他,没胃口?
你喂我吧,沈放说,你不是说会照顾人吗,喂我吃饭算不算?
可以倒是可以,不过沈清池瞄了一眼他的手,右手也不能用吗?
沈放沉默。
这孩子果然怪敏锐的。
他无奈叹气,用自己的手搭住了沈清池的手。
沈清池感觉到他指尖微凉,忍不住想给他捂捂,然而他自己的手也不暖和。
紧接着,他感觉到施加在手上的力度,那力度非常轻微,沈放却好像已经很用力想要握住他的手。
沈清池明白了什么,不禁心中一惊:你
使不上劲。沈放放弃了,这种不听使唤的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上一次还是在六年前,熟悉的滋味卷土重来,让他有些烦躁。
沈清池感觉到他语气中的挫败感,连忙安抚他道:可能过些天就好了,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嘛。
沈放没吭声。
沈清池想起什么来,又说:哦对了,之前我跟苏老板说了药的事,她说买到了,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海关,再过两天就能送来了。
沈放完全不知道这事:什么药?
就是修复神经的药。
沈放听了,表示不抱希望:我又不是没用过。
不一样的,沈清池解释道,苏老板说,是近几年才投入市场的新药,你六年前肯定没用过,都六年过去了,医学肯定也有进步对吧,试试总没坏处。
沈放无奈。
很快,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不是刚刚才告诉你这件事,你什么时候跟苏亭说的?
啊沈清池一不留神暴露了什么,不是这次,是之前你说你神经痛,又不肯去医院治,我就私下里问了苏老板,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渠道,能搞到些比较有效的药来。
沈放愣了一下。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具体是什么时间?
大概刚开学的时候吧。
刚开学的时候
他忽然笑了,笑声中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片刻他停了下来:抱歉。
沈清池疑惑不解。
我以为你并不在乎我,沈放觉得胸口更闷了,他捂住嘴,低低地咳了几声,以为你没有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所以才实施了这样的计划,但事实证明,我好像做错了。
如果沈清池一直都在乎他,那么他所做的这一切,就不是保护,而是伤害。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他说。
早点告诉你,你就不这么做了吗?
从沈放醒来到现在,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去提那件事,沈清池甚至已经决定好,如果沈放不主动开口,那么他就什么都不问。
现在沈放先开口了。
二十天来所积攒的所有情绪便顺着这根细细的引线点燃,他反问了沈放,并说:我真的很生气。
他将五指收紧,用力攥住了对方的手:你知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担心你?你知不知道我看到那封遗嘱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沈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英雄?就算我不喜欢你,不在乎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这种事了吗?你为我铺好了路,那你自己呢?你这些年来所有的努力,最后换来的结果,就是自我牺牲吗?
他越说越来气,心里想着沈放不愧也是沈家人,做事同样极端,一时间数落的话像倒豆子一样滔滔不绝:我有说过我需要你为我铺路吗?我有说过想继承你的遗产吗?你强行把这些东西塞给我,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沈放看他气得火冒三丈,心里竟有些开心,一时头脑发热,问出了之前在苏亭那里没有问出口的话:如果我死了,你会记我一辈子吗?
沈清池一怔:什么?
随后他反应过来了沈放这是觉得他不喜欢他,还骗了他这么久,不甘心,想着就算得不到他的爱,也要在他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哪怕是以死亡这样的方式?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爱情观!
他瞬间炸了,用力往对方身上一扑,直接将他扑倒,怒道:沈放!
呃沈放后背撞在床上,胸腔受到冲击,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眼前发黑,可内心竟是愉快的,居然还笑得出来,咳嗽着说,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比我想象的要咳要高一些。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不喜欢你了!
我信,我信沈放不停咳嗽,太疼了,快下来,饶了我吧。
沈清池这才从他身上起来,生气地说:还敢不敢?
不敢了,沈放大口呼吸,断断续续地吐着字,那你也不准拿着我的遗产,去找咳别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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