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和宫女
祖怡一听这话,眼泪都要下来了,绷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身子正抵在墙上,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咬着牙,不让眼眶里那滴泪水掉下来,因为她知道,一旦掉下来,就止不住了。
那小太监看她这样,就着了慌,赶快看看四周有没有人注意到,还好没有,心里还是害怕,于是匆匆道:
“要不姐姐您自个儿琢磨琢磨,我过几天再来听回信。”
“不!”祖怡拦住他,想了想,褪下手上戴的一个宝石戒指,交给他:“请给四阿哥捎句话,就说奴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个戒指,还要麻烦四阿哥,还给...他!”
小太监当然疑惑,但也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太大了,自己只要负责来回传话就好,知道得多了,未必是好事,于是点点头,把戒指仔细揣好,左右看看无人,自回阿哥所去了。
“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四阿哥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长叹一声,叫人找来了甘德:
“牛二和祖怡...唉,皇阿玛已经把祖怡指给了我,如果拒绝,不但皇阿玛会不高兴,也会让瓜尔佳家已经绝了的念头死灰复燃,所以,只好...”
甘德看了看四阿哥,没说话。四阿哥把那个戒指拿出来给他:“把这个拿去给牛二吧。你们...想办法开导开导他。他们两兄弟都是有本事的,我不想...唉!”
甘德把戒指接了过去,什么也没说,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侍卫,分为很多种。有上三旗出身,十来岁就被送入善扑营受训的;也有每天日晒雨淋在各处门口站班的。不过,基本上,只要不是特别关键的职位,或是特别倒霉的人,大多数侍卫都是有机会循序渐进晋升到大多数侍卫岗位上的。平时侍卫们不当值的时候,也要训练,包括武艺,骑,以及攻击和防御时的部署,比如谁负责站在皇帝前面挡刀,谁负责拉着皇帝抄小路逃跑。基本上,就像是那个时代的特警队。所以,侍卫们也形成了自己的一种社会制度,有他们自己的处事方式。
甘德和阿克潘虽然现在已经被拨给了四阿哥,但两人都是侍卫出身,阿克潘更曾经是善扑营的一名领班,还兼任教官,萨尔拉就曾经跟他学过,因此甘德和阿克潘一起去侍卫们常常聚集的地方找个人,还是很便当的。
不过这种事,毕竟不太好当着同事们的面说,于是两人约了蓝翎侍卫牛二(此人姓牛,行二,所以侍卫们都叫他牛二)和他哥哥(自然就是牛大了),挑了个休班的日子,到一家茶楼。牛家兄弟一个曾经是阿克潘的下属,一个跟他学过功夫,是以两人都很爽快地前来赴约。
寒暄几句之后,甘德望望阿克潘,阿克潘也是满脸尴尬,咳了一声,示意他先开口。甘德是后辈,只好硬着头皮,拿出个小盒子,放到牛二面前:“这是养心殿伺候的一位女,辗转托人送出来的,说是还给你的。”
牛二听到“养心殿伺候的女”,已经兴奋得听不到他后面说什么了,一把抓过盒子就打开,却在看到戒指的时候呆住了。
牛大听完了整句话,已经觉得不对劲,再看到戒指和弟弟脸上的神情,立刻明白了,一把抓住甘德的领口:
“是四阿哥对不对?”
甘德努力想挣开他,但牛大此时手上的力气大得吓人,甘德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手拉开:“是皇上。”
牛家兄弟听了都是一呆,牛二眼睛胀得通红,说话都带着哭腔了:
“皇上...皇上...”
阿克潘看不下去了,接口道:
“皇上已经把祖姑娘指给了四阿哥当侧室,年内就要过门。四阿哥是知道你们是旧识,才特意派人去找了祖姑娘,她才有机会把这个送出来还给你。”
牛二听到一半已经痛哭失声,牛大也是面无表情,只是不断拍着弟弟的肩头安慰。牛二哭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恨声问道:
“她是心甘情愿的吗?”
甘德立刻抢着说:“她能不情愿吗?”还把这个“不”字说得特别重。
牛二一呆,然后明白了,结果哭得更厉害了。
甘德看他哭得不是事儿,周围几桌的客人都投来怀疑的目光,只好求助地看着阿克潘。阿克潘叹了口气,拍了拍牛二的肩膀道:
“要哭就在这儿哭,哭不完回家接着哭,可到了当值的时候,再不许露出一星半点儿来!不然你就要害死祖姑娘了!”
牛家兄弟都是一惊,双双看着阿克潘。牛大先醒悟过来,摇着弟弟急促地说道:
“听到阿克潘大哥的话了?记住,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牛二此时也反应过来了,可还是心有不甘,思量了又思量,咬着牙问了句:“那四阿哥...”
甘德连忙回答:“四阿哥既然能派人去找祖姑娘问清楚了,”说着指了指那盒子:“又帮着带出这个来,自然不会为难你们。你...”他顿了顿,还是把话说完了:“你就当是,家里的妹妹嫁人了吧!”
这句话又把牛二的眼泪勾了出来,只是咬着牙强自压着声音不哭出来而已。阿克潘摇摇头,对牛大道:
“你好好劝劝你弟弟吧。事已至此...唉,就当是老天爷不要他两个在一处吧!”
说完拱拱手,拉着甘德起身告辞。牛大也只得拱手作别。
阿克潘和甘德走到门口,阿克潘又转了回来,俯下身子在牛二耳边低声道:
“四阿哥的为人,你放心,不会让祖姑娘受委屈的。”
牛二抬起泪眼看着他,又紧紧地闭上眼,点了点头。
这几个人分别走后,旁边角落里一桌,一个一直背对着他们坐着的人,几乎是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们干嘛拦着我!”
旁边一人连忙把她按下:“格格,低声!”
此人正是慕瞳,帮着小雅把回信带了出来,于是约了梅彦在此见面交接。梅彦身边总会跟着萨尔拉,就像慕瞳一回京,身边就永远跟着博光一样。四人本来是在边吃边聊,却不意听到了这么一出。甘德上次行围的时候见过梅彦和慕瞳,萨尔拉和博光更是阿克潘的弟子,于是都只好缩头听他们说话,却不想听到了这么一出。
要依着慕瞳的子,立时就要进去找皇帝求情,让他把这位祖姑娘重新指给这个牛二。梅彦听萨尔拉解释完这出打鸳鸯,也是管闲事的热情高涨。博光和萨尔拉只好拼命劝阻二人,最后博光还出了杀手锏:
“如果能劝皇上改变主意,四阿哥早就劝了!”
慕瞳听了一顿,慢慢坐了下来。梅彦还要张牙舞爪地,慕瞳哑着嗓子对他说:
“梅彦王子,他们说得对。如果四阿哥能劝,他早就劝了;如果连他也劝不了,那我们去劝也没用。皇上必是下定了决心要给四阿哥挑个伺候的人,那个祖姑娘,我虽没见过,但肯定是皇上相度了很久才相中的,皇上是不可能因为她入前有个青梅竹马,就改变主意的。”
梅彦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也跟着坐了下来。此时慕瞳突然想起来,抓着梅彦的胳膊一阵猛摇:“所以你要抓紧!一定要早早地让皇上知道,你和小雅才是一对,不然皇上说不定会把小雅指给什么人,或是要把什么人指给你的!”
梅彦顿时大惊失色,心慌意乱地说:“不,不,不能把小雅指给别人,我谁也不要,只要小雅!”说着就要站起来往外冲,吓得萨尔拉一把把他抱住:
“殿下!冷静点!”
博光也上来帮忙,还先瞪了慕瞳一眼:“格格,您别吓唬王子殿下!”
慕瞳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哪儿吓他了?难道不是吗?指婚都是凭皇上做主,要不是我阿玛先跟皇上求了,这会儿我也要犯愁呢!”
“可王子和小雅也是皇上知道的!”萨尔拉一边按住梅彦,一边低声急急道:“上次行围宴会上的事,难道皇上会看不出来?现在皇上肯定不会给小雅指婚,也不会安排什么人给王子,多半是要等小雅再大几岁,王子也多熟悉咱们大清一些,才做正式的安排。”
梅彦一听,很是高兴,但又带着点怀疑:“真的吗?你不是哄我的吧?”
萨尔拉又好气又好笑:“王子殿下,请别把我们的皇上想得那么...那么迟钝好吗?”
梅彦顿时眉开眼笑,博光看着他,五味杂陈地说了句:“你们的运气好,可惜牛二和祖姑娘,就没这个运气了。”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运气却又如何呢?
此时,在深之中,一处女住的屋子,祖怡正泪眼婆娑地往地上一个火盆里丢东西--都是她做了却来不及送给那人的荷包、帕子、绦子之类。缭缭升起的烟雾中,她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和牛家兄弟在郊外玩耍时的景象:大牛哥哥淘气,骑到一头正被人放在池塘边吃草的大水牛背上,小牛哥哥拿小树枝抽着牛屁股想让它跑,自己在一旁拍着手笑着,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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